銅鏡中映出了一張不同於中原佳麗的異族美人,她有張霸氣的臉蛋,高揚的眉因眉宇的聚攏而更顯刁蠻難馴。
身為西域大國的公主、第一美人的塞雅一向氣傲心高,擇夫的條件更是眼高於頂。
西域諸國、北國友邦的皇親貴族、大臣勇士她一個也不看在眼裡。唯獨對於在西域時,曾因行刺而有過一面之緣的騰極動了心。那時她和另一位同行的刺客蒙著面,因此他並沒有看見她們的真面目,可她卻對他動了芳心。
為了他,她不惜和哥哥忽烈爭取出使中原的機會,因為她知道兄長對於騰極恨之人骨,因為身為第一勇士的他領軍出征曾連著四回敗於騰極手中,出使中原只不過是想要騰極的命。為了不讓兄長傷他,她力爭出使的機會,兄妹倆差些反目成仇!
所幸,出使中原的親善使終落到她手上。
好不容易到了中原卻發現騰極已經有了未婚妻!只是,那又如何?聽說他們中原男子有個三妻四妾原是不足為奇的,更何況憑著她的容貌和手腕,她不會永遠委屈自己當個妾的,總有一天她會取代那個正妃的位置。
初到中原來時,在金鸞殿上她曾不計較顏面的當著滿朝文武百官面前試探騰極的反應,若反應良好她就準備留在中原不回西域,沒想到他竟完全沒有反應,甚至連正眼也沒看過她。
真是豈有此理!
後來,她聽說因為當天騰極未來的丈人秦王也在殿上,她以為他是因此而不敢對她的熱情有所回應,沒想到……
連著數目她遣人送了數封文情並茂的信函到洛王府,聽送信的屬下說,洛王連拆都沒拆的就將信擱在一邊。
他對她真的如此沒有興趣嗎?這使得情場常勝軍的她忽然感到一種嚴重的挫折感。
不甘心吶!她真的不甘。
正當塞雅生氣的想著騰極的不解風情時,塞娃由房間的另一邊門走了進來,她和塞雅一樣有著西域人特有的深刻輪廓,她冷冷的打量塞雅一會,瞥見又遭送回的情書,臉上出現一絲幸災樂禍的笑容,「遇見了那樣一個中原木頭,我勸你還是死了這條心吧!」
塞雅橫了妹妹一眼,「塞娃,我的事你最好少管。」
塞娃找了個位子坐下來,「你的事我一向不想管,也懶得管,我這回提早到中原來只想完成兄長交代的任務。」她的任務就是殺了騰極。
上一回的戰事西域諸國之所以會敗戰,除了中原軍力強盛之外,其中運籌帷幄的將帥更是最大因素。而在將帥中,騰極的精明果決、精通各家兵法最是令人頭疼,因此,若是能除去騰極,對兩方戰局不無影響。
「上一回你入宮行刺失敗,仍不死心啊?」塞雅冷笑道:「騰極的武功深不可測,就憑你想殺他?別做白日夢了!」她懶得出言阻止塞娃行刺,反正她知道憑著塞娃的武功根本勝不了騰極。
塞娃連她都尚且打不過!
「你……」塞娃一咬牙,她們姊妹倆自小就不合,兩人幾乎行同水火。忽地,她冷冷一笑,想到了刺激的話。「有件事我一直忘了跟你說,上一回我到宮裡行刺洛王時,不但看到了洛王,還看到一個絕色美女。看那洛王護著她的樣子,兩人只怕交情匪淺,不知道那位是不是就是他未來的妻子?若是的話……嘿嘿,我看你還是死了心吧!那姑娘的模樣可比你這西域美人美多了。」
「我不信!」
「你最好相信,免得屆時醜樣百出。」
塞雅原本已經十分不快的心情被塞娃弄得更糟。「你今天來這裡是來跟我說這些話的?」
「算是,也算不是。」看她刺激不小的樣子,塞娃笑了。「真奇怪,真不曉得一個背負著族恨國仇的人怎麼能夠昧著良心喜歡上仇家?」
「騰極是個人才,一旦我能順利的嫁給他,我會試圖勸他歸於我朝。」她看著塞娃,「我喜歡騰極的事父王和母后都知道,他們可都是樂見其成的。」
塞娃口頭上仍不甘居下風的說:「唉,世上最悲哀的人莫過於自以為是了!我覺得比起你想要聯姻而使得騰極歸順我朝,我覺得除掉他還比較實際。」
「是嗎?」她瞇著眼看妹妹,「咱們來玩個遊戲,看是你先殺了騰極、抑或是我先嫁入洛王府?若是你先殺了騰極,那我無話可說,若是我先嫁入了洛王府,從今以後你必須打消殺騰極的念頭,如何?」
她知道塞娃也許令人討厭,可卻一直都是個守承諾的人。
塞娃訕訕道:「那你只怕要輸定了!」
「你說了我想對你說的話。」
「走著瞧吧!」她有十足把握自己會贏。
「彼此、彼此。」
###景色依舊,心情卻不同。
上一回來到這洛王府所屬的林子時,她是怒氣沖沖的找騰極要勸他打消娶自己的念頭,可這一回當寶懷再從新踏上這片土地時,心中卻有不同的感受。
她好像不再那麼討厭騰極了哩!甚至……
唉!她也不是很清楚自己心裡在想些什麼。
她不是一向都很能堅持到底的嗎?也就是說,凡是被她列為拒絕往來戶的人根本就沒有機會鹹魚翻身。就像多年前的騰極一樣,她一旦討厭他,管她週遭的人如何捧他、視他為天人一般。她就是討厭他,而今……
她竟發現自己固執的性子變了!
她竟然不再視騰極為洪水猛獸的,甚至……有些喜歡他。
上一回見面的日子一天、一天過去,她竟然會想念他,有想見他的衝動,所以…
…她今天才來到這可能見得到騰極的地方碰運氣。
今天能夠在這裡見到他嗎?
真奇怪,以前不想見他的時候,三不五時總能不期而遇,同他鬥嘴、瞪他幾眼洩恨,而今呢?
她意興闌珊的找個地方坐下來,隨手摘了一朵身旁的紅色小野花,一片片的摘下它的花瓣,口中唸唸有辭,「他來,不來,來、不來……」搞到最後一片花瓣,花兒露出了黃蕊。寶懷有些失望的歎了口氣,「他好像不會來哩。」
失望的把身子倒靠在身後的樹幹,她耳朵靈敏的聽到傳自遠方的馬蹄聲。
「這是……」她重燃希望的從草地上站了起來,又是緊張又是期待的往前方走了數步。
真……真的是他!
她開心的直想笑,咬著唇避免自己笑得太開心,被人窺視出太多的心情。
在寶懷發現騰極的同時,他也發現了一身男裝的她。馬兒迅速的腳程很快的縮短了彼此的距離。
騰極一勒馬韁。說真的,在此刻看到寶懷他有些訝異,但也不否認很愉快。
「你怎麼會到這兒來?」他坐在馬上看著她紅撲撲的臉,和被風略微吹亂的髮絲頑皮的纏繞在她雪白的頸項。
「來向你索價的!」她一噘紅唇嬌嗔的說。
「索價?」又是一句驚人之語。「那你倒說說我欠了你什麼?」看著她那蘋果般的俏臉上不斷變化著不同的表情,騰極發覺自己愈來愈難把視線從她臉上移開。
寶懷更加靠近他,輕輕的扯了扯韁繩,「你忘了嗎?上一回你騎著馬送我回秦王府時,不是答應過有機會要教我騎馬嗎?」
其實那時他說這話時是在她半脅迫的情況下答應的,而且他也沒有的定時間,可這是她唯一想得出她今天之所以到這裡來較「合理」一點的借口了。
她是姑娘家哩!總不能很痛快的說,因為她想見他啊,不行嘛!
她把理由說出來之後,見騰極對她的話久久不予以回應,只是一味的以著探索般的笑意看著她,令她無法控制心跳加速。
怪……怪了!她的話那麼值得深思嗎?
寶懷心虛的紅了臉,慢慢的把頭低下。
「如果……不想教我的話就……算了!我……」她發覺此時要為自己我下台階還真不好找。她愈是急,臉就愈發地紅了。
「為什麼要學騎馬?」他從來不覺得女子活潑好動有什麼不好,可騎馬……若非是江湖中的俠女,終究為世俗眼光所不許。
他自己是挺有彈性的接受一些禮教,不會奉其為圭梟,他只擔心寶懷會受到一些不必要的指責。
「騎馬……不好嗎?」她也不是對馬上英姿多麼嚮往,想學騎馬只是接近騰極的一種手段罷了。「那……算了。」她發現愈是在乎一個人,當自己在他面前丟臉時,愈想早些離開他的視線。於是,她轉身欲走……
騰極早先一步拉住了她,一雙澄澈而不再那麼冷淡的眼眸瞅著她,「既然想騎的話,那……來吧!」他手輕在她腰間略一使力,寶懷輕易的上了馬背,他讓她側坐著。
「你……」有時候她真的不是很懂他,方纔他不是不願教她騎馬的樣子嗎?此時又為什麼改變?
「有話想說?」他略微低頭的看了一下和他相距不到數寸的寶懷。
「有時候……我好像不太懂你哩。」她側著臉抬頭看著騰極。
曠野風大,風拂著騰極垂在胸前的鬢髮,髮絲一次又一次的拂劃過寶懷的臉,她擷取了一小束把玩。
好柔的發,一如姑娘般的柔軟!
有人說,頭髮愈細者那表示愈是柔情似水,騰極的髮絲這般柔軟,他也柔情似水嗎?寶懷不禁想著。
「不懂我?」
「唔。」她是真的不懂他。不懂這樣一個人人敬重的王爺怎麼會到花街柳巷,不懂他的性子為什麼有時候熱情不羈、輕佻得直叫人痛恨?有時候又冷得像冰,眼眸中常常透出一股不被瞭解的寂寞?
兩種極端的性子,究竟哪個才是他?
「懂我做什麼?你不是視我為洪水猛獸,避之惟恐不及嗎?想懂我?沒有道理啊!
除非……」他忽地似笑非笑的盯住她,那一眼叫寶懷心跳漏了半拍。
他……猜到了嗎?他猜到她對他心情的轉變了嗎?
「什……什麼……」她心虛到眼睛根本不敢對上他的。
「你也把兵法上的『知已知彼,百戰百勝』用到我們彼此間的關係來了。」
他的話令寶懷鬆了口氣,卻沒有預期的愉快而感到有些沮喪。她心想,唉!所謂的沙場名將在某些反應上真的近乎白癡!
好吧!他既然是白癡,就由她這智者引導他吧!
「喂!你有沒有聽過,沙場上只講求勝負,沒有永遠敵人的!」她更加一步暗示他,她對他的感覺已經不同了。
「你在暗示我什麼?」他一挑眉逗著她。
很不可思議,他所受的嚴格教育和天生冷然的性子一向都能將心緒控制在最平靜無波、四平八穩的狀態,可遇到了寶懷之後,他竟發覺自己似乎變了,變得喜、怒、哀、樂都會受她影響,變得心緒總是繞著她身上轉,更令自己最啼笑皆非的是他竟迷上了逗著她玩的感覺。
很惡質吧!怎麼覺得自己的性子和自己那孿生弟弟愈來愈像?
「你以為是什麼?」怎麼那麼呆啦!
「我若知道是什麼就不必問你嘍!」他佯裝不解。
「你……」忽地,寶懷有些生氣的看著他,然卻訝異的在他一向冷漠的臉上捕捉到一抹彷彿惡作劇般的神情,那樣子使得她更是如同火上加油一般生氣。
他知道她從方才到現在一直想努力表達的意思是什麼,他根本就是一直在裝蒜!
她的目光落在騰極那總是抿成一直線,而此刻卻微微地揚成了一弧度的漂亮嘴唇上。出其不意的,她忽地用手圍住了他的頸項,在他唇上一掠……
「我就以這方式告訴你,你要的答案。」明明就知道她的心意,為什麼要裝傻?
她意氣用事的一吻撼動了騰極的心,他溫柔的笑意更深。「你方才給答案的方式太草率,看來,我該教教你如何簡單扼要的回答。」
在寶懷尚未明白他的意思之前,倏地,他的唇擄獲了她的,靈魅的舌探人了她的檀口中,彼此舌尖纏綿的交纏了許久……
這一刻他們不再折磨著彼此,勇敢地承認對彼此的愛戀。
吻了良久,騰極輕輕的鬆開寶懷,在她額上一吻,欣賞著兩抹桃紅悄悄的襲上她腮上的嬌俏模樣熱戀的情火蔓延著,沒有多留心在不遠處的一棵大樹後,有一雙既嫉妒又怨懟的眼睛正瞧著騰極和寶懷的卿卿我我。
騰極,你始終對於我的熱情不予以回應,是因為你懷中的那個女子嗎?塞雅瞇著眼恨極的想。
好個中原美女,好對郎才女貌!可是這看在我眼裡,你知道有多麼的刺眼嗎?
不!我塞雅得不到的東西也不許別人得到,就算男人也不會例外,你既然讓我看上,我就非要得到你不可,除非你喜歡的女子連我也心服口服!
那中原女子的確是少見的美女,可光是看那未褪盡的稚氣也知道她年紀尚輕,一個稚氣姑娘想必是光有外貌而無大腦,她倒要看看那小姑娘怎麼鬥得過自己?
嘿嘿,前些日子她在中原發現一個和騰極長得幾乎一模一樣的公子,也許這是一個可以利用的好法子。
很快的,她就可以證明那個中原小姑娘的愚蠢,順利的話……還可以達到棒打鴛鴦的目的,把騰極順利的搶過來。
走著瞧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