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是豈有此理!荒唐,真是太荒唐了。
「果真是番邦蠻國,毫無禮儀廉恥心!」早朝一回府,秦王爺就一臉不高興的樣子。
他往太師椅上一坐,拳頭跟著捶在小几上。
「怎麼了,早朝發生了什麼事嗎?」秦王妃關心的問。
「今天早朝上來了外國使節和公主,前來締聯盟約。那蠻子公主一看到洛王立即露出一副情有獨鍾的樣子,甚至當著滿朝文武百官的面說,中原公子都是如此俊俏嗎?不知公子婚配了沒有?」聽她呼喳嚕的說了一大串不知道在講些什麼,透過譯官他才知道那番女竟在打自己未來女婿的主意!
秦王妃不覺莞爾,「曾聽聞外邦女子的熱情,不料今日你就親眼目睹了。」
「那公主不叫熱情,她簡直已經到了目中無人的地步!待她知道洛王已經有了未婚妻,竟然不顧廉恥的說,她願意留在中原侍奉洛王,哪怕沒啥名分也無妨。」他原以為那番女不懂中原話,哪知道爭取情人她倒是不用譯官都能自己來了。「荒唐,真是荒唐!」
「那公主真的當殿如此說?」
「可不是嗎。」秦王爺為此擔心不已。「那公主對洛王可有很大的企圖心,在離開金鸞殿時還不忘送個秋波給他。」他這老頭子都看得分明了,洛王不可能沒有感覺吧?
「懷兒和洛王的婚事是皇上親口當著文武百官面前定下的,豈有異動之理?」秦王妃倒不怎麼擔心。
「唉!就算如此,那番女擺明著不要名分,且她那樣子又嬌又媚……咱們家寶懷容貌自然不輸她,可她終究對男人少了些手腕,有朝一日終要吃大虧的。」
其實,秦王爺心中有更大的隱憂。他知道自己女兒一向反對和洛王的婚事,可又苦無任何機會可以退了這門親事。若屆時讓她知道外邦公主對洛王有興趣,她也許腦袋裡又閃出啥鬼靈精怪的主意了。
秦王妃不以為然地搖搖頭,「不會的。洛王一向不好女色,正妃尚未立,豈有娶側室的道理?」
雖然寶懷曾說他是花花公子,可王爺卻拍胸脯保證他不是,她這為人妻子的也只有選擇相信夫君了。
「我擔心的不是洛王,而是寶懷。那丫頭一向不喜歡皇上為她許下的這門親事,我擔心她一知道此事,不知會做出啥傻事。」秦王爺憂心忡忡地說。
現在情況簡直內憂外患。
# # #正當秦王爺夫妻倆為女兒憂心之際,寶懷正興致勃勃地開始她的復仇大計。
她現在不但不排斥嫁給洛王,而且她還要他喜歡,甚至愛上自己。
沒錯!讓洛王拜倒在她的石榴裙下就是她接下來的目標。
就憑著她皇城第一美人的名號,哪個王孫公子不趨之若騖?可偏偏就是有人張著一雙眼裝瞎,不但無視於她的存在,更加可恨的是常常有意無意的用話刺激她,好像她全身上下無一處可取似的。
真的很傷人哩!
怪了!她不是一向不太理會別人對她的看法嗎?為什麼她會那麼在意洛王的話?
而且,她竟為了弄清楚「男女遊戲」而又女扮男裝的來到這書坊,只因為洛王曾取笑她……要玩男女遊戲還太嫩。
太嫩?她都已經十七歲了。不過,他說得也沒有錯,十七歲雖不算小,但對於男女之間那種事,她是雲英未嫁的姑娘,又哪裡知道啊!
而這種事她又不好意思問,就算親如娘親她也不好意思啟齒。
所以,在不能開口問人的情況下她想到了書。時下書坊間的書籍除了應考古籍外,多的是煽情的書,運氣好的話還可以買到幾幅香艷火辣、刺激撩人的「春宮圖」。
其實這些都是方纔她知道的。唉,男人果然都是好色成性的,她也不過賊頭賊腦的找了個「一臉色相」男人,然後稍稍打聽一番,就知道哪兒有賣她要的東西為了「征服」
洛王,她不惜撒下銀兩抱回一大堆很那個的書和數卷春宮圖,但她總不能就這樣抱著它們回秦王府閱讀吧?她是個姑娘家,這麼做未免太驚世駭俗了!
算了,還是找個四下無人的地方好好研讀一番吧!
一面走,寶懷腦海裡一面想著要到什麼地方去閱讀,一個不留意和路人撞個滿懷,她懷中的書和春宮圖散了一地。
這種場面真的很尷尬,那些掉落在地上的書和春宮圖她撿也不是,不撿也不是,而那些路人投以她身上的異樣眼光使她一張小臉漲得通紅。
正杵在那裡不知所措之際,撞掉她東西的人將東西撿起來還她。「公子好此道?」
對方打量著她若盛開花朵一般的容貌,暗自讚歎,好漂亮的公子!
「我……」她好此道?唉!一言難盡啊。無可奈何,她苦笑的說:「是啊!我好此道。」
這筆窩囊帳她很直接地又推到洛王身上了。
若不是他,自己現在也不會在這街上給人指指點點當變態看!
「公子既然好此道,必然知道這坊間所賣的春宮圖通常非良品。」
「啊?是……是嗎?」
「我有一位朋友那裡搜集了當代春宮圖畫得最棒的雲雨子的數十幅作品,正巧我現在要去拜訪他,我和你一見如故,可以替你引薦,屆時在他的書齋裡,你可以看到大師名畫。」
「哦……」她對那個實際上根本沒興趣。
她吃飽沒事看春宮圖幹啥?她還是個「身心」都尚未健全的小姑娘哩!
見她猶豫,那位公子索性拉起她的手,「走吧!機會難得。」
寶懷一驚,立即抽回自己的手,「我……我自己會走。」
現在又是什麼狀況?
算了!也不過幾幅春宮圖,誰怕誰?
###「呂大人,怎麼,今天府上有客人來嗎?」騰極一進呂府花廳就看到丫環們正收拾著茶几上的茶盤。
他和呂源交誼不錯,兩人走得還算近。
呂源為官清廉,品性也好,唯一令一些所謂「正人君子」詬病的是,他呂老年紀也不算輕了,可就愛搜集一些看了容易傷身的春宮圖。
「方纔牧將軍才帶了個小朋友來造訪,據說是春宮圖的同好。他們剛進書齋賞畫,洛王爺有沒有興趣一起看?」
騰極淡淡一笑,「我今天是為公事而來。」他不會排斥看那種畫,畢竟趨情好色人之常性,他也是個再正常不過的男人,可他不會刻意想看。
「我倒忘了洛王爺的心裡容不下些許『荒唐』事的,不過,洞房花燭夜也是禮法之一,您不會屆時才來跟我借春宮圖吧?」呂源在心中暗忖,大概也只有和他這「冰王爺」
私交不錯的自己才敢如此開他玩笑。
騰極揚眉不置一語,直接把話題轉到公事上,「上一回我和你提過的黃河問題……」
話題才開始不久,騰極忽地聽到一聲熟悉的女子慘叫聲,騰極看了呂源一眼,他回以一臉茫然。兩人正納悶時,由裡頭跑出一個臉上幾乎毫無血色的年輕公子,那俊雅清秀的臉上,此刻淨是驚嚇和淚痕,緊跟在後頭的是臉上堆滿疑問,一看到呂源和騰極時一臉「相信我我什麼都沒做」的牧將軍。
騰極一眼就認出跑在前面的那位年輕公子即是女扮男裝的寶懷,他在她尚未奔出呂府花廳前早先一步起身拉住她。
「發生了什麼事?」
寶懷渾身抖得如同秋風中的落葉,當她一抬頭看到拉住她的人是騰極時,也不知為何心中忽地盈滿了委屈,她「哇」的一聲哭出來,然後雙腿一軟昏了過去。
看她蒼白和驚慌的模樣,一股沒來由得心疼悄悄的襲上騰極的心。他濃眉一鎖,冷沉著臉看著跟在寶懷後頭的牧將軍。「發生了什麼事?」
牧將軍一臉無辜的說:「我也不知道,他說他是春宮圖的同好,因此我帶著他一塊到呂大人這裡來,哪知道他一進書房看了那些春宮圖就像是撞見鬼一般,又哭又叫的往外衝。」奇怪!看春宮圖會嚇成這樣?男人見了春宮圖不都是頂快活的嗎?怎麼這小兄弟的反應那麼與眾不同,若不是知道這小兄弟是男兒身,自己真會以為他是待字閨中的黃花大閨女呢!
「春宮圖的同好?她?」騰極不可思議的看著在他懷中因刺激太大而昏死過去的寶懷。
不會吧!他打從這丫頭才十一歲時就知道她劣根性之強,有不少怪癖好,但他怎麼不知道她有這嗜好?
「是啊!」於是牧將軍把他早先在街坊上遇到寶懷,撞散了她懷中春宮圖和書的事一五一十的說了一遍。說完,他好奇的看了騰極一眼,「洛王爺認識這小兄弟?」
是錯覺嗎?他怎麼覺得洛王爺一向冷若寒霜的眼神在望向懷裡的小兄弟時,彷彿有了短暫的溫度一般?
男人對男人?呵……牧將軍冷汗冒得厲害,他怎麼可以對自己在軍中的頂頭上司兼崇拜之人有那樣恐怖的揣測呢?
「認識。」騰極不打算對寶懷的身份多加解釋。
要是讓人知道她就是寶懷郡主,不到明天的早朝,不知要給傳成什麼樣子了。
「他是哪家公子?」呂源也好奇起來。這社會勇於承認自己喜歡春宮圖的人已經成為稀有動物了,這小公子可是難得和他「趣味」相投的同好呷!
不理會他的問話,騰極說:「呂大人,煩請替我準備一頂轎子,我要親自護送她回去。」
又是一句令呂源和牧將軍都吃驚的話,兩人對看了一眼,納悶不已。
洛王爺的身份何等尊貴,如今他竟要親自護送?!
到底是哪家的公子有那麼大的面子?
洛王爺都如此看重的人,他兩人豈敢怠慢?於是兩人恭恭敬敬的一作揖,「是。」
坐上了呂源為寶懷所準備的大轎子,騰極也算仁至義盡的一路照料,沒讓她自己一個人單獨坐在轎中。
一個小顛簸,寶懷重心不穩的撞向轎邊,幸而騰極及時扶正了她。她深鎖在密睫中的淚滴在這一震下滲出了眼睫,他溫柔的替她拭去淚滴。扶正她不久,她身子又因轎子的顛簸而又往轎邊斜去,為了避免她撞傷,他索性讓她靠在他懷裡。
看個春宮圖給嚇成這樣?騰極有些無奈的搖著頭。
若將她這個樣子送回秦王府,只怕又要惹來一大堆沒有必要的揣測。
於是趁著天色尚早,他命轎夫繞往洛王府邊郊的方向去。
洛王府西邊邊郊有路,可不經正門而進人王府,而且那裡的「無極樓」是他常研讀兵書的地方。在那裡除了數名守衛外,未經過他的允許,沒有人有膽子敢私下到那裡去。
因此,無極樓成為寶懷此時的最佳收容地點。
摒退了所有的侍從,騰極才由轎中抱出寶懷,走進充滿陽剛氣息的無極樓。
騰極把寶懷放在床榻上,正當他打算到隔壁書房取本書來閱讀之際,忽地一聲淒厲的尖叫讓他才踏出的步伐又縮了回來。
「啊!變……變……變態。」寶懷一臉驚慌的由床上坐起來,她眼中透著恐懼,狠狠的嚥了一大口口水。
呂大人那書齋裡的春宮圖畫得比真人還大!
一整個房裡四面八方都是情慾交織、慾海狂濤的圖畫,不但如此,那栩栩如生的人物,幾乎每一幅的交歡動作都不同,甚至還有連續動作。
那些真的不是像她這種未經人事的姑娘所能接受的,畢竟她尚未愛過任何人,自然不知道男女情到深處時的靈慾交織、行周公之禮的甜蜜,她看在眼裡的只有赤裸裸、如野獸般的原始慾望。
寶懷眼睛直看著前方,失神了許久,好一會兒才回過神的注意到這房裡除了她之外尚有人在。
「做惡夢了?」騰極走到床緣。
一見同處一室的人是他,寶懷咬著唇倔強的不讓盈眶的淚水滑落,忘了早些時候在呂大人家,她恍惚中抱著他哭的事。
現在的她只想維持她那可笑且搖搖欲墜的自尊,完全沒有發覺到內心深處此時更渴望著溫柔的慰藉和一個有力的擁抱。
對於她硬撐出來的倔強,他怎會看不出來?騰極淡淡的看著她,溫柔的拂著她的臉。
「想哭就哭出來吧。」
溫柔和誠摯的語氣令寶懷胸口一熱,一想到方才被那些可怕畫面驚嚇到,又無法與人說的恐懼,她的淚水終於滑落。
寶懷將臉埋進騰極懷中「哇」的一聲哭出來,她愈哭愈需要安全感,於是她的手在不知不覺中繞到他身後,用力的環住他。
一向予人冰冷無情,渾身上下找不出一點柔情的騰極放任她在他懷裡放肆的大哭一場。
他甚至在不知不覺中伸出手輕撫著她柔細秀逸的烏黑長髮,修長的手指插人她密長柔順的發中,溫柔的順勢梳滑,滿腔柔情悄悄的、不請自來的駐留於胸臆間。
也不知哭了多久,寶懷心情才平靜下來,有些不好意思的離開騰極懷中。當她看到他胸前被她哭濕了一大片更加不好意思了。
她過意不去的從懷中摸出一塊她平時常用的羅帕,用心的在他胸前擦拭。「對不起,我不是故意的……」她拿著羅帕在他胸前又搓又揉,根本沒有發覺到這些動作在男人身上所製造出的酥麻感,足以挑起不可收拾的後果。
寶懷根本沒發覺到危險性,她只是很努力、很認真的想把他胸前的污漬給擦掉。
有些無奈的輕歎了口氣,騰極拿過她手中的羅帕,「我自己來就行了。」他的自制力固然過人,可終究是再正常不過的男子怎受得了這般的「挑逗」。
她果然沒有憂患意識!
彼此間的氣氛忽地變得有些尷尬,寶懷想起什麼似的打量了一下四周,「這裡是哪裡?」對她而言,這是全然陌生的一個地方。
「洛王府。」他看她臉上表情有些不自在,又說:「放心吧,到目前為止除了我之外,沒有人知道你是女兒身,也沒有人知道你是寶懷郡主。」
沒想到他為她設想得那麼周到。她不免有些感動的想說出一些感謝的話,可是平時和他鬥嘴慣了,一時實在很難說出貼心的話,縱然她真的很感謝他。
回首看了一下漸黑的天色,騰極說:「時候不早了,我送你回秦王府吧!」
寶懷抬頭欲言又止的看了他一眼,微微的點了下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