紀斐然這些天獨對一件事感興趣,就是「嚴加關心」那信誓旦旦絕不為他工作的霍紫苑。
對於這點,他也感到十分納悶。通常對付得罪他的人,不是將其繩之以法,就是讓他們接受該得的報應,從不像這次,他竟浪費自己大部分工作的時間,去「關注」這麼一個醜小鴨!
他絕不會承認對她有好感,那是……不可能的!畢竟,他從不輕饒蓄意爬到他頭上的人,更遑論她還綁架了他!
綁架?!
對了,策動她的幕後主使人為何要綁架他?綁架了他,卻又毫髮未傷地在次日將他送回?更令他不解的是——這三年來,他未曾接獲任何「要脅」的電話,彷彿當年的感恩節不曾發生過任何事。
究竟是誰會這麼做?他的目的又是什麼?
「嘟——嘟——」內線電話響起,打斷了他的思緒。
「喂。」他旋即按下話鈕。
「報告總裁,李克先生電話,他說您一定會接他的電話,我……」秘書小姐謹慎地詢問。
「嗯。」他當然接,這人可是他的眼線。
「喂,紀老闆,查到霍小姐目前正在第三十三大道的『紅星』餐廳工作。」李克正是紀斐然委託的私家偵探,專門查詢他想要知道的人或事。
「很好,支票我會匯到你的帳戶。」紀斐然不再多言,便將電話切了,接著又按下話鈕,「莉莉,中午替我在紅星餐廳訂位,下午的會議全部取消。」
他要去會會這個「有志氣」的醜小鴨。
***
紀斐然才一踏進紅星餐廳,遠遠就瞧見黑西裝、黑長褲作中性打扮的霍紫苑,左手掛著口布,右手端著湯盤,正在為客人上菜。
她禮貌體貼的動作、認真努力的態度,讓他一度以為她是受過良好餐飲訓練的一把好手。
他當然不瞭解,霍紫苑除了對男人,尤其是英俊狂傲的男人難以招架外,她對「事」的駕馭能力的確在常人之上。
因為她的生活信條是——工作第一,社交次之,男人……敬陪末座。
長久以來,她一直認為「人」最不易討好,也最難圓融;但「事」就不一樣了,只要盡心盡力,少有做不好的。
所以,儘管她第一次為客人服務,點菜、端盤子做來全不費工夫。她做得輕鬆,也甘之如飴。
「紀先生您好,請隨我來。」紅星餐廳的領班一見紀斐然來,笑臉迎人地問安,因為,他與他們的老闆關係匪淺,絲毫得罪不起。
「嗯!」他略一點頭,雙眼仍直盯著前方挺立的身姿,「待會兒叫她來招呼我。」他以手指著正忙得起勁的霍紫苑。
「她?紀先生,我認為她不夠資格。她是新手。」領班不卑不亢地陳述事實。
「我說她是最佳人選。」他倏地轉向領班,陰冷的臉上,有著弔詭的笑。
「既然紀先生堅持,我就讓她為您服務。」他恭敬地退下,不再多言。
他在紅星餐廳服務二十年,打從紀家二少爺紀霍然將它買下,他們紀家兄弟一直是這裡的常客。紀斐然一向不多言,也不特別挑人為他服務,今個兒是怎麼了?
頷首退下後,他便走近霍紫苑身邊低語。霍紫苑未回首,花容已浮現一絲倉皇,卻強裝鎮定,緩緩轉過身子——
一見到他,她登時站在那裡宛若蠟像,僵直當場,好似遇上天敵,張口結舌、動彈不得。
「過去吧。」老領班同情地催促著。
「嗯。」她的腳宛如綁上鉛塊,步步艱難啊。
她每進一步,紀斐然陰鬱的臉就松防一分,黑玉般的雙瞳更是釋出莫名的得意,排山倒海地向她衝來……打得她整個人支離破碎,一顆心惶惶難安……
他究竟要做什麼?
她不是已經拒絕去他公司了嗎?難道他要她立刻償還十萬元美金?
她現在正在賺第一個一千元,如果……失業,只怕十年也還不完。
「你想點些什麼?」她忿忿不平地瞪著他,嘴邊卻不忘掛著應酬的笑容。
誰知她這抹笑,竟似帶勾的餌,誘惑著他吞下……他原本百般排拒,卻在下嚥之後,才知道這滋味甜得令人唇齒留香。
好個奇怪的女孩!
他早看盡世界各種形態的美女,對於種種旁人覺得驚人的美艷,早已不覺激動或驚艷,但看見她那抹笑,卻沒來由地被吸引了。
她給他一種印象,即使「丑」,也醜得很惹眼!
他不懂,為什麼她明明是醜陋,卻又可以令他牽腸掛肚?
霍紫苑見他不言不語,目光直直地看著自己射出無數個問號,心頭竟有種莫名的震撼。
「你想點些什麼?」她再次出聲,劃破二人間詭譎的氛圍。
「一杯冰水。」此刻,他的確需要它讓自己冷靜一下。
他到底來這裡做什麼?單只為了一個助理員?!
以他璀璨王朝的財力,要什麼人才沒有?
她的確是這次測驗中最出色的,但這真是他百忙之中親自懇聘,甚至不惜威脅利誘的原因?
此時,他的心中響起一聲低語——
不對,這不是所有問題的答案。
「只要冰水?」她因他的話,低嚷以對,也打散他的疑念。
「嗯,我想我需要它。」他笑了。整個腦海翻覆波動,激發出無數的想像,從而結晶成形。
「就這樣?」她不置信地再問。
「嗯。」他肯定的望著她。
「請稍候。」
無聊!她轉身就走,卻被他一把抓住。
「等等。」
怎麼?又想弄斷她的手?霍紫苑一想到此,眉頭再度皺了起來。
「你……的手好了嗎?」口氣雖然冷淡,卻潛藏著關心。
「還好。」還敢提,若不是托他紀大公子的福,她又怎麼會受傷!
「還好?到底是好了沒有?」紀斐對於這個答案,顯然是不能接受。
「怎麼?你為什麼這麼關心我的手傷?」準是黃鼠狼給雞拜年,不安好心!「你放心,我即使手廢了,還是會還你錢的。」霍紫苑不領情地說道。
「你還是沒有回答我的問題,手傷到底好了沒有?」紀斐然無視她的冷漠,逕自抓著她的手仔細瞧著。
「好了。」霍紫苑急著想抽回被他緊拉著不放的手。
「別那麼用力,要是再受傷怎麼辦?」雖是責備,卻飽含著寵溺。
「要是再受傷,我仍舊會負傷繼續工作,好還你錢!」
「幹嘛那麼辛苦?只要到我公司上班……」
不待紀斐然把話說完,霍紫苑立即反擊道:「拜託!我是絕不會回去的!我也給你兩條路走,一是將我送警法辦;二是等我賺足了錢還你,而且不可以限期。」
老領班見他二人拉扯不清,趕忙過來解圍,「紀先生,霍小姐是否有服務不當的地方,是否要我為您——」
「你先下去,這是我與她之間的問題,不會牽扯無辜。」他說話的同時,一雙利眸沒離開過霍紫苑的身上,箍緊的手,更無松放之意。
「是!」無奈的老領班只得任紀斐然「胡作非為」。
「等一下。」他突然喊住老領班,「替我撥通電話給霍然。」繼而轉向霍紫苑。
「我紀斐然向來不受要脅,你的兩個條件我都不選,我的原案仍舊不變——我要你為世紀工作。這是你該付出的代價。」
話甫落,他雙瞳孤絕地泛著寒光,先前的調侃與孟浪早已不復見。
「不!」霍紫苑頓時被激怒,怒火在她精湛的雙瞳中燃燒。
「你,沒有說不的權利。」紀斐然猶如面露利齒的陰森豹子,不達目的絕不終止。
酸澀的委屈催迫著滾燙的淚水湧上眼眶,然而個性十足倔強的她,硬是將這即將決堤的淚水逐一逼回。
墨玉的眼,泛著晶光,益發顯得剔透,「你——總是予取予求的嗎?」
他睇向那眸中覆著薄霧,他的心……竟有種痛的感覺!
他一再強迫她,真的只是單純希望她為自己工作嗎?如果真是如此,她那泫然欲泣的模樣,為何能夠打動他?!
不管了!在厘不清自己的感覺之前,還是先將她牢牢掌控在身邊。
孤傲如他,此時硬是冷然以對,「是,我一向如此,誰教你找錯了對象、下錯了手。既然敢為,就必須承擔後果。」
「我是錯過一次,但我發誓不再錯第二次!我絕不為你這種無情無義之輩工作。」黑瞳頓時炯然晶燦。
她竟敢說他無情無義?!不知死活的女人!
霍地,他目光狠煞,如冰刺般直直釘入她的心口,「你無權,也不配批評我無情無義!在你加害於我,就不仁不義在先;事後不知回饋,更是忘恩負義,你有什麼資格在我面前大放厥辭?」
紀斐然剽悍得令人覺得,只要再稍稍不對頭,就可以將她撕成碎片。霍紫苑噤聲不語,身子微抖著,透過箍緊的大手,傳進他的手心,直達心室。
她在發抖?她怕他?
驚愕登時佈滿心間,但他卻無意為自己的狠話放低姿態。
「紀先生,您的電話。」老領班適時打斷他們之間的劍拔弩張。
紀斐然接過電話,雙眼依舊牢牢地盯在霍紫苑的晶瞳上,有些不忍,卻也不願就此罷手。
「喂,霍然,我要你做一件事……」他低聲地說著。二十秒後,他將電話附在霍紫苑耳邊,「你的老闆有話對你說。」
她瞪大了眼,這是……怎麼回事?
「霍小姐,你被開除了。」對方傳來不冷不熱的聲調,彷彿此舉只是踩死一隻螞蟻般無謂。
「為什麼?」她今天受的刺激太大了。
對方只道:「你得罪的那個人是我大哥,也是我的老闆,請立刻離開,並到會計處領取遺散費。很抱歉,我不能為你寫推薦信。」他說得客氣,卻絲毫不帶溫度。電話也在話說完的同時被掛斷。
「怎麼樣?」紀斐然凝向她,沒有嘲諷,只是一臉早知其結果的冷然。
「去你的!」這是她第二次說髒話,「我被開除了,不就是你的傑作,還假惺惺做什麼?我記住了,你們姓紀的沒一個好東西,我發誓只要我有一口氣在,就絕不為姓紀的工作,而且我會告訴我的子子孫孫,永不與你們有任何牽扯!」
憤怒已到了滿溢成災的地步,她奮力褪去脖子上的領結,豁出去地怒嚷,「我從不知恨是什麼,但今天我要告訴你,姓紀的,我恨你!」她使盡蠻力,掙脫了他的箍制,往外走去。
他卻如飛豹攔住她的去路,不改灼人的視線,「你欠我的,終究要還。紐約女孩,你該知道,紐約是夢想家的天堂,也是投機者的地獄,你逃不掉的。這是我的名片,想通後打電話給我。」他硬是塞了張名片到她的口袋中,還故意滑過她的胸口,彷彿在提醒她上一次的「驚艷」懲罰。
她倏地抓過它,用力地撕,卻怎麼也撕不破。
雙眼著火的她,這才仔細打量這張名片——
是金的!
難怪他敢口出狂言,原來他富可敵國!
她該如何與他抗衡,卻又不失自己的堅持?
老天,這個人,正如這張金名片——「堅」不可摧,又延展數千里!若想要打贏他……她該以什麼樣的角色?!
紀斐然天生的傲笑再次響起,「我不輕易送出名片的,因為它如我一般『有價值』!」
「哼!」她打算將它丟在地上,卻為他喝住,「如果你敢當著我面丟了它,我就將你扛起來,一路架回我的地盤,好好『愛』你,直到你受不了為止。」邪肆的眼還刻意流露出曖昧波光。
「你——卑鄙、無恥!」她簡直氣瘋了,那頭刻意隱藏的青絲,似乎在髮夾中燃起怒焰,一路狂燒。
「哈!你是我的。」他迅速地攫取她的唇,宣誓般地印下他的專屬權。
這話卻像緊箍咒般,越過堅石強勒的阻隔,向兩顆對峙噴火的心,漫天灑下……
***
山不轉,路轉;路不轉,人轉。霍紫苑不相信全紐約的工作,都在他紀斐然的控管之下。
她到紐約音樂廳打工總可以了吧!
每年的六月到八月間,可說是藝術活動特別多的一季,今夜的演奏者正是名滿樂壇的長笛家卓妤,端看她那張黑白海報,即可睇睨出她的高貴氣質。
霍紫苑打從心底傾羨,真希望自己也能吹得一口好長笛,可惜,她只會吹口琴;還有那支曾經射昏紀斐然的毒笛。
思至及,暈陶陶的感覺緩緩撫平她前幾天與紀斐然對峙的震怒。
「晚安!」她的朱唇下意識地泛著甜美的笑,手中不忘撕著聽眾遞來的門票。架在鼻樑上的厚重眼鏡也因心情好轉,而不再那麼沉重。
「晚安。」友善的金髮男子與他的女伴,也對她漾著親切和善的笑容。
如果全世界的人都像這些有品味的愛樂者,那該有多好,霍紫苑衷心地祈禱著。
正當她獨樂冥想之際,一聲鬼魅般的聲音自她身後傳來,「晚安,霍紫苑。」
這聲音?!該不會是……
霍紫苑倏地回過頭,整個心涼了半截。
他的出現,不啻意味著她又將失業!
紀斐然雙手環臂,斜依著音樂廳的長廊圓柱,戲瞅著她,「你不會忘了我這個債權人吧?」
「你真是陰魂不散!」她齜牙咧嘴地撕著票,險些將氣出在下一位進場的樂迷身上,她連忙低頭致歉,「對不起,我很抱歉。晚安。」
「這工作你做不來的,還是隨我回世紀吧。」
「休想!」她真想拿顆炸彈往他靠的柱子炸去,炸得他滿臉灰、滿頭包,省得在這兒礙眼。
「我要做的事,沒有做不成的。」他的一字一句織成細網將她團團包住,令她掙脫不得。
「我以為像你這種大人物該是很忙的,沒事找我們這個小角色的麻煩做什麼?」她冷嘲熱諷地回嘴。
其實,今晚他來這裡,是來捧卓妤的場,沒想到會碰到霍紫苑,既然她誤會他跟蹤她,就讓她誤會好了。
「你的確是小角色,不過敢『用』了我這個人,就不再是小人物了。」低沉的嗓音,揉入一絲危險的傭懶。
這話聽在一位年屆八旬的美國老太太耳裡,卻像是一對小兒女在鬧彆扭,立刻當起和事佬,趁著將門票交到霍紫苑手心時,拍了拍她纖細的柔荑,「小姑娘,這個男人對你是認真的喲!別被憤怒蒙蔽了你的雙眼。」
「不!不是!您弄錯了,他……不是我什麼人,他只是一個……討厭鬼。」霍紫苑也不知怎麼地,被老太太這麼一攪和,到口咒罵就忘的一乾二淨。
「因為有關愛才有怨懟;如果這個小伙子真的給你罪受,你更不該離開他,反而該接近他。」老太太朝她眨了眨眼,似有天大的秘訣要傳授。
果然,這個話頭引起了霍紫苑的好奇,「為什麼?」這麼討厭的人躲都來不及了,為什麼還得主動靠近去送死?
「如果你遠離他,哪還有機會扳倒他?因為,只有最接近他的人,才能打擊他,也才能讓他匍匐在你的石榴裙下。」老太太說得輕聲細語,佯裝不讓後方的紀斐然聽見。
「加油了,我看這小伙子很不錯,高大英俊,就是冷了些,你是個熱情的小姑娘,最適合他不過了,好好利用自己的熱力融化他。」老太太對她的優點盡看在眼底,也許正所謂「閱人無數」,吃過的鹽比她吃過的米還多的緣故吧。
「老太太,我們沒有——」她尷尬地不知如何應對,卻細嚼起老人家的話。
老太太滿意地點著頭,「願你有個甜美的夜晚。」她拿著那半截的票根往會議廳走去,卻在進門前,又回過頭望著霍紫苑,「如果你將那副古董摘掉,你將是全世界最美麗的女孩,更勝今晚的主角。」她指著霍紫苑的厚框眼鏡及卓妤那黑白分明的海報。
她心頭一驚,沒想到老太太雖「老眼」,但並不昏花!
她看出自己的美被隱藏在這又拙又土的眼鏡下,那紀斐然……他呢?他能看出來嗎?
什麼跟什麼嘛!他們是對立的敵人!沒有交集!若有,也只是彼此熾熱的憤怒,她幹嘛在意他怎麼想。
老太太見她的反應,會意地笑了笑,又朝紀斐然高聲說道:「小伙子,她很特別,千萬別讓她溜走了。」
紀斐然雖然沒聽見這兩個女人在咬什麼耳朵,但卻將這句話聽得「很明白」在美國,總有些善良的老太太天生「媒婆性」高,他向來對這群老太太多了一分包容。
他笑道:「謝謝你,我一輩子都不會放過她的。因為她『身上』有我要的東西。」他一語雙關,目光直睇著霍紫苑。
「好孩子。」老太太終於心滿意足地走進音樂廳,彷彿孫子討定媳婦般地石落心定。
這曖昧的「無心之言」剛說完,紀斐然也是一驚,他的話有語病!
這簡直就像是愛的宣誓!
不對!他們只有債,沒有愛。
女人對他而言,一向是暖床的工具、沒事時吊在手臂上的交際花。
他不想、也不願被一個女人綁住一生!老爸已經用璀璨王朝鎖住他另外發展事業的步子;他可不願意再將身與心交給一個女人管束,尤其還是一個「醜小鴨」般的女子!
丑?
這個字霍地像顆火球劃上心田,一路狂燃,似乎在反抗他的定論。
難道,她……不醜?
就在他回神之際,霍紫苑已經走近他,冷冷地撂下話:「你聽好,我永遠是自己的主人。還是老話一句,兩條路給你選,一是將我送警;或是接受我無期限的償還方式。」說完,調頭就走。
他突然迸出笑聲,「比耐力,有誰比我更有本領;你——霍紫苑,等著投降吧。」
「你想得美!」她煙硝味十足地反過頭宣誓。
「什麼事這麼好笑?」卓妤風姿綽約的身影這時閃出,愕然凝視著幾乎不曾大笑的紀斐然,接著滿腹狐疑地將目光調向霍紫苑漲紅的怒容,恍惚中有股不安直上心頭。
這個打扮「土味十足」的女孩和紀斐然究竟是什麼關係?竟讓他開懷大笑,還丟下她,優閒地倚牆與這女孩「糾扯不清」?
「沒事。」對他不想回答,甚至不願詳訴的事,他一概不多費唇舌。即使她是父母眼中認定最適合的「紀太太」人選,也不例外。
霍紫苑終於得以親眼見到這位被樂壇封為玉笛嬌女的卓妤,那華貴溫婉的氣質,端莊高雅、穠織合度的玲瓏身姿,完美得令人難以項背。
卓妤是個幸運的女孩,有對有財力的父母,才能有計畫被培養成為今日的她,自然也可以盡情揮灑她的魅力;沒有人會認為她的美是一種罪過,反而可藉此讓身價看漲。
她霍紫苑就不同,若刻意彰顯自己的美,只會被有心的人利用,甚至成為登徒子騷擾的對象,連求職都可能因美麗而誤以為她無真材實料。
美對她而言,壞處多於好處。掩蓋它,反而保護了自己。
她冷靜地收回所有的旺盛熾炙,不發一語地點著頭,走回收票的大門邊,向著一名褐髮的中年美國男子道:「很抱歉,我必須向您提出辭呈……」
六月的星空,同情似地向她眨呀眨地閃爍個不停。
唉!又失業了!
執拗的她,仍舊挺直了背,不讓紀斐然看出她的軟弱,漸行漸遠地消失在黑暗中。
他面無表情地目送她走遠,心口似乎有了裂縫,隱隱作痛。
「進去吧,祝你今晚演出成功。」他平靜地睇視著卓妤,似乎剛才未曾發生任何事。
奇怪的是,當他面對卓妤這張白淨出塵的臉,曾經有過的一絲「深交」的念頭,竟在霍紫苑削瘦的背影走後,消失殆盡。
為什麼?
他頻頻自問,卻找不出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