驪歌聲中,宜萱順利畢業,心中卻沒有一絲歡喜。
熱鬧的校園裡,到處可看到畢業生和家人、朋友合照的身影,只有她形單影隻,像是無巢的孤鳥。
意興闌珊地返回宿舍整理行李,隨著衣物一件一件疊進皮箱裡,宜萱眼中的酸澀也越發的沉重,終於在關上箱蓋時,失去支撐般地化作淚水奔流。
撕心裂肺的疼痛在身體裡擴散,她不懂事情怎會變成這樣。
兩天了,羅象賢都沒有打電話給她,兩人就這樣完了嗎?
含愁的臉龐充滿疑惑和絕望,宜萱不由納悶走到這個地步是誰的錯。
或許一開始就不該相遇,不該奢望他這樣的男子會耐心的傾聽、明白她的心。也或者是她堅持得太多,願意給的太少,讓他失去耐心?抑或是她太過脆弱、又太過貪心,一方面想保護自己,一方面又要求他應該無條件地愛她、體諒她,讓他沒辦法接受?
不同的答案在心裡來來去去無數趟,卻礙於身邊沒有人可以商量,宜萱越想越迷惘。
唯一可以確定的是,她不要羅象賢就這樣走出她的生命。
可該怎麼做,才能……挽回他?
深鎖的眉際裡儘是為難,沿著臉頰淌下的眼淚嘗到嘴裡是濃濃的憂傷滋味,宜萱的心在拉扯。
難道為了愛情,她應該放棄堅持和主張?
可經由犧牲、妥協得來的愛情,還會像原先那樣甜美、幸福,讓她無法割捨嗎?
恐怕會像走味的咖啡,澀得難以入口吧?
可是什麼都不做就放棄……不僅難以熬過此刻的心痛,也會一輩子遺憾。
究竟該怎麼做?
宜萱茫然失措,心情如潮水漲起落下,無法決定。好像不管怎麼做都是錯。
好累、好痛。
像那首歌說的:「戀愛太累,很多人的感覺,愛過一遍像經歷大病一回……」(「戀愛太累」作詞:姚謙)但就怕這場病是絕症,永遠好不了,注定在相思海裡愁苦一生。
想到這裡,宜萱不禁有些怨恨起羅象賢來。既然招惹了她,為什麼又放她一個人淒惶無助地掙扎?好歹也該給她一句話呀!
一句話!
猶如當頭棒喝,宜萱在渾噩、迷惘裡看到一絲光亮。
她只會怨恨羅象賢沒有打電話過來,為什麼沒想到要打電話給他問清楚?
她就要離開台灣了,至少……應該跟他說一聲再見,問他心裡有沒有她,還……要不要……她?
淚水模糊了她的視線,宜萱在床上摸到手機,壓抑下滿腔的心酸,撥了那組牢牢記在心上卻從未撥出的電話號碼。
鈴聲響起,每個反覆的單音都是無比的煎熬。
你聽見了嗎?
她在心裡焦急的問。
就算要分手,也該接這通電話,跟她把話說明白呀!
不要故意不接,不理她呀!
淚水掉得更厲害,等待的時間是度秒如年,就在她絕望得想掛斷時,優美的男聲忽然取代了那單調的鈴響。
「宜萱嗎?」他的語音透出一抹驚訝。
她張著嘴,不曉得是不是太激動的關係,好半晌發不出聲音來,直到他歎息的聲音傳來,哽咽的嗓音才劃過緘默,破碎的逸出。
「妳在哭嗎?」線路一端的聲音裡有著藏不住的濃濃擔憂,教宜萱心頭一暖。
「我……」教她怎麼好意思承認呢?她吸了吸鼻子,努力平抓住方寸間酸澀的委屈,「我……要走了。你……為什麼不打電話給我?」
「妳也沒打給我呀。」
他……怎麼可以這麼說!
宜萱悲痛得喉頭哽咽,一時間無法反駁。
「哎,別哭呀……真是拿妳沒辦法……」羅象賢醇厚柔美的嗓音裡儘是無奈,「妳還在宿舍嗎?這樣哭哭啼啼的,別人會以為我欺負妳。」
你本來就欺負我呀!
宜萱悲痛的心想。
「別哭了。我再十分鐘就可以趕到妳那裡。東西多不多?要不要找個人幫妳拿下來?我把車開到宿舍門口接妳……」
「你要來?」沒料到他會來接她,宜萱的心情從悲痛轉為驚喜。
「是呀。我怕不去的話,會被妳埋怨死!今天一個早上,我的耳朵都很癢呢,八成是妳在罵我吧?」
「我才沒有!」她又氣又想笑的分辯,「你……」
「抱歉,早上有很多事要處理,無法趕去參加妳的畢業典禮,不過還來得及接妳去機場。」
「噢。」心裡是高興的,但宜萱仍不確定羅象賢願意來送她,是表示對那晚的爭吵釋懷了,願意跟她繼續交往嗎?
「等會兒見面再說了。拜。」
「拜……」悵然若失的掛斷電話,宜萱怔了幾秒鐘,猛然想起臉上一片狼藉,不能被羅象賢看到。
她飛快整理儀容,然而眼睛周圍的紅腫用冷水敷幾次還是沒用。
算了……眼看約定的時間快到了,宜萱只得放棄補救工作。她安慰自己,反正羅象賢知道她哭的事,沒必要掩飾了。
而且……他要來接她呢!
想到這裡,先前的壞心情全跑光,委靡的精神也振作起來,全身都充滿力氣呢!
哪需要人幫忙拿皮箱呀,她一個人就可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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剛把皮箱拿出房間,便有熱心的學妹幫忙,宜萱不好推辭,在學妹幫助下,將皮箱提到宿舍門口,羅象賢的車正好駛到。
心莫名狂跳,才兩天沒見面,卻像隔了一輩子似的,當那道挺拔的身影走出車子,思念的情潮街上眼睫,宜萱想哭了。
她連忙深吸了口氣,讓眼淚在還沒有形成前便蒸發到空氣裡,定了定神,發現身邊的學妹和週遭的女同學全都兩眼發直的瞪著羅象賢,心情變得複雜。
羅象賢不是那種刻意放電的男人,但他原本就長得好看,加上名車及一身體面、時髦的服裝襯托,活像是從電影裡面走出來的那種有錢有閒又浪漫多情的貴公子,舉手投足問自然流露出的男性魅力,往往讓週遭的女性看得目不轉睛。
但他的眼中從來就只有她。
柔情油然而生,兩人初次見面的一幕在宜萱腦中閃過,那時他也是用這種充滿魅力的專注眼光定住她,筆直地走到她面前,用那把迷惑人的音色擄獲她的心。
可那雙鷹翼般的濃眉卻不像現在這樣對她皺起,這使得她揚起的嘴角沉重地垂下,淡淡的酸楚漫上眼睫。
「瞧妳,哭得眼睛、鼻子都紅腫了起來,真醜。」嘴巴雖然說得刻薄,溫柔地撫上她眉際、眼梢和鼻頭的男性指頭卻說著不一樣的話,並帶著一股溫熱的能量撫平她的傷痛,燙熱了她的臉。
「討厭!」嬌嬌地罵了一句,她不好意思地別開眼光,發覺兩人成了來往行人的目光焦點了,連忙彎下身去提皮箱。
羅象賢快她一步,率先提起皮箱往車子走去,等他將皮箱安置進行李廂,宜萱已經跟學妹道完別,兩人很快上車。
羅象賢邊操縱方向盤倒車,邊溜了宜萱一眼,「吃過了嗎?」
「沒有。」她靠進椅背,目光留戀地望著窗外不斷倒退的風景。
終於要走了,不知道以後還有沒有機會重新回到這裡,宜萱心生一種難以割捨的眷戀。先前她為了羅象賢,心頭堆滿了兩人間的愛怨離愁,沒空為離開校園而感傷,直到此刻。
「這裡有飲料和點心,妳先將就墊一下胃,到了機場,我們再去吃飯。」羅象賢在路旁停下車,從後座拎了一個提袋交給宜萱。
「你……」沒想到他不但來接她,還體貼地準備點心,宜萱激動得眼眶潮濕,心中有千萬的感動想要傾訴,升到舌尖卻只剩下一句嗚咽般的探詢,「你不生我氣了嗎?」
羅象賢沒有立刻回答,沉默了幾秒鐘,方緩緩開口,「這麼問,是不是表示妳認為自己做錯了,所以我該生氣?」
「我……」她當然不認為,可是……兩人離別在即,他又做了這麼多體貼的事,她不想跟他吵呀。
瞥見她臉上的為難,羅象賢拿她沒轍似地歎了口氣,並示意她打開袋子,「先填飽肚子吧。」說完,他將車子重新駛回路面。
宜萱默默答應,打開袋子,發現裡面有點心盒和飲料。
點心盒裡裝滿他們常去的一家日本料理店做的壽司,各種口味都有一種,她拈起一塊龍蝦口味的咬了一口,龍蝦的新鮮嚼勁與米飯飽滿的香氣登時在唇齒間擴散,藉由味蕾上成千上萬個細胞的傳遞,全身湧起一種彷彿要融化了般的幸福感覺,視線跟著灼熱。
不僅是因為食物好吃,更因為這是羅象賢在百忙中刻意為她準備的,每一份餐點都包含著他的愛心和體貼,而她……還要質疑他的真心,斤斤計較著他的付出可不可以到永遠。比起他來,她的愛是不是太過淺薄、幼稚了?
視線朦朧起來,隱約間聽見薩克斯風的樂聲,宜萱發現羅象賢不知道什麼時候打開了音響。她凝神細聽,發覺充盈耳際的旋律似曾相識,一遍又一遍的重複,像一句誓言深深烙印在她心版,令她莫名的眼睛發酸,心臟越跳越快。
「有些答案……是要自己去體會的……」他突然開口,像一道閃電照亮了沉進她腦中深處的記憶。
驚愕的看向他,在那俊美的臉龐看到一抹可疑的紅暈,一抹恍然大悟同時飛入宜萱眼底。
那首曲子是……
「你演奏的?」濕潤的眼瞳裡放著驚奇又感動的光芒,她聲音微顫的進一步詢問,「是那首『I Iove you』。我聽你吹過。」
「不錯嘛!才聽過一遍就記起來了。」他故作不在乎的哼了哼。
怎麼忘得了?
宜萱心情激動,那晚他告訴她曲名時,她便明白他不是隨意的演奏,而是藉著那首曲子向她告白,就像現在……
「你……」她語音哽咽,水汪汪的眼眸裡一股熾熱的情感暖流奪眶而出,猶如傾流奔放,瞬間淹沒向他。
羅象賢呼吸一促,還想裝酷的決心因此動搖,他空出手握住她溫熱的柔荑,彷彿也握住她滿心的情意。
「那晚送妳回家後,我一直很懊悔說那麼重的話,想跟妳道歉,卻拉不下臉,心裡好苦,只能藉由吹奏薩克斯風來散心,吹來吹去卻是那首『I love you』……」
「像賢……」她激動打斷他,緊緊回握住他的柔荑傳遞著心中澎湃的慚愧和感動。
她慚愧的是,跟他吵架之後,她沉浸在自己的氣憤和悲傷中,沒想到羅象賢會為此受到煎熬,一味地怪他為什麼不打電話給她,胡亂猜測著兩人之間是否就此結束。
她感動的則是,從羅象賢被她打斷的未完語意裡,她深刻的體會到他對這份情感的執著和付出,遠遠超過她的料想。
腦中不由浮現出他憂鬱地吹奏薩克斯風的模樣,多少真摯的情意化作樂聲冉冉散入空氣中,卻傳不到她耳裡、心中。於是,他把樂聲錄了下來,親自播給她聽,要她正視他藉著樂聲傳達的情意,要她聽見他心底深處的每一句我愛妳。
想到這裡,心中所有的猜忌和顧慮不但在一瞬間被輕輕抹去,還滿溢著對他的深深愛戀,宜萱沒有比這一刻更清楚自己有多麼愛慕他,即使是粉身碎骨,這份愛戀都無法自她心中移去。
「你對我太好了,我……」
「噓!」她淚光閃閃的注視著他的模樣,格外的打動他,羅象賢必須用盡每一分的自制力才能壓抑住立即將她擁進懷裡的衝動。
他勉強自己專注在路面上,但瘖啞的聲調還是洩漏了他的悸動。
「如果妳再繼續用這種眼光看我,為了避免出車禍,我只好把車停下來抱妳喔。」
這番威脅讓宜萱破涕為笑,陣陣甜蜜裹住了殘餘的酸澀在心裡發酵,唇角忍不住上揚。
「我們已經上了高速公路,不看你就是。」她害羞的垂下眼瞼回答。
言下之意就是,如果他們不是在高速公路上,她會允許他把車停在路旁抱她……一幕幕狂野的幻想點燃了羅象賢的慾火,有短暫的一秒鐘他考慮把車停下來,幸好理智及時拉回衝動,
他清了清喉嚨,藉以緩和車廂裡的曖昧氣氛,勉強自己放開宜萱的手道:「有什麼話,我們到機場再說。妳先吃點東西。」
「嗯。」彷彿意識到繼續下去,那股燒在兩人之間的無形火焰會無法控制而燎原,直萱乖乖的答應,視線不敢再看他,而是投向窗外的風景。
單調的景致視而不見的飄過,她專注在美食的享用,但心神有一半仍在羅象賢身上。
兩人前嫌盡釋,但橫在他們面前的情路仍然曲折,未來會有什麼樣的風光,她還不清楚,唯一可以確定的是,不管遭遇任何艱難,她都不願意跟他分開。
首先,她必須說服母親讓她回來台灣,可要如何說服她,宜萱卻一籌莫展。
時間就在她陷入苦思中飛快消失,等她回過神,羅象賢已經將車駛進機場的停車場了。
他率先下車,繞到另一邊為宜萱打開車門,方開啟行李廂取出皮箱。
「這個幫我拿。」他把一個背、提兩用的大型公文包交給宜萱。
宜萱一下子就認出來裡頭裝著他的手提電腦,正奇怪他送她上機幹嘛要帶計算機來時,發現他除了提出她的皮箱外,又從行李廂裡取出一個旅行袋,心裡的疑惑更甚。
「那不是我的呀。」
「那是我的。」他似笑非笑的瞅著她驚訝的表情,感到有趣。
「你的?」她呆了呆。
「對。」看了一眼手錶,發現時間還很充裕,羅象賢也不管這裡是人來人往的停車場,放縱自己順從渴望摟住她,感受那副嬌軟的女性身軀靠在他懷裡的美妙感覺,滿足地歎了口氣後,才往下解釋,「我決定跟妳回新加坡,親自說服妳母親讓妳留在台灣。」
「什麼?」宜萱訝異極了。
「妳不是說,不知道該怎麼說服妳母親嗎?乾脆我到新加坡說服她讓妳回台灣,這樣我們就不用忍受遠距離戀愛之苦了。」他撥開她臉上一繒亂掉的髮絲,愛憐地吻著她眉際的皺折,心不在焉地回答。
「可是……」她顧著傷腦筋,沒注意到羅象賢的舉動引來不少好奇的眼光,只是困恐著連她都沒把握的事,他怎麼會一副胸有成竹的模樣。「你打算怎麼說服她?我媽不是那麼好說話的。」
羅象賢逸出低啞的笑聲,定定注視著她的黑眸裡閃過一抹自嘲,「我當然知道。所謂有其母必有其女,妳都那麼頑固了,妳母親更別說。」
「既然你知道……」儘管不滿他說她頑固,宜萱卻沒心情計較,只是擔心他會跑到母親面前亂講話,弄巧成拙。
「放心。就算妳母親再頑固,可我也不是省油的燈呀。」他朝她戲謔地眨眨眼,自信的接著道:「我這種人才,可是家有嬌嬌女的母親眼裡的金龜婿喔,何況我們情投意合,妳母親應該不會拒絕我誠心誠意的求婚……」
「求婚?」她再度感到震驚,興奮的心情如萬千煙火在空中爆炸,炫目的光芒令她頭昏。
「對,我要向妳求婚。」他深情款款的注視她,嗓音裡有著藏不住的興奮和熱情,「我知道妳觀念保守,無法接受同居這種事,但如果我們是以未婚夫妻的身份住在一起,妳和妳媽就能接受了吧?」
「你是為了……」她不由有些失望。
「我是那種人嗎?」他語氣嚴厲的反駁,懲罰性質地啄她一吻,嗓音又回復成柔情似水,「我是想,反正我愛慘了妳,妳一天不理我,我便好像活在地獄裡似的一般悲慘。既然只有婚姻才能把妳緊緊拴在身邊,我沒有其它選擇,只能照辦啦。所以,妳就好心點嫁給我,拯救我這個陷溺在愛情海裡的可憐蟲於水火之中,讓我重登天堂吧!」
說得好像她是他的救贖天使似的!宜萱心情激動,可是這裡是停車場,他跟她說這些不太適合吧!
「這是我為妳挑的戒指,妳先看看喜不喜歡。」變魔術般地將一款設計典雅的鑽石戒指獻到她面前,羅象賢癡情的眼眸像兩汪黑色的溫泉無盡的包圍她,宜萱陷溺在一種暈眩般的幸福。
「不能拒絕喔。不然我這顆多情又敏感的心可是會承受不住喔。」他霸道的把戒指套進她指上。
這是勒索!
偏偏她受用得很。
宜萱臉上有著掩飾不住的甜蜜和快樂。
「你早就計畫好了!」她聲音破碎的指控,隨即一抹狐疑升上眼底,「這不是臨時決定,為什麼現在才說?」
羅象賢打了聲哈哈,就是要讓她措手不及呀!
他嘴角調皮的揚起,「原始的構想是突然出現在機場跟妳會合,嚇妳一跳。但我沒想到妳會主動打電話給我。當時我正掙扎著要不要先去接妳,接到妳的來電,樂得想飛到妳面前,才會直奔宿舍接妳。」
「你……」她不知該氣他還是怪他了。
「嫁給我。」他再度要求。
「我……」太多的感動讓宜萱說不出話來,她想答應,可是……
「妳不願意?」遲遲沒得到她的答覆,羅象賢眼中充滿難以置信的失望,覺得自己快被她又點頭又搖頭的動作弄得抓狂了。
「不是啦,我……」
索性堵住那張不幹不脆的小嘴,用最熾熱的情意將她的遲疑融化,羅象賢就不相信她抗拒得了他的男性魅力。
燙人的火焰從他嘴裡燒進她心上,宜萱羞得渾身著火似的,這人怎麼可以這樣!可是,他的唇是那麼溫暖甜蜜,他的舌是那麼撩動她的心,讓她情不自禁的投降,隨著他的節奏在他們相接的唇間反覆低吟著愛的旋律,沉溺其中難以自拔,直到……
錯落的掌聲接續響起,夾雜著群眾熱情的歡呼和慫恿,一字宇一句句的爆炸在宜萱心上、臉上,轟得她無地自容。
「……小姐就答應吧!」
「你們很速配耶!」
「吻得不比電影裡的男女主角差喔。」
「再親一次吧!我剛才沒照好……」
天呀,她這輩子還沒這麼丟臉過!
宜萱把臉埋在羅象賢懷裡,不敢抬起頭,隱約間可以感覺到他胸腔的振動……
他還有臉笑?!
她氣得踩他一腳,用力推開他,背著他的公文包頭也不抬地住通向機場大廳的出口沖。
「宜萱!」羅象賢沒時間呼痛,急忙鎖上車子,提著兩人的行李在後追趕。
這一幕無疑地又取悅了在場的行人,宜萱加快腳步,急著甩脫那些人的笑聲,以及羅象賢的呼喚。
他嫌她丟臉得不夠,非得大嘴巴的把她的名字喊得人人皆知嗎?
但在氣惱的同時,柔美的芳唇卻不自覺的綻開一朵盈盈淺笑,尤其是聽到他另一聲焦急的呼喚,方寸間的羞憤化為陣陣的甜蜜,疾奔的腳步緩了下來。
「宜萱……」他追上她,一手捉住她掙扎的小手,微弱的埋怨夾雜著喘息灑落在她頭上,「妳讓我追得好辛苦……」
這意味雙關的話讓宜萱停下腳步,原本還想不搭理他,但當眼角餘光瞄到他狼狽的模樣,寸寸芳心都被絞疼了。
他時髦亮麗的貴公子裝扮,因身上掛著的沉重旅行袋而微顯零亂,向來不慌不忙的優雅儀態,也在著急追趕她的過程中盡失,俊美的臉龐憂心忡忡的俯視她,彷彿想確認她有沒有生他的氣。
突然,宜萱覺得不久前的受窘已經不那麼重要了,她回握住他的手,讓指頭上的訂情鑽戒抵著兩人的掌心,投進他起伏的胸膛。
「宜萱……」他鬆了口氣。「不生我的氣了嗎?」
氣可以不生,埋怨卻免不了!
「在停車場求婚實在太不浪漫了!」她埋在他懷裡嘀咕,隨即感覺到那具溫熱的胸膛再度振動得厲害,耳邊又聽到他那如提琴般優美的音色一樣的笑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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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帶了朋友回來……」
劉清妘的眼神銳利了起來,宜萱微顫的聲音裡洩漏出來的感情,讓她警覺到這絕不是個普通的朋友。
她不由瞇起眼審視女兒。
那張與她有幾分神似的嬌臉浮著紅暈,如畫的眉目勾勒著女性的嫵媚,一晃眼,宜萱都大學畢業了,同她遇見他時一樣的年紀……
「他……想要拜訪您。」被母親深沉的眸光瞧得更加緊張,宜萱抿了抿嘴巴,鼓起勇氣進一步道。
劉清妘微微挑起眉,「男朋友?」
「是的。」宜萱害羞的承認。
她與羅象賢搭的飛機抵達新加坡時已經很晚了,兩人都沒有安排人接機,便招了輛出租車。羅象賢先送她回家,才要司機載他到飯店。
回到家中,宜萱本來想立刻告訴母親羅象賢的事,母親卻要她先洗澡,等她從浴室出來,母親已泡了一壺花草茶在客廳等待。
不讓自己有退縮的機會,她迅速開口,小心翼翼的觀察母親的表情,沒察覺到一絲不豫,懸空的一顆心方緩緩落定。
「他對我很好,媽見了一定會喜歡他。」
女兒的強調讓劉清妘微皺起眉,不過對於沒見過的人她也無法輕率討厭。
「你們是怎麼認識的?」
宜萱把兩人因手機而起的緣分簡要說了一遍,「他家住在澳洲,目前在台北工作。」
「他是外國人嗎?」劉清妘有些訝異。
「不是啦。」宜萱輕笑地否認,眼光因想起心上人而顯得朦朧。「他在台灣出生,後來跟著家人移民澳洲。今天太晚了,他怕會打擾到您,先回飯店休息,明天中午想請您吃飯,可以嗎?」
劉清妘不置可否,「我連他叫什麼都不知道呢。」
「他叫羅象賢。」
心頭一跳,這名字……劉清妘不動聲色的問:「怎麼寫?」
宜萱把男友的名字詳細敘述一遍,劉清妘陷入沉思,明晦不定的情緒在臉上潮來湧去。
「媽……」等了許久都沒等到她的回答,宜萱不由著急的催促。
「我知道了。」劉清妘當下有了決定,「他遠來是客,沒有讓他請的道理,媽來做東,在陶然館請他吃飯,妳跟他約定時間吧。」
「謝謝媽。」宜萱歡呼一聲,抱住母親撒嬌。
摟住女兒沐浴過後泛著清香的嬌軀,強烈的不捨在劉清妘心頭洶湧。
她還能擁抱、保護宜萱多久?
冰冷的寒意在胃部裡翻攪,她皺起眉頭,咬緊牙關等待這波擴散向全身的痛楚過去。
良久,她推開愛女,沒事人般的摸了摸她的頭,慈祥的綻出笑容,「這麼大的人了,還撒嬌?我看時間不早了,妳早一點休息。」
「好。我先打電話給象賢,就睡喔。媽,晚安。」宜萱甜蜜蜜的說,起身回房。
直到愛女的身影完全消失在合起的房門裡,劉清妘勉強撐起虛軟的身軀回到自己的房間,服了藥後,癱在床上。
然而,就算累得兩眼酸疲,渾身無力,她還是睡不著。
宜萱的男朋友叫羅象賢,這名字曾出現在她主編的「錢流」雜誌元月份的報導裡。為了確認這點,她起身找出雜誌翻閱。
該期的封面人物是澳洲商圈的女強人王蔚真。
娘家與夫家都是台灣當地的豪門,王蔚真本身學養豐富,擁有哈佛大學企管碩士的學位。跟隨夫家移民澳洲後,她以華象集團執行總裁的身份積極擴展夫家的事業版圖,經過十幾年的努力,終於讓華象成為全球知名的跨國集團。去年年底她從公公羅將鳴手裡接下集團董事會主席一職,事業達到了巔峰。
劉清妘特地到澳洲採訪她,對王蔚真留下深刻的印象。
和一般的成功人士一樣,王蔚真全身上下散發出聰明、自信的氣質。談起事業時,一雙媚眼亮著溫暖且充滿智能的迷人光彩,卻把所有的成就歸功於丈夫和公公的支持。
但最讓她感到驕傲的,不是事業上的成就,而是一雙兒女。
尤其是兒子羅象賢,他十歲便在祖父熏陶下對金融投資商品產生興趣,二十二歲拿到財經碩士學位,立刻被華爾街知名的證券公司網羅,經理的基金連續兩年獲得百分之十五以上的收益,可說是前程似錦。
羅將鳴卻認為與其幫別人賺錢,不如回來幫自己人賺錢,下令孫子回澳洲接掌華象集團的投資部門。不過沒多久,羅象賢就離開華象,任職韋氏酒業台灣地區業務的副總。
看到這裡,劉清妘陷入沉思。
根據她聽來的小道消息,羅象賢是因為不肯接受祖父的逼婚才離開,這讓她更不願意女兒的男友是這位羅象賢了。
「可老天爺會因為我的希望,就讓他不是嗎?」她苦澀的自嘲,合起雜誌。
她知道愛情的魔力有多大,就算用火箭也拉不走一顆癡定的心,想教宜萱放棄這段感情幾乎是不可能。
但教她眼睜睜地看著女兒重蹈她的覆轍,她又不忍心。
或許事情不會那麼槽。
她安慰自己。
就算此羅象賢是彼羅象賢又如何?
就算同樣出自大富人家,羅象賢也不是那個人呀!
他肯跟著宜萱到新加坡看她,表示對宜萱的感情是認真的。可那個人……難道對她就不認真嗎?
思緒忽然脫軌,回憶在她心頭瞬起、瞬滿……濃濃的酸楚滿溢出心房,視線朦朧起來。
那人不是不認真呀,而是讓她知道……他更在意另一個女人……
強烈的悲痛幾乎要淹沒了她,劉清妘急忙收斂心緒,強行將往事送回心底。
現在最重要的是宜萱,她對自己強調。
她絕對不讓女兒重蹈覆轍,她要保護好她,讓她一生幸福……
然而,她可以保護愛女多久?
難以言喻的絕望猛然攫住她,劉清妘緊緊壓著腹部,淒然對著一室的靜寂。
老天爺,再多給她一些些時間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