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分百老婆 第四章
    羅象賢的住處超出宜萱的想象,在參觀過每一間房後,她估計大概有五十坪以上。

    「你一個人住這麼大的房子?」

    「還好啦。含公設是五十六坪,不到澳洲的家的二十分之一。」他漫不經心的回答。

    秀麗的美眸驚異地睜圓,隨即因一股突然冒出頭的酸澀情緒而合起,宜萱想到她住的宿捨空間連五坪都沒有,在新加坡與母親相依為命的家還不到三十坪,羅象賢一個人卻住在五十幾坪的房子,而他在澳洲的家還更大!

    兩人的差距這麼大。

    胸口悶悶的,心情越來越低落,其實她不該意外的。羅象賢一身名牌服飾,開的是英國進口名車Jaguar,吃的是高消費的餐飲名店,在在顯示他習慣富裕生活。

    她早就該看出來了,羅象賢的出身非富即貴,跟在小康家庭長大的她不一樣……

    「怎麼了?」見她表情晦暗,羅象賢胸房一陣緊窒,納悶自己是不是說錯了什麼,才會惹宜萱不開心。

    「沒……」她搖頭。

    沒?但為什麼她的笑容那麼苦澀,表情那樣疏離?

    「妳該不會被我財大氣粗的一番話嚇到了吧?」他以開玩笑的口吻試探。

    被說中心事,宜萱尷尬地別開眼。

    「這房子是外公遺留給我的,不是我自己買的。」

    「喔。」她虛應了聲,這只代表連他外公都很有錢。

    好象沒用。

    羅象賢只得另想他法。

    他將宜萱帶回以黃色系為主的客廳,拉她一塊在舒適的三人沙發上坐下,朝她俏皮地眨眼,「放心了吧?」

    沒頭沒腦地要她放心什麼?宜萱一頭霧水。

    「妳不是擔心我這裡會藏別的女人嗎?」成功地轉移她的壞心情,羅象賢暗暗得意,「在檢查過每間房後,應該不會再懷疑了吧?」

    宜萱恍然大悟。心頭湧起暖意,敢情兩人一進屋,他帶著她一間房一間房的參觀,是為了讓她放心?

    「你取笑我!」她語帶嬌嗔,明媚的眼眸再度恢復光彩。

    「不敢。」話雖這麼說,可他臉上可惡的笑容分明是取笑。

    「我看你很敢喔!」她鼓著頰假裝生氣。

    「就算我敢好了。」他索性承認,呵呵笑地俯向她,眼中有抹戲謔。「不過,說真的。先別提我是個專情的人,就算我想花心,也不會像妳那個學長一樣笨得把鑰匙給甲女友,卻帶乙女友回住處,讓她們王見王,倒棋!」

    「不然你會怎麼做?」宜萱好奇的問。

    「真有本領花心,就不該給女友們有見到面的機會。」他大言不慚的道,「房子不能只買一棟,最好散落不同的城市、不同洲,但還比不上不同星球來得保險……」

    聽他天馬行空的亂掰,宜萱忍俊不住。

    「羅先生,這樣不會太辛苦嗎?」

    「想要花心,就不能怕辛苦!」他煞有介事的說。

    「那麼羅先生……」她嬌媚地睨著他,吐氣如蘭地輕聲詢問:「請問你在台北以外的各大城市,是不是擁有很多房子好招待不同的女友呢?」

    「我很想呀,可惜本領不夠,沒法做那種有錢、有閒,外加耗費心力的事!」他好遺憾地歎著氣。

    「應該是沒精力吧!」取笑的話沖口而出才發覺其中的曖昧,宜萱難為情的轉開臉已來不及了。

    男性有力的掌握扶住了她的後腦,不讓她退縮,他的呼吸拂得她嫩呼呼的臉頰又熱又癢,直抵她身體深處,點燃了一把性感的火焰。

    宜萱渾身輕顫,一種難以形容的渴望促使她抬起眼眸迎向羅象賢眼裡的灼熱,那裡亮如流星一般的璀璨,熾熱的劃向她,燒得她意識迷離。

    「妳是在質疑我的男性雄風嗎?」他沙啞的嗓音含帶笑意卻充滿危險的噴吐在她臉上,宜萱心慌得厲害,只能瞪著那兩片微笑的唇瓣緩慢地靠近,字字如火的道:「這是很大的侮辱,我堅持向妳證明!」

    「不用……」女性的直覺教她慌得想逃。

    「不行!我一定要證明。」他的唇幾乎貼著她顫抖的唇瓣吐出威脅,直萱已經看不清楚他的表情,眼睛失焦地瞪大,呼吸急促得像在賽跑,心跳急如擂鼓。

    「不用,不……」她的拒絕在他灼熱的侵略下融化為喘息。

    宜萱脈搏狂跳,血脈僨張,全身的每一個細胞都敏感地察覺到緊緊環抱住她的男性軀體裡每一絲的情欲躁動,並隨著他誘惑的吻越發地深入,在一種逐漸暈眩的快感中,感到自己在失控,彷佛站在懸崖邊,底下是深不見底的黑淵,再一步,她就要掉下去了。

    這讓她渾身超了一陣戰栗,理性瞬間回籠,慌亂地推著他。

    「別……」

    那麼微小的力量自然撼不動剛強的男性軀體,可她聲音裡的乞憐和懇求,卻比任何力量都要強大,喚醒了羅象賢沉淪在情欲裡的理智。

    他猛然回過神,意識到宜萱在他懷裡掙扎,他的手強橫地在她身上探索,他的視線充滿她害怕的表情,一股罪惡感爬上心頭。

    之前信誓旦旦的保證絕不會像惡狼一樣的撲向她,現在卻……羅象賢懊惱卻不捨地放開懷裡誘人的嬌軀。

    「我……」不曉得該如何解釋,他苦惱地爬梳著頭發。

    他沒有計畫這一切,雖然他是那麼渴望宜萱,可上樓之前,就答應宜萱不會踰矩,也打算遵守約定,沒想到會讓一個玩鬧性質的吻失控。

    難怪宜萱先前怎麼都不願意跟他來他的住處,她的憂慮不是沒道理的……但不能怪他呀,象賢在心裡辯解,宜萱太迷人了,輕輕一碰,便教壓抑在理智層面下的欲望決堤而出,一下子就淹沒了他的自制力。

    「我最好回去了。」宜萱羞澀的說,撫平被他拉皺的衣裙,站起身。

    「不要。」羅象賢驚慌地留住她,「我不會亂來了,妳留下來好嗎?我們都還沒開始吃消夜呢!」

    宜萱無法拒絕他,柔柔的目光落定在被遺棄在方幾上的一盒蛋糕。

    「妳坐一會兒,我去泡咖啡。」見她顯然被說服了,他精神一振。

    「要不要幫忙?」她隨口問。

    「求之不得。」

    宜萱笑了笑,跟著他進廚房。

    寬敞的空間裡,有著成套的廚具,看起來一塵不染。

    「我很少在家裡開伙。」他邊說,邊從櫥櫃裡取出成套的咖啡杯組、點心盤,「也討厭擦擦洗洗,所以杯子和盤子要麻煩妳了。」

    「沒問題。」她樂於跟他分工合作。

    宜萱一下子就洗好杯盤,以紙巾拭干,看著羅象賢將分量適當的咖啡粉舀進咖啡機裡,一陣濃郁的香氣撲鼻而來。

    「是阿拉比卡呀。」

    「妳怎麼知道?」

    「我以前在咖啡店打過工,老板很喜歡這種咖啡豆呢!」

    「妳在咖啡店打工過?」

    「剛來台灣時,不知道可以打什麼工,想起在阿姨的店裡幫過忙,便應征了一家名氣不小的咖啡店,在那裡工作了兩年。」

    「後來怎麼沒有繼續下去?」

    「我應征了出版社的翻譯工作,稿酬還不錯,便辭去咖啡店的工作。」

    「妳很不錯嘛。離開咖啡店一段時間,還能一聞就聞出咖啡粉的品種。」他邊贊歎,邊將蒸餾水放進咖啡壺裡。

    「記憶是很奇妙的。有些事過眼即忘,不留痕跡,有些事卻刻骨銘心,不思量自難忘。」她意味深長地說,但很快便察覺到自己說得太嚴肅了,連忙轉換輕松的語氣,「最重要的一個原因是,我幾乎算是在阿姨開的咖啡店裡長大,從小聞到大,當然能輕易辨認出咖啡豆的品種啦。」

    「原來如此。」

    就算是這樣,若沒有靈敏的嗅覺,也不見得能一聞即辨認出來。

    羅象賢笑了笑,沒有就這話題聊下去,而是談到自身的咖啡經驗。

    「阿拉比卡品種的咖啡豆原本就香氣宜人,我買的咖啡粉是直接跟墨爾本一家叫Jasper's咖啡店訂購的。老板選用了高原栽培的品種,在他親自烘焙下,店裡的咖啡可說是聖品,那種滋味呀……哎哎,我不會說啦,以後我帶妳去墨爾本,妳親自喝過老板泡的咖啡,就知道了。」

    他要帶她去墨爾本?

    暖暖甜甜的幸福感在她胸臆間漫開,宜萱微怔地揚起嘴角,綻出一朵好柔好美的笑花,教羅象賢看了呼吸一促,又想撲過去了。

    「咖啡好了。」她羞澀的提醒他,躲開他火熱的注視。

    「喔。」羅象賢回過神來,為兩人的杯子注入熱氣滾滾的咖啡,連同奶精和糖罐一塊拿到客廳裡。

    宜萱則端著點心盤和餐具跟在他身後。

    兩人優閒地落坐,在一室慵懶的爵士樂曲聲中品嘗咖啡和蛋糕。

    羅象賢想起宜萱說他們對彼此不算了解,便率先把自家的情況說了一遍。

    羅家在十幾年前移民澳洲,大約半年前,羅象賢和祖父嘔氣,便應家裡經營啤酒產業的學長邀請,隨他赴台,擔任亞太地區的業務副總。

    「我們家是三代同堂,爺爺、奶奶、爸爸、媽媽、我和小妹。看起來是人口簡單啦,但要是加上散居各地的一大票親戚,就會復雜得讓人頭痛。回台灣後,我三不五時便會接到定居在台灣的親戚們的邀約,不外乎是借著吃飯的名義安排相親,真教人受不了。」

    「他們是關心你。」宜萱非但沒有同情他,還一副羨慕的語氣。

    「可惜我無福消受。」

    「別說得這麼刻薄。」宜萱幽悒的笑了笑,「有人關心總比沒人關心好。像我啦,在台灣舉目無親……」

    「舉目無親?」

    「我的家人都在新加坡。」

    「那妳怎麼會來台灣念大學?」

    「是我媽的堅持。她以前就是讀這裡,後來因為唯一的姊姊嫁到新加坡,才會在畢業後,到那裡工作。」

    「在台灣都沒有家人了嗎?」

    「就算有,也是遠親吧。」

    「這樣呀……」他沉吟了一會兒,眸光忽地睞向她。「怎麼沒聽妳提起父親呢?」

    口中的蛋糕忽然變得苦澀,宜萱垂下眼瞼,任尷尬的沉默在兩人間擴散,許久之後,才抬起眼看著他說:「我沒有爸爸。」

    羅象賢眉頭微蹙,不習慣那雙該是暖柔如春水的眼眸瞬間變成冬日裡結冰的湖面,光潔地反映出他的呆滯,卻看不清楚湖水裡的情緒。

    「我是私生女。」她說得更坦白,目光嚴肅而銳利地看向他,彷佛只要他露出一絲嫌惡、嘲弄,便頭也不回地離開。

    「喔。」

    「就這樣?」宜萱有些錯愕,還以為他會像其它人一樣追根究柢。

    「不然怎樣?」羅象賢好笑地道,但在看清楚宜萱受傷的表情後,隨即收斂笑意摟住她,「這麼說沒有其它意思。在國外,這種事太普遍了,我周遭的朋友、同學很多都是非婚生子女,沒什麼好在意的,妳不必放在心上。」

    「是嗎?」她不確定地問,眼神好脆弱。

    「當然是。」他珍愛地吻了吻她柔嫩的額頭保證。

    然而,曾經受傷的心,又豈是他幾句保證可以撫平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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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給妳。」

    這是宜萱第二度來到羅象賢的住處,在喝了一杯咖啡後,羅象賢突然遞給她一串鑰匙。

    「給我?」瞪著這串在眼前晃動、裝飾著心型粉晶煉的鑰匙,宜萱遲遲沒有接過,美眸裡盈滿困惑。

    「這是房子的鑰匙。」他笑咪咪的回答,「有了這個,妳隨時可以過來突擊檢查,看我有沒有背著妳帶別的女人回家。」

    宜萱登時哭笑不得,然而方寸間隨之湧起的一陣暖意,讓她領悟到羅象賢其實是變相的向她保證不會花心。

    「我……相信你。」她沒有接過鑰匙,只是低著頭細聲回答。

    「謝啦。可鑰匙還是要給妳,這樣妳隨時可以來……」他故意頓了頓語氣,方戲謔地往下道:「盡女朋友的義務。」

    「女朋友的義務?」她訝異地抬起視線。

    「就是為心愛的男朋友整理家務,做頓愛心餐點之類的呀。」他煞有介事地宣稱。

    「你已經有鍾點女傭了。」她害羞地說,很想告訴他,恐怕她的廚藝會入不了他老饕級的嘴呀!

    「鍾點女傭哪裡有女朋友的愛心服務好嘛。」他撒嬌似地朝她俏皮地眨著美麗的睫毛,不容她拒絕地把鑰匙塞進嫩白的手心。「有了鑰匙後,妳隨時可以過來,不用再為了寫報告或翻譯工作跟人家擠圖書館、計算機室。我這裡設備齊全又安靜,妳可以用我的計算機上網查資料,保證事半功倍。」

    陣陣感動淹沒了宜萱,原來他扯這些借口是為了體恤她呀!

    難以拒絕他的好意,她緊緊握住鑰匙,接下來的日子常常應羅象賢之邀前來,甚至在他去上班時,也會過來使用書房裡完備的計算機系統。算下來,她一天待在這裡的時間,有時還比房子的正牌主人多哩。

    兩人的情感也在密切交往後越來越深濃,這一晚,宜萱再度來到羅象賢的住處,他拿起許久不用的薩克斯風為她吹奏一曲,在浪漫的樂聲中,宜萱覺得身心彷佛都要融化了。

    「好聽嗎?」他放下薩克斯風,眼中有著一貫的自信,優美的嗓音柔如春風的朝她拂來。

    宜萱的心情還醉在那纏綿的曲調裡,沒有拒絕他親暱的吻,她依偎著他熾熱的懷抱,眼裡有抹好奇。

    「剛才那首叫什麼,以前都沒聽過。」

    「I  love  you!有沒有很感動?」他深情款款的道,長長的睫毛下是掩不住的熱情火焰,熊熊的籠罩住她。

    宜萱融化在一種甜蜜的感覺裡,眼瞼虛弱的垂下,任他灼熱的吻像爵士鼓樂一般慵懶的落在她臉上、心坎,敲擊出無數的我愛你。

    是的,她愛他。

    這原只是存在於她腦海深處的模糊意念,隨著相處的時日越久,越來越清楚的刻畫在她心上。

    兩人在一起的每一刻,都充滿跟現在感受到的同樣甜蜜的、親暱的、教人暈眩不已的幸福。

    然而,這樣的幸福也常常帶給她一種壓迫感,有時候她會希望時間就此停住,就不用去擔心往後會有什麼事來破壞。

    雖然這麼想很傻,但在兩人熱情相擁時,因之而起的焦慮不時會冒出頭來,讓她無法完全敞開心接受羅象賢的熱情,常常害他洗冷水澡。

    盡管他很少埋怨,宜萱卻可以從他身上感覺到一股與日俱增的煩躁,像一鍋沸騰的熱水隨時都要沖破鍋蓋洶湧出來。而一旦爆發了,她不知道該如何收拾,更害怕會因此破壞了這份幸福。

    這讓她好無助,並納悶自己為何總是想得太多,做得太少。為什麼不能像其它陷進熱戀裡的女人一樣熱情地回報情人,反而別別扭扭的逃避羅象賢的索求?

    可有些原則一旦失守,她就不知道該怎麼辦了;雖然死守著,對她也是一種為難。但一想到後果可能會遠遠超過她那顆偽裝堅強、實際上卻是軟弱卑微、時時充滿憂慮的心所能承受的,她便不自主地退縮,心牆越築越高。

    感覺到她的退離,羅象賢充滿挫折的放開她。

    最近總是這樣,他越是渴望她,宜萱便越是退縮,讓他不得不在緊要關頭撤退。

    他替她拉下被自己拉高的衣襬,看進她眼中,除了未褪的愛戀之外,總會有許許多多的不確定和掙扎,他多希望有一天在她眼中看到的,只有單純的愛戀和渴望。

    「對……」

    「噓!」他制止她脫口而出的歉意,摟她進懷,在她迷惘的眼眉處印下體貼的親吻。「我的男性尊嚴已經很受傷了,要是再接受妳的道歉,我可沒臉再見妳。」

    「羅……」

    「不要認為是妳的錯,我渴望妳,不等於妳必須要配合我。妳不想要,只表示我魅力不夠。」

    「不是這樣的!」她急切地想要否認。

    「別說了。男人可承受不起妳一再給他希望,又同時往他頭上澆冷水喔。」他的語氣雖然幽默,眼中卻充滿壓抑的熱情,瞅得宜萱頭皮發麻,心緒湧如潮汐。

    一部分的她想要順從渴望,答應他的索求;一部分的她卻過不了心牆,始終猶豫難決。

    看到她臉上的掙扎,羅象賢無奈地歎了口氣,轉換話題以沖淡兩人問的尷尬。

    「我的生日快到了……」

    「啊?」她疑惑的眨著眼。

    羅象賢聳肩笑了笑,「我跟家人都是過農歷生日,跟朋友過新歷生日。但今年……家人和朋友都在澳洲,我完全沒想到過生日的事。沒想到今天會接到小姑姑的電話,她說我媽提醒她要幫我過生日。明明平常時候不會在乎生日要怎麼過的我,竟然一陣鼻酸,想起來就覺得好丟臉。」

    盡管他的語氣是那麼輕描淡寫,但臉上一陣輕微得下容易被人察覺的落寞還是被宜萱看見了。

    「你是想家吧。」她輕拍著他看似寬闊、強壯的肩膀安慰,

    羅象賢眼眶一酸,沒有立刻接話,以一種好幽深的眼光瞅得宜萱胸口一陣緊一陣松,一股沖動教她不由自主地說:「我幫你過生日,你要過農歷還是新歷的?」

    「我都要過。」他展開笑顏,貪心的說。

    「我們過新歷的吧。農歷生日讓你姑姑幫你過。」宜萱考慮到羅象賢的姑姑受他母親之托幫他過生日,若是拒絕對方,辜負的不僅是他姑姑的好意,也對他母親不好交代,於是這樣建議。

    「依妳。」他喜得眉飛色舞,腦中充滿和宜萱將共度的生日約會的想象。

    盡管知道自己不該有太多的期待,思緒卻還是飛也似的進行仿真。

    除了蛋糕、美酒、佳餚外,他能擁有她嗎?

    只要想到這個可能,他便興奮得幾乎要燃燒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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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轉開最後一道門鎖,宜萱推開厚重的銅雕大門,迎接她的是一室的幽靜。

    放下從超市買回來的一大袋食材,她關上門,把鑰匙放進皮包裡,安置在單人沙發上,走到通往陽台的法式長窗前,刷的一聲掀開窗簾,迎進夕陽。

    六月的季節,白晝漸漸長了,五點左右的天空蔚藍明亮,宜萱站在窗前欣賞了幾秒鍾,方推開窗戶,留下幾吋寬的空隙,流通空氣,提起食材往廚房走去。

    功能齊備的廚房如印象中一塵不染,垃圾也倒得很干淨,想必是鍾點女傭來過了,她微微一笑,開始把購物袋裡的食材一一整理。

    今天是羅象賢的新歷生日,兩人約好要一起慶祝,宜萱知道象賢嗜吃麻辣火鍋,不過他胃不好,所以不給他麻辣口味的。

    恰巧前幾天她到以前打工的咖啡店拜訪老板,從老板娘那裡學到了如何熬煮養生火鍋的湯頭。

    先將豚骨川燙過,連同老板娘送她的養生藥材袋加水熬煮一小時,就能入味了。

    趁著熬湯時,她哼著不成調的曲子洗好了所有的食材,接著烤蛋糕,當她將焦糖栗子蛋糕放進烤箱裡設定好時間,一股熟悉的男性氣息灼熱的從身後擁抱過來。

    「這麼早回來?」她靠進他厚實溫暖的胸膛,有些訝異。

    「不早了,都六點半了。」他擁緊她,將下巴靠在她頭頂,深深吸了一口她甜美的氣息,好幸福喔。

    沒想到時間過得這麼快,宜萱微微一怔,忽地感覺擁住她的那雙手不安分地往她胸前探來,灼熱的男性嘴唇同時進襲她臉頰。

    「別鬧了!」她紅著臉笑罵,用手肘頂開他。

    「誰鬧了?」羅象賢微微用力便將她扳轉過身,焚燃著熱情的深瞳裡徑射出濃濃的委屈,「我想了妳一整天,想到妳會在家裡等我,興奮得沒法專心工作。好不容易熬到下班,追不及待地趕回來,看到妳在廚房忙碌的身影,美好得像是出自於幻想,哪裡還忍得住呀!我只想抱妳、吻妳,好確認妳就在這裡,待在我的懷抱裡!」

    這番熱情的表白像一枚帶有能量的石子,在宜萱心裡激起無限漣漪。

    愛意浸滿全身,她的心在急敲,鼓動出洶湧的感動潰決了心防,令她情不自禁地抱緊他喊道:「傻瓜!」

    「我是傻,只為妳傻!」他癡癡地喊道,俊美的臉龐滿布著熱情和因壓抑而起的痛苦,灼熱的唇如火熊熊,彷佛要將認識她以來累積的渴望全傳達給她知道般熱氣沸沸的燙著她的唇舌,撩撥她,要她感覺他每一絲的激情,要她回報以同等的熱情。

    宜萱在他唇下呻吟,無法控制的響應著他,感覺到溫熱的陽剛氣息不斷自羅象賢身上滲進她體內,引發陣陣狂暴的騷動,教她渾身發燙,只能無助地承受他的熱吻和愛撫,感覺他男性身軀熱情地抵著她,傳遞著某種教人臉紅心跳的身體語言。

    意識迷離間,她被他猛然撞向身後,臀部陡然碰撞到的冰冷材質,令宜萱驚喊出聲。

    「怎麼了?」羅象賢嚇了一跳。

    宜萱滿臉邇紅地避開他探詢的視線,無法置信她竟然會讓羅象賢在廚房裡對她為所欲為,惱羞成怒地推開他。

    「妳……」猝不及防下,羅象賢退開了一步,還來不及說什麼,宜萱便轉身背對著他。

    他很快領悟到發生了什麼事,顯然剛才的一時情動,讓兩人都忘了所處的環境。

    幸好他們距離爐火還有段距離,否則要是害宜萱受傷,他絕對無法原諒自己。

    「妳沒事吧?」他擔憂地走回她身邊探詢。

    宜萱搖頭,感覺到他就站在背後,灼熱的呼吸撩動她的發絲,方寸問盈滿的難堪情緒登時滲進了絲絲甜蜜,也就對於剛才發生在兩人間的事沒那麼尷尬了。

    她清了清喉嚨,故作沒事人般地說:「你肚子餓了吧?可以幫我把電磁爐和餐具擺到桌上嗎?」

    「好。」聽得出來宜萱並沒有生他的氣,羅象賢幾乎是感激地接下她分派的工作。

    十分鍾後,兩人分工合作地准備好晚餐,宜萱將清洗干淨的食材一一放進養生湯鍋裡川燙,象賢調好音響,播放出熱情與抒情兼容並蓄的爵士樂聲。

    這是由古巴的一支十一人的爵士樂團錄制的CD,宜萱曾聽羅象賢介紹過,所以有印象。

    他們的樂聲裡融合了非洲和古巴的節奏音樂,加上bop和一些古典音樂的元素,在激情的節奏中透露著些許的典雅,緩和了兩人間的尷尬。

    宜萱殷勤的勸菜,她准備的食材全是羅象賢愛吃的,為了他的健康,特別調出日式的白蘿卜沾醬,爽口又開胃,教羅象賢吃得津津有味,

    但在溫馨的氣氛中,羅象賢隱隱感覺到宜萱好幾次想說什麼又吞了回去,等到宜萱放下筷子,目光閃爍了半天仍是不開口,他終於按捺不住,「妳有話想跟我說嗎?」

    宜萱看他一眼,放下筷子回答:「我的畢業典禮大後天早上舉行。」

    「啊!」羅象賢微感懊惱,「最近比較忙,不曉得可不可以走得開。」

    「工作要緊,你沒空也不用來呀。」她安慰他。

    「那怎麼行?這麼重要的日子,沒有親友陪在身邊,妳會寂寞的。」

    「我已經習慣了。反正……」她閉上嘴巴,任未完的語意懸宕在兩人之間。

    「反正什麼?」羅象賢警覺地放下筷子追問。

    宜萱別開臉,「你吃飽了嗎?蛋糕應該好了,我去看看。」

    「宜萱!」不滿她逃避的態度,羅象賢阻止她離開。

    「待會兒再說好嗎?」她眼裡的懇求,讓人無法再堅持下去。

    「好吧。」

    飯後,兩人合作無間的清理餐盤,一同為宜萱烤制的蛋糕做裝飾。

    他們在蛋糕上插上象征二十五歲的數字蠟燭,關上客廳的主燈,營造一室的浪漫,直萱深情地對著情人獻唱「生日快樂」歌。

    柔美的歌聲撥動著羅象賢的心弦,雖然是簡單不過的旋律重復,但因為是宜萱為他獻唱的,便格外動聽,像春風吹進心窩裡,每一瓣相思都漸漸芬芳,結成鮮美甘醇的果實,教人恨不得多嘗兩口。

    「許願,吹蠟燭。」宜萱柔聲慫恿他,羅象賢心中盈滿甜蜜,有模有樣的依話行事,一口氣的吹滅燭火。

    象征性地在蛋糕上劃下一刀,他涎著臉向她乞討,「我的生日禮物呢?」

    「你在這等一下,我去拿。」宜萱微笑的道,眼中一閃而逝的神秘柔得足以液化一名男子堅硬的心腸,何況是深深戀愛著她的羅象賢。

    望著她走進廚房的身影,異色的綺思隨著急敲的心跳在羅象賢腦中如雨後春筍冒個不完。

    難道是老天爺終於聽到他的祈禱,讓宜萱願意跨出防線,到廚房換……

    可不對呀,應該進房間或浴室換會比較便利吧,她怎會把性感睡衣或內衣放在廚房裡呢?

    胡思亂想了半天,忽地聞見一縷縷濃郁的香氣,羅象賢呆了呆。

    「你的生日禮物來了。」宜萱笑容可掬的端著兩杯咖啡到客廳,捧起其中一杯到他手上,溫柔的邀請,「請享用。」

    「啊?」跟他的想象差了十萬八千裡。

    敢情這杯咖啡才是宜萱送他的禮物?

    羅象賢半信半疑地接過,一縷近日來唯有夢中才能聞見的味道,彌漫了他的鼻腔,令他迫不及待的啜飲。

    「怎麼樣?」宜萱的嗓音因緊張而顯得沙啞,粉櫻般的紅唇帶著討好的笑意,「味道對嗎?」

    「就是這種味道……」他激動地含著溫熱的咖啡,以心感受。

    香濃的奶香將咖啡的苦澀掩去了,甘醇甜美的滋味由舌尖開始擴散到遍布口腔裡的每一個味覺細胞,令飲者不由沉溺其中。

    這種感覺就像愛情,伴隨著歡愉而來的心心懸念有時苦澀無比,然而,愛情的滋味是那麼甘甜美麗,即使會患得患失、飽受相思苦楚也讓人甘之如飴。

    「妳是怎麼做到的?」他驚訝地問。

    她低低笑了聲,雙眸閃亮,「上次你跟我提時,我就覺得有印象,好象打工過的咖啡店老板也提過你說的那家店。前幾天我去找他求證,老板說他曾跟Jasper's的店主請教過泡法,我求了好久,他才願意教我。」

    難以言喻的感動自羅象賢心中升起,她竟因他的一句話,跑去求人教她,還煮得這麼合味!

    「謝謝妳。」

    「只要你喜歡就好。」

    「我不只喜歡,還感恩得想以身相許呢!」放下咖啡杯,他熱情地抱住她。

    「別鬧了!」先前在廚房發生的親密,一瞬瞬地在腦海裡閃過,宜萱羞得推開他。

    「為什麼總說我鬧呢?」他抱怨道,「我很真心耶!」

    「我知道你真心啊,只是……」她逃避似地低下眼睫,一時間不知道該怎麼解釋心裡的疑慮。

    有些事就是這麼奇怪,越是想要說清楚,便越是不知道從何說起。況且,連她自己都不是很清楚存在她腦中的困擾究竟是什麼。

    只知道跟他越親密,一種害怕陷落的不安便同時攫住她。

    像她第一次看到雲海時的感覺,那瑰麗的粼粼波光誘惑人想奔過去,理智卻警告她,只要再多跨一步,便是萬劫不復了。

    羅象賢的懷抱比雲海對她更具吸引力,也更難抗拒,但她害怕陷落,才會總在緊要關頭止住腳步。

    「只是什麼?為何不說出來?」等了許久都沒等到她的解釋,羅象賢有些失去耐心。

    「畢業典禮……」她硬著頭皮解釋,仍是不敢看他,「我媽希望我畢業典禮後就回新加坡,我已經訂好了當天傍晚的機票,新加坡航空公司……」

    「為什麼這樣趕?」羅象賢錯愕地打斷她,「應該早點告訴我呀!」

    「我不想破壞你的心情,所以……」

    「妳現在說就不會破壞我的心情嗎?」向來柔情似水的嗓音撕裂得銳利了起來。

    「我也沒辦法呀。總要告訴你的……」她委屈地道。

    羅象賢無法反駁,他勉強咽下升到喉頭的怒氣,悶聲道:「什麼時候回來?」

    「我不知道。」宜萱的頭垂得更低了,語聲細小,「媽希望我留在新加坡……」

    「妳自己怎麼想?」他高聲質問。「我可不可以不要再聽見妳媽希望妳怎麼樣,而是聽妳想要怎麼樣?!」

    「我……」她躊躇著,艱難地開口,「當然是希望留下來……」

    「那就留下來呀!」

    「可是我媽……」

    「妳要說服她!」他不耐煩的道。

    「我不知道該怎麼說服……」她好為難。

    「就說妳想留在台北……」

    「光憑這個理由是說服不了她的。」

    「那妳告訴她,妳是為了我留下來……」

    她看他一眼,隨即垂下眼瞼,「即便是如此,我媽也不會答應。她已經在新加坡幫我安排好工作,如果我留在台北,住處和工作都沒著落,還得找……」

    「妳可以住我這裡,工作方面我也可以幫妳安排呀。」羅象賢截斷她的話,語氣興奮。

    「你是說……」一抹紅暈浮上她臉龐,方寸問因半驚半喜的情緒而急促跳動。

    「反正最近這段時間,妳除了上課、睡覺外,大部分的時間還不是都待在我這裡,應該習慣了。再說……」他嗓音一沉,眼中閃爍出兩把熱烈的火焰。「我們都認識兩個多月了,好幾次險些擦槍走火,不如干脆住在一起……」

    「那不是同居嗎?」宜萱震驚地打斷他,表情充滿失望,「我媽不會答應!」

    「妳已經是成年人了,可以為自己做主。況且這種事很普通,妳媽應該不會反對……」他慫恿道。

    「什麼叫做我媽應該不會反對?」她怒瞪著他,咬牙切齒。「你是不是以為我媽未婚生子,就是個隨便的女人?而身為她女兒的我,也是隨便的?所以她不會反對我跟你同居,我也很樂意這麼做?」

    「妳干嘛說得這麼難聽?我又沒這麼說……」他滿臉不高興。

    「可你就是這個意思!」

    「妳不要冤枉我好嗎?我只是認為同居是很普遍的事,才這麼講,又沒認為妳媽跟妳……」

    「你認為普遍,我們不認為普遍。關於你的建議,我很感謝,但請原諒我無法照辦!」

    「為什麼?」

    「什麼為什麼?我們的價值觀大相徑庭,我……」

    「是妳不夠愛我吧?」

    「你說什麼渾話!」她氣得發抖,「不跟你上床就是不愛你?你就是這樣界定愛的嗎?我真是看錯人了!」

    「我沒那個意思,我……」懊惱自己一時失言,羅象賢極力想要彌補。「我愛妳呀,宜萱。相愛本來就會渴望擁有對方,我渴望妳並沒有錯。我一直尊重妳,可是妳老是推開我,就算我再有耐心也受不了……」

    「我沒有推開你……」她只是擔心一旦付出所有,得到的卻是幻滅。

    「那妳為什麼不肯順其自然的接受呢?」他質問。

    「我……」她逃避似的別開臉。

    「妳到底在擔心什麼?」

    宜萱緊了緊拳頭,憂慮驀然爆發,「我就是擔心嘛!我不要像我媽那樣……你懂嗎?」

    「我不知道妳媽發生什麼事,但妳不是妳媽,我也不是個負心人……」

    「我不知道!我只知道在結婚前……我不要……」她痛苦地搖頭。

    「妳總算說出關鍵了。」羅象賢恍然大悟,「我承認自己並沒有想過結婚的事,可是宜萱……那不表示我不想娶妳。況且,承諾婚姻,並不表示我就不會變心……」

    宜萱呆了呆,濕潤的眼眸裡表情復雜,除了震驚外,有疑慮、有恐懼,還有失望……

    「結婚並不能保證愛情不會褪色,妳要是現在不能想清楚,就算我們結婚了,妳還是會擔心東擔心西,無法對我交心……」

    「我……」

    「沒有人可以保證愛情一定能圓滿。」他進一步道,「愛就是愛了。或許妳應該試著不去在意心中那個缺口的圓,也不要執意想找回那失去的缺口,反而能享受愛情帶來的快樂,而不會老是擔心失去愛情會帶來痛苦。」

    他完全說中了她的脆弱,掩飾不住心裡面想哭的感覺,宜萱驀然別過頭。

    「我想回去了……」她起身拿起皮包。

    「宜萱……」

    她不理會他的呼喚,逃也似地奔向門口。

    「我送妳。」他阻止她。

    「不要!」

    「妳要不要我都要送!」羅象賢耐心用盡地爬梳著頭發,「我該死的才會讓妳一個人這麼晚的回宿捨!」

    宜萱不想跟他爭吵,選擇沉默的順從,但一直到羅象賢送她回宿捨,她都沒再開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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