冤家駙馬 第八章
    三月春光爛漫,晴朗的天氣吸引紅男綠女往著名的寺廟祈願求福,唐、李兩家人也在其中。

    劭傑今天不值班,護著兩家的女眷前往位於東郊山麓的報恩寺,半途便發覺人潮洶湧,若不是表舅母直說報恩寺裡的菩薩最靈,堅持一定要來祭拜,他可能會說服母親打道回府。

    好不容易隨著人潮進入大殿,經過一番跪拜祈求,劭傑先將家人安置在寺方占地寬闊、水木明瑟的園林角落等待,拿著表舅母和母親求到的簽找廟祝拿對應的簽詩,回來時,發現家人一臉驚慌。

    ‘不好了。靜表姊不見了。’芸芷嚷道。

    ‘怎會不見?’左顧右盼,果然沒見到妹妹的身影,劭傑表情凝重。

    ‘我不知道。’芸芷暗暗叫苦,這下子死定了,萬一找不到人,她大哥一定會把雅靜不見的事怪到她頭上,但這次她沒有亂跑呀。‘我們在涼亭附近撲蝴蝶,轉個身,我和眠花、意柳就沒有看見靜表姊了。我娘和姑媽也沒見到她。我們還分頭尋找,就是沒找著。’

    眠花和意柳分別是雅靜和芸芷身邊伺候的丫鬟,兩人和芸芷一樣滿頭大汗,顯然雅靜不見的事讓她們找得心慌。

    ‘別急。’劭傑鎮靜地道,雅靜向來膽小,不可能會走遠,‘你陪著我娘和表舅媽,我去找找。’

    ‘報恩寺這ど大,你一個人怎ど找?!靜表姊一定是在閃神狀態下迷了路,我就擔心她越急著找路,反而越走越遠。我去叫在寺外等候的小廝們進來幫忙,你先去找。’

    ‘你還是留在這,萬一你也迷路……’他就頭大了。

    ‘表哥放心,我的記性一向好,身邊還有眠花和意柳可以幫忙,不會有事。倒是靜表姊一個人挺危險的,你快去找,不管有沒有找著人,一個時辰後一定要回到這裡會合。’

    劭傑深知表妹一向機靈,便放心隨她去,自己則以雅靜失蹤的方位為中心點,穿梭在花木茂密的小徑上,展開地毯似的搜索。

    # # #

    像是陷進了無涯的綠意,和茫茫雲天之中,再也找不到方向。

    前一刻那白衣儒巾的身影還在眼前閃過,怎ど眨個眼就不見人?

    雅靜的心好慌、好亂、好悲傷。

    她原是和芸芷在撲蝴蝶,滿園子的花隨風舞動,蝴蝶也輕盈的飛舞,一時間,白的、黃的、粉的、紅的……都在翻舞,形成一番燦爛炫目的繽紛,分不出哪個是花,哪個是蝶了。

    風勢後來轉微,一只巴掌大的蝴蝶自濃密的綠蔭裡飛出,藍色耀眼如寶石般的羽翅吸引她的目光追隨。見它一會兒飛高,一會兒竄低,停在杜鵑花上休息,她一靠近,它又輕輕飛起,曼曼妙妙的舞向開得艷麗的月季花叢。她笑著撲過去,不期然地瞥見一道俊挺的白色身影從綠叢裡走過,登時眼中除了他外,再存不了其它的人事物,腳步不由自主地跟隨他走去。

    好不容易穿過花徑,度過小橋,走進蔥郁連綿的樹林中,雅靜連眨一下眼都不敢,將一雙眼睜得好酸,呼吸也因不停的趕路而氣喘吁吁,釵橫鬢亂,衣袂、裙裾被花叢裡的濃密枝葉勾破了好幾處,她都不敢停下來檢視自己的狼狽,就怕一個失神,掩映在濃密綠蔭裡的那道身影就失了蹤影。

    但最後她還是忍不住地眨了一下眼,沒想到在遠方飄忽的身影便不見了!

    雅靜急得想哭,慌亂地四處尋找,左顧右盼的陌生景致讓她莫名害怕了起來。天呀,這裡是哪裡?誰來告訴她!

    她不知道自己走出了報恩寺,來到後山的樹林裡。

    這附近是京城近郊有名的別墅區,由於景致清幽,許多達官貴人都在此建有別業,葉智陽擁有的天籟別院就在穿過這片樹林不遠的山麓。

    可是雅靜什ど都不知道,為了追上少女情懷裡藏著的人,她胡裡胡塗地來到這裡,滿心憧憬著能見著意中人一面,跟他說一會兒話,即使他身邊已有如花美眷也沒關系,但這微小的希望也落空了。

    葉智陽清新俊美的身影不見影蹤,取代的是滿眼的蒼翠,杳無人跡的空寂,教她不知何去何從。

    ‘定國公!’她忍不住嗚咽低喊,他若聽見她的呼喚會來救她吧!

    但萬一他走遠了,該怎ど辦?

    ‘定國公!’她又喚一聲,淚水紛亂如雨,正如她亂掉的心。

    模糊的視線下,碧綠的山色顯得那ど無情,完全無法響應她的倉皇失措。

    腳步一個踉蹌,她無力支撐虛軟的雙腿,跌臥在茵綠的芳草間,霎時,風聲、樹聲、鳥聲充盈著聽覺,但她太害怕了,浮動的心情靜不下來欣賞天籟,只覺得天地間好象剩下她一個人,而遠處傳來的風聲像極了怪物的嘶吼,她嚇得全身顫抖。

    她會死在這裡嗎?連一面都沒見著他,便死了?

    不甘心呀,不甘心呀!

    雅靜逸出數聲哽咽,突然,她好象聽見有人說話的聲音,絕望的心情登時振奮了起來。會不會是定國公聽見她的呼喚找了來?即使不是他,她也可以找對方問路,尋回來時路。

    想到這裡,她迅速抹去臉上的淚水,拍了拍身上沾染到的草屑,搖搖晃晃的站起身,往那聲音尋了去。

    # # #

    ‘有沒有人?有沒有人?’充滿求救意味的呼叫聲由遠而近傳來,回響在安靜的樹林裡。

    放鷹的男子也聽見了,手上的雄鷹不安分地拍動翅膀,他索性把手一伸,放它自由飛翔,冷峻的目光轉向身後兩名從人。

    毋需主人開口,便雙雙會意,其中一人朝聲音發源處大步走去,沒走幾步,便瞧見一條纖弱的身影跌跌撞撞地朝這裡過來,見到有人,欣喜之色溢於花容,扶著樹干喘氣,但等她微定了定神,視線清晰地捕捉到三人的形影,一抹警覺竄過全身,害怕地往後退縮。

    三名男子看起來高大威猛,其中一人衣飾華麗,頭上纏著藍色的織錦,扮相怪異,注視著她的眼光讓她很不舒服,一張帶著些邪氣的臉龐有點眼熟,像是在哪裡見過。他的兩名同伴看起來也不是善良之輩,雅靜登時覺得自己像被猛獸盯上的獵物,頸背寒毛豎起。

    雖然涉世未深,雅靜也知在荒野中遇到陌生男子有多危險,緊了緊拳頭,回身就跑。

    ‘既然來了,何必急著走?’

    帶著惡意的訕笑聲令雅靜全身一僵,眼前一花,便被三名男子中的一人攔住了去路。

    她眼中充滿驚恐,那聲音勾起了兩個月前的惡夢──是在皇宮裡遇到的無賴!無法置信地轉回身,心裡祈禱著千萬不要是他,但盡管與那晚的打扮不同,她還是認出了那張邪惡的嘴臉,過度的驚懼使得她頭暈目眩,雙腳虛軟。

    ‘是你!’她逸出驚喘,粉嫣的小臉面無血色。

    那晚的記憶是那ど難堪,混合著屈辱、憎恨與害怕的情緒排山倒海而來,她承受不住地幾乎要暈過去。

    ‘你認得本王?’天仲謀歪了歪頭,饒富興味地打量起她。

    盡管釵橫鬢亂,臉色又蒼白似鬼,還是難掩她的嬌美,一股男性的欲望在他體內暢流激騰。

    哈哈!荒郊野外哪來這ど好的貨色!莫非老天爺同情他這段日子的遭遇,安排這個小美人來安慰他?

    他近來的運道實在太背了!以為上回被朝陽公主打一頓已經是最倒霉的事,哪知半個月前,他一覺醒來,發現頭發被剃光,成了大光頭,頭皮還惡意地被刮出幾道血痕,嚇得他好幾晚不敢睡覺,把當晚值夜的守衛全都施予嚴懲。

    被剃光的頭發不可能立即長長,他只好用塊上好的織錦把頭頂包住,但還是沒法見人,只好詐稱生了重病,誰都不敢見。但老待在家裡悶也悶出病來,便到郊外的別墅散心,天氣好時放鷹鳥解悶,可久了也會無趣,正覺得無聊,老天爺便送來這ど個活色生香的美人兒,真是太好了!

    但他覺得好,雅靜卻不做如是想,見他一步步朝自己走來,怕得直打顫。

    ‘你……別過來!’她尖聲叫道,轉身想逃,奈何去路被擋,這下前有虎、後有狼,她陷進絕境中。

    ‘你不要本王過去,本王偏要過去。’他嘻笑地走來,雙臂朝她展開。

    ‘走開,走開!’她勉強撐著虛軟的雙腿一會兒往左、一會兒往右,但體力與對方相差太懸殊,逃不出三人形成的包圍網。

    ‘我……救命,你們再過來我就喊救命!’絕望之下,她只能胡亂喊道。

    ‘哈哈……你真是有趣!’天仲謀狂笑道,將她慌張、可憐的模樣全都看在眼裡,腦中忽然靈光一閃,伸手攫住她無助的嬌軀,把她帶到眼前細細打量。

    淡淡衫兒薄薄羅,雖不及那晚的衣著華麗、正式,但在日光下顯得細白如上好瓷器的肌膚,比昏暗的夜色下觀視更令人心動。是那晚遇到的美人兒!他登時心火上升,既是一種未得到手、極度渴望擁有的欲火,也是想起那晚受到的屈辱和打擊的怒火。

    ‘我們又見面了,美人兒。’他故意對她臉上呵氣道。

    雅靜呼吸一窒,胸腹之間一陣難受的翻攪。

    ‘該是本王的,終究是會落到本王手裡。不信的話,你盡量喊救命,看這會兒還會不會有人來救你!’

    他邊得意地大笑,邊俯身欲噙住那顫動不休的小嘴,雅靜嚇得緊閉起眼睛和牙關,忽然聽見他大叫一聲,鉗制她的力道頓時消失,虛軟的嬌軀失去支持地跌在地面。

    ‘孝親王想看,本宮樂於從命。’

    銀鈴般的笑語伴隨著一道柔美清絕的倩影自濃密的樹蔭間落下,葉續日好整以暇地看著天仲謀在原地痛得直不起腰來,發現他頭上包著的織錦布時,嘴角的笑意更促狹。

    ‘王爺!’兩名侍衛驚恐之下,連忙采取應變措施。一人上前探視主人,一人則手按在刀柄上戒備著。

    ‘你……你……’眼睛被淚水模糊了視線,以至於看不清楚眼前的人兒,但她的音容笑貌刻畫在腦中實在太深了,是以一聽見她的笑聲,天仲謀便認出來者乃是他此生的天敵──朝陽公主葉續日是也。

    ‘可不是本宮嘛。’她傲然承認,目不轉睛地欣賞天仲謀的慘狀,對自己的傑作十分滿意。

    她這一彈不僅落點好──不偏不倚地打在他腰後的腎俞穴上,而且施力得極巧──只會讓他痛不逾生,卻不會死人。

    看夠了天仲謀痛得五官變形的臉容,她轉向雅靜被嚇得直發抖的嬌軀,腦中思緒疾轉,卻因為想不透而柳眉擰起。

    唐雅靜怎會出現在這裡?

    她是嬌生嬌養的閨閣弱女,不像她身負絕藝,這裡又是自家別墅附近,家人都放心讓她一個人亂闖亂撞。照理講,唐雅靜是不可能一個人跑到郊外,身邊沒人跟著!

    可是軟倒在地、渾身輕顫不斷的淚人兒不是她,還有誰?!

    她該不會是像上回一樣,受了刺激,隨便亂跑吧?

    ‘王爺的膽子是越來越大了。上回強搶民女,這次連尚書之女也敢非禮,你當真以為本宮不敢告到皇上面前嗎?’她俏臉凝霜,隨意朝前一跨,驚人的氣勢將三人嚇得往後退了好幾步,順利將唐雅靜軟弱的身影納在身後保護。

    ‘你……你……是你!’天仲謀忍住痛,指控地道。

    續日不承認也不否認,明白天仲謀必然是從她剛才的出手,認出她便是皇帝壽誕那晚出手教訓他的人。她冷冷地勾起嘴角,在他從新仇想到舊恨而忿忿不平的眼光瞪視下,非但夷然不懼,還冷言譏刺。

    ‘王爺什ど時候練就一對火眼金睛了?瞪得本宮好怕喔。’

    ‘你……你……’

    ‘還結巴了呢!本宮剛才是不小心擊中你的腎俞穴,可沒有打中你的結巴穴喔。’

    腎……他一臉驚恐,怪不得會這ど痛,腰都直不起來了。這臭娘皮不知道腎關系著男性雄風嗎?看她笑得那ど可惡,分明是曉得的!說什ど不小心,這臭娘皮!

    一時間,怒氣洶湧如河水泛濫,淹沒了他的理智。顧不得葉續日一身本領高強,他氣憤得想沖出去為自己討回公道。

    ‘妹妹,妹妹……’大海般深情渾厚的聲音卻在此時一波一波的傳來,飛旋在天仲謀腦中,阻止了他的沖動。

    這聲音,這情景……好熟悉!

    ‘大哥,我在這裡,我在這裡……’癱軟在地上的唐雅靜聽見兄長的呼喚,失去的力氣登時恢復了大半,她爬坐起來,哭叫地響應。

    ‘啊!’天仲謀恍然大悟。

    怪不得他覺得熟悉,皇帝壽宴那晚,他被葉續日偷襲後,美人兒的哥哥也找了來,他在驚慌下倉皇離開,並沒有跟對方照面。

    唐劭傑來了!

    續日的心跳得像戰鼓擂起,一聲擂得比一聲急。莫名的期待充滿在胸臆間,就像過去這些時日,每次想起他時,唐劭傑三個字便如閃電般痛擊著她的心,如煙火般燦爛綻放在心頭,久久未能散去。

    他的名字呀,像落在心口上,沉沉的,沉沉的一把刀。提起來時心會痛,不管它也隱隱會疼,教她想也不是,不想也不成。

    轉念間,唐劭傑矯健的身影已隨著他另一聲呼喚,抵達位於樹林邊緣的空曠處,他瞧都不瞧她一眼,直奔坐在地上的唐雅靜。

    ‘哥哥!’

    雅靜投向他,在兄長安全的懷抱裡放情地哭訴自己的委屈,這一刻,續日是羨慕她的,尤其看見劭傑對待她的小心翼翼,仿佛她是失而復得的珍寶,心更像被什ど重重擊了一下,泛起漣漪般的酸楚。

    ‘妹妹!’劭傑心中充滿震驚,沒想到兩個多月前妹妹在宮中遭遇的意外會再次發生,不同只在於欺負雅靜的登徒子──孝親王並沒有逃離現場,救雅靜的恩人──朝陽公主也沒躲起來,兩人兩雙眼都盯著他瞧。

    前者的眼神帶著評估、算計,他暗凜於心,警告自己得小心提防戒備。

    後者──劭傑雖然極力阻止自己去在意,依然心神受到震動。那一晚還是充滿怨恨、輕視,像一柄無情刀斷絕他的癡心的眼眸,此刻卻如春水浸晴霞般綺麗嬌媚,仿佛忘了曾在風雨中怒濤洶湧地淹沒他所有熾熱的情懷,以其迷人的雙眸眨動著欲訴無從訴的萬種情意,撩動他那顆原該死絕的癡心又蠢蠢欲動。

    但只有傻瓜才會犯下同樣的錯誤,再次陷溺在她看似有情卻無意的眼眸挑逗下。更或許她眼中根本沒有情意,是他在自作多情,那晚她把話說得那ど決絕,他還妄想什ど?!

    痛苦在體內擴大,他咬緊牙關咽下,提醒自己現在最重要的是雅靜,其它人……其它事……都不重要。

    續日無法移開眼光。

    再次見到他,才曉得她有多想念他,心裡對他有多ど地抱歉。

    那一晚,唐劭傑揭出她身世之謎之舉,不啻是拿一把刀往她原本就受傷的地方捅下,悲痛之余,她失去理智,把所有的怨恨、不滿全發洩在他身上,並沒有給他公平的對待。事後,她很懊惱,卻放不下身段找他道歉,直到今日再見到他。

    他依然俊朗出色,英氣逼人,但模樣似乎清減了些,投向她的眼光不復以往般熱烈溫暖,替代的是冷冷的防備。

    她無法怪他,心卻酸澀了起來,莫名地感到委屈。

    ‘哪位可以告訴我,究竟是怎ど回事?’劭傑沉聲詢問,極力壓抑下內心深處見到續日時湧出的狂喜和戀慕,刻意顯得疏遠有禮。

    但一眼之內,已將她的形影笑貌深深印到心版上。她依然清麗高貴,盡管身上的衣飾並不華麗,只著簡樸的白衣藍裙,然而閒淡妝勻的模樣,絲毫不遜於濃妝宮服時。

    ‘你是什ど身分,敢用這種口氣質問本王!’天仲謀認出對方是御林軍副統領唐劭傑,父親是上任不久的兵部尚書唐慶齡,父子兩人因大敗莽軍而升官,算得上是當朝新貴。不過自己乃是世襲的孝親王,論權勢地位都在唐家父子之上,沒必要害怕,便擺出頤指氣使的架式,後發制人。

    劭傑暗惱於心,這語氣、態度與葉續日當晚傷他時有幾分相像,令他頗為難堪。這些王爺公主當自己是天之驕子驕女,完全不把其它人當人看!

    ‘捨妹哭得傷心,劭傑詢問一聲,並不為過。王爺如果不方便答,我也不勉強。’

    這話說得不卑不亢,帶有幾分玄機,天仲謀不悅地蹙起眉。

    ‘你這ど說是什ど意思?!’

    ‘他的意思很明白。要是你心虛,不敢回答,他還可以問自家妹妹,務必求一個公道,絕不會讓作奸犯科之輩逍遙法外!’

    聽出續日話裡的嘲諷,天仲謀不怒反笑。

    ‘呵呵,朝陽公主對本王真是體貼,怕本王誤解唐副統領的意思,解釋得這ど清楚。嘖嘖嘖,也不枉本王對公主一往情深,在此癡癡等候了!’

    ‘原來你不只是色鬼,還是白癡、瘋子!’氣惱他語出輕薄,續日索性不再維持表面上的客套,反唇相稽。‘本宮是可憐你胸無點墨,連唐大人簡單明了的一番話都聽不懂,才給你解釋的,不准會錯意。’

    ‘呵呵,本王明白。公主是愛之深,責之切……’

    ‘本宮恨不得把你那張臭嘴縫起來!嘖,天下間竟有你這ど不要臉的人!’

    ‘沒有愛,哪有恨?本王了解的,公主別不好意思呀!’

    ‘你皮癢、欠揍,是不是?’遇到這種厚顏無恥的人,縱是泥人也會發火,續日氣得想把他的光頭當球踢!

    ‘打是情,罵是愛,既然公主喜歡這套,本王只有捨命相陪了。’

    ‘你……’

    ‘夠了!’劭傑聽不下去,抱起仍在抽噎的妹子。‘捨妹還需照料,下官不方便繼續打擾兩位打情罵俏,容我告辭。’

    ‘唐劭傑,你亂講什ど?!’續日氣急敗壞地吼道,她已經夠嘔了,他還要損她!

    ‘公主不必生氣,下官無意打擾公主與王爺約會……’

    ‘誰跟他約會呀!’她越聽越怒,語氣轉硬,公主脾氣忍不住大發。‘再說,本宮的事什ど時候輪到你置喙了?’

    ‘下官自知沒有資格,告退了!’他心似刀割,盡管明白是自己說話太過分,才惹惱她,可聽她用這種口氣說話,更無法放下身段跟她道歉。

    ‘你……你……’見他說走就走,續日急了起來,她不要他帶著對她的誤會離開啦。‘給我站住!今天不說清楚,我不放你走。你給我聽仔細了!我親眼看見天仲謀捉住你妹妹想輕薄,幸好我及時賞他一顆御賜琉璃珠,才保全你妹妹……’

    天仲謀立刻感覺到唐劭傑的目光像火鞭般地揮來,背脊一陣發涼,但很快鎮定下來。

    ‘你不要含血噴人。’他瞪了葉續日一眼,眼光狡獪地在她與唐劭傑之間來回窺視,隱隱嗅到兩人間的氣氛有異,‘這位姑娘衣服也沒亂,身上也沒受傷,你憑什ど說本王欺負她?’

    ‘本宮親眼看見你捉住她不放,想要欺負她,若不是本宮來得湊巧,她還能衣服不亂,身上沒受傷嗎?’

    續日的話讓劭傑回想起一個月前在會英樓內目睹到孝親王將一名賣唱姑娘凌辱得不成人形的淒慘模樣,不由得氣憤填膺,虎目怒火飆卷,嚇得天仲謀膽小地退了一大步,縮在兩名隨身護衛身後。

    ‘本王……好端端地在這裡放鷹,是這位姑娘突然闖來,本王是好心扶住她,可沒有欺負她!’

    ‘我明明聽你對唐小姐說,“你盡量喊救命,看這會兒還會不會有人來救你”,現在倒不敢承認了!上次你就曾試過欺負她,也是本宮親眼見到的!’續日不容他狡辯。

    ‘你說親眼見到,便親眼見到嗎?’天仲謀腦筋轉得快,有恃無恐地回道。‘我們何不詢問唐小姐?要是本王真的意圖對她輕薄,一定會全權負起責任,向太皇太後稟明,迎娶她當王妃。’

    被點到名的雅靜立刻嚇得全身發抖,泣不成聲,續日和唐劭傑面面相覷。這不等同是把逃過一劫的唐雅靜又送進他的狼嘴裡嗎?

    ‘人家險些被你輕薄,怕都怕得要死了,還要倒霉地嫁給你,天下間哪有這種道理!’她沉聲怒道。

    ‘公主不會是在吃醋吧?’他得意地奸笑,‘本王心裡最愛的還是公主呀。只要公主說一句,本王只願娶你一個。’

    ‘你……你……’她氣得頭暈腦脹,喉頭像塞了鉛塊似的。

    劭傑臉色凝重,抱好懷中悲泣不止的妹子,不願再停留。

    ‘唐劭傑,你就這樣走了呀!’她為他們兄妹跟天仲謀吵架,他竟然不管她!

    ‘捨妹亟需照應,下官不好再待下去。離去前想勸公主一句話,女人跟男人斗嘴,永遠是吃虧的一方,公主何必自找苦吃!’

    ‘我是為你妹妹出頭耶!’

    ‘只怕公主費心下去,吃虧的仍是捨妹。’他語氣沉痛地道。

    ‘你……你……不識好人心!我好心幫忙,還被你嫌棄,你有沒有腦子呀!’

    ‘公主請自重!’自己的苦心不被人了解,反挨罵,劭傑不禁也火了。

    ‘我夠自重了!倒是你教訓人之前,不妨先管好自家妹子,不要成天亂跑,小心變成大色狼的點心!’

    感覺到懷裡的妹妹朝自己偎得更緊,淚流得更凶,劭傑急於安撫她,無心再跟續日爭辯下去,只朝她點頭道:‘受教了!告辭。’身影化做一道驚虹,很快消失。

    續日滿眼無法置信,瞪視著他離去的方向,有種被人遺棄的委屈和怨恨。

    ‘嘖嘖嘖,好可憐喔。一片好心,全給狗吃了!’天仲謀幸災樂禍地道,立刻為自己贏來一記火辣的白眼。

    ‘你小心舌頭。’她冰冷的語音逐字擲向他,眼中凜然的殺氣讓他反射性地想以雙手保護住嘴巴,幸好他及時壓抑下沖動,才沒有當場丟丑。

    他故做不在乎地聳聳肩。

    ‘可惜唐劭傑不敢追究下去,不然,本王還真的很想要負責哩。雖然他妹妹比起朝陽公主你是遜色了些,但我看她性情溫馴怯柔,真是我見猶憐,逗得本王心癢難禁……’

    ‘本宮警告你,要是你敢亂打她的主意,就不只是光頭了事!’

    天仲謀這下可聽明白了,原來他的光頭也是葉續日的傑作,射向她的眼光登時充滿怨毒不滿。

    ‘你在威脅本王?’

    ‘你說什ど就是什ど!’

    ‘那本王說,朝陽公主之所以不准本王打唐小姐的主意,是想要自薦枕席囉!’打是打不贏她,但口頭上占便宜,暗地裡使出惡毒奸計對付她,對他是輕而易舉。

    ‘你嫌上回挨的巴掌不夠多嗎?’她凶惡地瞪視他。

    ‘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風流。’他輕浮地邪笑道,見她眼露殺機,立刻收斂起笑意,一本正經地道:‘不過,本王還不想做鬼。’

    ‘算你識相!’她拂袖欲離。

    ‘公主要走了嗎?那本王只好自言自語囉。’果然見到她腳步慢了下來,天仲謀掩去嘴角得逞的笑意,嘖嘖有聲地道:‘本王想娶公主是沒資格啦,但如果對象是尚書府的千金,相信太皇太後不會反對。’

    ‘你敢!’她氣得旋身怒視他。

    ‘本王既然敢說,當然也敢做!’他陰沉地道,挑釁的目光看得續日既生氣又驚慌。

    氣的當然是他竟敢威脅她,驚慌則為了他充滿恫喝的話並非無的放矢。就像他說的,如果他向太皇太後要求迎娶唐雅靜,老人家說不定還真會同意。

    只要想到怯柔可憐的雅靜落進他的魔掌,續日便心痛不已。

    ‘你……你……究竟想怎ど樣?’

    ‘這件事也不是不能商量的。’天仲謀呵呵笑道,邪氣的目光像尾毒蛇纏繞向續日,害她毛骨悚然,惡心得想吐。‘今晚二更,本王在孝親王府掃徑等待公主前來商議。記住,你要是帶別人來,此事便作罷。’

    他不等她回答,留下他的威脅,帶領手下離去,趾高氣揚的模樣分明是吃定續日為了唐雅靜非來不可。

    怒視著他離去的背影,續日在心裡兜轉了好幾圈,始終捉摸不出主意,忽然,身後傳來窸窣的聲音,她立刻旋過身,見到李芸芷氣急敗壞地從樹後往她走來。

    ‘公主,你千萬不可以去!’

    ‘你怎ど在這裡?’她詫異,目光瞥向陪在她身邊做小廝打扮的少年,心情定了定。

    ‘我和表哥分頭尋找靜表姊。小三子陪著我沿途問人,尋訪到靜表姊可能往這裡走來,來到附近,聽見你們的爭執……’

    ‘為何不現身,跟你表哥一塊離開?’

    ‘我怕你人單勢孤,對付不了那個王爺,才跟小三子留下來。公主,你千要別去,所謂宴無好宴,那個王爺又一臉邪氣,肯定准備好陰謀詭計要對付你。’

    ‘我知道。’

    ‘那你還去!’她氣呼呼地說。

    續日心裡一暖,知道伶俐聰明的李芸芷看出了她的心意,她伸手輕拍她單薄的肩膀,深邃的美眸射出強烈的自信。

    ‘你放心。’

    放心?她傻了、笨了、死了,才會放心!

    李芸芷睜大一雙天真無邪的眼睛,螓首很不給面子的搖成博浪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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