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夕陽剛沉落,彗星堡來了不速之客。
茱莉亞盛氣凌人地率眾闖人,幸好管家事前接獲主人命令,不但沒有阻攔,還順理成章地接引惡客進入廳中。
「德農,你還有臉來見我?」泰勒的聲音雖然很輕柔,卻有種不怒而威的鷙猛威力,令聞者心臟緊縮。
「王子……」德農垂下頭,惴惴不安,主人的脾氣就像暗夜的空氣無法捉摸,平常都很寬厚,但事涉他的獨生女,小事也會變大事。
「泰勒,你逞什麼威風!」惱怒的火焰自茱莉亞的綠眸暴射而出,瞪著不動如山端坐在廳中的男子,一股氣就往上衝。
傲慢的態度,先聲奪人的怒氣,絕對不是茱莉亞期待泰勒見到她時會有的表現。她高傲地揚起尖細的下巴,設法睥睨氣勢驚人的主人,不過是她父王與人類生的賤種,沒到大門口恭迎她已是過分,居然還用這種態度對她! ,
見他不予理會,她更生氣了,怒火沖天地走向他。
但在她還來不及發起脾氣,就瞧見坐在另一端的黑髮男人,那尊貴、冰冷的氣質,令她呼吸一窒。
「魔魅!」飢渴地吞噬著他俊美的身影,茱莉亞心中充滿激動。
可惜,妹有意,郎無情,魔魅的目光僅是越過她,看向她身後的同伴,這讓茱莉亞萬分不悅。
後面有比她更可愛的美人嗎?不過是陪同前來的德農、蕾莎,以及——夜靈!
她迅速轉身,捕捉到夜靈眼中的激動,淬毒的目光氣憤地射過去。
「屬下無能,讓賽姬小姐受傷,請王子降罪。」茱莉亞的憤怒全然不在德農的注意範圍之內,他只擔心泰勒的怒氣。那一晚的事件,讓他煩惱得連覺都睡不好,面對主人的指責,頭垂得更低。
「東西呢?」泰勒面無表情,只那雙綠眸深沉得嚇人。
「屬下照王子的交代,把羅彥廷的行李帶來了。」
「良好。」
簡短的兩字,有如鐵錘落在德農心上,不確定主人的「很好」是什麼意思。是原諒他了,還是準備宣佈對他的懲罰?如果是後者,他也甘之如飴。
「主人請吩咐。」他的態度越發的恭謹。
「這件事……」
「泰勒,傷賽姬的人是茱莉亞,你不要怪錯人!」
蕾莎見不得枕邊人受委屈,沉不住氣地道。
「蕾莎,你……」顧不得再去瞪見到魔魅後神情變得古怪的夜靈,茱莉亞憤慨地怒視妹妹。雖然她是一點都不怕泰勒的,但蕾莎為了維護德農而出賣她的行為,仍是不可原諒。
「我又沒說錯。」蕾莎咕噥道。
「哼!」她怒哼一聲,暫時無心跟她計較,把所有的怒氣一古腦地發向泰勒:「是我做的沒錯,你不用在我面前教訓屬下,耍威風,有什麼不滿衝著我來!」
「你打算負荊請罪嗎?」泰勒故意曲解她的意思,氣得茱莉亞火冒三丈。
「你以為自己是誰?不過是個賤種,還敢要我負荊請罪!」
聽見她口出惡言,有魔魅在一旁壓陣腳的泰勒,索性豁出去,不打算再對茱莉亞忍氣吞聲下去。
「你侮辱我,就是侮辱父王。你有膽子,我們到父王面前,你再把這種話說一遍。」他語氣強硬地道。
「你!」茱莉亞的臉又青又白,綠眸裡射出陰狠的光芒,「別以為父王寵你,就為所欲為!」
「這句話應該是說你自己吧!」泰勒不客氣地回嘴。
茱莉亞萬萬料不到向來在她面前唯唯諾諾的泰勒會變得這麼強硬,口舌便給得讓她招架不住,除了惡狠狠地瞪他外,一時間竟想不出半句話來回應。
「對於你打傷賽姬的事,我本來是不想計較的,可你不但一點歉意都沒有,居然還歪理霸氣地找上門,我若是一味隱忍,恐怕會被外人恥笑,以為我真的怕你!」
「你想怎樣!」茱莉亞怒極反笑,她以前真是把泰勒給瞧扁了,還以為他會像之前那樣,任她予取予求,沒料到態度竟有一百八十度的轉變。
「應該是問你想怎麼樣吧!」泰勒眼中充滿嘲弄,「跑來我這裡示威,是因為你太閒,還是嫌那一晚打人打得不過癮?」
提起那一晚的事,她就一肚子火,被善惡打傷的部位仍會隱隱作疼。
「你明知道我來做什麼!」她橫眉豎目地咆哮道。
泰勒故意挖挖耳朵,做出小生怕怕的模樣,朝魔魅努努嘴:「親愛的表哥,幸好你選擇溫柔可人的安琪,不然有一天耳朵會被震聾的。」
「你說什——麼!」見魔魅皺起眉,茱莉亞的聲音弱了下來,心裡咕噥著自己幹嘛還在意他的看法,但就是不爭氣地在乎起來。
委屈令心中的怒意更甚,但她不敢對魔魅生氣,只睜著冒火的綠眸怒視泰勒,陰沉地下命令:「把人交出來,我就既往不咎!」
泰勒不打算跟她玩遊戲,直截了當地回答:「交人免談!」
「你可別想告訴我,善惡沒把他們帶來彗星堡?」
茱莉亞冷笑。
「善惡也在彗星堡,你敢跟他要人嗎?」他閒適地凝睇著她。
茱莉亞暗暗咬牙,泰勒明顯是拿著善惡的名字嚇唬她。
「你是彗星堡的主人,你交人!」
「賽姬是我的女兒,我不可能交。」
「誰要賽姬了?我要的是羅……」她看向面無表情的魔魅,頓了一下才道:「彥廷!」
「你打傷賽姬,還敢跟我要羅彥廷?」泰勒從鼻孔哼了哼,「別說羅彥廷有善惡保護,我根本動不了他,就算我可以動,他是賽姬的心上人,你想我有可能交出來嗎?」
「羅彥廷是德農奉獻給我的……」她不死心地道。
「他臉上有蓋你的印記嗎?」泰勒唇角微揚,好笑地搖搖頭,「德農只是把人給找來,至於是不是能得到他,就要看你自己的本事。很明顯地,賽姬在你之前便得到羅彥廷的芳心,你在妒恨之餘,對她下手,現在卻有臉來跟我要人?」
「你說什麼?」茱莉亞不敢置信地瞪大眼,他居然敢這麼講?!
泰勒倨傲的眼眉儘是不耐煩,不怕死地說得更白:「我說你身為吸血族的公主,卻因為自己魅力不及賽姬而下毒手,這種作為有辱你的身份!」
「你這個混球!」茱莉亞氣得忘記魔魅在場,一頭紅髮如火焰向後飛去,張牙舞爪地撲向泰勒,吸血魔女的獰惡神情表露無遺。
無意跟她硬碰硬踹倒她,搞不好還會倒大霉,泰勒動作敏捷地閃開她的第一輪攻擊,翻過沙發椅,來到魔魅身後。
尾隨而至的茱莉亞,一看到魔魅眼中明顯的不贊同,先是怯了怯,伸出去的鬼爪始終不敢越雷池一步。
「泰勒,你有膽就別躲在魔魅身後!」她恨恨地道。
「我本來就有膽,只是怕打傷你,反而被你誣賴是我欺負你,迫不得已藉著魔魅讓你忌憚。」泰勒聳聳肩,目光一沉,接著道:「茱莉亞,你想要羅彥廷是不可能,如果你一意孤行,就別怪我不客氣!」
茱莉亞見他姿態擺得更高,氣得渾身發抖:「泰勒,你竟敢這樣對我?就不怕我在父王面前告發你的惡形惡狀?」
「還不知道是誰惡形惡狀呢!」他不甘示弱地道。
「你敢跟我到父王面前評理嗎?」
「有何不可?」話雖這麼說,泰勒心裡卻很清楚回到境外魔域,他的優勢將消失。魔魅不可能陪他回去,他在那裡孤立無援,惟一能倚賴的,惟有生父吸血魔王的公正。
「很好!」茱莉亞不怨反笑,她就不信回到她的地盤,泰勒還能這麼囂張。「我們現在就走!」
不捨地看了魔魅最後一眼,她手一揮,率先離開。
泰勒與魔魅交換了個視線,似在懇求他照拂彗星堡的一切,從對方眼中得到允諾之後,緊跟著消失。
蕾莎依依不捨地跟德農分開,偕著深深注視魔魅一眼的夜靈,緊隨兩人返回境外魔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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布啦布啦布啦……
布啦布啦布啦……
如黃河之水天上來的奔騰氣勢,又如長江滔滔不絕,綿延數千里——說得更粗俗、貼切點,或者可以用老太婆的裹腳布又臭又長來形容茱莉亞幾乎沒有停下來喘息的數落。
吸血魔王的宮殿裡,向來瀰漫著森冷的氣息,在一片駭人的寂靜中,從來只會讓人繃緊神經,戒慎戒懼著魔王陛下的喜怒無常,沒人敢放鬆心情,遑論打一個呵欠。
故而,茱莉亞慷慨激昂且重複的陳述,雖然比催眠曲還讓人容易打瞌睡,殿下的群臣仍然努力撐著眼皮,打起精神地緊抿著嘴巴,以免不小心讓瞌睡蟲有可乘之機。
就在大家努力不懈之際,忽然有道大大的、毫不掩飾的呵欠聲響起,在靜得只聞見茱莉亞聲音的魔殿,分外的清晰、刺耳,也分外的刺激委靡的精神。
幾乎是立即的,大部分的眼睛都閃著興奮、等著看好戲的光芒,投向最大的嫌疑者。主角卻睜著無辜、帶笑的眼眸,盈盈地望向坐在大殿中央寶座上的王者,即打斷茱莉亞滔滔不絕演說的人,也就是境外魔域最尊貴的主人,吸血魔王。
只見他英俊的臉上眉心微微蹙著,兩道濃黑的眉宇如鷹隼般朝兩鬢展開,冰冷的綠眸隨著自嘴上移開的修長手掌緩慢移動,平均地落在每個膽敢把眼睛照過來的臣下,再挪回自始至終將清淺的笑意掛在唇上的泰勒。
打從跟茱莉亞回到境外魔域的大殿,他一直是這副表情,彷彿被茱莉亞數落罪狀的主角不是他,臉上維持著一貫的平靜,也沒有打斷她,為自己辯白一句。
「父、王!」茱莉亞的聲音終於有了停頓,綠眸裡燒灼的熊熊火焰,除了數落泰勒時逐漸升高的怒氣外,還夾著些許的困惑不解,顯然剛才的呵欠聲,讓她很困擾。
「你說完了沒?」吸血魔王聽不出抑揚頓挫的低沉音韻,透露出一絲厭煩。
「我……」茱莉亞咬咬牙,很不情願地點頭,雖然還不太過癮,但這些罪狀應該夠泰勒受了。
「泰朝,你怎麼說?」
萬萬料不到父王非但沒有立即宣判他的罪刑,還給他抗辯的機會,茱莉亞嬌聲抗議。
「父……」
「你還沒說夠?」微微挑起的鷹眉,透露出令人窒息的威嚴,茱莉亞不敢直視他眼中的不悅,急忙垂下頭。
「很好。」吸血魔王的聲音如冰塊般鏗鏘有力地擲在魔殿上,森冷的目光直射向泰勒。
後者優雅地朝他福了一禮,眉梢、眼角,甚至唇邊,都掛著清淺愉悅的笑意,儘管內心緊張個半死,低沉的男中音也沒有半絲洩漏。
「孩兒分外感激父王的公正,肯賜予自辯的機會。
關於茱莉亞公主所言,十之八九皆是誇大不實……「
「我哪裡有……」
「嗯——」吸血魔王一個沉吟,冷峻的目光直射向膽敢隨便開口的女兒,後者立即很不甘願地閉緊嘴巴。
「如她所言,她到地球散心,孩兒並沒親自招待她,但這點是有理由的。」泰勒適時地黯了黯眸光,微揚的嘴角很快下垂了一下,聲音略顯哽咽:「她一向看不起孩兒,不久前還罵我混球,又說我是……賤種
吸血魔王聞言,一雙鷹眉蹙深,額間隱有青筋浮跳。
「我……」茱莉亞嚇得不敢吭聲。
「說下去!」他怒哼一聲,抿緊的嘴巴吐出鐵塊般的命令。
「是。」泰勒神情沮喪地繼續道:「孩兒也是有自尊的,故而不想自討無趣,才吩咐得力的屬下德農全程招待。為了招待茱莉亞、蕾莎以及夜靈這三位貴賓,德農不但召集了散居地球各處的吸血族人,還以服裝發表會為名,安排了地球最頂級的俊男美女——著名的模特兒齊聚佛日堡,供她們享樂。這點,相信茱莉亞公主不會否認吧?!但就算否認,蕾莎公主及夜靈小姐也可以作證。」 、
「哼!」茱莉亞不屑地冷哼,目光如火地瞪著泰勒,乖戾地道, 「什麼俊男美女?在我看來根本就是醜八怪!」
一旁的蕾莎擔心她會遷怒枕邊人,沉不住氣地插嘴:「是你眼界太高了,除了魔魅外,你誰都看不入眼,不能怪德農。」
「我就是要怪!」氣憤蕾莎又一次扯她後腿,茱莉亞惱羞成怒地大吼,「說什麼要把羅彥廷奉獻給我,結果怎麼樣?」
「是你自己魅力不夠,不能怪他呀。」
「蕾——莎!」真是哪壺不開提哪壺!向來眼高於頂的茱莉亞最痛恨聽到有人說她魅力不夠之類的混賬話,尤其那人是她的妹妹,更不可原諒。
她伸出魔爪,不客氣地打向蕾莎。
「茱莉亞!」吸血族大王子戴蒙趕緊攔住她,示意她看父王的臉色。
吸血魔王眼中的沉沉怒意,只消看一眼,便沒膽再敢看第二眼,冰冷深邃得令人膽寒。當茱莉亞對上他的眼神,渾身輕顫不斷,急忙低下頭去。
「請父王原諒茱莉亞。您也知道茱莉亞因為魔魅的關係,心情一直不好。」
吸血魔王怒哼一聲,像是接受了戴蒙的解釋,沒再追究。這使得戴蒙膽氣一壯,眼神不善地轉向泰勒。
「剛才茱莉亞提到,德農將一個叫羅彥廷的男子奉獻給她,」
泰勒心頭一凜,知道戴蒙有意維護茱莉亞,打壓他,但表面上仍不動聲色。
「應該是這麼說吧。」他邊謹慎地開口,邊朝蕾莎遞去一個感激的眼神,無言地暗示他將把她的仗義執言轉告給德農,使得蕾莎原本被嚇白的臉色,浮上一層桃暈,「茱莉亞的眼光太高,德農擔心這次邀來陪她狂歡的俊男美女都人不了她的眼,於是設計羅彥廷前來。」
「所以他是德農奉獻給茱莉亞的獵物。」
泰勒眼光一沉,不滿意戴蒙逕自下的結論,巧妙地道:「即使是獵物與獵人的關係,也要獵人用自己的本領擒獲獵物,而不是要旁人射死獵物,再交給獵人吧。如果是這樣,那就不是獵人了。戴蒙大哥,我說的有道理嗎?」
「嗯。」戴蒙看了茱莉亞一眼,遲疑地應道。
「如果不是賽姬……」茱莉亞氣沖沖地插嘴。
「大家都應該打過獵,有獵物貼上標籤,說是專屬於誰嗎?」泰勒故意問道,
「既然是狩獵,該是各憑本事。賽姬先以女性魅力征服羅彥廷,那是她的本事,茱莉亞卻在妒恨之下,出手傷她,現在還把所有的責任推到賽姬身上,公平嗎?」
「你……」茱莉亞氣憤地想說什麼,但被戴蒙以眼色阻止。
「茱莉亞可是你的姐姐,就算不公平,你也不該維護那個叫賽姬的。」他代她出頭地道。
「賽姬是我的女兒,做父親的不能維護孩子,算是什麼父親?」泰勒一字一句地道,深嵌在眼窩裡的翠綠眼眸看都不看戴蒙一眼,直視高高在上的吸血魔王,俊顏上閃過一種藏在倨傲外表下的脆弱神情,「我虧欠她太多,就算不能彌補她什麼,至少也該維護住她的權益。父王,孩兒從來沒懇求您什麼,但賽姬是您的孫女,只希望您能不要對她不公平。」
吸血魔王眼神一動,雖無法猜透他的心思,但看他的表情,戴蒙也知道情勢對茱莉亞不利。
「茱莉亞事前並不知道賽姬是泰勒的女兒。」他連忙對父王解釋。
「所以我並沒有怪她。」泰勒深吸了口氣回答。
「誰管你有沒有怪!這根本不是問題的重點!」茱莉亞見事情越扯越離譜,氣急敗壞地道,「你的寶貝賽姬受傷,我就沒受傷嗎?善惡打了我那一掌怎麼講?」
「又不是我們叫他打你。」泰勒的表情無辜,「他是羅彥廷的守護天使,在他眼裡,你是會傷害羅彥廷的吸血魔女,他為了保護他而傷你,是他的職責所在……
「你說我什麼?你根本是袒護善惡……」
「泰勒,這就是你的不對了。」戴蒙幫著妹妹扇風點火。
「我沒有不對。」泰勒沉住氣道,「善惡是為阻擋茱莉亞殺死賽姬才出手,現場的情況蕾莎也有看到。雙方交手本來就不知輕重,何況是為了救人。我怪不得茱莉亞傷害賽姬,茱莉亞同樣怪不得善惡錯傷了她,況且,若不是念在地獄與吸血族的交情,以善惡的法力,結果如何,大家想想也知道。」
「反正你……我……」被他左一句、右一句地化解她的數落,自己反倒變成沒理的一方,茱莉亞顧不得吸血魔王會不會生氣,惱火得發起被寵壞的公主脾氣:「不管啦,我要羅彥廷,你把他給我就是!」
她話聲一落,殿上有短暫的沉寂。吸血魔王緊緊蹙著眉,顯然為這事苦惱著。茱莉亞發起脾氣來,沒完沒了,但一向萬事順從的泰勒又顯然對這事十分固執。
「你要他做什麼?」泰勒沒好氣地問。對她的有理講不清感到十分厭煩,但為了女兒的幸福,只得沉住氣繼續周旋,務必要在父王面前,讓茱莉亞答應不得再動羅彥廷一根寒毛。
「我要他……」她嘟起紅唇,雙眼冒火,未完的語氣像是在埋怨泰勒的明知故問。
「以你的身份,若說要嫁給羅彥廷……」他故意以輕蔑的語氣道。
「誰說要嫁他了?!」茱莉亞根本沒想到這裡來,她只是要……反正,他是她看上眼的,要幹嘛都可以,就是不肯拱手讓人!
泰勒等的就是她這句話,收斂住眼底深處的得意,面色莊重地轉向高踞寶座的父王。
「您聽見了。茱莉亞並沒有要嫁給羅彥廷的意思,但您的孫女賽姬對羅彥廷一見鍾情,視他為今生惟一的靈魂伴侶。對她而言,羅彥廷是不可取代,對茱莉亞就未必了!」
「誰說的!」茱莉亞連忙為維護自己的權益而高聲辯解,「他對我也很重要。」
「多重要?你將他視為靈魂伴侶,想要嫁給他嗎?」
「我……」她一時哽住,但要她放棄羅彥廷又不甘心,只好強調地說:「我把他當成不可取代的玩伴、獵物,不行嗎?」
泰勒冷靜地環視殿下的吸血族重臣,一字一字地問:「哪位聽過玩伴、獵物是不可取代的?有比惟一的情人更不可取代嗎?」
見眾吸血族重臣面面相覷,小聲地議論著,泰勒再度轉向吸血魔王:「茱莉亞分明是強詞奪理。在她心裡,羅彥廷是個新玩具,既然是玩具,就隨時可以丟,她卻為了玩具傷害她的侄女賽姬,逼迫我們父女要讓出羅彥廷,我公正無私的父王呀,相信以您的睿智一定可以裁判出正義來。」
「嗯。」
見向來疼愛她的父王顯然要被泰勒的話給打動,茱莉亞急了起來。
「你的意思是說,如果我要羅彥廷當老公,你就肯讓嗎?」
「這就更不成體統了!」泰勒理直氣壯地回答,「你可是尊貴的吸血族公主,父王最鍾愛的女兒,竟嫁給平凡的人類,那可是有損你的尊貴,同時也將咱們魔界的濟濟英才當成什麼了?這可是有損我們吸血族的名聲喔。」
「你這是自相矛盾!你的賽姬是父王的孫女,等於也是吸血族公主,她嫁給人類就沒關係?」
「沒有矛盾。」泰勒慢吞吞地解釋,「賽姬雖是我的女兒,生理上卻是平凡的人類,只擁有少許的超能力。
凡人跟凡人結婚,無礙於魔界及吸血族呀。「
「你……」茱莉亞越辯越輸,氣得直冒火,「你分明是強詞奪理。你跟父王還不是跟平凡的『女』人類有孩子,為什麼我要個『男』人類當老公就不行?你們這麼做就不會讓魔界的美女們吃味,覺得你們不重視她們嗎?」
「咳咳……」一聲咳嗽之後,像是會傳染似的,大殿裡的群臣跟著咳了起來。泰勒唇上的笑渦收了起來,懶洋洋地看了一眼率先咳嗽的戴蒙。
「茱莉亞,你實在是……」吸血族的大王子責怪地瞪著妹妹,說話要搞清對象嘛,罵泰勒是一回事,但把尊貴的父王也罵進去,就太過膽大妄為了。
「自古以來,身份尊貴的雄性有幾個出身卑微的侍妾,根本不足為奇;一位身份高貴的公主,卻下嫁低賤者,可會被議論。至於魔界的美女們,嗯嗯嗯,自有魔界的帥哥來追求,你不用替她們擔心。」
「我……」茱莉亞暗自著惱,她才沒雞婆到為誰擔心呢!都怪泰勒,害她氣得口不擇言。瞧父王的臉色,便曉得被她惹惱了。
「孩兒請求父王下令阻止茱莉亞再對羅彥廷有非分之想。」泰勒見其父臉色不佳,乘機做出請求。
「父王…」茱莉亞還想力挽頹勢,一改先前的盛氣嬌縱,委屈地頻眨眼眸,擠出了幾滴珍貴的淚水。
泰勒不願好不容易營造出的優勢喪失,再接再厲道:「孩兒全是為了大局著想。羅彥廷是善惡所保護的人,即使孩兒肯把羅彥廷交出來,善惡豈肯罷手?善惡如今雖是天堂的一員,但怎麼說,也是地獄的二王子,撒旦王一向最為護短,若為了羅彥廷跟善惡起衝突,先別說善惡的法力將折損我們多少員大將,就說他背後的靠山,天堂與地獄,就不是我們吸血族可以同時得罪的。況且,地獄一向與吾族交好,姑媽又是地獄的魔後,若因此壞了兩方交情,不是讓姑媽為難嗎?僅為了要滿足茱莉亞的私慾,我們有必要如此犧牲嗎?請您明鑒。」
這番話說得鏗鏘有力,合情合理,同時也大快人心。為了不讓茱莉亞夾纏不清下去,吸血魔王迅速作下決定。
「一切如泰勒所奏。茱莉亞,不准你再接近羅彥廷,對他有非分之想!」
「父王……」
「嗯——」伴隨著沉重如山的低吟的是吸血魔王冰冷深邃的眼神,「吾意已決,不必多言。」
茱莉亞張口欲言,但在戴蒙的阻止下,只好恨恨地退下,仇恨的目光兇惡地怒視泰勒。
將女兒的口服心不服都看在眼裡,吸血魔王微蹙起眉,轉向泰勒道:「茱莉亞有件事說對了。你流連人間美色,卻對魔界眾美女不屑一顧,對她們一點都不尊重。」
「父王明鑒,孩兒絕沒有對魔界眾美女不尊重的想法,我是……」泰勒皺起與吸血魔王相似的眉宇,傷腦筋地為自己辯白。
「我不管你怎樣。事情解決之後,你給我回來。我早就為你相好對象,夜靈是最好的人選。」
此言一出,驚愕的不僅泰勒一個,夜靈同時目瞪口呆,一旁的戴蒙更是忍不住道:「父王,為什麼您要把夜靈指給泰勒,我也是您的兒子呀!」
不知長子竟也對夜靈中意的吸血魔王顯得十分困擾。
「戴蒙大哥說得有理。」無意於夜靈、更不想得罪戴蒙的泰勒乘機道,「窈窕淑女,君子好逑。夜靈的美麗值得我們公平競爭,何況這件事也要尊重她自己的意思。」
吸血魔王望向靜默無語的夜靈,對於她,心中有著不下於對女兒的憐愛,因此才想將她與泰勒湊成一對,偏偏戴蒙也有意於她,實在是件傷腦筋的事。
「就讓你們兄弟公平競爭。」見夜靈微蹙起秀眉,綠眸裡閃過不快,他迅速地又說:「最重要的是夜靈的感覺,如果她不中意你們,不准你們去煩她。」
「是。」泰勒樂得順從,巴不得她最好別看上他。
一旁的戴蒙則信心滿滿,並對泰勒的知進退頗為滿意。
事情似乎圓滿地落幕了,只除了茱莉亞怨極、恨極的眼神。
哼,想要她放手,任羅彥廷和賽姬雙宿雙飛,這口氣她吞不下去。
等著瞧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