浴火之戀 第三章
    “映竹……”正平輕聲喚著懷裡的睡美人。她偎依在懷中的嬌軀,和她睡得香甜的俏臉,都教他捨不得將她喚醒,但總不能一輩子抱著她不放吧?

    雖然他是很想要啦,但等在屋裡倚門盼女的慈藹父母,可不容得他如此霸占他們的愛女。

    “到家了,映竹。”他再度溫柔輕喚。

    映竹緩緩張開惺松睡眼,頭下的枕頭格外溫暖舒適,真教人捨不得起身。她的羽睫輕顫著,迷茫的視線收攝進一張她朝思暮想的俊臉,就像午夜時分回繞著她的香甜美夢般,她情不自禁伸手撫摸他飽滿的下唇,柔軟如天鵝絨,觸覺是那麼真實。

    就在她贊歎不已時,正平的喉中發出低切的呻吟,含住她青蔥般的食指吸吮。酥麻的觸覺,不似夢境般虛幻,何況夢裡的正平從未對她做出這麼邪惡的事。映竹瞪大眸子,完全清醒過來,羞愧萬分地在他懷中掙扎。

    正平沒有被她眼中的怒意嚇著,反而露出慵懶、可惡的笑容,笑得就像個邪惡的花花公子般……迷人。

    “你的頭發更長了。”他愛憐地將散到她額前的秀發往後撥。“我喜歡你的長發。”

    “那我會剪掉。”她粗魯地回答,斗氣性質濃厚的口吻,令正平失笑。

    “我想,我也會喜歡你的短發。事實上,只要是你的頭發我都會喜歡。”他狀似十分認真地點頭,接著,寵溺的眼光變得深思。“或許,你光頭的模樣我也會喜歡。”

    映竹張口結舌,想不出話來反駁他玩世不恭的調情。正平什麼時候變得這麼厲害了?銳利的辭鋒讓她啞口無言。難道真要她理個大光頭來測試他話裡有幾分真情?

    “到家了。”他為她怔忡的表情莞爾。他下車繞過車頭,為映竹打開車門,伸手扶出仍生著悶氣的佳人。

    事實上,映竹也不是在氣他,是氣自己。她竟然像個花癡般伸手撫摸正平的嘴唇,就算是以為自己在作夢,也不該如此失態。

    他會怎麼想她?她煩惱地想著,瞪著依然扶著她雪白小手的古銅色大手發呆。

    “映竹!”

    激動、高亢的女性嗓音傳來,映竹凝神一看,發現是母親向她小跑步過來,趕忙從正平手中抽回小手,朝母親奔去。

    “媽……”她抱住母親,眼淚不爭氣地往下掉。

    “映竹,回來就好……”藍母輕撫愛女的肩,拭干眼角的淚水轉向正平,“正平,謝謝你送映竹回來。”

    “藍媽媽,你別客氣。藍爸爸今天的情形還好嗎?〞正平神態恭謹地問,眼中有著真摯的關懷。

    “再好不過了,不肯好好躺在床上休息,老是張望著門口,瞧他的寶貝女兒回來了沒。才剛被我勸進房裡躺下吧。”藍母埋怨。

    “我去看爸爸。”映竹破涕為笑。

    “等一下再去看吧,先回房裡梳洗一下。”藍母挽著映竹走進屋內,正平和小江拎著行李跟在後面。

    映竹走上原本樓梯,推開闊別七年的房門,立刻聞到甜柔的玫瑰芬芳,循著花香望向梳妝台,她發現嶄新的鏤花菱鏡前擺著精致的水晶花瓶,十數朵橘紅色的長莖香檳玫瑰插在瓶中綻放。

    深深吸一口玫瑰的芬芳時,時光仿佛又回到從前。正平送她的玫瑰,不知道陪伴她度過多少晨昏。

    “映竹,喜不喜歡房間的布置?這是正平花了好幾天的時間,親自為你布置的。”藍母在她身後誇耀地道。

    映竹愣了一下,眼睛看向玫瑰圖案的淺橘色窗簾,成組的玫瑰木制書櫃、書桌,以及衣櫃,還有水晶床上以玫瑰圖案交織成的枕頭、被套。

    眼眸頓時泛上淚霧,陣陣柔情自四面八方攻向她覆蓋冰雪的心。不期然地和鏡裡的正平目光交會,鏡裡反射出的專注柔情令她不知所措。

    輕喘一聲,仿佛抵擋不住他投向她的款款深情,映竹輕顫了起來,膽怯地以雙掌撐在梳妝台上,眼睫無力地垂下。

    “藍媽媽,映竹看起來累壞了,我把行李放在這裡,先告辭了。”心疼映竹的嬌弱,正平不忍心在她回來的第一天便給她太大的壓力,彬彬有禮地先行告退。

    “正平,今天真是太麻煩你了,你回去好好休息。”映竹的母親陪伴正平和小江走到樓梯口。

    “藍媽媽,你別送我了,陪陪映竹吧!對了,家母說明天晚上要替映竹接風洗塵,請藍爸爸和藍媽媽帶映竹一起過來便餐。”

    “替我向你爸媽道謝,明天晚上我們會帶映竹過去。”

    “那我先回去了。再見,藍媽媽。”

    藍母送走正平後,回到女兒房間,看見映竹拉開窗簾,站在落地窗前發呆。

    “映竹,你看起來累壞了,怎麼不去睡一下?”

    映竹緩緩轉身面對母親,眼中蓄滿淚水。

    “媽……”她低喊一聲,投人母親溫暖的懷抱。

    再次見到正平的沖擊,比她原先預估的要求得強烈。

    她當然估算不到正平會蛻變得這般成熟迷人,如果他仍是昔年那個青澀的愣小子,說不定她的心不會再次陷落;可他偏偏不是。

    歲月的歷練並沒有減損他的風采,反而在那張俊容上增添讓女性著迷的成熟魅力。他似乎變得更加的挺拔、健碩,眼中的熱情仍是那般熾烈,態度卻有十萬八千裡的轉變,以男人的圓滑挑情技巧,對付她這個戀愛心情仍停留在澀嫩青春時期的女人,太狡猾、太不公平了。

    是誰讓他的追求技巧有所進步的?

    一股濃烈的醋意脹滿心腦。

    “傻孩子,哭什麼呢?你已經回到家了,有什麼委屈盡管告訴媽媽。”藍母摟著愛女輕聲安慰。

    “我沒事,只是……太高興了。”映竹拭去淚水,擠出虛弱的笑容。

    “早該回來的嘛!”藍母不禁又開始埋怨,“你瞧正平對你多用心,一聽說你要回來、就忙著幫你重新裝潢房間。這幾年你不在家,正平天天到家裡來向你爸跟我噓寒問暖的,你爸爸還說,就是親生兒子也不見得這麼孝順,人家可都是為了你呀!”

    “別說了,媽。”媽媽根本什麼都不知道。映竹在心裡抱怨。

    “映竹,你……”藍母長歎一聲,不再多言,只無奈地道:“你睡一下,晚飯時我再來叫你。”

    映竹目送母親帶上房門離開,霧蒙蒙的眼睛巡視著既熟悉又陌生的房間。

    正平以前送她的幾個大玩偶被放在床頭櫃上,還有她最喜歡的幾本小說也散置上面。她感覺到眼中的霧氣又不急氣地凝聚,整個房間充滿正平的氣息,他替好挑選的寢具、窗簾,還有他送的玫瑰花。

    正平重新回到她的生活,或者他根本未曾離開過?

    唇邊泛起苦笑,映竹無力地跌向水晶床上,趴在淺橘色的枕頭上嚶嚶啜泣了起來。七年來行屍走肉般的時光,在眼淚之間流過,她仿佛又看見自己面對正平時的柔弱與無措。她再度墜人情海之中,只是不知道這次能不能全身而退,游到荒蕪的海岸;或是注定溺斃在情海中。

    她憤恨地捶著枕頭,心裡希翼的卻是另一種選擇——她想要跟正平駕著他們的愛之船,縱橫於情海之上。但他當年的移情別戀始終橫亙在他們之間,讓她卻步。

    正平真的還愛她嗎?

    如果是這樣,當年為什麼放棄她,選擇桑雲琵?

    他跟桑雲琵發生了什麼事?為什麼沒有跟桑雲琵在一起?是因為忘不了她嗎?

    這一連串的疑問,折磨得映竹頭昏腦脹。

    她太累了,不適合做這種耗費心神的推論。等她好好睡過一覺之後,一定能把這錯綜糾葛的情絲理得清清楚楚。她可不會那麼輕易投降,在心中的疑雲未散之前,樓正平別想再度擄獲她的心。

    意識逐漸模糊,心裡的、身體的騷動都逐漸淡隱,疲累攫住她,映竹陷人睡眠。

    恬靜的睡鄉之中,正平熾熱專注的眼睛像星星般照亮她美麗的夢。

    *** *** ***

    她回來了,終於回到他身邊。

    失去七年的珍寶,又能重新握在手上。

    仿佛還能感覺到她偎依在懷的體溫,淡柔的體香像玫瑰的味道。映竹向來習慣用玫瑰香料制成的沐浴精、洗發精、乳液,而他也沒忘記在她的浴室裡准備這些用品。

    眼光落到隔著一道灌木籬笆的兩層樓洋房。

    從陽台上,正好可以看見映竹的房間。

    記得年少時的那段歲月,情竇初開的他,數不清有多少個清晨、黃昏,白天、黑夜是對著映竹的房間方向發呆,只盼能碰巧捕捉到她娉婷的身影,或是窗內透射出來的昏暗光線。

    那份癡勁、傻勁,怕是連映竹也不知道。

    但沒關系,他打算這次一定要她明白。盡管他知道映竹尚未從他當年提出分手的傷痛裡走出來,不曾原諒他的感情出軌,不過這些都沒關系,在他耐心、不容她喘息的追求下,她終究會軟化的。

    誰教她也愛他,心裡始終只有他,不曾敞開懷接納另一個男人。

    他給了她七年的時間愛上別人,她卻交回給他一份寫滿他名字的心情日記。

    既然她的心無法接納另一段感情,就注定她是屬於他,必須接納他完全的真情奉獻,讓兩人走偏的命運重新會合,按著當行的軌跡行進。

    陣陣狂喜滿溢心田。

    在機場見到她時,他便知道癡情的守候有了代價。

    她那對澄澈的眼眸裡,有著難以掩飾潛藏的深情泛濫。乍然相逢的激動,讓她來不及武裝,只能讓真情流露。

    之後,她安心地偎依在他懷裡,更顯示她的芳心早就對他不設訪,被他這幾年的執著所打動。

    她心裡仍有他。

    這是他最大的籌碼。

    一抹興奮的光彩自正平眼眸深得爆閃出來。熾熱、專注的凝視,緊鎖住對面的落地窗。

    在那間他親手布置的美麗房間裡,映竹將展開她的新生活。嬌軟的身軀躺在他為她挑選的寢具上,鼻端聞到的是他親手為她插的玫瑰幽香。他的情意充盈在她房裡的空氣中,隨著她每個輕柔的呼吸,流進她寂寞的芳心。

    他的影像將填滿她的每個部分。

    想到這裡,男性的熱情頓時從正平的鼠蹊處竄起,夾雜著一抹焦灼的痛楚,泛濫至全身每個角落。

    他是那麼渴望她。

    守著清白的身軀,只為等候她的允諾。不管等待的代價是如何慘痛,忍受著長夜寂寥,忍受著身體燃燒的煎熬,將所有的精神、體力投注在工作上,這一切的一切,全是因為對她永不改變的癡情。

    他沒有一天忘得了她,即使是和雲琵在一起的那段時間,映竹的形影始終在他心底占住最重要的一席。

    在她整整離開的七年兩個月又十天當中,他對她的愛沒有一天停得了。五年前到麻省理工學院攻讀碩士學位時,他鼓起最大的勇氣到她位於哈佛校園區的住處拜訪,但她卻不在,他只好在附近徘徊到深夜。

    映竹的鄰居告訴他,她不在家。直到午夜時分,他才瞧見一輛銀色的法拉利緩緩開來。他躲在樹枝茂密的大樹後偷窺,看見一個金發碧眼的英俊男子挽扶著她下車。

    他們在門口吻別,金發帥哥在她唇上流連了好一會兒才離開。

    當時他的心都碎了,想沖出去抓緊那男人的衣領,狠揍他一頓,卻礙於沒立場,只能木然站在樹後,任淚水被夜風吹干。

    回到學校後,他埋首於課業之中,拼了命讀書,以一年的時間拿到碩士學位,被師長、同學譽為人才,每天都有各色美女圍繞在他身邊,想引起他的注意力,但他就像沒有感情的行屍走肉般,毫不動心。

    同學說他是現代柳下惠,女人在他背後稱他做冰人。這些人都不知道,他原有顆最熾熱狂野的心,卻被他親手扼殺了。

    是他親手將他最愛的女人往別的男人懷裡推,他親手扼殺了這段真情,根本沒資格責怪映竹移情別戀。他原以為他可以將這份感情升華,但他太高估自己。映竹就像他身體裡最重要的一部分,失去她就等於失掉心、失去靈魂、失去感覺,這輩子只能像行屍走肉般活著。

    一直到他的攻讀博士的第一年,他才重新活過來。

    他受邀參加指導教授的生日派對,在那裡瞧見在映竹住處看過的那名金發碧眼男子,身邊挽著一位紅發性感尤物,他不由自主地朝他走過去,腦海裡只想著:映竹呢?

    “艾力克,這位是咱們劍橋學園最出名的冰人。”正平的同學傑森為兩人介紹。

    “久仰,我是艾力克。”艾力克爽朗地伸出手和他交握。

    “果然像冰人。”紅發美女嬌笑著,對正平臉上的漠然深深著迷。“艾力克,你說他是不是跟你那位冰山美人有得比?”

    “她不是我的冰山美人,薇薇安美麗又聰明,是我不夠好,讓她忘不了她的中國情人。”艾力克的眼中淨是遺憾,他可是卯足了所有的男性魅力,仍無法打動那位東方美女的心。

    “薇薇安。”正平輕喃著映竹的英文名字,那是他替她取的名字。

    那年他們才剛上國一,兩人開玩笑地替對方取英文名字,他們從二十六張英文字母卡中各抽一張,映竹抽到的是V,他順口說出了薇薇安這個名字。

    “為什麼取這名字?”映竹間。

    “聽起來很優雅。”正平搔搔頭說。

    而正平抽到的是T。

    “叫湯瑪斯好了。”映竹沉吟道。

    “好名字。”正平笑吟吟地說,當時的他,只要是映竹說的話,一律奉為聖旨,比他父母、師長的話還管用。

    “湯瑪斯,你在想什麼?”傑森拍了拍他的肩膀。

    “沒什麼。”他從恍惚中回過神來,眼光熱切地盯著艾力克,“薇薇安還在哈佛嗎?”

    “離開了,她拿到博士學位後,西岸有位大老板瞧中她的論文,聘她到矽谷。”艾力克若有所思地瞧著正平。

    “矽谷?”正平感到心髒抽痛了一下,沒想到映竹會躲他躲得那麼遠。她早知道他在劍橋學園,這麼做是擺明不想見他吧?

    “湯瑪斯,你的中文名字是正平嗎?”艾力克的眼中閃過一絲妒意。

    “你怎麼知道?”正平訝異的問。

    “薇薇安的室友告訴我,有次薇薇安發高燒時,嘴裡一直念著‘正平’,她猜想一定是薇薇安放在床頭櫃那張照片上的男人的名字。”艾力克冷冷地回答。

    “你進過她房間?”正平眼中燃燒著怒火。

    “沒有。”艾力克淒然一笑,“我最大的榮幸不過是送她回家。雖然曾經鼓起勇氣吻過她一次,但她就像尊冰冷的希臘女神神像般沒有反應。她眼中的悲哀和絕望,我始終無法忘懷。直到那時候我才知道她為何被稱為冰山美人,因為她根本沒有心。”

    就在那一剎那,正平覺得自己又活過來,映竹始終是愛他的,她忘不了他,就代表他還有機會。

    他更加拼命地求取學業上的榮耀,終於在兩年後順利拿到博士學位。好幾次他都想飛到西岸去找映竹,卻以堅定的意志力按捺住這份渴望。他還配不上她,他必須等到在事業上有所成就後,才能去找她。

    幸運的是,這幾年映竹並沒有和其他男人交往——這當然是藍媽媽私下透露給他知道的,所以他才能安心地在事業上沖刺,協助父親和藍爸爸,拓展兩家共同經營的德昌科技公司。

    皇天不負苦心人,他終於等到她回來,回到他身邊。

    喜悅的狂潮淹沒了他。這次他不會再放開她了,他已為她准備好,要卯足全力重新開啟她被冰雪封住的心。

    “我愛你,映竹。永遠愛你。”盈滿情意的低喃,隨著金風送爽,送進對面的兩層樓洋房,給那正沉睡在甜美夢鄉裡的佳人。

    映竹滿足地輕歎口氣,夢裡的正平也正對她說著同樣的情話。

    *** *** ***

    “曉寶,你要回去了?”揚鵬驚訝地問著他美麗的助理。每個星期三她總會陪他在研究室裡待到深夜,今天倒反常起來。

    “桑大哥,今天家裡有客人,媽媽要我早點回去。”曉寶唇邊露出可愛的梨渦,笑容像水般溫柔。

    嬌俏動人的曉寶總讓揚鵬想起自己的妹妹雲琵,有時候他會納悶,像曉寶這麼活潑的女孩,怎會對枯燥的物理學有興趣?

    雖然物理學對揚鵬而言一點也不枯燥,他自幼就受父親薰陶,對物理學產生莫大的狂熱。不過,他能進中央研究院可不是靠這股狂熱,或是父親的影響力,而是他努力得來。

    “什麼樣的客人?”他順口問曉寶。

    “是映竹姐啦,她昨天才回國,爸媽要替她接風,但最主要還是為了哥哥。你也曉得哥哥對映竹姐……”曉寶絮絮叨叨地說著,難得揚鵬今天心情好,肯跟她閒聊,她當然得把握機會。

    “藍映竹?”揚鵬的語氣熱切起來。

    她回來了?終於回來了。

    “是呀,你好像也認識她對不對?”曉寶心裡升起懷疑,如果她沒有記錯的話,當年哥哥和映竹姐之所以沒有訂成婚,好像跟揚鵬有點關系。

    那時候映竹姐好像跟揚鵬走得滿近的。

    “對。”揚鵬的思緒飛到初見映竹的剎那。

    映竹高挑美麗的身影,即使相隔七年,仍讓他為之屏息,情難自禁。

    “是正平介紹我們認識的。”

    在未見映竹之前,他還嘲弄正平成天把心上人捧成仙女般高不可攀。雖然他早聽說企管系的藍映竹是個氣質高雅、美麗出眾的才女,但總不信世上真有美貌、智慧兼具的女子。

    直到正平邀他參加他和映竹的生日宴會。

    當正平挽著那道美麗的身影來到他面前時,他才知道他這一生中最大的遺憾是什麼,就是未能早一點認識藍映竹。

    一襲由名家設計的白色小禮服,將藍映竹襯托得像神話中不食人間煙火的仙女。晶燦的明眸飽含海般難測的智慧,驕傲的小臉上煥發著令人一見傾倒的光彩。

    當她踩著優雅的步伐、小鳥依人般偎著正平走向他時,揚鵬首度嘗到嫉妒的滋味。

    原來那是種能刺穿全身的痛苦,教人瘋狂的情緒。

    從小就是資優生的他,從來不曉得什麼叫嫉妒。因為,他本身便是人們嫉妒的對象。可是那一刻,在看見映竹溫柔的對正平微笑,澄澈有情的眼眸裡映滿正平幸福的笑容時,他瘋狂地想上前拆散兩人。

    為什麼教他遇上她,在她的心已有主人時?

    滿腔的憤恨幾乎摧毀了他的理智,若不是桑家有名的自制力阻止了他,只怕他會不顧一切奪門離開。

    這世間怎會有如此靈慧的女孩?

    他選擇留下來,以癡心將她的絕色收納人心底珍藏。他無望地注視她的美麗,將那如遠山的黛眉,若秋水的明眸,帥氣驕傲的瓊鼻,紅艷若玫瑰的菱唇,白晰整齊的貝齒,優雅修長的頸項,凝脂白玉的肌膚,還有伸向他的那只欺霜賽雪的小手,一一刻畫進記憶深處。

    是個美人,他在心裡祈禱著,希望她僅是個美人。

    沒有斐然的文采,沒有深度的內涵,最好還要有一副教人不敢恭維的驕蠻脾氣,這樣子,他便能在下一刻將她忘記。

    但該死的,她那副雍容高雅的氣質可不是美色可以堆積出來的。等到她開口說話,那如玉撞擊的好聽聲音,吐露出來的是教人悠然神往的蘭蕙芬芳。

    她的高雅,讓他想進一步親近她。絲毫沒察覺到他的私心的正平,熱絡地為他制造機會。

    正平那個傻瓜,坦蕩的心思不容一絲黑暗的情緒。當他是個無情無緒的木頭人.大方地邀他和美麗聰慧的女朋友共處。

    悲劇於是造成,他陷人愛情的泥淖,加人崇拜藍映竹的凡夫俗子行列。

    相處的時日越久,越發被映竹的氣質談吐所吸引。

    她那尊貴如女王的儀態;無論何時都獨揖清芬的秀顏;水晶般剔透的敏思;舉手投足之間無不顯現其秀逸高雅的豐姿,比曹植筆下的洛神更教人神往。

    有時候他實在恨她為什麼會這麼完美。

    如果她笨一點、丑一點,或是虛榮一點就好了。

    但她偏偏心思剔透,美麗出塵,更可恨的是她對正平的感情,堅逾金石。

    即使正平移情別戀,她仍拒絕了他的求愛。

    心頭的舊創隱隱作痛著,將他猶沉浸在昔年舊夢裡的思緒喚回冷酷的現實。

    “她不是一直在美國嗎?”揚鵬努力以淡漠的語氣說道,以聳肩的姿勢顯示自己的不在意。

    曉寶審慎地評估他臉上的表情,最後是挫折的放棄。她永遠都無法從桑揚鵬唆逸的眉目間,看透他的情緒。或許一切只是她多疑。

    “是呀,這次是因為藍爸爸中風,所以她才回來。”

    “她打算待多久?”

    “還不知道呢,得看看哥哥留不留得住她。你知道我爸媽急著抱孫子,偏偏哥哥又對映竹姐一往情深,執意非她不娶。這次好不容易才把映竹姐勸回來,就看哥哥有沒有本事。”

    曉寶收好皮包,准備離開。

    “曉寶……”揚鵬急切地喊住她。他該找什麼理由,讓她邀他回去?

    “我跟你大哥及映竹好久沒見了,真想跟他們聚一聚。”他佯裝不在意地說。

    “呃?那你要不要跟我一起回去?”天真的曉寶果然上當。

    “會不會太打擾了?”揚鵬忍不住粲然一笑。

    魅力十足的男性笑容,讓曉寶的心跳有如小鹿亂撞。勉強壓抑下心中的傾慕,她輕快地道:“怎麼會呢?你好久沒到家裡,前幾天媽媽還問起你呢!”

    “那你等我一下,我馬上就好。”揚鵬趕緊收拾好桌面的資料,穿上深色西裝,拎著公事箱,挽住站在一旁呆視他的曉寶。

    “我們走吧。”他急躁地催促著,一顆心早被映竹的身影占滿。

    七年了,他終於可以再見到她,這次他不會放棄的,非贏得佳人芳心不可。

    樓正平,你等著接招吧,我不會輕易放手。

    揚鵬在心裡下著決定,情場如戰場,雖然和正平視如手足,但在愛情的國度裡,加父子也可以捉對廝殺,何況只是朋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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