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魅冷眼旁觀地看著善惡兩手鬆松的環住安琪的腰,擔任母雞身後的第一號小雞。他蹙眉壓抑住心裡的一絲不快,忍不住懷疑善惡此舉是在替他鋪路,還是替自己鋪路?
泰勒同樣不以為然的瞪著善惡放在安琪腰上的手,冷笑一聲後,開始老鷹的攻擊行動。夾雜著驚慌、歡樂的尖叫聲揚起,童稚的聲音吸引了不少人駐足觀賞,魔魅的眼光只專注的停留在安琪那張紅通通的蘋果臉上。
雖然穿著深色的修女服,仍遮掩不了安琪臉上飛揚的少女光彩。那雙向來溫暖的藍眸裡,此刻因為興奮的刺激,而閃爍著和天空同樣清澈明亮的藍,就像是在空間中來去的風般自由。魔魅發現自已很嚮往那種感覺,清楚地意識到安琪已在這看似無聊的遊戲中,暫時拋棄不屬於她年齡的沉重使命,回復了少女的青春。
他多希望他也能拋掉心中積累多年的沉重感,只是他太老、太累了,也太習慣多年來禁錮他的嚴寒在牆,無法像她那般自由地解放出自已。
他感到遺憾,心情也格外沉重起來。
又一波的尖叫聲響起,另一名無辜的小雞被泰勒這只吸血老鷹捉住。魔魅可以感應到安琪的心中掠過些微失望,但她很快恢復明朗的心情,更賣力的護衛翼下的小雞。
這只是遊戲而已。
魔魅曉得如果在現實世界中,安琪失去她的小雞,一定會非常傷心的。而他發現自己居然難以忍受想像她悲傷的容顏,彷彿只要那張快樂的小臉上出現一絲哀愁的因子,便足以左右他的情緒。
他不禁對這個念頭蹙眉。
突然,在另一波稚嫩的尖叫聲中,夾雜了清脆的裂帛聲。魔魅愕然地發現在東倒西歪的「雞」群中,「母雞」正表情尷尬的低頭注視自己被撕裂的修女袍下擺,而「老鷹」則愣在當場,瞪凸了眼睛,注視著修女袍下暴露出來的一小截漂亮的小腿。
善惡坐在草地上,很滿意自己的傑作。力量和方位拿捏得恰到好處,完全是大師級的演出。他選擇在遊戲進行得最為熱絡時,進行這一小段無厘頭卻十分必要的表演。
「對不起,安琪。」他表情惶恐的喊道。「天啊,瞧我做了什麼事!」
「沒關係的。」善惡臉上滿揚的罪惡感,輕易引出安琪的母性反應,反過來溫柔地安慰這個一臉羞愧的美少年。「只不過衣服破了而已,沒事的。」
「你真是太好心了,安琪,一點也不怪罪我的粗魯。我該怎麼報答你呢?」善惡的表情像個急欲彌補過錯的孩子。
「這只是小事而已。」安琪搖著頭,不在意的用手拉住被撕裂的衣擺。「不過,我需要換件衣服。」
「我明白。」善惡連忙點頭。
「啊,不要。」小朋友們大聲抗議,「我們還要繼續玩。」
「我們當然會繼續玩。」善惡很快地接口,「只是暫時換個母雞而已。」
「可是誰來當母雞呢?」安琪不經意的問。
「嗯……」善惡假裝在思考,藍眸滴溜溜轉個不停,從周圍圍觀的人群臉上一一掠過,很快停留在他已然設定好的目標物上。
「找我大哥好了。他一個人站在那裡挺無聊的。」他愉快的道,轉向魘魅打招呼,唇邊的笑容甜膩得教人毛骨煉然。「大哥,快過來,我們需要你幫忙。」
這小子又在搞什麼鬼?魔魅在心裡咕噥道。在安琪殷切的眼光下,他不情願的走向他們。
善惡很快將規則說了一遍,也不管魔魅同不同意,立刻催促安琪回去換衣服,重新開始另一輪的遊戲。
在新任「母雞」魔魅陰沉的瞪視下,「老鷹」泰勒的攻擊行動自然顯得縛手縛腳,搞了半天也沒捉到一隻小雞。正當泰勒停下來喘口氣時,卻發現原來應該在魔魅身後的善惡居然不見了。
※ ※ ※
安琪換好衣服走出房間時,看見善惡迎面向她走來。
「你怎麼會在這裡?」她訝異的問,不明白該在草坪上和小朋友玩耍的大男孩,何以會闖進向來屬男性禁地的修女寢室區。
「我有事找你。」善惡微笑地道。
「什麼事那麼急,不能等我過去再說?」安琪喃喃抱怨著,藍眸戒備的四下觀望。「難道你不曉得這裡不是外賓可以進來的嗎?」
「對不起啦,我太心急了。」善惡像個小男孩懺悔著,然而熠熠生輝的藍眸裡卻洩漏出頑皮的光芒。「不過我很小心,都沒人發現我喔。」
「你啊——」安琪只能像原諒安佐一樣,無奈地對他搖頭歎氣。「算了,你到底找我有什麼事?我們還是到外面說比較好。」
「可是我的事很私密,不能讓人聽見。」他為難的回答。
「那我們到孩童的遊戲間去談,這時候那裡沒人。」
到了一樓左翼的遊戲間後,安琪坐在一張矮木凳上,示意善惡坐在她身邊。
「說吧,到底是什麼事?」
善惡默默瞅了她一會兒才開口:「安琪,我第一眼見到你,便覺得你是個很善良的好女孩。」
「唔?」安琪表情茫然,抓不到這段開場白的確切含意。這個像天使般的男孩,在兩人相見之初,便令她生出一種如見親人的好感,甚至對他直呼她名字的舉動也不以為忤,反而覺得分外親切。
「安琪,我觀察了你很久,覺得你是做這件事的最佳人選。」善惡嚴肅的說。
「人選?」她更加困惑了,她是什麼人選?
「嗯,你一定要幫我。」
「幫你?」安琪心情放鬆下來,天生的善良令她樂於助人。「我能幫你什麼?」
「安琪,你真的願意幫我嗎?」善惡藍寶石般的眼眸裡有溫柔的波光流轉,讓他的眼神看起來十分熱烈、真摯。
「只要我做得到,一定盡心幫你。」她鼓勵他繼續說下去。
「太好了。」善惡垂下眼瞼,如釋重負的輕歎口氣。「你知道我為什麼伴著大哥到這裡來嗎?其實,我是陪他來散心的。」
「嗯?」安琪對他的話不置可否。
「你應該……」善惡欲言又止地看了她一眼,眼裡多了一份難言的憂傷。「唉,我想你也看得出來。我大哥沉默寡言,事實上他是……他從小就有自閉症。」
「自閉症?」安琪顯然深受震驚,微張著小嘴,無法置信前兩日冒著生命危險救她的恩人,竟然有自閉症。「可是……」她困擾的呢喃,「他看起來很正常啊。」
善惡清了清喉嚨道:「表面上是很正常。」
「他除了不太理人外,一點也看不出來。」安琪謹慎的瞄了善惡一眼。
「這是自閉症非常明顯的特徵。」他儼如專家般評論。「一般有自閉症傾向的人,往往都對外界事物漠不關心,活在自己小小的世界裡。」
「可是,我認為魔魅先生對外界事物還是關心的。」安琪狐疑的說。回想起和魔魅短暫的兩次見面,她直覺到他並不像善惡所言般患有自閉症,否則他不可能冒險救她。
「我就知道你會這麼說。」善惡的藍眼裡閃過一絲揶揄。「其實我大哥的自閉症並非先天就有,而是後天的生活環境造成的。有極長的一段時間,任何事物都無法引起他的一絲熱情。他只是像個旁觀者般看待週遭發生的事情,彷彿這些事都跟他完全無關似的。」
「可是他……」
「我曉得你的意思。」善惡揮揮手,好像在彈掉無關緊要的小灰塵。「這也是我想找你幫忙的原因。那一天,他突然不顧性命的衝過去救你,又對你百般保護,讓我深刻領悟到一件事。他似乎……」他猶豫了一下,「挺在意你的。」
「怎麼會呢?我們之前又不認識。」安琪不自在的紅了臉。
「這……」善惡像個做錯事的小孩般垂下頭,眨了眨眼後,露出羞怯的笑容。「我想我必須招供。其實在那之前,我跟大哥在樹林裡偷偷跟蹤你們有一會兒了。所以他才能在最危急的一刻來得及救你。」
「你們……跟蹤我?」安琪結巴的問。
「我們沒有惡意。」善惡很快地解釋,「因為你們看起來是這麼無憂無慮,所以我才會帶著大哥跟在你們身後,想分享點你們的喜悅。」
「原來如此。」安琪釋然的一笑。
「希望你不介意。」
「我當然不介意。」她安撫的拍拍善惡放在膝上的手。「對了,你說魔魅先生的病是後天造成的,那究竟是怎麼回事?」
「是這樣的,」善惡再度換上悲傷的面容。儘管心裡偷笑了半天,但他還是擺出淒惻的神情,以期獲得安琪的同情。「我大哥他……唉!」
「到底怎樣?」他的歎息聲引發了安琪最柔軟的慈悲心。雖然她實在無法想像魔魅那般剛毅的男人,曾經發生過任何悲慘的事。
「事情是這樣的。」善惡的藍眸中充滿悲傷抑鬱,「我跟我大哥並不是親兄弟,我們是同父異母。」
「這……我想也是。」安琪點頭表示贊同。這兩兄弟長得完全不相像,她早就在懷疑了。倒是魔魅和泰勒比較像親兄弟。
「家父跟我大哥的母親之所以結合,完全是為了兩大家族的利益,因此婚後的生活並不是很幸福。我大哥的母親脾氣凶暴、心胸狹窄、生性好妒,家父受不了,自然是往外發展,結果認識了家母。」善惡說到這裡時,情不自禁的輕歎了一聲,眼中充滿孺慕之情。「家母是個非常溫柔的女性,美麗又善良,家父的一片柔情全繫在她身上,自然引得我大哥的母親妒火中燒。她對家父無可奈何,只能把氣出在兒子身上。我可憐的大哥,自幼因為母親的壞脾氣而遠離父愛,又飽受親生母親的精神虐待,他脆弱幼小的心靈如何承受得起這樣的折磨?!嗚……真是太可憐了。」
說著說著,善惡便唱作俱佳的掩臉低泣起來。安琪乍聽到這麼悲慘的故事,只覺得鼻頭一酸,眼淚不自禁的氾濫開來。
「我沒想到他這麼可憐……」她抽噎著,為那個心靈飽受傷害的寂寞小男孩而哭。雖然他現在是這麼強壯,也不會再被人欺負,但幼時的他卻是那樣無辜的替父親承受母親的怒氣。
天啊,怎麼會有這麼悲慘的事?她在孤兒院裡備受修女們呵護地長大時,卻有人被親生的母親虐待!
「唉,你不知道我大哥的母親有多凶。」善惡繼續編造出更可憐的遭遇,以打動安琪的軟心腸。「她發起脾氣時,就像會冒綠火的妖怪,聲音大得嚇死人,連我父親都要抱頭鼠竄,躲到一邊涼快去。所以你想想,我大哥小時候有多可憐啊,簡直被嚇得如驚弓之鳥。而他又不會保護自已,只好將這些醜陋隔絕在他純真的心靈之外,來個視而不見、聽而不聞。你知道嗎?他甚至有過一年都沒說一句話的紀錄。」
迎上善惡悲傷的藍眸,安琪胸口的莫名疼痛更加劇烈。她吸了吸鼻子,勉強控制住眼中威脅著要狂湧而下的淚水。
「都沒有人……安慰他,或是……其它?」她哽咽的問,淒楚的語氣連善惡這樣身經百戰的魔鬼都有些招架不住。
「嗯……」他先清了清喉嚨,抑制被安琪影響的激動情緒。不愧是和他母親同等級的天使,一顰一笑皆有感惑人的魅力。他突然慶幸自已不是這項任務的主要執行者,否則只怕……情關難過哩。
可憐的魔魅,他幸災樂禍的在心裡笑道。
「我一直很想安慰他啊。」善惡摀住胸房,語氣充滿挫折。「可是他根本不接受任何人的關心。後來我再也受不了了,徵得家父的同意後,帶著他四處走走看看,希望能開啟他封閉的心靈。可惜的是,這些年來一直沒啥進展。」
「我看也未必沒進展。」安琪倒挺樂觀的,「至少他懂得關心人、幫助人,否則也不會救了我跟羅蒂。而且,他還認得泰勒先生,跟他打了招呼。所以我想他是有進展的。」
「安琪,你真是太會安慰人了。」善惡感激涕零,「其實這一切都是你的功勞。若不是看到你像個天使般照顧那般孩子,我大哥也不會深受感動的開啟心房。泰勒跟我們已經很久沒見面了,大哥雖然不是很喜歡他,但到底一眼便認出了這個表弟,這都是因為你。」
「我才沒你說得那麼偉大。」安琪害羞的垂下頭,隨即像想起什麼似的睜著困惑的眸望向善惡。「有一點很奇怪哩。泰勒先生看起來遠比你年紀大,可是你卻喊他表弟?」
善惡揚揚眉,露出古怪的笑容。「其實這一點也不奇怪。有些人就是長得一副老頭樣,再加上我又是娃娃臉,所以泰勒雖然只比我小一些,看起來卻此我老。」
「原來是這樣。」安琪點著頭,心裡卻興起另一波的疑惑。善惡他未免太娃娃臉了吧,看起來只像個十七、八歲的翩翩美少年。
「哎呀,說了這麼多,我好像還沒把重點講出來。」善惡言歸正傳,換上嚴肅的表情。「剛才我提過要請你幫忙,其實就是想請你幫助我大哥打開封閉的心靈,恢復正常。」
「我很願意幫忙,但我實在不曉得該怎麼做。」安琪頗為難。
「只要你答應幫忙,事情很簡單的。」善惡小心的收起詭計得逞的笑容,溫柔的望著她。「你是個充滿愛心的善良女孩,只要你願意以對待孩子們的耐心和溫柔對我大哥,相信很快就能撫平他心靈上的創傷。我希望你能做大哥的朋友,以女性的關懷溫暖他冰冷寂寞的心靈,彌補他幼年所欠缺的母愛,這樣我大哥才會恢復正常。」
「可是他終究不是個孩子,而且修道院也不是醫院。」安琪傷腦筋的說。
「難道修女不能交朋友嗎?」善惡不服氣的嚷著,「如果你是擔心貴院院長不同意,我會設法解決。只要你答應幫忙,其它的事你就不必煩惱了。」
「我當然願意幫忙魔魅先生。」安琪急切的說。她無法否認自己對那位俊美無敵的救命恩人除了感激外,還有種她無法理解的憐惜。每次面對他幾無表情的臉,她就產生深切的同情,渴望能在他美麗的綠眸,和冷峻的唇線上瞧到一絲的溫暖。
「太好了。」善惡滿意的笑著,正打算和安琪敲定進行的方式時,遊戲間門口出現一名不速之客。
「啊,原來你們在這裡。」嘲弄的男聲響起,善惡輕攏著眉和安琪轉向門口。是泰勒。
「我找了你們半天。」他埋怨地道,譴責的眼光轉向善惡無邪的俊臉上,彷彿在指責他好詐,乘機拐得美人獨處。
「我們在談些事。」安琪自然的說,然後她感應到善惡扯了扯她的衣角,訝異的轉向他。
善惡投給她一個安撫的笑容,再神色自若的轉向泰勒,甜甜的道:「泰勒表弟,請問你找我們有什麼事?」
「哼,」泰勒不悅的撇撇唇,「遊戲已經結束了。」他意有所指的瞪了善惡一眼。「梅理莎院長答應我,三天後的下午讓安琪帶著院裡的小朋友到琶星堡做客。」
「這不是太好了嗎?」善惡以太過愉快的口氣說道,和安琪交換了個眼神。
「他們是到我的琶星堡做客!」泰勒氣白了臉,一字一字的強調著。
「那是當然。」善惡綻出天使般的笑容,「我和大哥也會一直在琶星堡叨擾,等待安琪來訪。泰勒表弟,我知道你是個很仁慈的主人,總是那麼好客。」他轉向安琪笑道:「安琪,我相信你也看出泰勒的彬彬有禮,你和小朋友們一定會受到熱烈的招待。」
「我相信。」安琪朝泰勒露出信任的笑容,頓時讓英俊的吸血族八王子神魂顛倒。
「呃,是的。」他茫茫然的傻笑著,一時間竟沒有察覺自已又被善惡耍了一次。
※ ※ ※
在地獄裡,被人形容成眼冒綠火的兇惡女人,正一手插著腰,一手指著抱頭鼠竄的老公,以嚇死人的嗓音大聲咆哮著:「你聽到你的寶貝善惡說什麼嗎?居然說我是眼冒綠火的妖怪,還說我的聲音大得嚇死人,把你嚇得……」她愣了一下,不敢相信地揉了揉眼睛,果然見到她的老公撒旦王躲在一張椅子後偷望她。
「好啊,我還在奇怪善惡怎麼會說出這麼大逆不道的話,原來是你在他面前編派是非!」
伊娃越說越氣,一把從椅後揪出丈大,將他拽到地上,然後撲坐在他身上捶打一番。
「說!你是如何在他們母子面前誹謗我?」
「我哪有誹謗你?」撒旦王護住頭臉哀鳴,「我只是實話實說而已。好啦,我是有在潔蓮面前訴過苦,但那絕不是誹謗。」
「不是誹謗?!」伊娃氣得咬牙切齒,「你是說你真的認為我是眼冒綠火的妖怪?撒旦,你這個渾球,竟敢這樣說我!何況我根本沒虐待過魔魅。」
「我可沒說過那種話。」撒旦實在忍受不住老婆的粉拳繡腿,連忙掙脫她的箝制,從地上跳起。
「你沒這麼說,善惡怎麼會那麼講?」伊娃淚漣漣地指控。
「他不過是想引發安琪的同情心,才編出這樣的話。」
「但也不該說我是……」伊娃氣得說不下去,只能張牙舞爪、齜牙咧齒地對老公咆哮。
撒旦受不了她的惡形惡狀,連忙變出一座鏡子立在老婆面前。
「瞧瞧你自己的樣子吧!你能怪善惡那麼說嗎?全地獄裡的人都知道你發火時是什麼模樣!」
鏡中那個冒著綠火的妖怪是她嗎?
伊娃被鏡裡的影像嚇了一跳,連忙收起兇惡的嘴臉,攏了攏火焰似的紅髮,擺出一副絕色佳人的模樣。
「我哪有嘛!」她嬌嗔地嘟起紅唇,對著鏡子巧笑倩兮,搔首弄姿。
撒旦在心裡偷笑,鏡子果然是對付女人的不二法寶,有哪個女人膽敢面對鏡中醜陋的自己?自然得對親愛的鏡子展露出最美麗的一面囉。
他忍住笑意,故意清了清喉嚨,將伊娃從顧影自憐中喚醒。「你要是一直都保持這般溫柔嫻淑的模樣,不是很好嗎?」
伊娃聽了,心頭一把火又往上冒。才稍微蹙了蹙眉,撒旦立刻示意她看鏡中人,嚇得她火氣全消,連忙擺出最嬌媚的姿態。
「這樣才對嘛!」撒旦狡黠地笑道:「其實你非但不應該責怪善惡這樣說你,反而要感激他為魔魅製造機會。」
「怎麼說?」她狐疑地問。
「先前我不是說過了嗎?」撒旦高傲地睥睨她,他可是好不容易才製造出這樣的機會,可以在伊娃面前趾高氣揚一番。「魔魅那副冰冰冷冷的酷樣很難打動女孩子。你也看見了,他連彎彎嘴角、邪笑一個也做不到。要知道,此番對付安琪,必須以完全的男性魅力征服她軟弱的女人心才能成功。若是魔魅連對安琪笑一個也吝嗇,要如何讓安琪對他產生好感?可是你卻固執地不肯相信我跟地獄長老的判斷,明知道魔魅不適合這次任務,還誤會我袒護善惡。」
瞧撒旦那副好委屈的模樣,伊娃在心裡連連冷笑,不過表面上她還是維持住端莊的俏模樣,不讓鏡中人的臉有一絲變形。
「原來是我誤會你了,這麼說我該向你賠罪囉?」儘管她笑得甜似蜂漿,然而在冷的綠眸卻沒有絲毫笑意。
撒旦勉強忍住打冷顫的衝動,故作輕鬆地道:「那倒不用了。我只是想讓你瞭解,我和地獄的長老們先前的判斷是正確的。」
「也就是說,你們父子都可以擺平天使,唯獨我的魔魅不行?」她的聲音越甜,眼神也就越冷。
「我沒那個意思。」撒旦趕緊打哈哈,免得又惹出老婆母夜叉的本性。「問題在於魔魅的臉皮緊繃得像是千年寒冰,別說打動女人心了,只怕稍微靠近他一些,就會被他凍得逃之夭夭。還好善惡聰明地把魔魅的拒人於千里之外解釋成自閉症的症狀,還替他製造了一個接近安琪的機會。你知道天使都有滿肚子的愛心準備施予人類,善良的安琪當然也不例外。善惡便是利用她這個弱點,誘使她主動關懷魔魅。你知道,同情是很容易變成愛情的。」
不,她不知道。不過她曉得親愛的老公絕對很清楚這點!伊娃醋氣沖天地想著。
當年他對月光的母親艾晴,便是因憐生愛,不但動了情慾,還讓她懷了地獄的三王子月光。甚至在艾晴死後,他不惜上瓊碧落下黃泉,癡心地尋覓到艾晴所托生的蘭花,將她偷渡回地獄安置在蓮宮中,三不五時便跑去跟他心愛的蘭花傾吐情衷。
伊娃悶哼一聲,他還以為她不知道呢!她只是選擇睜一隻眼、閉一隻眼而已。
「這麼說,你的善惡反而對我的魔魅有恩囉?」
「你別這麼說嘛,他們是兄弟,互相幫助也是應該。」撒旦謹慎地觀察著伊娃的表情。「你老是認為我較偏愛善惡和月光,其實我對魔魅也是同樣關心。只是魔魅的能力向來很強,我的關心便無處可施。現在你總該明瞭我當初反對魔魅接近安琪,完全是為了他好。而且從這次善惡主動幫忙他看來,更可見他和魔魅手足情深。善惡本來可以利用安琪對他的好感,將魔魅排除在外,一舉勾引安琪建功,可是他並沒有那麼做。他不但編出謊言促使安琪主動接近魔魅,而且還把覬覦安琪的泰勒耍了一記。」
提起泰勒攪局的事,伊娃便覺得臉上無光。她就知道只要滲入人類的血緣,不管是源自何等尊貴的魔族血液,都會變得卑劣。可是她卻沒想過,泰勒的所做所為完全是茱莉亞授意的,應受責怪的其實是擁有純正吸血族血統的公主。
「哼,也不知道他安的是什麼心!」伊娃喃喃罵道。她才不相信善惡會那麼好心呢!
他看似善良的清純藍眸,事實上卻包藏著魔鬼的狡黠。外表宛如他美麗清純的母親,內心卻像撒旦一樣邪惡、善變。她很清楚善惡絕不是基於兄弟之情才這麼做——這比較像是「蠢蠢」的月光會做的事。他一定是有陰謀的。
但到底是什麼陰謀呢?
饒是尊貴的地獄魔後伊娃,也忖測不出善惡真正的心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