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晚,夜特別的黑,林梢間的風聲聽起來格外嚇人。雖然不至於狂風大作、雷雨傾盆,但晴朗的夜空的確悄悄的飄來一大片烏雲,籠罩住修道院的上空。
安琪睡得不是很安穩,至少不像平常一樣安穩。她是個鮮少作夢的人,但今晚夢神似乎決定特別照應她。白天發生的驚險場面,和內心不明的渴望與惶惑,交織成一個荒唐的夢境。
她的眼球不安的在眼皮下轉動,輕淺的呼吸急促了起來,讓在她床上方窺視的男子一再的皺眉。
魔魅終究敵不過想見她的慾望,趁夜而來。
他只是想看看她、聞聞她,想知道那張清麗純淨的小臉究竟有何魅力,能侵入他的思緒中。
她應該只是他的任務罷了,卻奇異的在他心頭佔住一個角落。數千年來未曾動搖過的鐵心,似乎鬆動了些,某個稜角的石塊正威脅著要碎裂崩落。
這是什麼前兆?魔魅畏懼的緊攏著眉頭,心頭湧上陣陣恐慌,彷彿已預感到跟安琪繼續接觸,可能會毀掉他大半的魔基。
其實,他可以將她交給善惡或是泰勒處理。
這麼做在面子上是有點掛不住,但總比讓自己被這些莫名其妙的情緒籠罩住要好。反正追求女人向來不是他的專長,他冷硬的外表不若泰勒的慇勤或是善惡的笑臉那般討好女人心,安琪有可能……
這個想法令他感到十分不快,他甚至無法容忍想像安琪依偎在泰勒或是善惡懷抱中的畫面。
算了,不過是個女人,有什麼可怕的?
他又一次做著心理建設,告訴自己,他可以應付得了她的。心頭的那股野蠻衝動,讓他很想將她擄到無人的地方,以蠻橫和威勢說服她跟他下地獄。
「這樣是不行的,大哥。」
魔魅彷彿又聽見善惡的話在耳邊響起。在善惡拉著他離開泰勒俗麗的起居室,來到遍植奇花異卉的花園後,善惡收起向來的嘻皮笑臉,以十分嚴肅的口吻推翻他腦中的野蠻計劃。
「必須要安琪心甘情願的跟你回地獄,這次的任務才算成功。如果她是被迫的,那一點意義也沒有。」
魔魅只是皺攏著眉,一語不發的瞪視兄弟。
「我知道你覺得很煩,」善惡翻了翻白眼,洞悉到兄長心頭的不耐煩。「這跟你以往的任務完全不同。事實上,若不是魔後堅持,你也不必委屈自己接下這次的任務。誠如長老們所言,這種柔性又費力氣的工作,實在不適合你。」
「那你就適合?」一股怒氣衝過魔魅喉頭,他對自己皺了皺眉,好像很不高興他會這麼沉不住氣。善惡忍住偷笑的衝動,投去驚訝的一瞥。他聳聳肩,粉嫩的嘴唇微微抖動。
「雖然我也沒有類似的經驗,但我畢竟要比你稍具一些耐心,對女人也沒這麼排斥。」
魔魅沒有回答,綠眼黯沉下來。
「我知道你是魔界第一酷哥。」善惡攤開雙手,藍眸裡閃過一絲調侃。「儘管吸血族的第一美女茱莉亞倒追了你一千年,你也完全無動於衷,更遑論其它美女了。也許你真的不喜歡女人吧。如果你認為擄獲安琪的心對你真有困難的話,小弟願意代勞。我可絕對不會讓泰勒那小子騎在我頭上!」
魔魅悶哼一聲,心裡有說不出的不快。這不只是面子問題,還有連他自己也無法明瞭的紛亂情緒。
「我不明白……」他瞪著指間的一片綠葉,彷彿正在研究泰勒花園裡的植物品種。「為什麼一定要擄獲她的心才算成功?」
「道理很簡單啊。」善惡輕率的答案,惹來兄長惱怒的一瞥。他伸了伸舌頭,無意將魔魅當成白癡。「如果我們只是把安琪的人擄回地獄,她的心仍然留在天堂那邊,那我們只不過是把一個凡人帶進地獄而已。如果我們選擇毀滅安琪的肉身,那她的靈魂還是會回到天堂,我們一樣失敗。唯一對我們有利,又能打擊天堂的方法,便是讓安琪棄明投暗,心甘情願的投入地獄的懷抱。但一個天使怎麼可能這麼做,所以……」
「潔蓮不也心甘情願的跟父親進入地獄嗎?」魔魅提出了有天堂和地獄以來唯一的特例。
「這就是我要說的。」善惡露齒微笑。「父親當年便是以男性的柔情打動我母親的。而我們現在所面對的任務又比父親那時候簡單。要知道,當年我母親是個無性別的天使,是父親的情愛讓她選擇當個女性,同時還答應跟他一起下地獄生活。而現在的安琪已經是個女人了,我們只要利用她身為女性的弱點,就能讓她乖乖就範。」
「她是個修女。」魔魅提醒他。
「那又如何?」善惡胸有成竹的笑道。「修女可以還俗啊。何況安琪是個情竇初開的少女,要引誘她並不困難。呃,這是泰勒的想法,他認為自己經驗豐富。但我認為,要打動一個女人的芳心,最重要的並不是男性的追求技巧,而是一顆真誠愛慕她的心。更何況咱哥兒倆的外表條件遠勝泰勒,我就不信我們會輸給他。」
是啊,外表條件。魔魅的綠眸黯淡下來,善惡開朗的笑容連天使也會動心。
「到底怎樣?」善惡湊過臉問他。「如果你堅持執行這次任務,我會以協助者的立場來幫你。如果你想放棄的話,我會全力追求安琪,讓泰勒知道咱們地獄的厲害!」
魔魅握緊拳頭,全身緊繃。為了面子,他一定要堅持下去。一切都是為了母親的面子,還有……得到父親的尊重。
「你能怎麼幫我?」希冀的眼光自綠眸中的層層迷霧後射出。
「咱們等著瞧。」善惡得意的咧嘴笑道,輕拍著魔魅的寬肩。「身為你愛情顧問的我,早已擬妥一套作戰計劃,你只要執行就可以了。」
執行?
魔魅的思緒從和善惡的談話中拉回,目光陰沉的注視床上天真的女孩。善惡說得輕鬆簡單,問題在於他是不是有能力執行。善惡要他微笑,他試了半天,唇邊僵硬的肌肉仍然無法稍微軟化,朝上方扯動。
他沒想到連擠出個笑容都這麼困難,硬邦邦的一張臉要如何軟化隨時隨地都笑容甜美的少女?他記得安琪的每個微笑。她在樹林裡,望著樹葉隙縫間灑落的陽光時的滿足甜笑;看到在野花上飛舞的蝴蝶讚歎的輕笑;響應那群小朋友調皮時耐心的淺笑。
而那雙盈滿暖意的藍眸,也會隨著她每個不同的微笑而變換出深深淺淺的藍。令他真正著迷的,不是那些光影的變化,而是藍眼裡滿溢的溫暖。
那種溫暖令他不由自主的想靠近她,彷彿想藉由她的熱度,溫暖他在寒沒有溫度的心。
現在他就迫切需要汲取她藍眼裡的溫煦,只可惜那雙美眸完全被她沉重的眼皮所覆蓋。他注視著她眼瞼上綿密的羽睫,納悶加起來共有幾根。幾絡亂髮垂落在她頰上,令那張細緻的鵝蛋臉看起來更是楚楚動人。
除了母親和潔蓮以外,他從來沒仔細看過女人的臉。通常她們只像幅風景般掠過他眼前,他連美醜都無心分辨。原來,女人的臉是可以這麼美麗的。魔魅細細的品味著安琪姣美的臉蛋。
或許這張清麗純真的小臉及不上他母親的艷麗,也沒有潔蓮的絕色,卻有著令人越看越捨不得移開的魅力。她的眉毛濃淡有致,充滿笑意的璀璨藍眸像發光體般引人接近,筆直的俏麗鼻樑長在惹人憐愛的紅唇之上,雪白細嫩的肌膚隱隱泛出乳香的味道。
魔魅不自禁的吸著鼻子,湊上她的臉,聞著那淡雅乾淨的氣味。一絲黑髮隨著他呼出的氣息飄起來,吸引了綠眸的注意力。她雖然不是金髮,但墨黑的髮色絲毫沒減弱她天使的氣質。
他抓起一綢烏絲湊到唇邊,彷彿從頭髮上便可以感應到她的溫暖。淡淡的芬芳順勢鑽進他鼻中,他發現自已喜歡這種味道。他輕歎一聲,臉上僵硬的線條不自覺的柔化下來,感到心情無比的寧適。
他可以一直保持這個姿勢,直到地老天荒。
一聲低低的呻吟出自距離他不到一公分的粉唇間,安琪在睡夢中側轉著頭向他,粉嫩的鼻尖不經意的刷過他的臉。魔魅有一會兒的失神,而後才穩住呼吸移開身。
他感到一種屬於男性的慾望在身體裡發酵。瞪視著薄被下婀娜的嬌軀好一會兒,他集中控制力,緩慢退離床邊。依依不捨的眼光又在她身上留戀良久,才化做一陣夜風自窗口離去。
※ ※ ※
上帝非常幫忙,讓聖母修道院舉行募款園遊會這天有晴朗的好天氣。
碧空下,聖母修道院前的廣場湧入熱情的村民以及樂善好施的財主們,眾人在林木間擺設的各種小攤位中穿梭。
魔魅和善惡跟著一副大善人模樣的泰勒來到修道院,眼前只見紅花綠樹間綴飾的綵帶,以及在熱鬧人群中戲耍玩鬧的孩子們。
安琪在哪裡?
三雙眼晴在黑色修女袍中尋找此行的目標。
「啊!」泰勒微微一笑,命令身後捧著兩大束百合的家僕加快步伐,擠過人群,朝目標前進。魔魅和善惡也不甘示弱的亦步亦趨。
「這位不是可愛的安琪小姐嗎?」泰勒優雅的朝正和兩位年長的修女談話的女孩行禮。
安琪詫異的轉過身,眼光從泰勒身上很快移往他身後的善惡和魔魅。溫柔的藍眸在和魔魅的翠綠眸子相會時,粉嫩的小臉上泛起酡紅的光彩。她突然想起那一夜荒唐的夢境。
「是你們。」她匆匆響應著泰勒的招呼,藍眸裡漾著親切。「我不是安琪小姐,稱呼我修女便行。」她溫柔地更正。
「可是你看起來還這麼年輕。」泰勒故作為難地蹙著眉,「很難想像你這樣年輕的女孩,會以侍奉上帝為終身職志。」
「安琪還只是個見習修女。」較為年長的凱蘭達修女熱誠的解釋。
「原來如此。」泰勒有禮的響應對方,綻出雪白的牙齒,展露充滿男性魅力的笑容。「在下泰勒.卓古拉,住在附近的琶星堡。很榮幸能受到貴院的邀請。」
「原來是卓古拉先生。」最為年長的修女慈祥的點著頭。「我是本院的院長梅理莎,感激您抽空前來。」
「哪裡,應該是我感謝院長給我行善的機會。」泰勒熱情的說。「修女們無私的愛心,向來令我佩服。我帶了最純潔美麗的百合花來,送給貴院的修女一人一枝,讓代表在下對各位修女的崇敬。」
「那真是太感謝了。」梅理莎院長高興地笑著。
「當然,另一束是為兩天前驚嚇到安琪修女的賠禮。」泰勒閃亮的綠眼愛慕的停駐在安琪身上。
「我不能收。」安琪搖頭。
「難道安琪修女不肯原諒我嗎?」泰勒傷心的道。
「當然不是。」安琪溫柔的微笑。「你並沒有驚嚇到我。」
「不,是你太好心了,才故意這樣安慰我。」泰勒誇張的捧著心,一臉慚愧。「如果安琪修女堅持不收下花,我一輩子都會不安的。」
「這……」安琪遲疑的望向院長,只見梅理莎朝她點了點頭。「好吧。」她羞怯的說,有些不安地瞟著魔魅蹙攏眉的模樣。
他不喜歡泰勒送花給安琪。魔魅懊惱地想著,不悅地睨了善惡無邪的笑臉一眼。說什麼要幫他訂計劃,結果什麼都沒做,反而讓泰勒搶先向安琪示好。
「太感謝了,安琪修女。」泰勒樂陶陶的從僕人手中接過一束百合花,親手獻給安琪。「謹代表我百分之一百的歉意。」
「你太客氣了。」安琪喃喃道,溫暖的藍眸像晴朗的天空一般清澈。她略顯羞澀的看向魔魅,「那天真謝謝您救了我和羅蒂。希望您今天玩得愉快。」
「嗯。」魔魅點點頭,臉上嚴寒的表情稍微解凍,唇角柔軟的朝上飄了一下。
「別客氣了,安琪修女。」善惡清亮的聲音揚起,很快將眾人的注意力引到他身上。「泰勒表弟意外驚嚇到你,我大哥救助你是應該的。」
「話雖這麼說,但魔魅先生終是冒著生命危險救了我們。」安琪堅持道。
「那也沒錯。不過,總還是泰勒的不對。」善惡促狹的眨了眨眼。「為了彌補他的過錯,泰勒今天很有誠意的要為貴院舉辦的募款園遊會盡一份心力。對不對,泰勒?」
「呃,當然。」泰勒很有風度的微笑著。「我打算捐一……」
「一億!」善惡率性的接口,在場的三名修女驚喜的望住一臉凱子樣的泰勒。
「呃,是一億里拉。」這當然是廢話,泰勒諷刺的想道。若不是里拉,只怕他的心起碼要痛上三天三夜。這筆錢對他雖然是九牛一毛,但對收支見絀的修道院而言,已是一筆大數目。
「原來是里拉,我還以為是英鎊呢!」善惡說著風涼話,引來泰勒惱怒的白眼。
「您真是太愛說笑了。」安琪溫婉的綻出兩個小梨渦。「一億里拉對我們來說已經是一筆龐大的數目了。」
「就是嘛!」泰勒對安琪的識大體十分感激。「安琪修女一定也不忍心見我為做善事而破產。」
「破產?」善惡嗤笑出聲,「你老兄家財萬貫,別想在我面前裝窮。」
「唉,你也未免太看得起我了。再說,這裡是意大利,我自然是用里拉來計算。」
「小氣就說一聲,扯這麼多廢話。」善惡不屑的道。
「你!」泰勒氣得漲紅了臉,暗暗把善惡痛罵了一頓。「哼,我是小氣沒錯,但到底還捐了錢出來,不像有些人只會耍嘴皮子,卻一毛不拔。」
「唷,你這是在說我們兄弟嗎?」善惡邪邪的笑道,藍眼裡不懷好意。「你說我大哥小氣?」
「我才沒有!」泰勒氣急敗壞的澄清,「我是說你!」
「噢,我才沒你這麼小家子氣呢!」善惡以泰山睥睨眾小山之姿輕視地瞧著泰勒,嘴角神氣的揚起。「信不信我只要動根小指頭,就能讓修道院進帳一億英鎊?」
「這……」泰勒倒是不敢小覷善惡的能力,他的確有可能辦到。
「不用了,善惡先生。」安琪溫柔的說。「我們修道院裡用不上這麼多錢。這世間還有很多人需要幫助,你留著救濟更多人吧。」
「哎,安琪,哪有人嫌錢多的,難道你不希望貴修道院有充裕的經濟後盾?」善惡奇怪的道。
「話是這麼說沒錯,只是我們修道院真的用不上這麼多錢,你把多餘的錢給我們只是浪費而已。」安琪平和的解釋,院長梅理莎點頭贊同。
「我倒是第一次遇上像貴院這麼知足的修女。」泰勒崇敬的道。「真是太難得了。」
「這只是我們的本份而已。」安琪客氣的回答,溫暖的藍眸不經意又瞟向魔魅,讓泰勒瞧得嫉妒起來。
「對了,安琪修女,我希望能見見那天跟你一塊被我驚嚇到的小女孩,我有個禮物想送給她。」
「你太周到了,卓古拉先生。」
「安琪修女,如果可以的話,我希望你叫我泰勒就行。卓古拉似乎太過正式了。」
安琪微笑,沒有正面回答。「我帶你去見羅蒂。」
「麻煩你了。」泰勒沒有進一步逼她響應,只是禮貌的向梅理莎院長和凱蘭達修女告退,便尾隨著安琪離去。
「我們也去。」善惡及時抓住還愣在當場的魔魅,緊跟在他們身後。
※ ※ ※
泰勒親切的跟羅蒂打招呼,送給她一大盒巧克力,逗得小女孩興奮不已。
「這群孩子真可愛。」泰勒對人性頗有研究,知道要討好女人,便讚她們的孩子可愛。安琪雖然不是這群小孩的母親,但她愛護他們的心情跟母親無異。
「他們是很可愛。」安琪果然眉開眼笑的響應,泰勒笑得更愉快了。
「我想安琪小姐小時候也跟他們一樣可人。」泰勒試探的問。
「哪裡。」安琪困擾的回答。「我想泰勒先生還是叫我安琪修女比較適當。」
「如果你願意喊我泰勒的話,我樂意順從。」
安琪為難的垂下頭,善惡適時地替她解圍。
「安琪,你還這麼年輕,為什麼選擇當修女?」
「我……」安琪抬起頭,迎向溫暖可親的藍眸。面對這個像天使般純真的男孩,她很容易放下一切的戒心響應他。「我是在孤兒院長大的,跟這些孩子一樣接受修女們的照顧。也許是耳濡目染吧,我在很小的時候就決定當修女了。」
「該不會每個聖母修道院照料長大的孩子都想從事聖職吧?」善惡納悶地問。
「當然不是。」安琪的眼裡漲滿笑意。「事實上只有少數幾個有這樣的決定。」
「可是你不覺得自己太年輕嗎?」泰勒關心的問。「除了修女外,你還有很多選擇。難道你都不羨慕其它女孩能到大城市裡唸書、工作嗎?」
「我還是有利用時間繼續進修。我只是覺得這裡的孩子需要我……」
「但也不一定非當修女不可,不是嗎?」善惡柔聲的問,燦爛的笑容緩和了問題的尖銳度。
「我覺得這樣對我最好。」安琪有些不確定的望向魔魅,好像從他的綠眼裡窺出一絲憐惜。她不好意思的紅了臉,暗惱自己怎麼會有這種不合宜的想法。
「我看不出來有哪點好。」善惡進一步試探。
安琪微微一笑,明亮的藍眸閃爍著璀璨的光芒,深深吸引住在場三名男性。「從小我就覺得心中有股熱切在呼應我,它是那麼強烈的發自我內心深處。」她強調地指著心口。「無論我清醒或睡著時,都能意識到那股強大的指示。於是,我知道心裡那熱烈的溫暖來自何處,明白急切地推動我去幫助人的熱源有何意義。那是上帝給我的天賦。它賜予我愛人的能力,要我別辜負這項能力。所以我在很小的時候,就決定獻出自己了。」
「但你那麼年輕。」泰勒的綠眸裡反映出安琪曾希望在魔魅眼中看到的情緒,他的大手伸向她,卻在中間停住,尷尬的收回。
天殺的!泰勒暗暗咒罵,若不是魔魅殺人似的眼光看得他的手抽筋起來,說不定他已摸到佳人了。
「安琪姊姊……」稚嫩的嗓音在眾人的大腿邊響起,他們全部垂下眼光,一個黑髮的男童正抓著安琪的修女袍搖晃。
「什麼事啊,安佐?」安琪溫柔的看向男孩。
「我們正在玩老鷹捉小雞,可是沒有人願意當老鷹和母雞,怎麼辦?」
男孩被陽光曬紅的小臉上儘是懊惱,安琪蹲下身撫著他纖瘦的身軀,清澈的藍眸中流轉著母性的溫暖,讓魔魅看癡了。
好溫暖的感覺!他像是追逐光源的飛蛾,有撲向那溫暖中心的衝動。
「為什麼你不當老鷹,讓羅蒂來當母雞呢?」
「羅蒂的動作那麼慢,小雞一下子就被抓走了。而且我每次都當老鷹,好煩喔。」安佐皺著小臉委屈地陳述。
「那……你當母雞,讓羅蒂當老鷹。」
「不行!」安佐板起臉,不屑的嗤笑。「你有看過那麼胖的老鷹嗎?」
善惡忍不住笑出聲,安琪投給他一記警告的眼光,可惜那雙藍眸裡洩漏太多愉悅的光彩。善惡笑嘻嘻地朝安佐眨了眨眼。
「哇,天使。」安佐興奮的轉向安琪,眼光仍不時回到善惡身上。「長大的小天使。」
多奇怪的形容詞啊!這回輪到泰勒莞爾了。善惡摸摸鼻子,哭笑不得的表情裡夾雜著一絲驚愕,他好像看到魔魅的綠眼裡閃過一絲有趣的光芒。
「別亂說,安佐。」安琪忍住笑告誡他。不過,她腦子裡也有跟安佐同樣的想法。長大的小天使,說得真好。
「謝謝你了,小朋友,至少你看出來我長大了。」善惡自嘲道。
「哇!」安佐敬畏的喊了聲,瞪著善惡的黑眼裡興奮強度越來越高。「安琪姊姊,我們可以有天使當母雞嗎?」
「哈哈哈……」泰勒終於忍不住笑了出來,腦子裡儘是善惡伸展雙臂揮舞的母雞樣。他越想越好笑,雄渾的笑聲不斷地逸出喉嚨。善惡瞇緊眼,不懷好意的直瞪到泰勒停住笑。
「安佐,那是你的名字嗎?」善惡和氣的蹲下身握住小男孩的肩膀,見到他點頭後,才繼續道:「安佐,我告訴你喔,其實你安琪姊姊才是真正的天使,她是上帝派來照顧你們的安琪兒。所以,安琪姊姊是最適合當母雞的,對不對?」
「嗯。」安佐迷失在善惡淺藍色的眼眸中,覺得自己好像在藍天裡飛翔。
善惡很滿意他陶醉的表情,接著又說:「我們已經決定由安琪姊姊這個天使來當母雞了,現在該來討論老鷹的人選。你覺得魔鬼對抗天使這個主意如何?你轉過頭去看那位叔叔,」他指向一臉莫名其妙的泰勒。「很邪惡對吧?一個邪惡的老鷹,壞魔鬼。我認為他是壞老鷹的最佳人選,你怎麼說?」
「哇,好棒!」安佐開心的拍著手。善惡丟給泰勒一個惡作劇得逞的眼光。
但泰勒反而笑容滿面,他是不介意和安琪玩老鷹捉小雞的。他原本還擔心善惡會推薦魔魅呢,結果卻成全了他。
「我很榮幸能擔任老鷹,安琪。」他彬彬有禮的道。
「不太好吧。」安琪遲疑著。
「沒什麼不好的。」善惡站直身子,拍拍她的肩鼓勵。「別辜負了泰勒的好意。」
「那好吧。」安琪笑了笑,眼光不由自主的投向面無表情的魔魅,他似乎不太高興。
一直到泰勒和安琪跟著安佐走向空曠的草坪時,魔魅才抓住善惡的手臂。「你搞什麼鬼?」
魔魅從齒間發出的低吼對善惡毫無影響力,只見他露齒而笑,自信的揚了揚眉。「別擔心,我正在鋪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