戀人謝絕客串 第三章
    「夫人,您要的古瓷送來了,您看看。」

    柳紹華走入客廳,手上拿著一隻雕花木盒。

    豹紋軟榻上,穿藍洋裝的女人正盯著電視,觀賞紐約進行的拍賣會。

    女人瞥了柳紹華一眼。

    「那個老傢伙肯賣了?」老傢伙指的是古董收藏家潘君堯。她用眼色示意。「拿過來。」

    柳紹華將東西放置在水晶打造的方桌上。

    「按您的吩咐,找人鑒定過了。」

    「當初,不是說不賣嗎?呵∼∼」女人拿起盒內古瓷看了看。「嗟∼∼不過如此嘛,花了我八百萬,看來跟普通花瓶沒差啊!媽的,報紙講得那麼神,什麼非賣品,還不是價碼的問題。」她隨手一擱。「爛貨,拿去放倉庫。」

    「好的。」柳紹華將花瓶擱回盒裡。

    「紹華,我要你問的事怎樣了?」她是松岡企業的千金,俞穎鵑。

    父親是全球排名十大富翁,創辦松岡企業的俞鴻。

    俞鴻妻妾成群,偏偏膝下無子,一次他到東京洽商七日,邂逅日本女子,山口美裡。美裡見俞鴻有錢有勢,逢迎諂媚,故意懷孕,逼俞家負責,俞鴻為此付出鉅額贍養費。俞穎鵑小時候一直跟母親住在日本,直至十二歲母親愛上她的家庭教師,想共組家庭,就托人把她帶回台灣交給俞家,從此對俞穎鵑不再聞問。

    俞穎鵑與母親關係冷淡疏離,她只是虛榮的母親刻意懷下的孩子,美裡對她沒有感情,倒是因為她,她及她的家人擺脫貧窮,過著錦衣玉食的好日子。

    俞穎鵑與父親關係惡劣,整個家族仇視地,她有揮霍不盡的金錢,但沒有噓寒問暖的親情。

    是命中注定吧,儘管俞鴻因為厭惡美裡,連帶憎惡起這個親生女兒,但他始終沒能再得個子嗣,真是諷刺,俞穎鵑是他唯一的女兒。

    俞穎鵑去年嫁給同是企業名人的陳辰風,夫家對她很好。

    陳辰風迷戀她,老婆說的話就是聖旨。

    買東西和競標珍品是俞穎鵑的嗜好,越難買到的她越想買,一旦到手,那些東西在她眼中立刻失去價值。

    她還有一項嗜好,愛跟藝術家搞在一起,雖然已經結婚卻緋聞不斷,被藝術家們圍繞,令她覺得自己好特別。常有畫家、音樂家為她傾倒,甚至有作詞家為她自殺,愛情對她而言,不過是另一種商品,得到以後就失去它的價值。

    柳紹華是俞的特助,她行事低調,口風緊。對夫人複雜的私生活視而不見,很得俞穎鵑的重用。

    「紹華,劉傑怎麼說?薛東奇著手的四美圖好了沒?」俞穎鵑問她。

    「冬魅還沒完成,找不到滿意的模特兒。」

    「哦?」她笑了。「劉傑不是幫他約了好幾個頂尖女模?」

    「是,但他沒一個中意。」

    「這傢伙真挑剔,」俞穎鵑呵呵笑。「鑫老出四百萬請他畫,我出五百萬,他竟然拒絕我!」她恨恨道。「薛東奇,哼!發帖子請他替我們松岡辦展覽,他不肯,本小姐親自跟他訂畫,他也不要,架子可大了!紹華,你說我們松岡想請誰誰敢不來?多少人搶著要我發帖子,是不是?」

    「是。」柳紹華點頭。

    「嗯,他可以更跩一點!」俞穎鵑靠向榻背,沉思道。「那麼多頂尖女模都看不上眼?有趣。我猜啊,他想畫的不是一般女人,是不是?」

    「是。」柳紹華只管附和主子的話。

    「呵∼∼我跟你說」俞穎鵑笑道。「買四美圖的人其實是我,鑫老不過是代我出面罷了,我故意出高價搶貨,這薛東奇硬是不賣,真夠骨氣了,這世上有什麼錢買不到?見鬼了,第一次遇見這樣的人。」她口氣裡的興奮要比憤怒來得多。她雙眸發亮,喃喃道:「我想知道薛東奇心中的美女究竟什麼樣?冬魅他畫不出來……紹華,你猜……他要找的是什麼樣的女模?」穎鵑直視柳紹華。

    「呃……我不知道。」

    「我猜他要找的是非常特別的女人,普天下恐怕只有一個人符合他的要求。」

    「哦?」柳紹華不解。

    俞穎鵑點燃香菸,瞥了柳紹華一眼。「有個人,只有她能讓薛東奇滿意。」說完,她倒回軟榻,手一揮,「你下去吧!」

    「是。」柳紹華不明白俞穎鵑指的是誰,她悄悄退下。

    星期五晚上,天氣濕冷,霓虹妖艷。

    地下室,薛東奇正在調顏料。他有時會加入炭,有時是磚末,上回他甚至加了銅,今晚他嘗試在顏料裡加籃藥水。

    門鈴在七點四十五分響起,他注視著門扉,考慮要不要應門。他一向不歡迎沒預約的客人,他決定不理會,可是下一秒,他想到阮小芷……頓時停住攪拌顏料的動作,他起身去開門。

    「薛東奇。」門外是一張繪色容顏。

    「是你。」薛東奇挑眉道。「我不記得約了你。」

    俞穎鵑睨他一眼,逕自走進來。

    「我可是特地為你帶來好消息。」

    她穿著黑色絲綢斗篷,斗篷隨著她腳步飄晃,身上濃烈的香水味飄散。

    薛東奇覺得很嗆,他帶上門。

    俞穎鵑像個女主人似地環顧他家。「嗯,很別緻,不愧是你住的地方。」

    她約會他多次,薛東奇對她不陌生。

    只要出入藝術家聚會,就一定能看見她的蹤影。她總是被一堆男人圍繞,並且像只花蝴蝶整晚勾搭男人。

    「你為我帶來什麼好消息?」他瞭解她侵略性高,心機重,故而一向對她避而遠之,儘管她老嚷著要高價買他的畫。

    俞穎隨轉過身來,睨著薛東奇。她笑得好媚。「我聽說……你找不到冬魅的模特兒。」

    「是。」

    「我倒有個人選。」

    「哦?」這可希罕了。

    「我猜,你遲遲不動筆,肯定冬魅想畫的是個很特殊的女子,她的氣質必須和一般女人不同。」

    「你很聰明,猜對了。」不過,她不知道他心裡已有人選。

    俞穎鵑自作聰明道:「這個魅,有詭異的味道,還有教人捉摸不住,飄忽不定的感覺,是一種掌握不住的神秘感,是不?」

    「你覺得是就是吧……」他懶得聽她廢話,直接導入正題。「那麼你推薦的是?」

    俞穎鵑深深地看他一眼,唰地一聲解開腰帶,斗篷應聲滑落,薛東奇目光一沉,她裡面什麼也沒穿,赤裸裸地站在他面前。她對他嫵媚地笑,並搔首弄姿。

    她嗲聲道:「我想,我絕對夠資格。」她大方展示她的胴體,擺了幾個足以媲美專業模特兒的姿勢。

    「……」他面容一凜,五官有點扭曲。下一秒,他爆笑,笑得下顎都疼了。

    「我的天!哈哈哈哈……」搞了半天她推薦的是自己,他笑得抱腹,他越笑她臉色越難看。

    在薛東奇狂放的笑聲中,她臉紅耳熱,頭一回興起想死的感覺。

    「難道,我不夠資格?」她怒道。她對自己的身體很有信心,往常男人看見她的裸體,多是興奮得說不出話,從沒有人像他這樣反應的。

    好不容易止住笑,薛東奇搖頭,彎身拾起斗篷遞給她。

    「你穿上吧。」

    穿上?她瞪著他,神情困惑。他迫不及待要她穿衣服?這怎麼可能?他應該巴不得能多欣賞一會兒才對啊!

    見她沒反應,薛東奇主動幫她將斗篷披上。

    「你的好意,我心領了。」瞧她納悶的模樣,他努力憋住笑。

    俞穎鵑眼睛一亮,忽地伸手摸向他私處。

    「你?」她瞪大眼睛,他沒生理反應?!她脫光光,他卻一點反應也沒有?

    薛東奇皺眉,拉開她的手。

    「請你離開。」她太失禮了。

    「我不懂……」俞穎鵑傻了。「我不懂。」這怎麼可能?她對他毫無吸引力?不、不可能!

    「很簡單——」薛東奇傲然抬高下巴,不留情面道。「我不喜歡的女人,就算脫光光在面前,我也硬不起來。」

    「很好,很好。你有種!」她一臉憤然。

    此時門鈴驟響,他過去開門。

    一見來人,他眼睛一亮,熱情招呼。

    「快進來!」是他等呀盼的女人。

    阮小芷被他拉進來,見到屋裡有人,而且衣衫不整,她轉身就想走

    「你有客人,我改天再來……」

    薛東奇攔住她。「不,她要走了,你留下。」

    可惡!,

    俞穎鵑氣炸了,她用力繫好斗篷,抬頭挺胸離開。

    經過阮小芷身旁,俞穎鵑瞥她一眼,那一眼有著強烈恨意。

    俞穎鵑走出地下室,回到車裡,對前頭司機道:「方纔進地下室的女人,你看見沒?」

    「看見了,夫人。」

    「嗯,給我打電話,立刻調徵信社的人過來,查她是誰、住哪,和薛東奇什麼關係,全給我查清楚跟我報告!」

    「是,夫人。」俞穎鵑打開皮包,拿出菸盒捻出菸,她開打火機,一道冷風撲進車窗吹滅了火。

    「Shit!」她咒罵,洩憤似地將打火機扔出窗外。「爛貨!爛貨!」

    俞穎鵑抓著頭髮,眼色焦慮,從沒這麼挫敗過。

    外邊開始下起小雨,小雨綿綿,濡濕磚道,霧氣瀰漫。

    冷空氣淌入地下室,牆上水氣一點點凝聚,巨大蕨葉閃閃發亮。

    在薛東奇眼中,她的眼睛也瑩瑩發亮。

    「對不起……我沒預約,要是知道有客人……」

    「用不著客氣。」他說。

    他發現她的表情很制式,她的眼色卻很複雜,揉合了矛盾不安,還有一種掙扎。他想自己正是被這一雙眼吸引,他想畫這一對眼睛。

    「我們決定邀請你開展。」她說明來意。

    「哦?」他朝她微笑,眼中閃爍著溫暖。「我很高興,但願我們合作愉快。」

    小芷從手袋裡拿出文件交給他。

    「這是敬言辦過的展覽,裡面還有一份詢問單,薛先生可以註明這次展覽的軟硬體要求,我們會全力配合,還有……」

    「等等。」他看也沒看就扔在桌上。「你來挑畫。」他握住她的手臂,,跟上回一樣,她立刻迴避掉。他不以為意地領她至角落,那裡堆著的全是尚未發表的畫作。

    「這批畫還需要修改,主題是四季。煙、流水、風、白雲。閃電、彩虹、暴風雨及駭人的冰雹……」

    他一幅幅翻出來解釋給她聽,她覺得他像在念詩。她聽得心不在焉,方纔那個女人真美麗。

    是他女朋友嗎?他們在做什麼?那女人衣衫不整,或者薛東奇又在挑選人體模特兒?上回他說喜歡她,他是說著玩的吧?

    「在想什麼?」「啪」的一聲,薛東奇撇下畫。

    小芷回神,怔住了。

    他瞪著她,那嚴肅的表情又出現了。

    「告訴我,你在想什麼?」

    「沒有。」她眼色閃爍。

    「沒有?說謊!」他饒富興味地揚起嘴角。「我發現你真愛說謊,而且啊,說謊的技巧很差!這比那些連謊都不說的,更糟糕。」

    小芷迴避他視線,她走向角落放置的四幅畫,畫中都是綺艷生動的裸女與季節的結合。春騷、夏艷、秋邃……她停在第四幅,冬魅是空白的。

    「這幅為什麼空白?」

    「還沒找到合適的模特兒。」現在有了,他想畫阮小芷。

    他看她伸手摸了摸那幅空白畫,差點衝動地開口要求她當裸體模特兒,隨即想到會嚇壞她,只好作罷。

    「阮小芷。」他喊她,她轉過臉來。

    「你說,冬天給你什麼感覺?」他想聽她的意見。

    小芷蹙眉想了想。「冬天……」她蹙眉想起來。

    他笑了,喜歡她認真的模樣。

    她思索著緩緩說道:「冬天,嗯……我想到白色的雪、灰色的霧、霧裡的路燈,橙橙發亮……」

    薛東奇眼色一沉,走向她。

    「還有呢?」老天!他真愛聽她說話。「你再多說一點。」

    還說啊?小芷又努力想了想。

    「嗯……冬天……藍色棉襖、紅色圍巾、熱騰騰火鍋……」她打住,不說了。

    「為什麼是藍棉襖?紅圍巾?」

    「藍棉襖是父親買的新年禮物。」她低著頭,微笑了。

    他心悸,她的笑容令他目眩神迷,教他看了有種說不出的舒服。

    「那紅圍巾是?」

    「母親打的啊,冬天繫在脖子上就不冷了。不過,現在系就太短了。」她又笑,想起很多小時的事。棉襖穿不下,圍巾也短了,她長大了。

    當薛東奇追問熱騰騰的火鍋時,阮小芷沉默了。

    她想了想,說:「別問了,我不是學藝術的,問我沒用啊,我只會說這些俗氣的東西。」火鍋是父親冬天最愛煮的,父親愛吃各式海鮮做的丸子,總是一口氣放很多,然後用竹籤叉成一串,給她和妹妹拿著到處吃。

    薛東奇柔聲道:「我就喜歡你說的,再多說一點冬天的事。」

    阮小芷覺得他很怪,應他要求,她又說了幾個跟冬天有關的。

    「好比過年,冬天就是很多人聚在一起吃飯的季節,冬天是團聚的季節。」她沒說,在冬天分離最傷人,父親是冬天離開的。

    「團聚?」薛東奇重複這字眼,好像這是個讓他傷心的字眼。他走向衣櫥。「我也有一條圍巾……」推開衣櫥,他拉出箱子,打開來,拿出一條織了一半的白圍巾。

    小芷摸了摸圍巾。「好軟啊,是純羊毛。怎麼只織了一半?誰給你織的?」

    他放回圍巾,拉住她的手。「走。」

    「去哪?」她掙扎著要抽回手,但這次他緊緊地握牢了。

    「我答應免費參展,你也要答應幫我做件事!」薛東奇拎起桌上的工具箱。

    「嗄?」她沒答應,他已拉她出去。

    小雨綿綿,摩托車在馬路上奔馳。柏油路面暗黑濕濡,霓虹倒映藍綠黃。

    「抱緊啊!」薛東奇吼著,將她雙手緊扣在身前。

    阮小芷覺得頭昏目眩,風在耳邊撲撲響,方纔還來不及細想,就被他像拎小雞那樣拎上重型摩托車。

    「我們騎車去,省得停車麻煩。」他這樣說,也不管她同意與否,就發動車子飆上馬路。

    小芷很清楚假使她堅持,他未必會勉強她,可是……

    坐在他身後,躲在他要她鑽入的軍用大衣裡,閒著他身上的菸草味,她發現她好喜歡啊!從厚重的大衣看出去,長長的街在搖晃,小雨撲向他們,天氣濕冷,他的背脊卻異常溫暖。

    阮小芷環住薛東奇,當他騎上高架橋時,為了安全,她摟緊他。

    猶豫一會兒,又怯怯地將臉貼上。

    他要帶她去哪?

    有一瞬,她希望這條路很長,永遠到不了目的。

    有他的夜像夢,渾然不知下一秒將發生什麼。

    好像他的畫,總讓她迷路。

    事實證明有薛東奇的夜確實像夢,一個令人驚奇的夢。

    他不是帶她去酒吧,不是帶她去餐廳,不是帶她去山裡約會。

    他帶她去妓女戶,咳咳∼∼更正,他帶她去曾經居住很多妓女的風化區。

    「走吧!」在殘破的巷弄前,他對傻了的小芷道。

    「這裡?」太震驚了,她瞪著他像瞪著怪物。「進去幹麼?」

    艷情的霓虹招牌閃爍著,幾個穿著清涼的女人站在門口笑望他們。

    「進來就知道。」

    「我要回去。」她掉頭就走。

    他哈哈大笑拉住她。「我發誓,裡面沒怪獸,我也不會害你。」他聲音低沉溫柔。

    「進來嘛,裡邊很有趣的,別怕。」

    這個瘋子!小芷斜臉瞪他。大言不慚叫個女人陪他進風化區?他瘋了!

    「進來啊!」他握緊她的手。

    他如果是瘋子,那她一定是傻子,不敢相信她真的跟他進了巷裡。

    小巷狹窄蜿蜒,他拉著她,像識途老馬快步走,她一路神經緊張,呼吸急促。

    巷裡經營聲色場所的茶室歇業,偶有幾戶燈籠還亮著,俗艷的紅在風裡晃蕩。

    他忽然停步,回頭看她一眼。

    「你……」

    「怎麼?」

    他看著她,一直握緊她的手忽然移至她鼻間,她後退一步。

    「你呼吸還正常吧?」

    「嗄?」

    「不舒服要說。」他擔心她氣喘的毛病。「這裡我很熟,不用那麼緊張。」她的手直冒汗。

    她點頭。他擔心她嗎?這想法讓她好溫暖。

    他們繼續往裡邊走,屋簷遮蔽外邊的光,空氣潮濕,屋牆頹破。牆沿青苔橫行,小芷漸漸放輕鬆了,便認真打量起來。

    原來裡邊是這麼殘破的風景,在時髦華麗的大城市裡,竟還有這麼不堪的地方。

    「到了。」他們停在巷底,這是一條死巷。

    「砰」!薛東奇拋下工具箱,鬆開她的手。

    「到這裡幹麼?」她不懂,兩旁是廢棄的老屋。

    薛東奇打開工具箱,拎出一隻小燈,扭開開關。

    燈亮的瞬間,小芷好震驚。

    「這是……」她瞪住巷底斑剝的水泥牆。

    薛東奇靠過來,拎高燈,橘黃光影亮了老灰的牆,小芷湊臉細看。

    牆上畫滿密密麻麻的圖格,像似經過精密設計的,每一個圖格都編了號碼。

    「我要在這裡鑲一幅畫。」他邀請她。「當我助手,我們一起完成它。」

    「為什麼要在這裡鑲畫?」小芷摸著牆上紋路,指尖觸碰粗糙的牆,他的話戳刺著她的心。

    「因為一個女人,我答應幫她在這鑲畫。」

    「是……你深愛的女人?」

    「是。」

    她忽地收手,瞪著地面。「既然如此,是不是應該找她幫你?」

    「不行。」

    「為什麼?」

    「她死了。」

    死了?她抬頭望他,燈亮著他的臉。

    「她死了,她是我媽媽。」他說。「那條圍巾就是她織的,那是我的生日禮物,她有胃癌,來不及織成圍巾,她就走了。」

    遠處有狗在吠,老牆後有人走動。

    小芷凜容,呼吸一窒。

    小雨綿綿,這剎忽地都像針,從巨大黑暗的天空落下。

    阮小芷的心疼起來,她伸手,接過他手裡的燈。

    「好。」她看著他,目光很溫柔。看著他,忽地想起父親幫她畫蛋糕的那一個下午。  「薛東奇,我幫你。」她微笑道。

    而她的微笑在他眼裡看來,有種哀傷的感覺。

    小燈的光,在黝暗巷底輕輕晃。

    花開多風雨,別離是人生。

    在這個下雨的夜晚,愛情如花,悄悄在他們的心底萌芽。

    因為他們有著某種默契,因為關於別離這題目,他們都有沉痛回憶。

    愛情的苗就這麼秘密種下。

    他看著她,心情激動。

    薛東奇知道他漂泊的心,將在這女人身體下錨。

    愛情,將讓他放浪的人生有重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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