解風情 第五章
    南城彤霸心煩氣躁地在中堂裡來回踱步,眾夫人圍著彤霸七嘴八舌的想安撫相公的情緒。

    「相公,您怎麼了?」

    「別皺眉頭嘛!」

    輩分最小、一向最受寵的晶夫人捧來人參湯湊近他身邊。「相公別闊了,來,喝參湯喔——」她笑瞇瞇捧上去,誰知彤霸大手一揮,蠻橫地推開她,參湯瞬間傾倒,還燙傷了她的手,她驚叫,其它夫人們也嚇了好一大跳,全跟著駭叫出聲。

    她們歇斯底裡的尖叫聲,惹得彤霸更煩,他凶巴巴的咆哮。「吵死了!都給我出去,出去!」

    八位夫人嚇得奪門而出。從沒見相公這樣生氣。

    她們人一走,一直立在一旁訕訕地輕搖骨扇的郝漸趨前。

    「主子——」他俯身恭敬道。「別氣壞了身子,您還是先坐下吧。」

    「他媽的!」彤霸用力坐下蹺起腿朝桌子一擊。「大哥太過分了!搶走周曉蝶就算了,我送請帖邀他來南城兩人好好商量,他若真堅持要那周曉蝶,他親自來說,我還是會讓的,我這個人一向最講義氣,他要什麼我哪次不給的?」他問郝漸。「你說——是不是?是不是?!」

    「那當然,全城的人都知主子您有多尊重豹爺。」他細小的眼睛上望主子。

    彤霸怒咆。「結果他竟把我的請帖當是屁,這麼多天,他一個消息也沒有,他把我這老弟當什麼?」

    郝漸摸摸他的小胡子。「主子,奴才實在看不下去,您怎能這樣被欺負?憑您的能力要不是因為讓著他,這個極樂島早就是您一個人的天下,您怎會屈居這個小小的南城?」

    「就是說嘛!」彤霸用力拍了一下胸脯。「他到底懂不懂我用心良苦,把鋒頭全讓給他,他呢?」

    「主子,既然他對您無情無義,您又何必……」郝漸細長的眼睛瞇起。

    彤霸傾身凝聽郝漸的建議,郝漸貼近他耳畔將自己多年的野心和抱負轉嫁給主子實現。

    「可是……」彤霸聽了滿臉驚駭。「我一向是有情有義——」

    「沒錯,但你大哥他已經被名利腐朽,你這算是給他一個教訓,你奪走他的勢力不正好給他一個反省的機會,主子,您這可是為他好,您這是用心良苦。」

    彤霸聽了忍不住點點頭。「有理,有理。」

    「何況,還有周姑娘……」

    一聽見周曉蝶,彤霸立即興致高昂起來。「啊,那個可愛的小姑娘,我挺想她的。」

    「我聽北城那邊的人說,豹爺讓她當下人呢。」

    「什麼?!」彤霸大怒。「大哥怎麼可以這樣欺負她?我彤霸可是要娶周姑娘來好好疼的,唉,可憐的周曉蝶,竟然去那兒做牛做馬。」

    「所以主子,她就等你去救她……」

    「好!」彤霸猛地站起來。「就交給你去籌畫,我們一起拿下北城!」

    「是……」郝漸露出奸笑。「我一定不會讓您失望。」

    須臾,郝漸步出中堂,一旁諸位夫人原來還沒離開,她們立即將郝漸團團圍住。

    「等等。」

    眾女人七嘴八舌追問:「師爺,咱們平常給您的銀子不少了,你倒是說說爺怎麼回事?」

    「是啊,他從沒對咱們這麼凶的。」

    「他是怎麼了?從沒見他這樣煩躁……」

    郝漸被輪番逼問,霎時,諸位夫人又塞了不少銀子到郝漸懷裡。

    郝漸揮揮手要她們冷靜。「是周姑娘。」

    「周姑娘?」大夫人皺起眉頭。「哪個周姑娘?」

    「唉呀,你說清楚嘛?」

    「是啊是啊,姓誰名啥住哪兒啊?」

    郝漸又說:「姓周,周曉蝶,目前人在北城城主宅邸工作。」

    「是個下人?」眾夫人嗤之以鼻。

    「爺為了一個下人這樣煩躁?」

    郝漸笑嘻嘻地。「不只如此,爺打算將來要娶她呢,到時各位夫人可就得跟個下人平起平坐哪。」

    女人們脹紅了臉七嘴八舌的。

    「誰要跟個下人坐啊?」

    「這姓周的竟妄想飛上枝頭當鳳凰?」

    「她那麼有本事嗎?」

    她們又逼問郝漸。

    郝漸想起周曉蝶傻呼呼的模樣,忍不住笑出來。「本事?」她哪有什麼本事,笨倒是有一點,但他諷刺地笑著回答。「是,她可有本事哩,天大的本事。」這樣說也沒錯,她竟可以令楚天豹不惜上南城討人。

    郝漸下意識摸摸前襟,主子要他送去北城的請帖始終還在他身上。郝漸得意地露出笑意,他的願望開始要實現了。他不只要當南城師爺,他要當整個極樂島的師爺,最後,要把那個又笨又蠢的主子干掉,他抬起臉注視眼前諸位貌美的、焦慮著的夫人。

    將來,所有女人都是他郝漸一個人的——他得意地想。???就這麼著,周曉蝶因為爹的一紙賣身契被留置下來,她聽命於總管,被規定不可出莊子,她的工作便是和一干同輩的女婢們一起負責城主住的正寢內一切事物,以及隨時打掃及補充廂園裡所需的物品。

    和三個丫環共事幾天下來,周曉蝶自認大家處得很好,一切相安無事,只除了爹偶爾會來煩她嚷嚷著求她原諒外,一切都還算平靜。

    曉蝶住在正寢前廊尾端最後一間小房,雖說是給下人住的,但比她以往在中原的家要大得多,就連裡頭簡單的陳設都令她贊歎不已。

    然而,不論再豪華,畢竟這都不是自己的家,而且,這個地方沒有自由。

    因為是最尾端的小房,所以和外邊街道只隔了一道牆,常常聽見馬車經過的達達聲,還有街市鬧熱的叫嚷諠嘩。

    周曉蝶一如往常,工作一結束就回房休息,不像其它伙伴會一起聊天玩樂。

    她一進自己的房間立即鬼鬼祟祟地關上門,她從櫃子底下抽出預藏著的小刀,然後將靠近牆的衣櫃使勁推開,跟著摸摸牆上斑剝松軟的泥磚。

    嘿嘿嘿,她一手握著小刀,一手插在腰上,瞇起眼得意地欣賞自己的傑作。

    有一些泥磚經過她幾夜的耐心挖掘已經剝落下來。

    看樣子要挖穿這面厚卻老舊的牆應該不是難事,只要她有耐心。是,她周曉蝶什麼長處都沒有,就是粉有耐心和毅力,等這牆挖穿了,她和爹就可以逃出這裡搭船回中原,她表面上看似不原諒爹,其實她早已經氣消了,現下她只想著要帶爹逃走,到時那個什麼豹的也拿她沒法子了,畢竟她不過是個小小的丫頭,他哪可能笨到浪費精神和金錢千裡迢迢到中原去抓她。

    一想到可以回家,雖然工作一天已經很辛苦了,她馬上又精神百倍的鑿起牆壁。???「那個周曉蝶真的會把我逼瘋,我受不了啦!」

    園子裡亭子下,三位婢兒滔滔地聊天,香兒抱住頭忍不住大聲抱怨。她被總管指派和周曉蝶一組,負責主子寢室內的清理和打掃。

    春兒莫名其妙地望住香兒。「哇,你脾氣一向很好的,怎麼會……」

    冬兒也忍不住好奇道:「那個周曉蝶人看起來不錯啊。」

    「唉呀!」香兒抓狂般的咆哮。「你們不知道,她真的會讓我發瘋,不信,明天你們來和我一起上工,保證只要一個時辰,你們就受不了了。」

    「有這麼嚴重嗎?」

    冬兒興致高昂好奇地笑道:「好,我們明日偷偷跑去和你上工。」

    她和春兒都好奇,那個溫順的周姑娘怎麼會讓香兒惱成這樣。???翌日,正寢內——「ㄏ□ㄡ——」周曉蝶一聲駭叫,搶下香兒正欲扔掉的寶藍色長袍。

    冬兒、春兒立即圍上來。「怎麼了怎麼了?!」

    周曉蝶細細端詳長袍的料子和綿密的織法。「哇!這是上等的綢子制成的。」

    又來了,香兒頭痛的一手插腰一手按著太陽穴,訕訕道:「是啊。」這有什麼嗎?

    周曉蝶欣羨地摸著那袍子。「嘖嘖嘖,這麼好的袍子你竟然要扔掉它?」真是太浪費了。

    現在香兒的頭痛得更厲害了,她不耐煩的搶下袍子,用力攤開給周曉蝶看。「這裡!」她忍不住提高了音量用力指給她看。「這裡破了一個洞。」

    春兒看見了。「是啊是啊,主子一定是狩獵時割破的。」

    冬兒也嚷:「真大的洞呢,快扔了吧。」

    「什麼扔了?!」周曉蝶急呼呼的搶回袍子。「這個洞也沒多大嘛,破個洞補補就好了,這麼貴的料子怎麼可以扔掉?!」

    冬兒和春兒忍不住說:「扔了吧。」

    「是啊,總不能讓主子穿個補過的袍子吧?」

    周曉蝶將袍子往懷裡用力一拽,忍不住教訓起她們幾個。「你們真是太奢侈、太浪費了,我們要懂得愛物惜物,外邊有多少人三餐不飽衣著不暖,他們要是能有一件這樣的衣服,肯定要高興得哭出來,你們知不知道?」她說得可激動了,彷佛要扔的是她自己的什麼寶貝似地,又彷佛她們扔掉它是多大的罪惡、多麼地不可饒恕。

    冬兒不敢相信地搖搖頭。「真是莫名其妙。」

    「嗯!」春兒點頭。「不可理喻。」

    香兒倒笑了,丟給她們一個「你看我多可憐」的眼神。

    冬兒人高馬大,向一旁的春兒示意,兩人趨向周曉蝶,堅持道:「扔了它。」說著兩人就去搶周曉蝶手裡的袍子。

    「不行啊,不可以臉啊,別搶、別扔啦!」周曉蝶死命拽緊袍子。

    拉拉扯扯之間,忽而嘶地一聲。

    然後是一剎的寂靜,跟著是周曉蝶晴天霹靂慘烈的叫聲。

    「啊——被你們撕破了——」這麼好的袍子裂成兩半,嗚……她的心在淌血。

    「哈哈哈哈……」香兒仰天長笑,雙手威風地插在腰上。「這下非扔不可了吧!天意、天意啊——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她幾日來憋的氣彷佛一下子發洩出來,或者她已經被周曉蝶害得快變瘋子了,竟歇斯底裡大笑不止。

    冬兒和春兒看周曉蝶驚駭的模樣,有些心虛害怕地抱在一起。

    「你別氣喔,我不是故意的。」

    「是啊,是是是……你自己不放手的。」

    周曉蝶回神過來,摸著袍子反而安慰起她們。「沒關系沒關系,補久一點而已,補好了,還是可以穿的……」

    「什麼?!」冬兒大叫。

    「你還要補?!」春兒尖嚷。

    「她當然要補啦。」香兒彷佛已經習慣了,面對現實地諷刺道:「她可神了,自從她三天前踏進這裡後,這間房已經三天沒扔過東西了,整整三天,你們瞧——」她大步走到桌前,將茶壺拎起打開茶蓋,欲將茶渣倒入垃圾桶,周曉蝶一個箭步抓住她手腕。

    「ㄟㄟㄟ——」她耐心地對香兒說教。「我不是說過了嗎?這茶葉渣別丟,曬干了可以做成茶枕睡起來可舒服呢,來、來,給我。」

    「是,給你。」香兒聳聳肩,將茶壺擱回桌上。

    冬兒和春兒看得目瞪口呆,香兒丟給她們一個眼色。

    「那我拿洗臉盆去倒了。」她說著,周曉蝶又一個箭步追上去。

    「記得千萬別倒地上,要倒在花園裡,這樣才不會浪費水,順便澆花嘛,哈哈!」

    「哈哈,哈哈。」香兒嘴角微微抽搐。「是,順便澆花,我知道我知道。」

    嘩,冬兒張大了嘴巴,這個周曉蝶實在是……電光火石間,又聽周曉蝶大驚小怪的抓住香兒正在炕下挖炭的手。

    「你干麼?」

    香兒道:「把燒完的炭灰扔掉啊!」這她總該沒意見了吧?

    沒想到周曉蝶又是一連串的浪費浪費嚷嚷個不停。「不能扔啊,這個炭灰拿來洗碗,可以洗得很干淨哪,這是寶物,怎麼能扔?」

    「哇——」

    「哇——」

    「哇——」

    三個女婢崩潰尖叫,逃難似地摀住耳朵爭先恐後的奪門而出。

    「喂……喂……」怎麼回事?周曉蝶莫名其妙的看她們落荒而逃。她搖頭歎氣。

    「真是,留我一個人清理這兒,真賊啊!」她聳聳肩,舒活舒活筋骨,將那撕破的長袍往椅子上一擱,跟著便干起活來了。

    她手腳利落的將偌大的寢室打掃得一塵不染,然後又勤勞地搬了椅子推到衣櫃前,她跳上椅子仔仔細細地將櫃子上頭的灰塵撣下來。

    陳年的沙塵瞬間被掃落下來,揚起一陣灰,曉蝶不住掩鼻嗆的猛咳。「嘩,這些丫環真懶,幾百年的灰塵了。」她一邊咳一邊固執的將灰塵掃落,小小的個子努力踮起腳尖兒,她使勁力氣伸長了手去勾最裡邊的灰塵,專注之下,渾然未覺身後逼近的身影。

    楚天豹好笑的立在她後頭,光是聽見她嗦嗦嘮叨的聲音,便猜出是周曉蝶。他一步進寢室就看她婀娜著俯身打掃姿態,她藏在留仙裙裡渾圓挺翹的臀部,隨著她的一舉一動構成性感誘人的畫面,給了他強烈的視覺刺激,不知怎地,他對她產生極原始的欲望,一種強烈想占有她的欲望。

    就在楚天豹情不自禁的原始遐想時,她忽然唉叫一聲,右腳粗心地踩了空,抹布往後一飛不偏不倚地罩上楚天豹腦袋,他顧著接住她往後栽下的身子也沒來得及躲,這他倒不在意,直慶幸自己手腳夠利落,牢牢接住她柔軟的身子。

    「哇——」她還以為自己要摔死時,一個溫暖的懷抱接住了她。周曉蝶睜開緊閉的眼——慘了,她尷尬而心虛地仰望楚天豹,那英俊的面容已不復見,倒是一條沾滿灰塵的大抹布掛在他頭上。

    「對……對……對不起喔……」她戰戰兢兢伸手輕輕扯下那可笑的抹布,他充滿無奈的一對黑眸正俯視著她。

    「……」他沒說話,打結的眉頭卻令她緊張。

    「……」曉蝶還傻呼呼地愣在他懷中,終於,她忍不住小聲地問:「你生氣了?」

    他皺眉,她真是很會出狀況,他低聲苛責。「你應該小心,幸好我接住你,要不你肯定已經摔死。」

    曉蝶忽然覺得他壯闊的胸膛好熱,她驚覺自己竟任由他那樣親密的抱著她,她臉一紅尷尬的掙扎起來。「行了,放我下來吧。」

    她嫣頰緋紅,櫻桃般的小嘴豐潤誘人,柔軟的身軀在他堅實胸懷裡發燙,他似有感慨。「今日天氣就是燥熱……」他忽然不捨得放開了。

    說什麼她也是清清白白的女子,怎可以這樣隨便的任他抱著?她認真掙扎起來。

    「你放開我啊……」一時不察,揮手間扯落了頸上玉佩,霎時地上發出一聲脆響,她登時大叫:「啊——我的玉佩!」她大聲哀嚎,驚見玉佩在地上斷成兩截,眼淚立刻沖出眼眶。猛地,她掙脫他的懷抱一躍而下,落地的剎那一陣劇痛從腳踝竄上,她驚呼著,伏在地上按住腳跟,痛得臉色泛青。

    「怎麼了?」楚天豹立即蹲下察看。

    只見她咬牙握住腳跟,忽然抓狂般掄起拳頭用力推他。「走開啦,我的腳扭到了,你這個災星!嗚嗚嗚……」她孩子氣哭嚷,眼淚直噴。「我的玉佩也摔壞了,都是你,都是你,我一遇見你就衰,我不是要你好心點離我遠遠的,全是你害的,唉喲喂呀,痛死我了,我好慘啊!」那可是娘給她的遺物,她一直那麼珍貴的小心保護,竟然就這麼碎了,她真是傷心極了。

    看她不顧形象哭成那樣,楚天豹既心疼又覺得有些兒好笑,看著她哭花了一張秀氣的臉兒,和孩子氣地控訴,他不覺寵愛地將她順勢抱進懷中,拍著她的背輕聲安撫。

    「好好好,全是我的錯,是我害的,你別哭,你別哭……」

    他這樣干脆的道歉認錯,反而令她哭起來更賣力。「是,就是你的錯,就是你害的!」她索性趴在他肩頭上嚎淘大哭。「我娘送我的玉佩摔壞了,都怪你,都怪你啦!」

    他有些錯愕,跟著好笑地摟緊她,啞聲的輕聲安慰。「是是是,千錯萬錯,都是我的錯!」說罷,連他自己都覺可笑荒謬至極,他幾時對人這樣低聲下氣過了?她只是個婢兒,他怎麼心甘情願地對著她直道不是?反了,反了,這太沒常理。

    可她在他肩上嚶嚶哭泣,像個可憐兮兮的孩子,他竟生起無限柔情,無端端地竭力呵護她。

    楚天豹感到有些恍惚、有些迷惑,他沒有過這樣,為了一個女人的眼淚這樣心慌,簡直不像自己。

    窗外日影投射地上,樹影兒在日影中婆娑起舞,他鐵漢子的心有些發癢,這只蝴蝶打哪時候起,撲上了他的心房?在他心窩處震動她的翅膀,擾亂一春池水……稍後,楚天豹將紅腫著雙眼的周曉蝶抱至他床榻上休息,曉蝶平靜下來,坐在床沿彷佛是意識到自己方才失態了,有些尷尬地玉面低垂,兩腮紅似桃花,小嘴輕輕抿著,纖細的雙足在床下輕輕晃著。

    楚天豹看她尷尬害羞的模樣,微笑地俯視她。「怎麼,還痛嗎?」他拉來一張椅子坐下,然後作勢欲抬她受傷的那只腳察看。

    周曉蝶唇一抿,挪開了腳,別過臉去,臉更紅了,不敢看他。「嗯,不用看了,晚些就好了……啊——你干麼?」

    楚天豹不理她,蠻橫地硬是抬起她足踝,按至他腿上。

    曉蝶驚呼。「你別這樣,真的不用看了!」簡直羞死人了,她大聲抗議。「別這樣別這樣……你別碰我的腳啦!」

    就在周曉蝶尖聲咆嚷當下,鍾茉飛正好來找天豹談事情,人剛走到了房門外,就聽見周曉蝶的呼聲。她欲推開門的手遲疑了,美麗的臉龐因裡頭傳來的「不堪入耳」的「淫穢」言語而怔住。

    他們在干麼?她錯愕地伏在門扉上偷聽,越聽越激動,越聽肝火越旺,隨著裡頭發出的呼聲,她杏眼圓瞪,氣得渾身發抖——房內——「別脫,別脫啊,你別脫啦!」曉蝶大聲嚷嚷,雙手激動地要阻止楚天豹。

    可她哪是他的對手,楚天豹不理她的叫囂,堅持著脫下她的繡花鞋。「讓我看看。」

    他發現她足踝處微微腫起,於是一雙大掌又開始脫她羅襪。

    真是太過分了!「你還脫?連這你都脫?!丟臉死了,你害不害臊?」曉蝶嚷得更大聲了,她的臉已經紅的似著火了,他怎麼這麼蠻橫?她掙扎著想阻止他,然卻徒勞無功,尖叫著眼睜睜看他硬是扯下她的襪子。

    玉白小巧的纖足裸露出來,楚天豹忍不住笑了糗她。「你看你瘦的連這都比人家小。」沒見過那麼小的腳掌,腳指頭干干淨淨圓圓的恁是可愛,他笑了,然後看見她踝上關節處扭到的地方殷紅一片,他旋即皺眉。「你看,都腫了!」他趕緊幫她推開瘀血。

    哇勒!霎時,她牙一咬痛的眼淚噴出來,她眼一睜猛的凶惡的扯住他衣襟,又開始搶天呼地的嚷起來。「哇!你別那麼大力,別那麼大力啊!痛啊!」

    「忍著點,一會兒就好了。剛開始比較痛,一會兒就舒服多了。」他耐心哄道。

    她大叫:「輕點輕點哪,你要殺死我了,痛啊!」

    他皺眉。「別叫了,忍耐點,快好了!」真是,耳朵快被她咆聾了。

    搞什麼?!

    什麼什麼都「腫」了?什麼那裡比人家「小」?還剛開始會比較「痛」?!

    門外,鍾茉飛已經聽的氣得七竅生煙,黑發倒豎,她憤恨的雙手扣在輕掩著的門扉上,手指按得泛紫。

    美麗的眼瞳射出兩道烈焰,嘴兒抿得滲血。

    淫蕩!這個周曉蝶真是太淫蕩了!她眨眨眼睛,聽見裡頭周曉蝶一聲聲「淫叫」,她呼地掩住雙耳,拒絕接受這殘酷的事實。他們竟然,竟然……她竟然搶走了天豹?她的天豹!這個貌似無辜的小女人原來這麼陰險?竟然勾引天豹,還這麼膽大妄為在光天化日之下叫得這麼大聲,簡直是故意給所有人聽的。

    鍾茉飛抬起腳氣的就要踹門,然而她實時又收腳。

    不,她虛弱的搖搖頭不住後退。不,她沒有勇氣,她沒勇氣看見她心愛的男人赤身裸體和另一個女人歡愛的畫面。

    鍾茉飛恨的咬住自個手背,恨得眼眶泛紅。周曉蝶,你好陰險,你夠狠!

    她嗚咽一聲,掉頭狼狽奔離。

    可憐的鍾茉飛被自己的胡想給氣壞了,以至於沒有留下來聽見事情的真相。???「好了啦,別再揉了,已經消腫了。」曉蝶滿臉通紅,眼眶痛得蓄滿淚水,聲音哽咽嘎啞。「我快痛死了。」真要被他整死,她開始懷疑他是不是故意的。

    楚天豹終於放開她,而且溫柔細心的幫她將羅襪重新套上。

    這親密的舉動令曉蝶尷尬的伸手要搶回襪子。「我自己來。」

    他抓住她小手,黑色的眼睛嚴肅而銳利的瞪住她。「別亂動。」

    她被他嚴厲的聲音怔住,一時忘了反抗,乖乖的坐著任他細心的將襪子套上她腳踝,然後他俯身又幫她套上鞋子。

    看他專注的模樣,一雙大手小心細膩的幫她穿襪穿鞋,不知怎地,她心坎直發燙,雙頰燥熱。

    他穿著黑色鑲金蟒袍,雄偉的身軀,剛毅的臉容,渾身充滿著陽剛味,他真是個英俊雄偉的男人,優雅的行為舉止間透著超凡的豐采,她望著他專注的面容竟看的有些出神。

    他微微敞開的襟口,裸露的喉頭給人一種未開化的感覺,她甚至可以看見他古銅色肌膚上一小部分有著黑色胸毛的胸膛,加上他身上那股男性體味,這一切令單純的周曉蝶受到太大刺激,心莫名飛快跳起來。

    怎麼回事,她掩住胸口,春潮映上了她的臉,不明白是什麼在蠢蠢欲動?是什麼在她體內鼓噪?她怎麼有些兒失魂、有些兒恍惚……楚天豹將她的腳放下。「好了!」他笑著站起身來,像跟孩子說話似地摸摸她腦袋。

    「我看你就在我房間坐一會兒,不痛了再回去休息吧。」

    「喔。」她小聲應道,別開臉,不敢看他,怕他發現她的慌亂。

    楚天豹當是她還在生氣,開玩笑地攫起她一戳發絲,輕輕拉扯。「別惱了,我認識很好的工匠,或者能幫你修好那只玉佩。」

    他轉身拾起地上摔壞的玉佩,大步離開。

    直到他龐大的身軀真的消失門外,她才敢抬起臉來。

    「完了,完了!」周曉蝶掩住燒紅的雙頰倒到床上,沮喪的直呼個不停。「完了,完了啦……」她怎麼會對他產生心動的感覺?怎麼搞的?

    周曉蝶用力搖搖頭,肯定是剛才將腦袋摔壞了,一定是的,這只是一種錯覺,她掩住胸口,沮喪地又是一聲低呼。「完了,我心跳得好快啊!」???「婊子!賤人!」鍾茉飛發狂般地咆哮著將房裡的東西一一砸毀。

    「大堂主冷靜啊,大堂主——」冬兒試著攔阻她瘋狂的行徑。

    「賤女人、賤貨!」鍾茉飛掉光了桌上的東西氣還未消,她跟著撕起衣裳。

    冬兒忙著收拾一地狼藉。「別撕了,您別沖動啊,大堂主,到底是怎麼了,您倒是說說話,別氣了——」

    鍾茉飛挫折的將衣裳用力一撕。「啊——氣死我啦!」她將衣服扔到地上猛踩猛踹,當那是周曉蝶。「賤女人、賤女人,賊眉賊眼賊心肝,沒心沒肺,你卑鄙、你陰險、你不要臉、你無恥、你下流!」

    「是誰啊?誰讓您氣成這樣?」這北城有誰敢招惹大堂主的?冬兒聽得一頭霧水。

    鍾茉飛瞇起眼睛,一腳踩在衣服上,雙手掐緊拳頭,目露凶光,咬牙切齒噴氣道:「還會有誰?那個姓周的賤人!」

    「周?」冬兒還是聽的莫名其妙。「哪個周啊?」

    「哪個周?哪個周?」茉飛凶惡的步步逼近冬兒,嚇得冬兒連連後退。「哪個周,還有哪個周?當然是那個周曉蝶!」周曉蝶?冬兒張大了嘴巴,嘩,難道周姑娘「碎碎念」的本事已經到了登峰造極的功力,連大堂主都抓狂了?

    鍾茉飛仰天悲憤長嘯。「她和天豹上床了,我不甘心啊——」

    上床?!冬兒驚的下巴差點掉到地上,不禁結巴起來。「那、那、那個周曉蝶和城主?」怎麼可能?和咱們英俊瀟灑、威風凜凜的大城主?怎麼可能?她怎麼辦到的?就憑她?!

    「千真萬確啊——」鍾茉飛放聲痛哭,捶胸頓足。「為什麼,我哪裡輸她了?天豹混帳,連這種貨色都要,她又瘦又干又沒胸部,比我爛上一百倍!天豹怎麼這樣糟蹋自己。」茉飛氣昏頭了,撲到床上。「天豹這笨蛋,人家勾引你,你就上嗎?」她嚎啕大哭猛捶枕頭。「笨蛋,笨蛋!」

    冬兒嘴角抽搐還陷於恍惚的情緒裡,那個愛碎碎念的周姑娘?和大城主?上床?!

    怎麼想都覺得那畫面粉奇怪。???周曉蝶房裡——「一根針,兩根針,三根針,四根針,五根針……好多針,針針針……啦啦啦啦啦……」

    周曉蝶坐在床上隨興的哼著自作的曲子,一邊縫補楚天豹的長袍。她靈巧的小手熟練的縫綴起裂痕,不知怎地一邊縫一邊兒笑,想到他偉岸的身軀穿起這件她密密縫綴的大袍,她就覺得暈陶陶地,忍不住臉紅了,雙頰飛紅。

    紙窗外頭幾個人影偷窺著房裡的周曉蝶。

    「瞧她縫咱主子衣服,一邊笑成那樣,肯定是真的了。」冬兒說道。

    「我瞧瞧——」春兒擠開冬兒,她驚呼。「真的,她還唱歌哩,肯定心情好極了。」

    香兒嘖嘖思量道:「慘了慘了,看樣子這個周曉蝶不是個簡單的人物。」偏偏這陣子她對周曉蝶態度很差,完了,肯定名列黑名單了。

    冬兒雙手抱胸連連點頭。「咱們大堂主想了那麼多年都不能如願和城主『那個』,沒想到這個周曉蝶才來幾天竟然就……」

    春兒憂心地搖搖頭。「慘了,看樣子咱們得好好巴結這個周姑娘,要是哪兒惹了她,她跟城主告上一狀,咱們就毀了。」

    冬兒及香兒猛力點頭。「是啊是啊!咱們可得小心防著她。」

    「ㄟ——」冬兒伸出食指,加重語氣。「大堂主說她很陰險哪,我們得小心啊。」

    「啊!」突然房裡傳來一聲尖叫。

    三名婢兒嚇得跳起。

    怎麼了?大伙又擠到窗口窺探,只見裡頭周曉蝶皺起眉頭,吸吮食指。

    「痛啊——」給針扎到了。曉蝶忍不住抖了抖懷裡袍子大聲抱怨。「你啊,真是個災星,下午弄得我快疼死,現在連補你的衣服都會扎到手,真是衰!」

    弄得快疼死?看吧,三名婢兒聽了面面相覷,了然地點點頭。

    看樣子她們那向來不近女色的主子,這回是栽在這陰險的周姑娘身上了,果然是真人不露相,看她呆頭呆腦的,硬是惦惦吃了三碗公飯,可怕啊!

    三名女婢有志一同的打了個哆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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