償君情淚 第三章
    夜幕沈沈,萬籟俱寂。

    荒煙蔓草中,一幢木造小屋孤獨地立在深林密叢裡,小屋頂上有炊煙冉冉飄升。小屋裡陳設簡單,一桌一椅就是大廳的全部,裡邊只有一間房,房裡除了一張單人床、一張八仙桌和一張椅子,再沒什麼擺設。

    奇怪的是這屋裡都只有一把椅子,更為小屋平添一股淒涼孤獨的感覺。

    此刻已是三更天,床榻上,白雨荷昏迷不醒,嘴裡卻喃喃嚷著痛,她冷汗涔涔、雙眉緊鎖,龍浩天彷彿沒聽見她呻吟似的,自顧坐在桌前飲酒,桌下一壺藥草正煎著,味道澀而難聞,充斥了整個房間。

    到四更天時,龍浩天才起身將藥草濾掉,留下一碗濃稠的黑色湯汁,他端起湯藥步至床前,掀起衣袍下擺側坐床沿,單手撐起白雨荷,另一手拿著那碗藥就往她嘴裡灌。

    苦澀的湯藥登時滑入她喉裡,她下意識皺眉吐出來,龍浩天來不及閃避,被她吐了一身。

    臭女人!他眉頭一擰,粗魯的捏緊她下巴逼她張唇,毫不憐香惜玉地將熱湯猛灌進她喉裡,她胡亂的揮手抵抗,他不鬆手,俐落的將藥湯全灌進她嘴裡。

    忽然,她不掙扎了。

    她睜開眼睛,用一股犀利又無比尖銳的眼神盯著他,那光芒裡夾雜著巨大的仇恨和複雜的情緒,像是要殺了他一般,瞬間令他屏息、震撼,他渾身一僵,下一刻她勃然大怒,雙手往他身上擊打。

    「王逵!你還想來害我?我殺了你這狗東西!你別靠近我!」她神智混亂的咆哮,盲目地揮拳。「我恨你,我要殺了你!」

    原來她錯把龍浩天當成那名叫王逵的仇人了。

    龍浩天緊抓住她雙臂令她動彈不得,他俯身將臉湊進她鼻前,感覺到她嬌弱的身軀恐懼地在他身下顫抖如一片落葉,可是她的眼神仍有萬分堅定的仇恨,即使是對充滿了血絲的眼眸。

    龍浩天沈聲道:「你看清楚我是誰。」

    「王逵……王逵!」她嘶聲嚷嚷道:「你追來殺我滅口,你這豬狗不如的東西  !你還我爹娘命來……」她竟激動得嘔了一口血。

    我怎麼會給自己找這種麻煩?龍浩天不耐煩地點了她頸後的昏穴,她立即合上雙眸,癱倒在他臂彎裡。

    這王逵做了什麼事,會讓她這樣恨之入骨?

    龍浩天將床邊先前準備好的布用牙齒咬住,一手使勁撕下一長條,他拿來桌上未喝完的高梁酒,俯身撕開她染滿鮮血的前襟,雪白的胸脯間,一道醜陋、殷紅的傷口裂開,那傷勢之重令人不忍卒睹,龍浩天冷靜地含一口酒,然後噴灑在她的傷口上,她皺眉戰慄,尖叫出聲,即使已經被點了昏穴,她仍是痛得淪肌髓骨,心如刀割。

    龍浩天端詳著她奄奄一息、慘白如雪的臉,心中忽而閃過一絲不忍,為了減輕她的痛苦,他將剩餘的酒一飲而盡,然後俯身貼住她的唇餵她,一滴酒沿著她的唇角滑落,看著滑落的那滴酒,不知何故,他竟一陣心蕩神馳,以唇吮去那滴酒。

    幫她的傷口上藥後,他心底明白一個弱女子受這一劍,恐怕是捱不到明晨,他只是在浪費時間。他不禁搖頭笑自己,莫非他是真的悶慌了?窮極無聊才去蹚這渾水?救人?他心裡竟還有仁慈?

    酒意漸退,疼痛的感覺襲來,像是渾身著火般的熱燙,一會又冷得似掉進冰窖裡,令她戰慄不已,胸口似有一把刀在挖剖,那痛就像有人拿了鋸子想鋸斷她的骨頭,白雨荷咬緊牙關、握緊拳頭,昏亂的哀求道:「不要折磨我了!放過我,好痛……」

    熱燙的眼淚潸潸落下,她意識模糊,又開始胡言亂語,顛三倒四的喃喃哭道:「我愛你,王逵……你不會死的,我爹一定可以救活你……王逵,小雲跳到你肩上了!它跟你熟了,你就別走了,留下來吧!留下來……」

    龍浩天被她吵醒,他一直睡在她身側,他睜眼轉身甩手肘撐起上身俯視她,只聽她不斷痛苦的嚷:「王逵,我……我救了你、愛上你……可是……你為什麼殺我爹娘?你還殺我……你好狠!你真的好狠,我恨你!好痛,我好痛……」

    愛?恨?

    這兩個字眼重重震撼了龍浩天的心坎,他即為了愛與恨,逃避一個負心的女子而隱居此地,而眼前這女子恐怕也是個為情所困的同路人。

    他不禁起了惻隱之心,她喜歡的那個王逵竟心狠手辣的想置她於死地,這刀傷竟是被她愛上的人所傷,那麼她的心應該碎了,或者死去對她而言還比較幸福,活著也只是在仇恨的地獄裡煎熬。

    龍浩天伸手至她頸後,將她的頭輕輕抬起來。

    她有一張極細緻的臉蛋,美人尖的額頭,細秀的眉,羽毛般長翹、沾著晶瑩淚珠的睫毛,小巧尖挺的鼻子,豐潤飽滿的唇,膚色白似雪,烏髮黑似夜、濃似雲,她的冰肌玉膚在在顯示她弱質纖纖。

    這樣美麗、絕色,似出水芙蓉又如透明玻璃般精緻的年輕女子,卻已經有這樣沈痛的創傷和仇恨,也許她不該活下來,讓那可恨的愛情來折磨、煎熬她,和傷心她胸口留下的醜陋疤痕。反正她已經沒有親人了,活著只有孤單寂寞和滿腔仇恨而已。

    我不該救她,真的不該救……龍浩天懊悔著,想起自己為愛背負的苦難、忍受的寂寞、漂泊放逐的日子——那段如行屍走肉般的日子。

    他擰眉,伸出雙手勒住她纖瘦的頸子……

    就讓我當劊子手,終結你的苦難,結束你的仇恨和不幸。龍浩天想著便使力勒緊她,白雨荷感受到頸間的壓力,直覺的伸手想拉開他的手,可他勒緊不放,她開始痛苦的劇烈喘息,整張臉脹紅,睜開眼看見一個模糊的人影,張著唇喊不出聲音,她的手開始慌亂的在空中亂抓,那窒息的感覺令她昏眩。

    為什麼?為什麼要這樣對我?她無聲的問道。

    她怨懟的紅著眼瞪他,雙手突然緊抓住勒在她脖子上的手,從齒縫間迸出一句話:「王逵,你真忍心殺我?你真的忍心?」

    龍浩天心中一凜,耳邊是記憶裡的聲音—他曾深愛過的女人的聲音。

    「浩天,你真忍心殺我們?他是你弟弟啊!浩天,你真的忍心嗎?求求你不要……」

    不……不……他終於痛苦的仰天咆哮:「不!」

    老天,為什麼我還忘不了她?為什麼離她這麼遠了還要受苦、受折磨?這煎熬要到何時方能休止?

    他悲愴的在心底無言咆哮:「饒了我吧!饒了我吧!」

    *****

    白雨映寒山,森森似銀竹。

    濕冷的陰雨天,落葉被雨敲得紛飛墜落,哀怨低沈的笛聲,在林間幽幽傳遞著不可言喻的辛酸和孤獨。

    那笛聲音律平板、缺乏轉折,雖聽似平常,聽過後卻又猶留下難言的韻味,低回耳際,若說無情又似有情,冷漠疏離中輕輕夾帶了一抹溫柔,這樣矛盾的笛聲,在風雨聲裡矛盾的傳遞著什麼訊息?

    笛聲喚醒了昏迷中的白雨荷。

    她睜開眼睛,這樣簡單的動作卻足以教她虛弱得差點又昏厥。

    她勉強環看四周,陌生的房裡空無一人,她疲倦虛弱的又合上雙眼,納悶是誰在屋外吹笛子?這笛聲淒涼得令她落淚,因何聽來如此寂寞?她傾聽著笛聲,又再沈沈地昏睡過去。

    不知昏睡了多久,她虛弱的身子強撐了幾日,竟躲過了死神的召喚,傷口引起的惡寒已漸平息,意識有時清醒有時迷糊,但已清楚。知道有人救了她、照顧她。

    她感到灼熱的胸口正被人敷上清涼的藥膏,她努力睜眼,看見幫她療傷的男人,心中駭然一驚,那眉目極似王逵,然細看他其實比王逵高壯年長,面目輪廓較王逵剛毅,膚色也較深。

    他不是王逵。她睜著眼靜靜打量他,那麼他是誰?

    龍浩天上完藥,替她拉攏襟口,頭也沒抬便沈聲問道:「你看夠了嗎?」

    他退身凝視著她,神色冷漠。

    白雨荷沒回話,只是異常鎮靜地迎視他的目光,他的疏離冷漠並未嚇著她。兩人就這樣聽著雨聲,沈默的互相凝視好一會兒,龍浩天才開口揚眉嘲諷:「怎麼?這傷讓你嚇啞了?放心,你暫且死不了。」她那尖銳的眼神彷彿要看穿他的心似地,令他不悅。

    白雨荷望著這陌生人,想必他已照顧她多日,那隱約透著孤獨、伴著她的笛聲,莫非也出自這人?

    她費力地張嘴說出一句:「謝謝。」未曾相識卻得他幫助,她是真心感激,她撿回一條命了,報仇之事指日可待。

    她沒再多說半句,昏沈的又再合眼睡去,心底暗道:「王逵,你等著,我一定會去找你報仇……」

    看她體力不支又再睡去,龍浩天將被子拉上,蓋妥她的身子,然後他靜靜坐在一旁看著她的睡容,這幾日他都睡在她身旁。

    已經很久了,他身邊不再躺著個溫熱的軀體,那溫度令他懷念感動,偶爾夢中會有錯覺,誤以為是故人的體溫,醒來發現真相後卻更添惆悵。

    而這陌生女子,總是噩夢連連,常哭著喊爹喊娘,然後慌著僕在他身上,摟著他哭泣。龍浩天一開始會推開她,畢竟他是個正常的壯年男人,被溫香軟玉偎著也難免會有慾望。

    可是她三番兩次的發噩夢,終於令他動了惻隱之心,現在他總任由她僕在他身上哭泣,偶爾會不忍地伸手環抱住她顫動的身體,安撫她的不安。

    龍浩天聽著浙瀝的雨聲,濕冷的荒山僻林裡,就只有他和這負傷的女子獨處,不知是怎麼了,他看著看著,竟心生憐惜地伸手輕輕撥開她額上的髮絲,感覺到她的額頭依然冰涼。

    他真不知自己是怎麼了?此刻他竟覺得好寂寞,俯身側著臉枕在她身上,感受著她身體因呼吸而微微律動,還有活人才有的溫熱體溫,他就這樣靜靜聽著她的規律心跳,和著風雨聲,跟著跌入夢鄉。

    *****

    白雨荷再次醒來時,是被打鬥的聲音驚醒。時間已是三更,夜幕沈沈,她強行起身,歪歪斜斜地步行至窗口探視,卻見月下一名氣宇軒昂的男子俐落地舞刀弄劍,他拳腳流暢,惹得風聲四起,落葉隨著他的劍風飛舞,她的目光被那矯健的身影深深吸引。

    好俐落的功夫,好流暢的劍法!在那刀光劍影間,他的衣袖飄揚、月影浮掠,他打得輕鬆容易,她卻看得暈頭轉向、目不暇給。

    白雨荷捨不得移開視線,儘管虛弱得必須扶著窗框才站得穩身子,儘管傷口抗議地發疼,她仍無視那病痛看得出神,心裡亦浮起了些許打算,直到她漸漸看不清他的身影,天地朦朧地旋轉,她不適地伸手支額,胸口劇烈地疼痛起來,傷口好似要裂開一般。

    糟糕!又要暈了……她才在心中暗叫不妙,人就往後栽倒,電光石火間,一抹黑影閃入,一隻強壯的手臂及時攬住她墜倒的身子,她倒進一道結實溫熱的懷抱裡。

    「混帳!你找死嗎?」龍浩天不悅地咒罵她,這樣虛弱竟還下床走動。

    「我……」白雨荷睜開眼凝視他,張嘴想說什麼,卻又疲憊地合上限。

    龍浩天攔腰抱起她纖瘦的身子,霎時為她的瘦弱驚心,她太輕盈了,脆弱得好似琉璃,稍一使力就會破碎似的,他輕輕將她擱回床上。

    龍浩天站在床側凝視了她一會兒,然後背起掛在牆上的弓箭出門。

    *****

    天將亮時,龍浩天將她搖醒,手裡端著一碗正冒著蒸氣的熱粥,他一語不發地將她身子扶正、靠著床板,然後舀起一湯匙的粥送至她唇邊。

    白雨荷看看他沈默的臉,心底暗暗疑惑他的不苟言笑,然後乖乖喝了眼前的粥,立即被一口腥味堵住喉嚨,她皺著眉,摀住嘴想吐出來。

    龍浩天看出她的企圖,厲聲警告道:「你膽敢再吐一次?」

    好凶的口氣。白雨荷心中一驚,將粥吞了下去。

    「我……」她小聲的解釋:「我不吃葷的……」

    他揚眉,嘴角隱著笑意,湊近她的臉凝視,接著試探道:「這麼說……你是要我重新為你煮一碗素粥嘍?」

    「嗯……」她點頭。

    龍浩天斂色道:「大小姐,你聽著,這粥你愛吃不吃隨你,你餓死了也與我無干,我可不在乎你的死活。」他氣她竟膽敢挑剔他。

    白雨荷心中一凜,這男人不但寡言,脾氣也差。她瞪著眼前那碗粥,他說的對,她的死活與他無干,他肯救她已是萬幸。

    白雨荷心底的盤算兜了一圈,明白再不進食,哪來的力氣活下去?而唯有活下去才能報仇。

    她咬牙屏住呼吸,搶過粥,硬是一口氣喝光它,就算要低聲下氣、忍氣吞聲,只要能活著報仇,再多的委屈她都可以忍。

    龍浩天靜靜看著她一口氣喝光了粥,詫異她竟這麼想活下來,為什麼?這世間還有什麼值得她留戀?就為了仇恨?仇恨的力量到底有多大?

    「你叫什麼名字?」他問道。

    「白雨荷。」她抹抹嘴道:「謝謝你救我,恩人如何稱呼?」

    「龍浩天。」他冷淡回道:「你已經沒有生命危險,我再留你十日養病,十日後請你離開。」

    白雨荷先是低頭思量,旋即仰臉道:「恩公,請你教我武功,求求你。」

    龍浩天冷笑回道:「你還真懂得得寸進尺,救你一命還得傳授你武功,天下哪有這等便宜事?」

    白雨荷抿唇思量一會兒後又道:「前些時日,我在雪地裡救了一個名叫王逵的男人,但他卻恩將仇報,為了錢財殺我全家,血海深仇不共戴天,恩人如果有一點正義之心,請容我拜師學藝,殺了這個不肖之徒,也算是為民除害、功德一件。」

    「我沒有正義心腸,」他冷眼凝視她道:「你的仇恨是你的事,我龍浩天不理這是非。」

    好硬的心腸。白雨荷心想,又繼續懇求道:「我掙扎著活下來就為了報仇雪恨,如今我舉目無親,沒有你的幫助根本不可能成事,與其如此,還不如死了算……」

    苦肉計?龍浩天一眼看穿她的伎倆,她說得楚楚動人、聲淚俱下,他仍一聲不響、不動聲色,只是低頭將隨身佩劍取下,拔出劍來,將劍尖抵住她胸口。

    猝然間她屏住呼吸,真切的感覺到薄薄的衣衫上那尖銳的劍鋒就抵在她胸脯間,她臉龐驟然變色,驚愕的瞪著龍浩天,懷疑他想做什麼?

    龍浩天神色自若,緩緩說道:「既然如此,我成全你,讓你死了吧!」

    一股寒意直竄她腦門,她及時伸手抓住他的手腕阻止他。「不!」

    「不?」他諷刺道。「怎麼?你不是說我不幫你,你寧願去死?原來你只是唬弄我的嗎?」

    好冷血的人!白雨荷震驚得說不出話來,只是無言地瞪著他,身軀在他劍下顫抖,為那冷血的言語顫抖,更為他的侮辱顫抖。

    怎麼會有這樣的人?太可怕了,他的血液是冷的嗎?他有一點點的體溫嗎?他還有一絲情感嗎?

    龍浩天面無表情地看著她顫抖,又冷聲道:「怎麼?我以為你真看透了生死,為何此刻竟怕得抖個不休?」

    想侮辱我?那就盡情的侮辱吧!白雨荷憤怒的瞪著他,她想反駁,然而她全忍了下來,才經歷過一場生離死別,好不容易死裡逃生,還有什麼是她承受不住的?冷靜,她一定要冷靜。

    她打量眼前這名男子,濃眉利眼、冷酷的容貌,如今她無依無靠,激怒他只對自己不利,她想起忍辱偷生這成語說得多貼切她此時的境地,

    「恕我方才失言,恩公請收回佩劍。」她萬萬沒想到自己可以低聲下氣到這般地步,更沒想到自己為了生存,已經開始算計他人。

    龍浩天聞言收回劍。苦肉計無效,白雨荷於是好聲好氣地開口:「恩人……」

    「叫我龍浩天……」

    「龍浩天,只要你肯教我武功,將來我報了仇,王逵搶走的那些錢財我全數給你。」利誘總成吧!

    「一個人久住深山,拿錢財幹麼?金銀財寶早對我失去魅力。」他滿不在乎的說。

    白雨荷咬牙道:「你不要錢財,那麼你想要什麼?只要我能力所及,日後一定來報答你的恩情。」這人的難纏不在她預料中,被他所救是幸或不幸?

    龍浩天凝視她堅決的表情,而後冷冷笑道:「我沒有想要的東西,我勸你放棄。」

    「不可能!每個人一定都有想擁有的東西,否則活著做什麼?」她一口咬定,反駁他的話:「那東西可以是人、是物品,也可以是一種寄托,一定有的,你一定有想要的東西,告訴我,讓我拿它來交換你的武功!」

    龍浩天心中一驚,霍然起身,她的話犀利地刺痛他的心。

    他沈默地凝視她,無言的表情下隱藏著波濤洶湧的情緒。

    是的,人一定有想要的東西。他想要和某個人長相廝守,想和她在夜裡看滿天星斗,在白日看流金鑠石,看日月交替、歲月變遷,看百花爭妍、雪花飄落,直到地老天荒、至死不渝的守著彼此的誓言終老。

    那個人就是他想擁有、寄托的一切,然而一切,已經灰飛煙滅、難以挽回,她變了心,與他的弟弟浩月相戀。

    被情人和自己的親弟弟背叛,龍浩天的心已死去,再沒什麼是他希望得到的,只想在此山度過餘生。

    白雨荷見他沈默許久,於是開口問道:「怎麼?想到了嗎?」

    他苦澀的笑道:「我最想要的就是你閉上嘴,快些康復離開,還我清靜。」

    他的話令她尷尬困窘的脹紅了臉,啞口無言的望著他。

    沒想到她苦惱的表情竟惹他笑了,旋即他詫異地斂容。

    多久了?他多久不曾如此微笑!他震驚至極,瞪著眼前的白雨荷,她正一臉無辜,失望的喃喃不休:「你什麼都不要?怎麼可能?怎麼會這樣?一定有的,只是你不知道而已,一定有的……」

    我一定會找出你想要的東西。白雨荷暗忖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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