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嗶!」的一聲後,傳真機緩緩吐出一張文件。
楊振邦並不在公司辦公室,而是在自家書房內,最近他很少露面,盡可能授權給各部門經理,自己則在幕後做些指示,這對他來說並不困難,他最不能放手的都已經放下了,不是嗎?
拿起文件,他發現是胡特助傳來的報告,上面寫著──
總裁您好。阿綾重感冒,幾乎變成肺炎,請假五天,昏倒數次,並考慮離開星空娛樂,希望總裁能出面解決。
短短幾行字,差點讓他忘了還要呼吸,這怎麼回事?胡特助一向把雨綾照顧得很好,怎會讓她發生這種事?甚至想離開公司?
分手以來,他不曾打電話給孫雨綾,更不曾到陽明山上找她,把手機和鑰匙都鎖在保險箱裡,告訴自己一切都已過去,然後換了支新手機,不准自己輸入她的號碼,儘管他早就熟背在心。
而今收到這消息,他緊握著傳真紙,手足無措,像個彷徨孤兒,做不出最好的決定。
不行!他非得去看看她不可,她不能生病,不能離開星空,她應該要好好的,忘了他,愛上別人,過著快樂幸福的人生。
他打開保險箱,取出舊手機和鑰匙,雙手有點顫抖,怎麼過了這半年,他還是沒半點進步?
心情慌亂的他,沒想到要打理自己,如今他是什麼樣子還有關係嗎?一個來日不多的男人,又何必去騷動誰的心湖?
司機已在門外等待,他吃了頭痛藥後才出門,而今他不能自己開車,暫時性的失明和日漸頻繁的頭痛,讓他確定自己惡化的狀況,卻沒想過要動手術。
醫生說過,成功率大約七成,但手術後有可能復發,他拒絕接受那些期待和失落,他承認自己是不想活了,世上還有什麼他可以留戀?
倘若他開刀的消息走漏,雨綾一定會哭,一定會受盡折磨,他自己吃苦就罷了,何必蹉跎她的青春?
不如這樣過一天是一天,等哪天他的腦子罷工了,也就是他真正與她告別的時候。
上車後,楊振邦說出那曾經熟悉的地址,司機點個頭回應:「是。」
海景從窗外流逝而過,坐在後座的楊振邦卻閉目養神,不再有欣賞的心情。
他手中握著舊手機,早就沒電了,想打也打不出去,卻教他懷念起那些與她談心的夜晚,她的聲音多麼貼近,她的清唱多麼自然,那是他生命中最美好的一段。
車子開上陽明山,不多久已到目的地,楊振邦心跳得越來越快,曾經來過那麼多次的地方,此刻卻覺陌生遙遠,他甚至有點認不出來。
「先生,請問我要在外面等嗎?」司機不確定這次拜訪會多久,總裁已經好一陣沒出門了。
楊振邦考慮了一下才決定:「你先回去,等我打電話通知你。」
「是。」司機看得出總裁心情沉重,沒有多說便開車離去。
車子開遠了,楊振邦獨自站在別墅門口,手中握著那把鑰匙,感覺手心在發燙。
門的那一邊,是他魂牽夢縈的女人,只要他打開門,就能再次見到她。
一個簡單的小動作,他卻遲疑許久,這一點都不像他,可惡!只是過來探病,只是叫她不要跳槽,哪有這麼困難?拜託上天賜給他勇氣,讓他走進那扇門吧!
砰!
當大門猛然一開,孫雨綾不禁全身一震。半年不見,他真的出現了?
那身影、那雙眸,如此遙遠卻不曾遠離,讓她捨不得眨眼,就怕錯過一絲一毫。
那個向來西裝筆挺、儀容端正的楊振邦,今天卻顯得有些狼狽,領帶忘了打,頭髮垂落在額前,因為他倉促出門,根本沒留意自己的外表。但在孫雨綾眼中,他帥得不可思議,她就是要看到他這急切的表情,拋去理智、拋去猶豫,用最真的心情對待她。
他一進門就急急追問:「他們說妳生病了?而且要離開星空娛樂?!」
「我……我……咳咳……」她咳嗽幾聲,裝也要裝得像樣點。
「妳看過醫生沒有?怎麼沒有人帶妳去醫院?他們都在搞什麼東西?!」其實他已看到桌上的藥包、補品、水果和熱粥,顯示她是有人照顧的,他卻仍不能放心,甚至想帶她去住院。
「我看過醫生了,小感冒,沒關係的。」她拉拉身上的睡袍,在他的凝視下,感覺又冷又熱,都不知該脫下或穿上。
「胡特助說妳昏倒了好幾次!」
胡姊說得這麼嚴重?她暗笑一下,配合地說:「嗯,是有種快昏倒的感覺。」不過,那也是因為再次看到他。
「妳真的要離開星空?妳要去哪兒?」他提起另一個問題,他不相信她真會離開,若她跳槽,他們之間還有什麼聯繫?
在這段分開的日子裡,至少他還能從胡婉姿的報告中,得知孫雨綾的一切狀況,要是少了這層關係,兩人就要隔著銀河般的距離了……
「合約快到了,所以正在考慮……」她故意吊他胃口,卻又立即不捨,解釋道:「但我不會背叛星空,我只是累了,想休息一陣子。」
「是嗎?那就好……」他心情放鬆下來,卻又同時緊繃起來。
他一時衝動就跑過來,完全忘了他們已分手,現在該問的都問了,也得到回應了,接下來該怎麼辦?或許他該轉身離去,把一切交代給胡特助,他根本就沒必要跑這一趟。
事實上,他就是期盼見她一面,才會想都沒想就出現,到了這地步卻不知所措,這一點都不像他。
當他臉色陰晴不定,孫雨綾則不發一語,隔了六個月,他似乎變了又似乎沒變,她的目光不禁要貪婪掃過他全身,牢牢記住每個畫面。
他們到底是為了什麼而分手?如今她連原因都想不起來,只要能看著這張臉,這雙眼,還有什麼是她不能忍受的?沒有,什麼都沒有。
分離始知相思苦,一切都不再是理所當然的,唯有失去才讓人學會珍惜。
楊振邦也忘了自己還要問什麼,這些日子以來,她的音樂專輯、她的影像作品,一直是幫助他入眠的功臣,若沒有她的存在,他連最後一個堡壘也得棄守。
兩人默默無言,彼此凝視,時間空間都在此停止,只有在對方的眼中,才找得到希望。
「對了,你好嗎?」她咳嗽一聲,裝作若無其事。
「還活著。」他坐到她對面,雙手一下擺在胸前,一下放到背後,怎麼坐都不自在。
「我也是,但有時候會不能呼吸。」
「為什麼?」他立刻驚問,莫非她得了什麼重病?
「想到你,就不能呼吸。」
沈默再次降臨,無須多說,情感已在蔓延,就像雨要下、花要開、月光要透過烏雲,一切都是無可壓抑、必須發生的。
半年前她提分手,他沒挽回,是因為他沒能力也沒資格,惡化的病情讓他不得不面對現實,於是他推掉了公開活動,退居幕後,甚至寫好遺囑、安排後事……
在他的遺囑中,除了他父母的那一份,她是最大受利者,這是他唯一能為她做的。
極為矛盾而痛苦的,他閉上眼又睜開眼,盡量以冷靜的語氣說:「妳該知道,我能給的不多。」
目前他還看得見、聽得到,但誰知腦中的炸彈何時會爆發?他不要她擔心受怕,更不想拖累她。
她眼神溫柔,看著他像看著天空或大海,那是她最想歸屬的地方。「我知道,現在我要的也不多,請讓我留在你身邊就好。」
「妳確定這是妳要的?」即使他的生命可能所剩無幾,她也要嗎?
她給他一個最溫柔的微笑。「是的,不管多久都可以,隨時要消失也沒關係。」
他不能再思考了!站起身,將她擁入懷中,那樣猛烈那樣急切,她還來不及思考,嘴唇已失去自主,被他緊緊地吻住,發狂似的反覆吸吮,像一頭不能呼吸的野獸,渴求她的甘美豐潤。
天知道他有多想愛她,今生今世、來生來世,他只怕那情感一流洩就管不住,因此要像築堤似的,一層一層封鎖,連自己都打不開來。
孫雨綾被抱得有點疼、被吻得有點悶,但她快樂極了,就用狂風暴雨將她擁抱,別讓她有空隙逃開,這便是她要的。
男人和女人之間,有時不需多做解釋,感覺對了、時候到了,該發生的就會發生。
一整夜,床上翻滾的,不只是兩具渴望的身體,也是兩顆寂寞的心。
既然握起了手,就不要輕易放開,她告訴自己,能愛一天是一天,至少她的生命完整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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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孫雨綾醒在一種完美的感覺中。
轉過頭,枕旁躺著她所愛的人,正用那雙含笑的眼望著她。
人生還有什麼缺憾?隨時死了都可以。
「早。」楊振邦摸摸她的臉。「我們休息幾個月,去花蓮度假。」
在他最美好的想像中,就是和她一起住在花蓮的海邊,什麼也不做,不用管記者或媒體,黃昏時手牽手去散步,晚上聽著海浪聲入睡,然後一邊看日出一邊吃早餐。
若在生命的最後一段時光,能與她共度,他臨走時也不會有遺憾了。
但他不願看她流淚,不願她深深記得他,與其讓她懷念他一輩子,不如使她恨他,那她還有可能去愛上別人,原本他是這樣決定的,誰知昨晚全沒了理智……
「好。」她把臉龐貼在那手掌心,感覺他的溫度,眷戀他的溫柔。
「妳連考慮一下都沒有?」她答應得太快,他反而驚訝。
「我沒時間考慮,我愛你都來不及了。」這三個字說得多麼自然、多麼快樂,她不怕先交出心的是傻瓜,沒機會交出心才遺憾。
「妳……」他忽然喉頭一緊。「妳真是個傻瓜。」
這些年來,他們不曾談情說愛,而今她打破默契,如此勇敢如此坦率,彷彿是一件最理所當然的事,相形之下,他是多麼膽怯自私。
「你跟我這個傻瓜在一起,你才更傻!」她笑得開懷,哈哈大笑。
多久沒聽到她的笑聲了?他露出懷念的表情。「很久以前,第一次看到妳,妳就是這樣無憂無慮、天不怕地不怕的樣子。」
她嘟起嘴。「那時我煩惱很多的咧!擔心自己沒前途、沒本事、沒人要,誰知道會碰到你。」
「在妳開口說話以前,我真以為妳是個男生。」
「是不是後悔向我借火了?結果惹到一個超級難搞的女生。」
兩人談起初次見面,近得彷彿才昨天,許多小細節而今想來,是那麼可愛、那麼有趣,而這一路走來,他們的牽絆豈是說斷就能斷?
如果能一直這樣就好了,她不禁這麼想,相信他也是這麼想的。
「聽說你最近很少去公司,難道你想退休了不成?」她故意用開玩笑的語氣,就是怕打壞了氣氛,她知道,在他內心深處,仍有她不能觸碰的地方。
他捏捏自己的眉心。「我是該休息一陣子。」
「為什麼?在我認識的人當中,只有你比我還熱愛工作呢。」
「我……」他猶豫著該透露多少,在她那清亮眼神的凝視中,要說謊或隱瞞,都成了最困難的事。
命運總是讓人措手不及的,突然間,一陣強烈頭痛向他襲來,扯去了他的笑,刷白了他的臉。
「你怎麼了?」她立即發現他額冒冷汗。
「我頭有點痛……」他還想強作鎮定,眼前卻已失去焦點,連她的臉都變得模糊。
「你頭痛這麼多年,到底有沒有看過醫生?」其實她每次都想追問,但只要一提起這話題,他就變得神色凝重,彷彿踩到他的地雷,再不閃躲就會爆炸。
這絕不是小問題,她萬分篤定,他必須做最徹底的檢查,不管結果會是如何,她會陪他一起面對。
「我沒事的……」他想安慰她不用擔心,但在下一秒,劇痛席捲了他的神智,瞬間將他拉向無底深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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救護車的警鳴聲一路響徹,孫雨綾心中升起濃濃的不祥預感。
昏迷的楊振邦躺在擔架上,似乎已遺忘這世界,她為他撥開那緊皺的眉頭,但願自己能為他做點什麼,他們的故事不能就此結束,這太短暫了!
到了醫院,立即送進急診室,做了一連串檢查,孫雨綾從醫生那兒聽到無法想像的答案,原來楊振邦一直忽遠忽近、若即若離,就是因為……
答案的震撼性之強大,讓她必須靠著牆壁才能勉力站好。老天!他怎能一人忍耐至此?這份苦多難熬,他卻不肯與她分擔,他當真以為自己是孤單的,沒有辦法愛人和被愛嗎?
X光片顯示得很清楚,甚至不需更精密檢查,急診室的醫生就能判斷,病人腦中確實有腫瘤。
忽然間,所有情節都有了合理解釋,他明明在乎她、愛戀她,卻又自相矛盾的說些殘忍的話,只要距離太近就會遠遠躲開,唯恐兩人真的成為神仙眷侶,一切都是因為他的腦瘤!
難怪他常頭痛、失眠,甚至視力退化,還有退隱的打算,他根本以為自己活不久了,又該怎麼對她承諾終生?當他拒絕她的時候,其實他自己才是最痛苦的。
不用再多問了,她確定自己深愛他,而他更愛她好幾倍,才能獨自忍住這份哀傷,寧可放她自由,也不願拖累了她。
背靠在牆上,眼淚不自禁流下,她同時感覺到傷痛和喜悅,傷痛的是他多年來的孤寂,喜悅的是她終於能肯定,是的,她是被愛的。
不知過了多久,當楊振邦再度醒來時,世界是純白色的,空氣是冰涼的,但有一雙溫暖的眼守著他。
「頭還痛嗎?」孫雨綾坐在床邊,握起他的手。「不舒服的話,就不要說話,昨天上午你昏倒了,送到醫院急救,醫生給你做了檢查,所以……我大致瞭解了。」
她哭了一整夜,徹底而放肆,但現在起,她要學著堅強,為了他,也為了兩人的未來。
聽到這話,楊振邦望向頭頂的天花板,事到如今他能說什麼?隱瞞多年的秘密,終究是紙包不住火。
最近幾個月來,他頭痛情況日益嚴重,常出現暫時性失明,也因此他更確定,他一定要放手,讓她去追尋她的幸福,但這理性的決定,在見到她後就完全蒸發了。
「你早就知道自己的情況了?」
「……嗯。」他終於肯出聲,眼神仍迴避她。
「願意跟我談談嗎?」
她的要求對他顯然是困難的,因此空氣中出現一種對峙,就看誰的意志力比較強。
她繼續等待,他繼續沈默,最後他歎口氣。
他已經拿她沒辦法了,很奇妙的,她變得比他更堅定,女人真是難以捉摸,也難以預料。
「二十歲那年,我開始頭痛、失眠,後來檢查出我有腦瘤,是良性的,影響還不算大。」他回憶當初年少灑脫的自己,是怎麼變成一個封閉自我的男人。「十二年來,我必須定期檢查,腦瘤漸漸擴增,影響也變大了,直到去年醫生跟我說,再不動手術的話,視力就挽回不了。」
她仍握著他的手,止不住一陣顫抖,但她選擇面對,她要知道一切事實。
「開刀的風險評估,大概是一半一半,可能很順利,讓我恢復視力,也可能不,更糟的情況是,如果切除了又長出來,一切又回到原點,重新打這場仗。」
「就是因為這樣,你一直不能定位我們的關係?」
「我不願耽誤妳,我早就決定,這輩子我不能愛任何人。」他轉向她,唇邊是無奈的笑,就讓他多看她幾眼,趁著他還看得見的時候。
「你以為我是什麼人?我放棄過白威和夥伴們,現在我會放棄你嗎?」她凝望進他的眼,那雙始終守護她,珍惜她的眼。「放棄你就等於放棄我自己。」
感動如海浪湧來,一波一波,從他的心臟直達四肢全身,夠了,有她這句話就夠了,他沒有奢求了。
「妳還有歌唱和舞台,妳不該因為我而中斷。」她天生就是明星,該受萬人愛戴,他最愛看她那神采飛揚、發光發熱的模樣。
「沒有你聽我唱,我只能唱悲傷的歌,如果沒有你看著我,舞台上的我也找不到希望。」
「妳不要這麼傻。」雖然他愛的就是她的傻,但他不要她因此受苦。
「你若失明了,我就是你的眼。」她凝視他的眼,那雙讓她牽掛多年的眼,即使有天看不見了,仍是她心目中的星光。「答應我,讓我陪你走下去,好嗎?」
他摸了摸她的頭,沒有反對也沒有贊同,只是靜靜閉上眼休息。
她把他這動作解讀為妥協,像他這麼驕傲的男人,連讓她看到虛弱的一面都不容易,更何況是要陪他一起對抗病魔?
但她已下定決心,從今後,他們將攜手面對一切,由不得他不答應,她是打死不退,纏定他了!
「你睡一下吧,等你醒了,再來談我們的未來。」孫雨綾悄悄走出病房,不打擾他休息。
當房門被關上,楊振邦卻睜開眼,望向窗外。
陽光明亮溫暖,或許他只剩幾次看到陽光的機會了。然而他並不覺害怕或遺憾,一生愛過這一次,多麼值得。
聽到她說的那番話,讓他確定自己沒愛錯,知道他的病情後,她仍不離不棄,他並不覺意外,她始終是個真誠的好女人。
因此,在他臨走之前,他要給她最無私的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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稍晚,孫雨綾離開醫院,到百貨公司採購了許多用品,前後跟了兩名保鑣、兩位助理,幫忙拿東西,也注意情勢。
身為名人,她一舉一動都可能造成不可收拾的後果,連她出入醫院都會被揣測是什麼病情,多年來她已習慣名利帶來的束縛,人生有得有失,必須看開。
她明白,楊振邦不願公開與她的戀情,不願給她更久遠的承諾,是不想影響她的事業,更不希望她為他擔心,甚至放棄歌唱。
最傻的人其實是他,給了她一切,讓她完成願望,還要處處為她設想,怕她吃苦,還要壓抑自己的感情,說他這輩子誰也不愛,簡直就是傻透了!
醫生說,他們未來有好長一段路要走,腦瘤的治療方法包括手術切除、放射治療及化學治療,經由神經外科、放射診斷、放射腫瘤、內科腫瘤等專科醫師的討論,才能決定治療方式,手術後還需要好一段時間復健。
想想他們有這麼多事要瞭解、要決定,她哪有時間感傷?她必須比他更堅強!
為了給他無微不至的照顧,她簡直看到什麼就買什麼。此外也買了幾本腦科疾病的書籍,所謂知此知彼,戰無不勝,要打敗病魔,當然得先徹底瞭解。
「阿綾,有民眾在注意我們了。」助理走近她身邊,略帶焦慮地說。
「好,回去了。」孫雨綾拉低帽子,迅速走向電梯。
保鑣和助理隨時保持警戒,也造成孫雨綾長期以來的緊張感,但在今天,她覺得一切都是值得的,因為她能愛,而且被愛,她無疑是個幸運兒呀。
司機送他們回到醫院,進入頭等病房,保鑣和助理在門外等待。
誰知一打開房門,卻見床上空蕩蕩的,只有一位中年婦女正在整理床鋪。
「請問原本這位病人呢?他怎麼不見了?」孫雨綾整顆心都冷了,她不敢相信,楊振邦居然選擇消失?就在他們之間已無秘密後?
「他一小時前就出院了。」負責打掃的清潔阿姨說。
「他……他去哪裡了?」孫雨綾顫抖問,從腳底竄起一股寒氣。
「我不知道耶!請問妳是他的什麼人?」清潔阿姨好奇地問。
「我、我是……」她是他的什麼人?她竟說不出來。
「不好意思,我要去忙了。」清潔阿姨收拾好垃圾,走出病房。
孫雨綾站在原地,手中的提袋滑落地上,一時間她茫茫然,不知自己該往哪兒去,天地之大,她卻找不到一個人來守護,就算把全世界都給她,也是淒涼一片。
不是說好了嗎?她要陪他面對一切,即使他真的失明了,她也要做他的眼睛,一起追尋他們的流星。他卻寧可孤獨到底,把自己藏起來,就是不願與她分享、分擔,這該死的男人,他自以為是什麼偉人還是聖人?
兩名助理走進來,不用多問也知道發生了什麼事。
「阿綾,妳還好嗎?要不要打電話給胡姊?」
「我要先離開這裡……」她扶著助理的手,緩緩走出醫院大門,所有力氣都被抽乾了。
陽光溫暖耀眼,她戴上墨鏡抵擋,現在她不適合光明,她看見的都是黑影。
一台廂型車剛好停下,胡婉姿打開車窗,呼喚道:「阿綾!快上車,我有話跟妳說。」
醫院門口危險性太高,她身為經紀人當然得有警覺,尤其現在孫雨綾整個人都恍惚了,要是被媒體記者發現還得了?
一上車,孫雨綾抓住胡婉姿的手,像溺水的人抓住浮木。「胡姊!他不見了!」
「我知道,我都知道!總裁打了一通電話給我,他說他要去一個很遠的地方,卻不肯說到底是哪裡。」胡婉姿完全明白事況。「我為了撮合你們,向他說了謊,現在他連我也不信任了。」
「他怎麼可以?怎麼可以這樣不告而別?」孫雨綾再也忍不住,淚水奪眶而出。
「給他一點時間吧!」胡婉姿抱住她安慰。「像他那樣習慣強硬的人,大概不習慣被人照顧,也不肯承認自己是弱者。」
「這笨蛋!大笨蛋!」孫雨綾越想越憂慮,不知現在有誰照顧他、關心他?為何要離開最愛他的人,只為了那該死的自尊?!
「別哭、別哭,我們一定會想出辦法的。」胡婉姿不禁歎息,事情演變至此,所有人都快樂不起來。
司機加速開車往前,帶她們離開這傷心地,前方會是怎樣的結局?命運仍不肯揭開最後一張牌,此刻唯有耐心等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