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章浩然和李春花一起走出公司,所有人都皺起眉毛看著他們,怎麼老闆今天跟一個男孩走在一塊?而且氣質、打扮有天壤之別耶!
當他們聽秘書小姐說,那男孩其實是個女人,老闆為了她還拍桌子,眾人的眉頭都變得更緊、更不解,老闆的口味變化之大,會不會太傷胃了?
「請慢走。」大家恭敬送行,就怕老闆突然變臉,看他難得露出微笑,難道他煞到的是變性人?
流言耳語儘管傳播,當事人已迅速離去。
上了車,章浩然興致勃勃說:「我們去五星級的飯店,我知道有很棒的房間,我以前去過,可是沒做什麼。」只在廁所吐出晚餐而已。
「不要太招搖,你想讓所有人都發現?」她的歷練比他豐富多了,「中等的就可以,最好在郊外,沒有人認識我們。」
他點個頭,對她更佩服了,「要不要先吃飯?」
「找家溫泉旅館,有吃有喝有得住,一次解決。」
「就聽你的,什麼都好。」他真慶幸自己碰上她,畢竟要有經驗的人帶領,才能一次就上天堂,不用蘑菇個老半天。
下多久,車於開上迂迴山路,來到一家典雅的溫泉旅館,名叫「逸軒」。
七月天,沒幾個人想洗溫泉,他們得到更多的隱私和自由,服務生也特別親切招待,送上精緻晚餐到套房。
「請慢用,謝謝。」服務生笑吟吟的離去,留下他們獨處。
章浩然坐在桌旁,膽怯的像個小媳婦;李春花倒是挺自在的,看了看室內擺設,打開落地窗簾,是一處露天溫泉,剛好讓兩人入浴。
「氣氛不錯。」她回過頭,看他額頭流下冷汗,「你該不會又要昏倒了?」
他心一慌,差點打翻碗筷,「才不會咧!」
「瞧你就像個小處男,挺可愛的。」
「你不要瞧不起人,我、我也是有自尊的!」
「我只是想叫你放鬆一點,阿呆。」她打開落地窗,一邊脫衣一邊走向溫泉,「你先吃好了,我要泡泡水。」
眨眼問,她已變得赤裸,讓他看得目不轉睛,那線條有如藝術,呈現黃金比例,沒有多餘之處,就是剛剛好,多一寸少一分都不行。
她大概有一百七十公分,手腳修長,胸部堅挺,肌肉結實,呈現健康的小麥色,站在水邊像是狩獵女神,有一種天上人間的錯覺。
當她緩緩沉入水中,他多希望自己就是那池水,將她完全擁抱。
「挺舒服的,不冷不熱。」她閉上眼,讓溫泉釋放一日的疲憊。
色不迷人人自迷,章浩然哪裡吃得下飯?眼睜睜看著她泡澡,那白色霧氣、那黑髮、那肌膚,都教他心跳如雷、撼動不已。
十分鐘過去,她悠然醒來,看他動也不動坐在那兒,只說了兩個字,「過來。」
「啊?」他擦去唇邊的口水,「是!」
要進溫泉,當然得脫衣服,但他突然變得手笨腳拙,一點也不優雅的解開束縛,慢吞吞把自己塞進水中,小心翼翼不要碰到她。
他試著微笑,「水溫剛好,涼涼的。」可他全身都火燙得要命!
她含笑不語,像在欣賞他的心慌意亂。
怎麼辦?現在他該主動還是被動?她邀請他來是純泡溫泉還是更進一步?就在他胡思亂想時,忽然臉上一陣濕潤,原來是她潑他水?
「阿傻,你緊張夠了沒?」她搖搖頭,帶點無可奈何,看來要調教處男也不容易,光是進入情況就得花許多時間。
他擦去水滴,哼了聲,「什麼緊張?我這叫慎重。」
「第一次了不起呀?」她又潑他好幾次,命中耳朵和鼻子,準得該死!
他的火氣全被挑起,雙手反擊,「你少欺負人!」
池裡水花四濺,兩人打起水仗毫不客氣,直到她在激戰中吻住他,而地球因此而停止轉動。只是一個吻,一個挑逗而戲弄的吻,就讓他心醉神迷、渾然忘我。
她稍微離開他,對他的表情很滿意,「我泡太久了,沒力氣起來,你抱我。」連這點都做不到的話,休想她繼續對他使壞。
章浩然相當樂意,但他怕自己也腿軟了,當她如此誘惑的看著他。出乎意料的,他竟有自己也不熟悉的一面,雙手一舉,就把她整個人抱出池中。
這是什麼力量?過分期待?異常興奮?恐怕都有吧……
他輕輕將她放到床上,不知是否該隨之躺下?而她懶洋洋的一瞥,似乎在召喚他上前,讓他不由自主的貼上她。身體和身體間再無距離,剝除所有虛偽、試探、躲藏,他們淪陷在彼此的溫度中。
一夜縱情,直至天明,章浩然整個人癱在床上,體力似乎透支了,卻充滿活著的感覺,是種言語難以形容的完美狀態。
李春花坐在窗前,點起一根菸,看白霧冉冉上升,隨口問:「現在你已經不是處男,隨時死了也沒遺憾吧?」
「謝謝你……」他對她衷心感激。
「沒什麼,日行一善。」
她說這話的時候,微笑得像是聖母,卻微微刺痛了他的心,彷彿她對他只是施捨、只是同情,在一切結束後,即是春夢不留痕了……
不,他不該有所感傷,他應該開心慶祝,「對了,你今天放假,有什麼計劃?」可否來個約會?郊外踏青?沙灘漫步?
她卻打斷他的遐思,「送我到車站就好了。」
他立刻聯想到,「你要回嘉義?」
「你連我老家都探聽了?」她也不多問,直接說:「今天是我媽生日,我得回去給她上香。」
他想起她雙親都已不在人間,內心一陣撼動,走近她身旁問:「請問……他們是怎麼過世的?」
在她臉上看下出絲毫波動,「車禍,當場死亡,沒折磨太久,也算福氣。」
天啊~~她怎能如此堅強、如此冷靜?如果換成是他,不哭得柔腸寸斷才怪。從小爸媽就把他寵了天,雖說他已三十而立,但沒有了爹娘,變成了孤兒,那可是很悲傷、很難過的……
「你弟弟、妹妹過得怎麼樣?」
「都能自立了,不用我擔心。」
「你……辛苦了。」他相信在這三言兩語背後,一定有個血淚交織的故事。
她反而拍拍他的頭,「你這傢伙心腸太軟了,不用想那麼多。」
「失去爸媽是多麼嚴重的事,你一個人怎麼扛得起來?」
「還不都熬過來了?」她聳聳肩,一臉無所謂。
看她讓煙霧吐向窗外,彷彿記憶也隨之消散,而他什麼都不能做,只有默默為她心痛。除了感激之外,他對她竟有一份憐惜,多奇妙。
結帳後,章浩然開車送春花到車站,兩人一路無言,直到要告別時,她突然向他伸出手,「來,握個手。記得第一次握手的時候,你昏倒了,滿有趣的。」
「拜託別提那件事了。」現在想起來還是很糗。
「去找個好女人吧!有了第一次,以後會容易多的,加油!」
「嗯……真的很謝謝你。」他以雙手握住她,傳達深深感謝。
鬆開了手,她笑著對他說:「祝你好運,Bye~~」
「一路平安!」望著她瀟灑的背影,當真就不再回頭,他心底湧上一股離愁,也不是生離死別,也不是就此不會再見,但為什麼他卻感到如此落寞?
可能是生平第一次之後,稍微有些不習慣,就等那美好的第二次來臨吧!
七月十二日,三處男聚會時間,不,該說男子漢聚會時間,因為他們都已脫離處男行列,成為真正的男子漢了。
地點選在余家的別墅,隱密性高,如何大吵大鬧都行。
白牧南一開口就問:「怎麼樣?成功了沒?」
余戰比較會察言觀色,看章浩然臉色不對,先打圓場說:「沒關係,咱們認識十幾年了,有什麼話不能說?」
「你又吐啦?」白牧南嘖嘖歎息,「太可惜了。」
章浩然打破沉默,「我沒吐,我不再是處男了。」
「狂賀、恭喜、開張大吉~~」白牧南高聲歡呼,差點沒敲鑼打鼓。
「那真是太好了!可是……你幹麼一張臭臉?」余戰又奇怪的問。
「我也不知道怎麼搞的……」章浩然抓亂梳整的發,自己都不瞭解自己,「就是有種莫名的落寞。」
白牧南對此頗有同感,「這是正常的過程,難免啦!就像第一次刮鬍子,發現自己是個男人了,又有點高興,又有點感傷,畢竟不是小男生了。」
「大概吧……」章浩然只能這樣說服自己,不然怎麼辦?
余戰歪頭想了想,「春花咧?她有沒有要求什麼?」
「什麼也沒,就像做善事一樣,她只是幫我達成願望,還祝我早點找到女朋友。」
「春花真夠義氣,介紹我們認識一下。」白牧南自認是現代俠客,當然要跟女俠交手一番。
「來,先乾一杯!」
「沒錯,祝賀最後一名的章浩然,從此以後成為真正的男人!」
杯子都倒滿了,章浩然也只得乾杯,「終於我們都脫離噩夢,重新為人了!」
整瓶威士忌轉眼就被幹掉,三人都有些醉意了,余戰才淡淡提起,「對了,我有件小事要麻煩你們。」
白牧南問都不問就回答,「儘管說吧!赴湯蹈火,在所不惜。」兄弟一場可不是白混的,當然要力挺到底。
余戰笑得神秘,「我想……請你們當我的伴郎。」
「伴郎?你是說……你要結婚了?!」白牧南大驚失色,「你這豬頭!居然什麼都搶第一,太不夠意思了!」
「我就知道你會有這種反應,小人之心呀!」余戰嘴上這麼說,眼角眉間卻是春風得意。
「好羨慕喔~~」章浩然幽幽的說。
白牧南除了羨慕更是嫉妒,「不管,我要先打你一頓才行!」
余戰接受好友的挑戰,兩人過招連連,當然是白牧南武學高強,而余戰挾著第一名的威風,倒也招架得不賴。
章浩然在一旁觀戰,不斷喝采、倒酒,直到自己昏然睡去。
「這小子怎麼回事?一下就掛了。」
「絕對跟春花有關,你信不信?」
「那當然。」白牧南看得出這種症狀,就像他剛遇見奶油麵包,也是神經兮兮、莫名其妙。
余戰想得一向比較多,「我們該讓他自生自滅,還是在旁揚風點火?」
白牧南倒是不怎麼擔心,「等他先醒過來再說。」
余戰對於好友的智慧頗為詫異,「你這話很有道理,他自己如果不睜開眼睛、面對現實,我們怎麼好言相勸也沒用。」
白牧南壓根沒想到那些,「管他的,先來一盤圍棋,今天非殺得你片甲不留。」
「大話別說得太早,儘管放馬過來。」
兩人繼續廝殺,章浩然流連夢中,眼前一片茫然白霧,怎麼也找不到出口。
對章浩然而言,參加婚禮一向很無聊,今天他還得當伴郎,那就更煩,但沒辦法,誰教這是他死黨余戰的婚禮?
余戰一整天都笑得像個智障,而他老婆一副天快塌下來的模樣,這樣的兩人也能結婚,只能祈求老天保佑了。
白牧南也是伴郎之一,不斷發出歎息,「這場面真棒,看起來亂溫馨的。」
章浩然慫恿他說:「你既然吃了那個奶油麵包,乾脆把她娶回家,早也吃晚也吃,吃飽撐著再吃一次。」
「我當然很想,不過還得等我的陰謀實現。」得意之餘,白牧南不忘打擊好友,「最近看你都沒啥動靜,那朵春花有沒有消息?」
「要我說幾百次你才聽得懂?我跟她沒有感情,只有一夜情。」或者應該說,那是他人生的一大步進展,卻是春花的一小段回億。
「一夜情也是情,難道不能有二夜情、三夜情?」
「我懶得跟你瞎扯,我要去泡妹妹了。」
看章浩然負氣離去,白牧南在後面叮嚀,「小心別吐在人家身上!」
眾人祝福中,余戰如願娶得嬌妻,當新娘孟雨棠拋出捧花,白牧南展出高強武功,接住那預言幸福的花束,害得一群女人咬牙切齒、破口大罵。
婚禮中有不少美女出現,憑章浩然的條件和本事,隨便拋個媚眼也有人倒追,可他靈魂空虛無心流連,反而對著朵朵鮮花發呆。
忽然之間,有個狗腿的聲音傳來,「章大爺!」
回頭一看,是趙永清和他老婆、兒子,一家三口其樂融融,幸福美滿。
「這麼巧?」章浩然不曉得自己的屬下廣結人緣。
「是呀!新娘子是我客戶的堂妹的高中同學。」趙永清替家人介紹,「這位大帥哥是我老闆,這是我老婆跟兒子,多謝您當時替我代班,我才能如願陪她生產。」
「章老闆您好心有好報,祝您生意一路發。」趙太太抱著孩子連聲道謝。
章浩然則謙虛道:「沒什麼,別客氣。」
「看您一表人才、事業有成,想必有很多美女等著您挑吧?」趙太太跟老公是一條心,奉承上司的功力一樣強。
「好說、好說。」章浩然表面謙虛,內心暗泣,誰能瞭解他的欷吁?
趙永清對老婆的表現相當滿意,「那當然,我們章大爺可是最有價值的男人,不知多少千金小姐、名媛淑女都排隊等他欽點!」
章浩然差點被阿諛的口水淹沒,剛好有一群賓客要拍照,趙太太和小孩也被請過去,他才有機會問起正事,「工程進行得怎樣?」
趙永清立正報告,「一切0K!有春花在,您用不著擔心,看她那麼賣力,我也不敢偷懶,每天都有準時報到,多少幫忙做事喔!」
「那就好。」章浩然也不耽誤他,「你老婆在喊你,過去吧!」
「是!章大爺,小的就此告辭。」趙永清奔向家人,那笑容真誠至極,不像上班時帶著討好的意味。
看人家和樂融融,又想到自己孤家寡人,一陣深深寂寞不禁湧上。
婚禮結束後,余戰和孟雨棠出發去蜜月,白牧南帶著捧花去求婚,至於章浩然……他一個人開車兜風,毫無目的亂晃,不知覺來到那家溫泉旅館,「逸軒」。
怎麼辦?他問自己,這種日子還要過到何時?他該如何找回活著的意義?
山間寧靜,晚風吹過樹梢,只帶給他無言的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