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過光輝璀璨的三十年,KEN服裝以恰如其分的炫麗和鮮明的色彩,深獲歐洲各國名媛紳士的愛戴。
五年前,創立KEN品牌服裝的維多先生宣佈退休,由他的義子易騑衡接下了設計棒。
五年來,易騑衡的表現比父親維多更加出色。出道的隔年,他即得到米蘭服裝大賞的青睞,榮獲「璀璨時尚獎」首獎的最高殊榮。
這樣的殊榮無疑是奠定了他在服裝界的崇高地位,更將KEN品牌推上了國際舞台。
他的設計哲學是自由和趣味,借此來誘發每個人的赤子之心。而其強烈的色彩和設計理念,逐漸影響了全球的服裝設計師,他已經成功地領導了流行風格的走向。
兩年前,KEN開始把事業領域逐步向外擴展。半年前,KEN品牌決定攻佔台灣市場,這項決定到現在還沒正式對外公佈,KEN採取低姿態,有計劃性的進佔台灣服裝市場。
易騑衡身為這塊土地的一份子,他決定回到台灣親自坐鎮,他非常有野心地以積極的態度,闖入了台灣的服裝界,受到各界矚目。服裝界相信他必定會在這塊土地上掀起一陣令人無法招架的旋風。
在寬敞明淨的設計室內,易騑衡坐在設計桌前,拿著筆,專注地在圖稿上勾勒著每一筆生動卻不失優美的線條。
離服裝發表會的時間還剩兩個多月,時間非常緊迫,這幾天,他幾乎是寸步不離地留在公司裡創作。
這次他所要表現的是強烈而大膽的風格,這個靈感正是來自於那個脾氣暴躁、全身裹著黑色的神秘女郎身上。在酒吧裡交歡的那一夜,是催動他創作的起因。
這樣不眠不休地趕著設計稿,終於在今天完成了。易騑衡丟下畫筆,疲憊地伸了一個懶腰。他將垂落的黑繩鬆開,重新把頭髮綁成整齊的一束。
推開一扇玻璃門,他走入和設計室連接的辦公室。
「Miss鐘,幫我把這疊稿子傳真到總公司。」按下桌前的內線,他吩咐秘書鍾曉恩。
「好的。」
鍾曉恩很快地進入辦公室內,從易騑衡的手上接過厚厚一疊設計稿。由於這疊設計稿十分機密,所以她不能攜出辦公室外。打開放在辦公桌旁的傳真機,她開始做掃瞄傳真的動作。
等所有的設計稿都傳真到總公司之後,易騑衡打了一通電話。
「如何?對我這次所創造出來的新風格有何意見?」
他這通電話是打給遠在總公司的另一位設計師薇薇安,她是維多的獨生女,和易騑衡同時擁有KEN的股權,和他並列KEN的首席設計師職位。
「我建議你把這場服裝發表會移回米蘭,我相信這場發表會絕對能震撼全球,而不只是台灣那個小島。」從薇薇安的讚歎聲中,易騑衡知道,他這次的設計絕對非常成功。
「台灣市場雖小,但你可別小覷它的影響力,我只要能攻進台灣市場,就等於攻下整個亞洲市場。」易騑衡可不打算把這批設計稿遣送回米蘭。
「隨你,反正亞洲市場由你負責,你要怎麼決定就怎麼做吧,我沒有意見。」薇薇安聳聳肩,沒有再進一步干涉易騑衡的決策。「對了,離發表會不是只剩兩個多月嗎,這麼短的時間內,你能獨自完成這些服裝嗎?」視線緊盯著手上完美的設計稿,她轉移話題問道。
「這正是我要找你的原因,我需要幾名助手,你能把你身邊的夥伴撥幾位給我嗎?」
易騑衡很客氣地對薇薇安提出要求。其實總公司的設計部門是由他所管理,他要調派幾位助手前來台灣,只要一個命令就行得通,但他並沒有這麼做,他很尊重薇薇安。
「我把派瑞、蕭茵茵還有小傑讓給你,這樣夠嗎?」薇薇安很大方地把幾位得力助手都派給了他。
「只要兩位就夠了,我看蕭茵茵就不用過來了……」在三年前他和蕭茵茵的感情畫下句點後,他就一直避免和蕭茵茵一起工作。
在米蘭總公司時,薇薇安總是很有默契地要把蕭茵茵納入她的旗下工作。易騑衡很納悶,為何這次她會把蕭茵茵派給他?
「蕭茵茵告訴我,如果有機會,希望能讓她到你那兒幫忙,因為她好久沒有回去台灣了,這次她純粹是想借這個機會回去故鄉看一看親人。」薇薇安把蕭茵茵的請求告訴易騑衡。
「好吧,那就讓蕭茵茵也過來吧!」易騑衡不再有任何異議地接受了蕭茵茵。「請他們三人盡快過來,我打算後天就開始後製作業了。」
「OK,他們明天晚上一定趕到。」薇薇安應允。
易騑衡才把電話掛上,秘書鍾曉恩的聲音即由內線傳了進來。
「易先生,我已經和我的朋友聯絡上了,她已說服她的妹妹,願意接下本公司這個CASE。」
「你盡快和她約個時間……如果可以,就明天下午三點好了,我要和她談一下合作細節。」易騑衡看了一下工作表後說道。
「好的,我現在就撥電話和她約定會面時間。」
※ ※ ※
午後,嵐巖藝廊──
在藝廊門外的附設露天咖啡座,稀稀疏疏地坐著幾位客人。
臧可容是其中之一,不過,她不是來消費,她是來撈本的。
「這是最後一杯免費的咖啡,如果你要續杯,很抱歉,得請你付費了。」藝廊老闆臧可嵐道,很不巧,她也是這個咖啡座的老闆。
「叫我付費?有沒有搞錯啊!光是我送給你的那幾幅攝影作品,就足夠買下你這家藝廊外加你這間沒格調的咖啡座了。」
臧可容一臉不快地回道。以她目前炙手可熱的身價而言,她隨便一幅作品的價值就足夠坐在這裡喝上十年的咖啡了。
「什麼?你說這兒沒格調?」重重地將咖啡放在臧可容的面前,臧可嵐手拿著托盤,忿然的杏眸瞪著臧可容。這間咖啡屋可是她親手設計佈置的,她不能容忍臧可容如此不屑的批評。「你不怕被砸,就再說一次!」
她拿高托盤,作勢要攻擊臧可容。
「啊!對不起,我說錯了。」生怕被臧可嵐手上那只托盤砸到,臧可容馬上改口。她拿起安全帽,站起身來,退出危險地帶。「我是說,你這間咖啡屋……既簡陋又沒格調。」她不怕死地說。搶第一時間,奪門而出。
「你這個沒眼光的傢伙,竟然如此批評我……」臧可嵐拎起長裙,追了出去。
臧可容迅速跳上她那台剛從修理廠領回來的重型機車,長腿輕盈地跨過車座,用力地踩下油門——
「喂,你別跑,我還有事要跟你說。」臧可嵐追到機車旁。
「什麼事?又要我贊助作品給你的藝廊稱場面了,是不?」臧可容掀起安全帽的前罩。
「我的藝廊生意好得很,不用你的贊助也經營得有聲有色。」臧可嵐驕傲地回道。
「既然如此,那我實在想不出你還有何貴事得麻煩我。」
「我又不是吃飽了撐著,敢麻煩你這個脾氣暴躁的女人。」她又不是自討苦吃。「真搞不懂像你這種脾氣暴躁得像一頭母獅的女人,怎還會有人巴望著把CASE交給你和你合作?對方不怕被你的壞脾氣給活活氣死嗎?」
「這就是我的能耐,不是你這種嬌柔的女人能做得到的。」臧可容的口氣好傲,臧可嵐早已習慣她這種倨傲的個性。「你到底有什麼事,請快說好嗎?我忙得很,不像你那麼清閒。」她又催了一下油門,急躁的她可沒耐性再和個性優柔的臧可嵐蘑菇下去。
「別急!我告訴你,之前我幫你接下的那件CASE已經敲定了。」和臧可容的急躁相比,臧可嵐真是天底下最有耐性的女人。
「就這件事?!」臧可容回答得胸有成竹,憑她的名氣,這件CASE的敲定早是她意料中事。「對方有訂時間詳談細節嗎?」和葛劭強鬧翻之後,談工作細節的事她就得親自出馬了。
「對方約今天下午三點,要你親自去一趟。」臧可嵐把地址遞給她。「你可以找他的秘書鍾曉恩。對了,她是我的好朋友,你別擺臉色給人家看。」她好言交代著。
這是什麼話!把她說得像壞心的晚娘一樣。「你以為我閒來無事愛擺臉色啊!」她冷哼一聲。
把紙條收進風衣的口袋,催動油門,她瀟灑地揚長而去。
※ ※ ※
三點整。臧可容踏進KEN服裝公司的辦公室。
「你是鍾秘書嗎?我是臧可容。」秘書室裡只有一個穿著正式套裝的女生,正在認真地翻閱著檔案,她應該就是臧可嵐口中那個好朋友鍾曉恩。
「臧小姐,你好,久仰大名。」一見臧可容一臉和藹親自上門,鍾曉恩非常訝異。
她仍清楚地記得那天在臧可嵐的藝廊開幕酒會上的情形,她對臧可容雖然僅是驚鴻一瞥,但卻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酒會當天,她對追著她訪問的記者不僅態度狂傲、出言不遜,甚至還「暴力相向」,把眾記者們推倒在地上,而後便瀟灑地揚長而去。
真是個特立獨行的女人!
在央求臧可嵐遊說臧可容接下公司這個CASE之前,臧可嵐便很鄭重地警告過曉恩,臧可容的脾氣很暴躁,絕不是個合作的好對象。鍾曉恩知道臧可嵐是好心提醒她,但臧可容的才氣實在太令人欣賞了,她相信只有借由臧可容的掌鏡,才能將易騑衡即要發表的冬季新裝那種前衛又優雅的風格,淋漓盡致地表現出來。
「工作細節是和你討論嗎?」
臧可容美麗的眸子梭巡著寬敞又明亮簡潔的空間。她喜歡這種簡單的風格,不論生活或工作,她唯一要求的只是簡單、舒適。
「不是,關於細節是由本公司的易先生和你詳談。」鍾曉恩客氣地告訴她。
「那他人呢?可以帶我去見他嗎?」約好三點便絕不拖延,臧可容最注重「守時」這件事。「臧小姐,你請坐在這兒稍候一下,易先生有事外出,應該馬上就會進來了。」易騑衡臨走之前,交代過鍾曉恩,他出去用餐,會盡快趕回來。
「他不在?這是怎麼回事,他和我約三點會面,結果自己卻失約。」美麗的眸子裡隱隱竄動著怒氣,她神色不悅地質問鍾曉恩。
「他當我是吃飽了撐著沒事做,只會浪費時間、蹉跎生命等人啊?還是以為我非得簽下貴公司這個CASE,所以故意擺高姿態來刁難我?」
她這輩子最最厭惡失約,最痛恨不守時的人。易大老闆這種行徑讓她咬牙切齒,深惡痛絕。「臧小姐,請你息怒,易先生他絕對沒有這個意思,他只是出去吃個飯,應該很快就會回來了。」前一秒她還心平氣和,怎麼後一秒就怒氣騰騰?
鍾曉恩忙著安撫臧可容,她終於見識到臧可容暴躁易怒的個性。臧可嵐所言沒錯,她絕對不是一個合作的好對象。她的臭脾氣果真是名不虛傳。
「鍾小姐,我告訴你,三分鐘是我等人的最長時限。三分鐘一到,你那個沒有守時觀念的頂頭上司如果還沒出現,那很抱歉,我馬上就走人。」臧可容光火地說,要不是看在她是臧可嵐的好朋友,她鐵定甩頭離去,不接這個CASE。
「呃……好的,如果三分鐘後……」
只等三分鐘?鍾曉恩在心中祈禱,希望易騑衡能趕快回公司,要不然這個名揚國際的攝影師就要走人了。
光陰似箭,歲月如梭,三分鐘很快地從指間流逝。
時間一到,那個大老闆還沒回來,臧可容二話不說,即刻掉頭,衝進剛好開啟的電梯。
啊?她真的說走就走!鍾曉恩愣在原地,不敢上前阻攔。
※ ※ ※
KEN服裝公司位於擎天大廈的第十六及第十七層樓。公司的格局設計全是易騑衡一手包辦,他以簡潔、舒適為重點,把辦公室裝潢成一個能讓人愉快工作的地方。
忙碌的易騑衡,抽空去吃了午飯,在公司旁邊的餐廳叫了一份簡餐,隨便地餵飽了胃,又匆匆忙忙地趕回公司。
回到公司,時間已經是三點過五分。他和攝影師約好三點見面,對方應該來了吧!
回到十七樓的工作室,電梯門一打開,他還沒來得及跨步邁出電梯,一抹黑色的人影便氣咻咻地闖了進來。
臧可容一衝進電梯,旋過身,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按下關門鈕,然後便直接按下樓鍵直達一樓。
易騑衡就這樣眼睜睜地看著電梯往下降。待他從錯愕中回過神來之時,他才認出了這個既熟悉卻又陌生的黑色身影。
「真令人驚訝,我們又見面了。」再見到臧可容,他的心莫名的興奮起來。那一夜的激情,在瞬間鮮明而又清晰地躍上他的腦海,她在他懷中的狂野和羞澀,讓他難以忘懷。
「啊──是你!」乍見和她有過一夜情的易騑衡,臧可容驚駭地尖聲驚叫。她的腳跟一個踉蹌,身子隨即往後傾倒,撞上了電梯的門。「你怎麼……怎麼會出現在這裡?」
老天,她沒辦法面對他,在兩個人發生曖昧關係之後,她只恨不得他從此自地球上消失,免得見面尷尬。
但地球終究是圓的,繞了一大圈,兩人竟然在窄小的電梯裡相遇了。
「我……有哪個地方不對,還是服裝儀容沒整理好?」見臧可容的反應像活見鬼似的,自信沉穩的易騑衡開始懷疑自己。
「你好得很!」有事的是我!她在心裡嘀咕;意會自己反應過度了,她忙不迭的站穩腳步,回復倨傲自若的表情。
「真沒想到我們會在這兒巧遇,太令我興奮了!」他喜歡她這樣高傲的姿態,在他的印象裡,她就是如此目中無人,整個人像裹著一團黑色火焰一樣張狂。
興奮?這個曖昧的字眼讓臧可容想起在酒吧裡的那一夜,瞬間,她的臉躍上兩抹火紅,她的臉好燙──
為了掩飾自己的羞窘,她不理會他熱切的神情,瞥開倔強的臉,神色陰沉而慍怒。
「誰又惹你生氣了?」每次見到她,她總是一身怒氣騰騰,像一把永遠都燒不盡的火焰。
「要你多事!」臧可容輕啐。
「好吧!我不多問。」易騑衡不以為意地聳聳肩。「你現在有空嗎?我請你吃飯。」他期待地問,有型的薄唇綻露一抹淺笑。
「吃飯」這兩個字可惹毛了臧可容。
「我現在吃飽了,肚子撐得很──」那個該死的大老闆,竟然失了她的約跑去吃飯──天殺的!
這是怎麼回事?她的表情怎麼好像越來越不爽?
「那麼我請你去喝杯咖啡。」她殺氣騰騰的容顏可嚇不退易騑衡。
還喝咖啡?她快吐了!「我對咖啡反胃。」她回眸賞他兩顆衛生眼。
「那茶呢?」他繼續提出邀請。
「我對茶過敏。」她沉著臉色,用最後一絲的耐性對他說。
好酷的借口!易騑衡對她萬分佩服。
「那到我的酒吧去小酌一杯如何?」他不懂什麼叫「死心」。
「這位先生,你聽不懂我的話嗎?」她大為光火。「我現在還不想吃飯、不想喝咖啡,不想喝茶,更不想喝酒,我的胃裝不下任何東西!」
對他吼完,電梯正好抵達一樓,電梯的門緩緩打開,臧可容旋身就要往外衝,離開這個讓她渾身不自在的男人。
「既然這樣,那我帶你去參觀我的工作室。」易騑衡念頭一轉,扯住了她,又把她拉進了電梯內。
他迅速地按下關門鍵,臧可容逃竄不成,又被鎖在這個窄小的空間內,和他大眼瞪小眼。
「該死的,別浪費我的時間,我對你的工作室沒興趣!」說完話的那瞬間,她才意識到電梯開始往上爬升,她瞥眸看了一眼他所按的樓層。
竟然是……十六樓!
「你的辦公室在十六樓?你在KEN擔任什麼職位?你剛剛去哪裡?」她問道。
看似簡單的三個問題,但卻能問出她心中想要知道的答案。
她對他終於產生興趣了;易騑衡欣喜若狂。
「我是KEN的設計師,台灣的市場由我全權負責。」他興奮地介紹自己。
叮咚!電梯在此時重新抵達十六樓。易騑衡親密地攬著她的腰,步出電梯,越過一臉震驚的鍾曉恩面前,把她領進他專屬的辦公室內。
「說重點,你剛剛去哪裡?」
「我去吃飯。」他低沉的嗓音聽起來很好聽,但此刻,再好聽的聲音聽進臧可容的耳朵都像牛叫。
吃飯!就是他,沒錯!他──就是那個失約的大老闆。臧可容的眸子佈滿殺意,惡狠狠地射向他。
易駿衡此刻已命在旦歹卻不自知。
當辦公室的門關上的剎那,鍾曉恩在心中為易騑衡祈禱。
鍾曉恩站在門外,豎耳傾聽裡面的動靜。她心中忐忑不安,萬一裡頭傳來易騑衡的救命聲,她要在第一時間之內通知警衛上來救人。
但,等了兩分鐘,裡面卻毫無動靜,看來……她似乎想得太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