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整個晚上,金金用盡辦法,麻掉的舌頭依然不聽話。
眼看天已大亮,一會兒就要到前廳去談生意,向來伶牙俐齒的她,這會兒竟被嚴燿玉弄得啞了,簡直像是一頭母獅子被拔光嘴裡的牙,殺傷力頓時銳減。
她在屋內指天咒地,無聲的罵了兩個時辰,才硬著頭皮走出百花齋,決定見機行事。
只是,才踏人大廳,她就看見嚴燿玉坐在那兒,一派優雅從容,與周謙相談甚歡,見到她進門時,眼裡還閃過一抹促狹的笑意。
兩人身旁,還坐著俊雅的旭日。他正端著茶碗,啜飲好茶,一瞧見大姊駕到,立刻縮縮頸子,努力想裝作不存在。
周謙首先開口,神情關切的起身。「咦,錢姑娘不是身體微恙嗎?怎不多休息會兒?」他揮手示意,要奴僕們端茶伺候。「關於那樁南鹽北運的承銷生意,嚴兄已跟我提了,既然你們已經達成協議,錢姑娘決心退讓,大夥兒能不傷和氣,那是最好不過的了。」
退讓?她什麼時候說過要退讓了?!
「唔、唔唔唔唔唔——」金金提著絲裙跑進廳內,小腦袋搖得像博浪鼓,激烈的抗議。
「唔?」周謙當然聽不懂,開口追問。「錢姑娘的意思是?」
「唔唔唔——」她張口結舌,努力想辯駁,痛斥嚴燿玉的胡說八道,無奈舌頭仍舊不聽使喚,只能發出焦慮的唔唔聲。
男人們瞪大雙眼,看著她激動的在廳內比手劃腳。
「錢姑娘是對那椿生意還有什麼意見嗎?」周謙表面上關心,心裡卻樂得有好戲可看。他能夠確定,這伶牙俐齒的小女人,一夜之間失了聲音,肯定跟嚴燿玉脫不了關係。
「唔!唔唔唔——」有!她有意見!
嚴燿玉懶洋洋的開口,故意曲解她的意思。
「她沒有意見。」
金金全身發抖,滿臉酡紅,長髮好似無風自動,鳳眼兇惡的瞪著他。如果眼神可以殺人,他肯定已經死過千百遍了。
「唔——唔唔唔唔唔——」她衝到旭日身旁,揪住他的衣襟用力的搖晃,焦急的指著桌案,手腕疾抖。
旭日被晃得一陣頭昏腦脹,眼淚都差點被晃出來了。
「嗚嗚,大姊你說什麼?我不懂啊!」縱然姊弟連心,但是要他立刻猜出她的意思,也太過強人所難了些。
嚴燿玉倒是懂了。
「她要筆墨紙硯。」他擱下茶碗,徐緩的說道。
「喔!」旭日恍然大悟,立刻三步並作兩步的衝去,沒一會兒就捧著文房四寶回來,乖乖的把紙攤平,再磨好墨,等著大姊動筆。
金金拿過狼毫筆,挽起絲綢袖子,下筆行雲流水,轉眼就寫了兩大張。
一張給了周謙,上頭是鉅細靡遺的合作細節;另一張則扔到嚴燿玉面前,在字裡行間痛罵他的卑鄙惡劣。
連篇絕無重複的「精彩」內容,讓他挑高濃眉,俊臉上只帶著笑意,不見半分惱怒。他仔細把信看完,再慢條斯理的折好,收進袖子裡。
「金兒,你寫的『情書』,真是讓我印象深刻。」他倒是不知道,這小女人連罵人都這麼厲害,用字遣詞針針見血。
情書?!
誰會寫情書給這個天殺的可惡傢伙I:
「唔——」金金氣得全身發抖,卻有口難言,吐出口的全是無意義的單音。
「情書?」周謙興致盎然的盯著二人,眼睛根本不曾瞄向那張合約,一聽見那兩個字,他裝模作樣的表達關懷之意。「難道嚴兄與錢姑娘,你們已經——」
看來,昨夜肯定是發生了什麼事。周謙懊悔不已,惋惜忘了在百花齋外埋伏奴僕竊聽。
「正是。」嚴燿玉打蛇隨棍上,回答得從容不迫。「我與金兒早已私訂終身,過一陣子,就會去四川提親。」這個小女人,可是他十年前就已經訂下的。
一旁傳來惱怒的尖叫。
正是?正是什麼?!
金金氣得眼前發黑,恨不得親手掐死他。她氣急敗壞的衝過去,揮手打向那張俊臉,再重重踹向他的胯下,打算讓這卑劣的傢伙絕子絕孫,以免繼續危害人間。
嚴燿玉面帶微笑,伸手擋下她每一次的攻擊,沒讓她佔到半點便宜,也沒傷到她半分。
「金兒,你這麼刁鑽,我要是不娶你,你怎麼嫁得出去?」他長臂一撈,就將她反手帶入懷中。「別害羞,我還想請周謙明春到京城,喝你我的喜酒呢!」他靠在她氣得嫣紅的粉頰旁,輕聲說道。
「既然是兩位的喜酒,我當然不能錯過,到時我絕對會送上厚禮祝賀。」周謙反應極快,拚命點頭。
「多——」那個謝字還沒出口,一記粉拳又迎面而來。嚴燿玉低頭一閃,避開奇襲,倒是鬆開了對她的鉗制。
「唔、唔唔唔唔唔!」金金得到自由,指著他的臉痛罵,雖然聽不明白罵的是什麼,但是從她激動的表情看來,內容肯定跟那封「情書」一樣精彩。
「金兒,你想說什麼?」他火上加油的問。
「唔!」
「嗯?」
「唔唔唔唔——」
啊,真是氣死人了!
金金忍無可忍,猛一跺腳,掉頭就奔出大廳。
「呃,大姊、大姊,你冷靜點啊!」旭日就怕她氣昏頭,連忙追了出去。
果不其然,半晌之後外頭就傳來刀劍舞動的聲音。
「大姑娘,請住手啊!」小紅氣喘吁吁的喊道。
「啊,大姊,這不是咱們家,不可以拿刀子來砍嚴大哥啊!」旭日也忙著苦苦相勸,冷下防一刀從面前揮過,差點削下他的鼻子。
眼看貴客拿刀要衝進大廳,周府的奴僕們奮勇護主,擋住惱怒的金金,不讓她入內。只是擋了一會兒,他們就抱著腦袋,被她手中的雙刀追得滿院子亂跑,求饒聲此起彼落。
廳堂內的兩個男人互望一眼,任憑外頭吵翻了天,兩人仍是不動如山,坐在椅子上喝茶。
「你的女人,脾氣可不太好。」周謙咧嘴一笑,視線追著那憤怒的美人兒跑。
嚴燿玉嘴角輕揚,淡然開口。
「我知道。」
「兄弟,我告訴你,聽聽我過來人的經驗。」周謙伸手搭著好友的肩,語重心長的歎氣。「老婆啊,一個就夠了,所以你挑選的時候,可要格外小心。」
「一個娶了十一個美嬌娘的男人,竟然還有臉說這種話?」
「嘿,這可是我長年的心得,要不是看在交情不錯的分上,我還不肯跟你分享呢!」
嚴燿玉微微一笑,注視著正在外頭追著人砍的金金。
「放心,我的眼光比你好。」幽黯的眸光,只有在看著她的時候,才會洩漏真摯的情緒。「十年前我就知道,這輩子,我是非她不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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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晨的湖水,在晨光下輕輕蕩漾。
晨霧之中,身段窈窕的美人兒出現在碼頭,她一身紅襖,美若天仙,俏臉上卻蘊滿怒意,讓人又愛又怕。
金金走過浮橋,登上停泊在港內的嚴家畫舫,身後的小紅,提著大包小包的行囊,也跟著上船。
「大姑娘,您這麼早登船,是有什麼吩咐?」船工一見她們上了船,有些驚訝,連忙迎了上去。
「開船。」她冷著臉下令,舌頭還有些麻。
「開船?」船工一愣,抓抓腦袋。「現在嗎?」
「對,現在,我要馬上回京。」她逕自朝艙房走去,揮袖下令。「這船能走多快就走多快,給我用最快的速度趕回京城。」
「呃,可是——」船工一臉遲疑,偷偷瞥了眼岸上大宅,周府的大門緊閉,裡頭靜悄悄的,人們大多還在沉睡之中。
少主呢?少主上哪裡去了?大姑娘開船離開,少主知道嗎?
見到船工還愣在原地,金金回眸,鳳眼一睨。
「可是什麼?」
那一眼可比鞭子還厲害,嚇得船工連連搖頭。
「沒有、沒有,我馬上去叫人,即刻就開船。」他咚咚咚的跑過甲板,去叫醒其他人,用最快的速度啟錨開船。
風帆一揚起,嚴家的畫舫離開島上碼頭,駛入碧波澄澄的湖中。
金金站在船尾,瞧著那緩緩遠去變小的湖中島,冷笑了幾聲。
「大姑娘,我們這麼做不太好吧?」小紅隨侍在旁,清秀的小臉滿佈憂慮,心裡更是忐忑不安。
她們把嚴公子扔在周府,卻搶了他的船潛逃耶!這種行為——呃——似乎不太正派吧——
「不太好?」金金餘怒未消,一想起嚴燿玉就咬牙切齒。「那傢伙設計陷害我,奪走了這樁生意,我不給他點顏色瞧瞧,難道還要微笑道謝嗎?我沒剁了他,只是搶了他的艙離開,已經算是便宜他了!」
這樁南鹽北運的承銷生意,利潤非常豐厚,如今由嚴燿玉攬下,先前一段時間,在京城內,因不明原因而產生的嚴重虧損,應該就可以損益相抵——
該死,她竟然還擔心嚴家的生意!
金金深吸一口氣,繡鞋一轉,掉頭就往艙房走去,決心把那個可惡的男人拋在腦後,盡速趕回京城重振旗鼓。
船行一日一夜,從湖泊進入大運河,天際又降下皚皚白雪。
入夜之後雪仍末停,小紅端著晚膳,輕輕走入艙房。
「大姑娘,用飯了。」
「我吃不下,統統撤下去。」金金連頭也不抬,仍舊低頭審視商冊。
藥效褪了些,她只是能夠說話,味覺卻還沒完全恢復,所有食物吃來都是味如嚼蠟,根本就沒有半點食慾。
「可是大姑娘,你已經數日不曾——」話還沒說完,外頭就傳來一聲巨響,整艘船劇烈震盪了一下。
金金反應得快,一拍桌案,立刻飛身而出,拉住差點跌倒的小紅。
「怎麼回事?」她高聲問道,心中隱約浮現不祥的預感。
果不其然,外頭沒人回答她的問題,反倒是傳來喧鬧的人聲,以及刀劍交擊聲。整艘船又開始晃動,甲板上傳來無數重物落地的聲音,似乎正有大批人馬,從另一艘船跳上嚴家的畫肪。
看來,最近她的運氣可是糟糕極了,不但生意被搶,短短幾日還連續遇兩次強盜。
「你留在這裡,別出來!」金金抓起雙刀,飛身出去幫忙。
「啊,大姑娘,外面危險,您別出去啊!這回嚴公子不在,您要是有了什麼閃失——大姑娘,您回來啊——」小紅跟在後頭,也追了出來,急著要把她拉回安全的艙房裡。
雪下得更急,而甲板上到處都是人,一群黑衣蒙面人駕著一艘黑船,在運河上襲擊,他們手持刀劍,攀上畫舫,和嚴府人馬打了起來。
船尾已經被點了火,熊熊的火光照亮夜空,燒得天際一片通紅。
金金揮刀加入戰局,一刀解決一個,轉眼間就傷了不少黑衣人。她嬌美的身影在戰局中穿梭,火光照紅了粉頰,威風凜凜,卻也不減嫵媚。
眼看她的雙刀難以對付,一聲森冷沙啞的號令響起,黑衣人們立刻退讓。
「退下!」
刀光一閃,一把大刀劈頭斬了下來,人未到,倒是刀刃先到,要不是金金閃得快,這會兒大概已經被劈成兩半。
她狼狽的退了幾步,這才看清揮出那一刀的,是一個高大的黑衣人。他沒有蒙面,卻戴了一張銀面具,在火光之中,那張銀面具看起來詭異到極點。
「報上名來!」金金力持鎮定,打量著對方,卻看不出任何端倪。眼前的銀面人,全身透露出難以抑止的殺氣,令人從骨子裡感到一股寒意。
銀面人一言不發,揮刀又砍。他的刀勢奇重,下手毫不留情,她光是抵擋,就被震得虎口發麻,雙臂酸疼,根本無法還擊,只能眼睜睜看著左手的刀飛了出去。
兩把刀都擋不下對方的攻勢了,何況只剩一把?
還來不及喘口氣,大刀又迎面砍來,她咬緊牙根,抬刀架擋——
鏘的一聲,一截斷刃飛了出去,咚的插入船桅,刀尾顫動不已。留在金金手中的,只剩一柄斷刀。
巨大的力道,震得她整個人往後摔跌出去,重重摔在甲板上。
銀面人不肯善罷干休,舉刀又揮砍過來——
突然,一個嬌小的身影竄了出去,伸手擋在金金面前。
「住手,別傷我家大姑娘!」一見情勢不對,小紅又衝出來,用最笨、也是最直接的方法,證明她忠心護主的決心。
刀勢一頓,驚險的停在她的頭頂,削落她幾絲頭髮。
銀面具後的黑眼,危險的一瞇,冷聲開口。
「讓開。」他警告。
瞧著那近在眼前亮晃晃的刀尖,小紅頻頻吸氣,雖嚇出一身塗汗,仍不肯離開半步,挺起纖細的肩膀,怒瞪著對方。
「要殺就先殺我,我來替我家大姑娘!」
握刀的大手一緊,瞪著她的目光更為凌厲。那人的殺氣,不知為何,竟轉為濃濃的怒氣,銀面具後的眸光比先前更加駭人。
「好,就拿你來替!」
小紅咬著唇,閉上雙眼,準備為主子捐軀。
「小紅,讓開!」被撞得頭昏腦脹的金金,心中大驚,連忙伸手要把這個傻丫
頭推開,誰知銀面人手裡的大刀沒有砍下,反倒閃電般抓住小紅,往後一甩。
「哇啊——」
小紅尖叫著飛了出去,在空中劃出完美的拋物線,接著咚的一聲,被另一個黑衣人牢牢接住。
見到小丫鬟沒被活活摔死,金金鬆了一口氣,眼角銀光閃爍,逼得她再度回頭,銀面人手裡的大刀竟又招呼了過來。
她翻身再閃,躲得萬分狼狽。眼見小紅被送往另一艘船,她心急的想去救人,卻又被飛閃的大刀逼得自顧不暇。
銀面人步步進逼,很快的把她逼到了船尾。
她無處可躲,心裡發冷,只能瞪大了眼,看著那把刀當頭揮砍下來——
鏘!
千鈞一髮之際,長劍從旁冒出,及時擋下那一刀,刀劍交擊,進出點點火光。她驚魂未定的轉過頭去,立刻認出救命恩人的身份。
嚴燿玉!
她從沒有想過,自己竟然會有高興見到他的一天。
嚴燿玉搭乘一艘快船,不知何時趕上這艘畫肪,正手持著長劍,與那個執意殺她的銀面人過招。兩人招式飛快,使的都是搏命的功夫,四周只聽得見金鐵交鳴,到後來,她的雙眼甚至追不上他們的動作。
「大姊,你沒事吧?」旭日匆匆從另一艘船上跳過來,見她萬分狼狽的坐在地上,小臉慘白,瞪著纏鬥不休的兩人。
她搖搖頭,看著在桅桿間飛躍交戰的兩個男人,擔憂像巨石一樣,重重壓在她的心口,讓她無法呼吸。直到這生死交關的時刻,她才願意承認,這個男人對她來說格外的重要。
她從未像氣憤他那樣,去氣憤別的男人。
她從未像痛恨他那樣,去痛恨別的男人。
她也從未像在乎他那樣,去在乎別的男人——
雪仍在飄,干擾著她的視線。
該死!他沒事吧?
她曉得嚴燿玉武功高強,但那銀面人卻也不差,兩方勢均力敵,難分勝負,才打沒幾招,桅桿就已經被轟掉大半,無數斷裂的木料紛紛掉落。
轟!
一聲爆炸聲響起,整艘船劇烈震動,黑衣人扔下大量火藥,把船炸出一個洞,冰冷的河水迅速湧入,燃燒中的畫肪開始傾斜下沉。
金金撐著發軟的雙腳站起身,仰頭關心戰況,卻什麼都看不清。她握緊粉拳,心焦如焚,就怕他會敵不過那銀面人。
這邊打得激烈,那邊卻見甲乙丙丁正被黑衣人追得滿場亂飛,驚慌的求救。
「旭日公子,救我啊!」劉甲兒尖叫。
「啊,救命啊!」劉乙兒跟著叫。
「我好怕啊,啊——」劉丙兒叫得更大聲。
包子四姊妹齊聲高叫。
「旭日公子!」
金金被那吵鬧的求救聲引得回頭,這才發現四姊妹竟也跟著上船,大概是想趕來救人,偏偏武功不如人,上了場只有高聲求救的分。
「你還不去救人?」她一顆心都懸在嚴燿玉身上,無法離開半步。
「她們四個輕功好得很,刀子砍不著,肯定不會有事的。」旭日乾笑幾聲,假裝沒聽到那些叫喚聲。
唉,嚴大哥這根本是詐欺嘛!說什麼南方有好吃、好玩的,把他拐來後,卻老是帶著他往刀光劍影裡闖,前不久帶著他去剿滅盜匪,把他累得半死,這會兒又帶著他來搶救大姊,跟他幻想的悠閒假期差了十萬八千里。
他歎息著自個兒命不好,左右張望了一會兒,俊美的臉上浮現疑惑。
「對了,大姊,小紅呢?怎不見她的人影?」
金金倒抽一口氣,這才想起貼身丫鬟還身陷險境,如今生死不明。以那銀面人的冷血看來,要不快些救出小紅,她肯定凶多吉少。
「她被帶走了。劍給我!」金金搶下旭日的劍,轉身就要去救人。她對付不了銀面人,但是要撂倒其餘的黑衣人,絕對不是問題。
冷不防,一聲巨響又起。
轟隆隆的聲音蓋過打鬥聲,整艘船劇烈震動起來,船首又冒出火光。
在半空中交戰的兩個男人,倏地分開。嚴燿玉落在甲板上,長劍上已經沾了些許血跡。對方受了輕傷,卻不受任何影響,施展絕倫輕功,飛身回到黑船上。
另一聲巨響再起,嚴燿玉坐來的快船,竟也冒出火舌,所有的東西都燒了起來,嚴家的船工像下餃子似的,撲通撲通的跳下水去,迅速游離著火的船。
銀面人長嘯一聲,黑衣人們收到指示,立刻收起刀劍,回撤黑船。
金金抓著劍,足尖一點,奮不顧身的追上去。
「別走,把小紅還我!」她怒目嬌斥,長劍一揮,在河面上激出一道破碎的水花。
「找死。」銀面人冷笑一聲,躍出黑船,健腕借勢橫揮,刀勢比先前更猛。
只聽得鏘鏘兩聲,才交手兩招,金金手裡的劍又被砍斷,身勢更是因無處藉力,筆直的往下墜,眼看就要掉入冰冷的河水中。而銀面人順勢逼近,大刀再度揮來,她絕望的閉上雙眼,準備承受利刃穿透身軀的劇痛——
耳畔的風聲突然停止,她只覺得週身一熱,整個人被抱入熟悉的男性胸懷。
嚴燿玉抱住下墜的她,沒讓她受到半點傷害,迅速持劍回身,一刀一劍再度交鋒,剌耳的重擊聲,尖銳得讓人難以喘息。
他一手護著她,毫不戀戰,藉銀面人的氣勁,彈射回著火的畫紡。落地那一瞬
間,向來平穩的腳步,反常的有些踉艙。
他沒有多加逗留,腳才一點甲板,又抱著她離開下沉的畫舫,飛身越過運河,落回安全的河岸上。
「他們要逃了!該死,小紅——」金金才一落地,就連忙推開他,不屈不撓的想再去救人,卻見那黑船得了風助,迅速遠離,轉眼就消失在黑夜之中。
河面上火光沖天,兩艘船都被燒得沉沒,而河岸上前不著村、後不著店的,四周連匹馬都沒有,根本無法追上去救人。
嚴燿玉站在她身後,輕聲開口。
「別擔心,小紅的事,我會讓耿武去處理的。」
金金回過身來,卻看見在火光掩映間,他的臉色看來異常蒼白。
「你沒事吧?」她焦急的問道,小手情不自禁的擱到他身上,擔憂他真的受了傷。
嚴燿玉望著她,任由她審視,嘴角綻出一抹淡淡的微笑。
「你擔心我嗎?」
他的反應,讓她立刻想起幾日前的月夜,心中的擔憂頓時被惱怒覆蓋。
可惡,他又在戲弄她!
「誰會擔心你!」她怒叫道,轉身掉頭就走,心裡好氣好氣自己,為什麼還要掛念這個可惡的無賴——
才一轉頭,身後就傳來一聲重物墜地的悶響。
「啊,少主!」
「救命啊、救人啊!」
「好多血、好多血啊——」
「嗚嗚嗚,少主,你別死啊!」
金金聞聲回頭,就見嚴燿玉頹然倒地。他的背部,被大刀劈出一道極深極長的血口子,大量的鮮血正源源不絕的湧出,迅速染紅他的衣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