柔軟的唇瓣如預料中地落在向赫日唇上,令他訝然的是少了以往的胭脂味,乾淨而真實的觸感居然如此陌生。
望入她依然澄澈的眸子裡,總覺得少了點什麼
劇烈的痛楚漲滿他的胸腔,賦予烈月這個身份的人是他,如今他才意識到自己親手將一顆真心埋葬。
她始終是那日對他投以倔強眸光的李憐兒嗎?
「憐兒」他緊緊抱住她,翻騰的情緒化為一句低歎。
她震懾地僵住身子,「你」
「對不起」再多的後悔也只能凝成這三個字。
沒想到這三個字卻讓她失控崩潰,她最不想聽到的就是「對不起」。「為什麼你要說對不起?你沒有錯,是我不夠好」
她的真心赤裸裸地毫無掩飾,那瑩透苦澀的眼淚滑過向赫日的臉龐,他卻沒有勇氣拭去,因為他從未坦承相對。
她慌亂地抹去淚水,站了起來,「我要走了。」
向赫日霍地起身,將她鎖在自己懷裡,「別走」
他吻著她微濕的長髮,內心感到莫名的不安,明明她就在自己的懷裡,他卻感到害怕。
「子清對我而言一直是重要的」輕柔的低喃好似夢語。
他想起初見呂子清之時,呂子清的目光不如眾人在大哥身上流轉,倒是主動找他說話。自那時起,他所作所為都只為奪得她目光的停駐,呂子清是第一個讓他覺得自己的努力有價值的人。
「但妳卻更讓我心痛」這個烈月太傻了,一點都不懂得保護自己。
烈月何嘗不明 白呢?他的心在兩個女人之間拉扯著,他對她也是有感情的,她很早就知道了。
那淡褐的眸子在凝視她的時候,靜靜地不曾移動,確定她的情緒依舊為他起伏,才肯轉開,那隱微的吸引力,彼此心知肚明。
有這句就夠了,她像往常般轉身抱住他。
他愛呂子清、而她愛他,糾結的三個人終要有人結束,介入他們之間的人是她,離開也不是,成全也成全不了。
她想回家了!不知千書嫁人了沒有?若是,那當初與她蓋嫁紗的承諾也失約了。
他的手探人她的裡衣中,察覺她的心神飛往那幽冥不知處,一向溫柔的撫觸變得狂亂
「赫日?」他的熱切讓她有些意外。
他輕扣圓顎,以深切的吻封住詢問,直挺的鼻樑在她的臉頰緩緩來回,偶爾汲取她輕喘的呼吸,然後將她更推向他。
他要抹去那個男人、還有呂子清在她唇辦留下的痕跡!
在他嘴裡嘗到烈酒的餘味,她好像也醉了
看似不經意刷過,薄唇在她唇心流連,讓她陷入他蓄意營造的柔情時。又突然吮咬一已然紅艷的唇瓣,教她虛軟無力。
他反手一抱,將她擱在床上。
「不要!」她部下定決心了,怎能再與他纏綿?她掙扎著起來,卻被碩大的身體隨之覆蓋。
他恍若未聞,快手褪去她身上的衣服。
伴著隆隆雷聲,大雨就在瞬間傾下,洗滌去所有喧擾。
向赫日勾起微笑, 「這樣妳就走不掉了。」俊容埋入她的發間,嗅著清淡自然的髮香,親暱的動作讓她臉紅。
這是在跟她撒嬌嗎?他真的醉了,是不
他壓在她身上,探入衣內的手緩了下來。
「你」她微微側首,發現他已經閉上眼眸,纖長的眼睫不經意地刷過她的臉,她看得失神。
「不碰但陪我好嗎?」他略為施力,緊緊抱住她。
就這樣什麼也不去想,抱著她感受熟悉的淡香與起伏的呼吸,他不再痛苦失眠藉酒買醉,連雨聲之大都聽不著了。
李憐兒的內心激動萬分,因為像這樣與他相擁而眠,這是第一次。
望著他的俊眼修眉,她回想起與他首遇的那日--因為自己的魯莽而撞著他,明明是才方弱冠的少年,他卻喜怒無形,沉著穩重。
後來因為小巧的事情,她與他有些爭執要說爭執,不如說是她胡鬧,他只消幾句便讓她啞口無言。
然後是那個吻
李憐兒臉一紅,現在回想起來還如那初動情的少女似的。
只是這般沉穩的向赫日竟也有脆弱落淚之時,這讓她大為震驚,一顆心萬般糾結,陷入更深的情沼中。
聽著乎穩的氣息,明白他是睡著的,她才喃喃道:「既然你捨不下她,那就由我來捨下你」
無論選擇誰,他都會有遺憾不是嗎?她離開了,呂子清便會回心轉意吧?
她吻住他溫暖的唇,緩緩落下清淚,「我愛你」
***
烈月不見了!
天色昏黃,月影如抹,這個時辰風月閣營業的梆聲應該響徹街頭,不知怎地,此刻卻大門深鎖,謝絕芳客。
「這可怎麼辦?」品兒愁著一張臉,從秦月樓一路奔進大廳。
「還是找不到月姑娘嗎?」風月閣的二當家棠娘支頭問道,手裡還捧著一碗涼茶,喝上幾口消火氣。
「棠娘,妳怎麼還有閒情喝茶?」品兒一心為主,急得像熱鍋螞蟻,不得不懷疑棠娘是何居心。
「品兒別急,我知道月姑娘的下落。」棠娘放下茶碗,不慌不急。
「什麼?我家小姐去哪了?」
「她沒告訴我。」棠娘聳聳肩。
「可是妳不是說知道小姐的下落?」品兒快搞糊塗了。
「我只是在今早瞧見了她。」
「棠娘別逗我了啦!品兒一時心急,口氣壞了點請不要放在心上。」這個棠娘直一是壞心,在這緊要關頭還鬧她!
「好、好,不鬧妳。」她嬌艷一笑,才放過品兒。
棠娘還不知道呂子清是女人, 「今早我瞧見呂公子將我們月姑娘扛了出去,至於去哪我就不清楚了。」
品兒險些昏倒, 「什麼;:棠娘怎麼不阻止她呢?」呂姑娘將她家小姐帶去哪兒?
她快哭了!小姐待她有如親姊妹,現在人卻不見了。
「我以為自己在作夢,大清早的沒看仔細」她怎麼會知道是真的?
「嗚嗚」那該怎麼辦?
「傻品兒,妳還有時間在這兒哭啊?快去告訴向爺呀,他肯定能找回月姑娘的。」棠娘倒是不怎麼擔心,這對烈月來說未必是壞事
「對!我這就去!」口叩兒猛然驚醒,拔腿就跑。
***
一輛馬車在古道上馳走,那是一條久未翻修的道路,平時也少有人行經,碎石散佈,車內人兒顛簸得厲害。
馬伕是臨時雇來的莊稼漢,黝黑的五官看起來很老實,為了多賺點餘錢給家裡花用,才給人駕車,給錢的是位俊俏公子,非常大方,說是妻子的娘家發生事兒才要趕路,他便答應了。
那位夫人看來生了點病,還是俊俏公子將她托上馬車,說到這點他就不如人了,他哪懂得憐香惜玉,還不如多掙點錢實在些。
不過,這條路還真陡!
然而,他怎麼也不會想到自己載的是被挾持的姑娘。
「月兒,以後有我陪妳」
幾日黏著烈月,呂子清早就察覺到烈月的不對勁,昨天還發現烈月藏在床下的包袱,這更加重她要帶走烈月的決心本來計劃昨晚就要帶她走,卻沒想到她竟在向府過夜。
思及此,呂子清重重咬牙洩恨。如果她是真男人,那她也能與月兒纏綿 與共!
算了,這是最後一次了,以後就沒人和她搶月兒了。
呂子清下的迷魂香不輕,以為李憐兒要到晚上才會清醒,只是馬車實在晃得厲害,李憐兒慢慢轉醒過來。
「嗯」頭好暈!是她的錯覺嗎,為什麼地在晃?
撐起沉重的眼皮,適應了刺眼的光線後,她才真正清醒過來,看到呂子清就坐在自己身旁,「子清?」
「妳醒了。」呂子清扶她坐起。
李憐兒全身虛軟只好靠著她:心裡閃過疑問。 「妳怎麼會跟我在一起?我記得」那時她正要定出大門,然後肩頸一陣劇痛
「妳要離開他對吧?」呂子清望著李憐兒欲言又止的唇。
李憐兒抬頭震驚地看著呂子清,「妳怎麼會知道?」
「昨日妳甩開我之後,我進去過妳的房間。」所以才發現她藏起來的包袱。
「妳太過分了!怎麼可以不經我同意就進去我的房間?」李憐兒有些惱怒。
呂子清料定李憐兒無力反抗,親密地抱緊她。「妳一聲不響地離開,就不讓人擔心嗎?要不是被我發現了,我就見不著妳了!」
「呂子清,妳放開我!」李憐兒使力掙扎,卻滿頭大汗。
這麼一動馬車又更加顛簸,李憐兒終於發現不對勁,「等等!我們在馬車裡?」她心一涼。
「是呀!」呂子清十分得意。
「這太荒唐了,快放我下去!」李憐兒更虛弱了,身子無力的軟下。
「我不要!反正妳也想離開,那為何不跟我走?」呂子清手臂一接,牢牢圈著李憐兒,在她蒼白的臉頰上親了一口。
不行!她要回家
一雙清眸生火,李憐兒生氣了!
「月兒,妳真有精神這樣真好,我的烈月就是該這樣!」呂子清仰頭笑開,絲毫不介意她眼中的怒意。
李憐兒無可奈何地閉上眼, 「我的本名叫李憐兒,別再喚我月兒。」
「是嗎?叫什麼都好,妳都是我的。」呂子清揚笑。現在她心情正好!
李憐兒歎了口氣,不知拿她如何是好,「現在我們往哪兒走?」看樣子回家要暫緩了。
「往北走。」呂子清把心中盤算說了出來,「離他越遠越好。」
離他越遠越好離他越遠越好
向赫日的身影躍入眼簾,李憐兒心一痛,茫然若失,車輪不停轉動著,她才意識到自己是真的離開他,越來越遠了
那他該怎麼辦?他知道呂子清擄走她嗎?這事若讓他知曉了,想必打擊
更大。
她趕緊閉上眼,不讓淚水落下。
哈!她居然還在擔心他?現在她該擔心的是怎麼脫困才是!
用說的呂子清也聽不下去李憐兒的心情無比沉重,半臥在車榻上,索性裝睡逃避呂子清熾熱的關注。
「路還很長,好好睡吧!我的憐兒」呂子清一直瞧著李憐兒,見她累了,於是脫下外衫罩在她身上。
呂子清畢竟是女子,耗盡體力也累了,沒多久也跟著睡下。
直到她鼻息漸深,另一雙杏眸卻睜了開來。
確定呂子清熟睡後,李憐兒悄悄坐起,她屏住呼吸,全身緊繃,雙手抖個不停,小心地越過呂子清的身體,試圖將她的包袱拿回來,卻始終無法得手。
就在這時,呂子清突然翻身。
李憐兒的心跳差點停止,手僵在半空中不敢動--
直到呂子清呼吸又趨平復,她才鼓起勇氣倏地一抓,拿回自己的包袱。
現在該怎麼辦?她隱隱吐口氣,手心泛冷。她若是下車,不用多久便會被追回來那只有讓呂子清下車了!可是要如何在不驚動她的前提下,將她弄下馬車?
「嗯」好難受,她頭又暈了。
頭暈?對了,呂子清敲昏她之後,肯定還下了迷藥,否則她不會有這種反應。
呂子清的包袱在那兒!
呂子清只將李憐兒的包袱收在自己身側,絲毫沒有防備自己的東西,於是李憐兒很輕鬆地拿了過來,翻找片刻果然發現一包無色粉末。
她和著清水倒在手絹上,發抖的手迅速覆蓋呂子清的口鼻。
「唔」迷香入鼻,呂子清猛然瞪大眼,眸中全是不敢置信,伸手正要掙扎時便昏了過去。
李憐兒慌張地丟下手絹,「對不起」
呼呼她大口喘氣,耗盡體力,後背泛著冷意。
確定呂子清不會醒來,她深吸口氣緩下緊張的情緒,揚聲喚道:「抱歉,外頭的車伕請先停車。」
「喝」地一聲,莊稼漢拉住控制馬匹的韁繩,車速漸漸停下來。
李憐兒掀開布簾說道:「麻煩你送我們到離這裡最近的城鎮。」
到了城鎮後,李憐兒給了莊稼漢一筆錢,打發他離開,再請當地客棧的店小二把呂子清安置在客房後,便獨自一人上路。
雖然虛驚一場,她還是回歸原先的計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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連著幾夜失眠,向赫日仗著雨勢留下李憐兒,抱著熟悉的柔軟嬌軀,不消幾許便沉沉睡去,直至日夜交替,晨昏漸轉,就連李憐兒離去時也不忍驚擾他。
她走的時候沒有讓任何人知道,高伯更是以為她照顧向爺一個晚上累壞了,於是吩咐下人不許打擾,讓他們充分休息。
沒想到品兒這丫頭跑來這裡,又哭又叫、沒頭沒尾的。
「嗚嗚嗚」品兒喘得上氣不接下氣,還得忙著哭,一時說不上話,弄得高伯一頭霧水。
「我說品兒丫頭,妳跑這麼急,是來哭的?」高伯耐心問道。
「我不是是小姐」她一路哭回向府,雙眸紅如兔眼。
「李姑娘?她怎麼了?」李姑娘不是在爺兒房裡嗎?
「嗚小姐她小姐她不見了!」喘了喘,品兒終於說出重點。
「哦,李姑娘昨日在爺兒房裡過夜,可能忘了知會妳一聲。」他還以為是什麼大事,原來是誤會一場。
「不是呀是真的!」品兒急得跳腳,又不知如何解釋。
「妳這丫頭怎麼說不聽呢?」見她又要哭了,高伯無奈地搖搖頭。既然說不聽,不如就讓她去親眼看看,也該叫醒主爺和李姑娘了。
「好、好,我帶你去找李姑娘就是了。」高伯領著抽抽噎噎的品兒來到主屋,要她安靜不許再哭,但她根本停不下來。
高伯還沒敲門,向赫日便醒了。
一掃疲憊睜開淡眸,褐瞳流露著滿足,轉身正要抱住身邊的人兒,卻撲了空,修長的手指滑過她躺過的被褥,卻早已沒了她的體溫。
她何時離開的?
好看的薄唇微抿,心中有些不快。
「外頭在吵什麼?」向赫日沉聲問道。
「是這樣的,品兒這丫頭有事找李姑娘。」高伯站在門口解釋。
向赫日套上衣袍,走了出來,「她不在這裡。」
高伯驚訝地看著向赫日,又瞄了品兒一眼,「什麼?」
「她不是應該回風月閣了,妳怎麼來這裡找人?」那張俊容有些落拓頹廢,卻依然不失丰神俊雅的本質。
品兒見主爺的臉色不佳,一時不敢開口。
「品兒以為李姑娘不見了,所以才來這兒找人,我想應是誤會,或許李姑娘現在正在回去的路上。」高伯如此猜測。
「不不是小姐她」品兒又要哭了。
「夠了,不許哭!」向赫日神情複雜,成功嚇住品兒的眼淚。
想起昨日李憐兒說的話,不安的情緒湧上向赫日心頭,一個箭步上前,有力的手臂猛然捉住品兒,揚聲質問道:「到底怎麼回事?」
「小姐她不見了!」品兒不斷反覆這句,讓人摸不著頭緒。
看到主爺沉下臉,高伯連忙推推品兒, 「妳快說清楚呀,真是急死人了,是誰發現李姑娘不見的?」
「是棠娘說的她看見小姐被擄走。」
「被擄走?」向赫日加重語氣,兩道修眉緊緊攏起,「她生平與人無怨,誰會擄走她?」
在他的勢力範圍內,誰敢動她?
他全身驟冷,手指微微顫抖,第一次感到如此害怕。
「是是」品兒囁嚅著不敢說。
但向赫日眼一瞪,她哪還敢有所隱瞞?要不是向赫日遺捉著她的手臂,她早就軟在地上了。
「是呂姑娘!棠娘說她今早見到呂姑娘扛著小姐走出風月閣,外頭好像還有馬車接應。」
向赫日面如罩上一層寒霜,只有眼神流露出破綻。
「是子清?」呂子清居然這麼做?
從現在起,我會把月兒搶過來我身邊
這是那天呂子清說過的話,他永遠忘不了呂子清的表情,原來她早有預謀!
「不--」他陡然發出長吼。呂子清怎麼可以帶走她?怎麼可以?!
這下品兒真的軟倒在地了,只剩高伯力持鎮定。
向赫日揮手大吼,「立刻去通知我們在各地的商行,不管用什麼方法。全力找出她,如果人找不回來如果人找不回來」他無法想像。
昨日她才在他的懷抱中,那無怨的淺笑將她蒼白平凡的臉蛋襯得絕美無比,如此純粹,他怎能不動心?
都是他的錯!
他執著、他放不下呂子清,所以選擇忽略她的等待,以為她永遠會在,仗著她的依戀癡傻,貪心地擁有她的全部,自己卻害怕給予響應。
臉埋進彷彿還殘留她的溫度的掌心,再多的後悔有何用?
原來心痛至極,會讓人忘了流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