糟糕!她竟然睡過頭了!
當喜樂從夢中驚醒時,已經是早上九點多了。她瞥了眼床頭櫃上的鬧鐘,懊惱不已。
本來還想提早點起床,做一頓營養豐富的早餐給她親愛的老公吃,然後像電視劇裡的小妻子那樣送他出門,交換一個甜蜜的親吻——這下全完了,計劃全毀!
她重重歎氣,抓抓凌亂的頭髮,呆坐在床上,忽地,腦中靈光一現。
她本來不是趴在床邊睡的嗎?什麼時候躺上床的?難道是他……抱她上床的嗎?
一念瘃此,喜樂一顆心怦然直眺,如果真的是他溫柔地抱她上床,那她更對不起他了,新婚第一天,居然睡到日上三竿才起床。
她用力敲打自己額頭,翻身下床,瞥見鬧鐘下壓著一張便條紙,紙條上是他端正的字跡——
我今天要到香港出差,後天回來。
他要到香港出差啊……
喜樂讀著字條,說不清胸口泛著的是什麼滋味,有點……淡淡的酸吧。他要出差,也不早點告訴她,留下一張字條就自顧自走了。
好冷淡,一般新婚夫妻會這樣嗎?
她哀怨地咬唇,半晌,努力振作,對自己綻開一朵微笑。「汪喜樂,你難過什麼?這才只是剛開始呢,你一定有辦法改善你們之間的關係,建立一個幸福家庭的,加油、加油、加油!」
她振臂為自己打氣,然後按下CD音響,一快節奏的搖滾樂,一面整理家務。
首先,她一一拆開搬家公司運來的紙箱,這些全是徐世展的私人物品,她將當季衣物揀出來,該洗的洗,該燙的燙,非當季的衣物就暫且收著。
還有好幾箱書,她也分門別類擺進書櫃裡,擺的時候她會順手翻一翻,觀察他的閱讀口味,大部分是關於財經方面的專業書籍,有一系列日本推理小說,還有一套世界文學作品,和一本紅酒圖鑒。
他喜歡品紅酒嗎?
喜樂抽出這本書,決定趁這兩天天好好研讀,熟悉他的口味。
其中有一箱是日常生活用品,他似乎崇尚簡單自然,用的東西看來並不奢華,以實用為主。
有一箱是一些小玩意,很精緻的拆信刀或玩具模型之類的,這大概就是所謂男人的單趣與浪漫吧!
她把玩這些小東西,禁不住微笑。
最後有一箱擺了些雜物,其中有個未拆開的禮物包裝盒,她左看右看,搖了搖,猜不出是什麼。
應該是從哪裡收到的禮物吧?怎麼到現在還不拆呢?
她好奇地打開,層層包裹下,原來是一組水晶十二生肖組,每一隻都晶瑩剔透,惹人喜愛。
「好可愛喔!」她驚呼,決定將這一組水晶動物擺上他書桌案頭,當裝飾品。
忙了將近一天,到傍晚她才走出家門,先到樓下的咖啡館打個招呼。為了婚後能全心全意照顧家庭跟生病的公公,她前幾天就辭職了,咖啡店只剩周世琛一個人打理,尖峰時段忙得不亦樂乎。
「怎麼?你這個新婚妻子是打算來兼差賺外快嗎?」周世琛見到她,很意外,順口取笑。
「哪有空啊?我待會兒要去醫院看我公公。」
「不幫忙的話就快滾,別在這邊瞎攪和。」周世琛不客氣地趕人。
「是!」她笑著敬禮,輕快地轉身離開。
進醫院前,她先到家飾用品店大採購,買了琳琅滿目的飾品,將徐爸爸住的病房佈置得溫暖又舒適。
「真謝謝你。」徐爸爸很感動,果然還是女孩子細心,兒子就不曾注意到這種小地方。
「不客氣,徐伯伯,這是我應該做的。」
「怎麼還叫徐伯伯?應該改口了吧?」經過這陣子的調養,徐爸爸說話比較有力氣了,精神也恢復許多。
「啊,對喔。」喜樂敲自己額頭,有點尷尬又有點害羞。「爸……爸爸。」
徐爸爸聽了,樂得笑咧嘴。
「爸爸。」喜樂又喊一聲,口氣更甜了。
「乖。」徐爸爸伸手想摸她的頭。
她乖巧地湊上前,接受他撫摸,眼睛一酸,胸口不由自主地震動著。「您知道嗎?這是我第一次喊爸爸。」
「對了,你說過你從小就沒有爸爸。」徐爸爸感慨地望著她,見她笑得甜甜的,眼裡卻隱隱閃著淚光。
「嗯,我媽是未婚媽媽,所以我從來沒見過我爸。」
「你媽沒告訴你他是誰嗎?」
她搖頭。
「照片呢?」
「也沒有。」喜樂忽地噗哧一笑。「所以我媽有時候氣起來,就會說我其實是石頭裡蹦出來的,是她撿來的,我小時候曾經以為是真的,哭得很傷心呢。」徐爸爸蹙眉,聽她拿這段辛酸的往事當笑話講,卻笑不出來,只覺得心疼。
但喜樂本人好像不覺得有什麼,仍開朗地笑著。「爸,要不要我念報紙給您聽?」
「念報紙?你不回家嗎?世展呢?」
「世展去香港出差了。」
「什麼?」徐爸爸氣惱。「新婚第一天就出差,這孩子搞什麼?」
「公司安排的行程,他也沒辦法嘛。」喜樂替老公說話。「他後天就回來了,很快的。」
「真是!」徐爸爸唸唸有詞,歉疚地望向兒媳婦。「為了我,你們連蜜月旅行都不能去,結果他還丟下你一個人。」
「沒關係啦,蜜月旅行什麼時候去都可以啊!」喜樂握住老人家的手。「不然這樣好了,等徐伯——爸身體好一些了,我們一起去。」
「你別鬧了,要我這老頭去當電燈泡?」徐爸爸又笑又感歎。「而且我這身子,唉,去了也只會拖累你們。」
「您一定會好起來的。」喜樂鼓勵老人家。「等過陣子你身體狀況允許了,我們就開始做復健,過幾個月您就能坐輪椅到外頭散步了,再多努力一下,說不定還可以拄著枴杖走路呢!」
「如果有那一天就好了。」徐爸爸不怎麼敢相信這個美好的未來,畢竟他現在都還需要看護替自己把屎把尿。
「一定可以的!」喜樂加重語氣,頓了頓,又想起另一件能令老人家開心的事。「對了,爸,我朋友有把昨天婚禮的過程錄起來耶,您要不要看?」
「當然要。」徐爸爸眼睛一亮,因為身體不好,不能參加獨生子的婚禮,他一直深感遺憾,有錄影帶可看,過過乾癮也好。
喜樂看透了他的心思,嫣然一笑。「好,那我們來看嘍!」
一回到台灣,徐世展便接到仲介打來的電話,說托賣的房子已經成交了,成交價還頗令人滿意。
「因為對方很喜歡那間屋子的裝潢,所以開價也挺阿莎力的。」
「是嗎?」徐世展嘲諷地冷哼。這麼說,還該感謝他前女友的裝潢品味了,是她堅持請來那位要價昂貴的室內設計師。
「另外,我也幫徐先生找了幾間你可能會中意的新屋,什麼時候有空瞧瞧?」
「再說吧!」徐世展意興闌珊。「最近我公司有些事要忙,有空我會打電話給你。」
掛電話後,有片刻,徐世展只是呆呆握著手機,好不容易收回悵然的思緒,他先進辦公室處理一些公事,才開車回家。
經過公寓樓梯間時,他有些厭惡地盯著油漆略微斑駁的牆面。住慣新大樓的他其實不太喜歡這種老舊的公寓,但喜樂提議說住這裡好,還編了個什麼幸福公寓的傳說,他見她那麼興致勃勃,也就同意了。
並不是他真那麼隨和,只是懶得費心,反正他一心期待的婚姻已經完蛋了,他的人生也等於來到某個灰色地帶,他不奢望再見到夢想中的彩色。
就連這個新來的婚姻,他也是抱著無可無不可的態度接受的,雖然這麼想有點對不起他新婚妻子,但這一切老實說對他已經沒多大意義了。
回到家,喜樂笑著迎他進屋。
「你回來了啊!我正在煮飯呢,你等等,馬上就可以開飯嘍!」她愉快地宣佈,體貼地接過他的公事包,替他放好,然後翩然旋回廚房。
他看著她輕巧的倩影,有點怔愣,在他心情如此灰澀的時候,她卻像是萬里無雲的晴空,那麼明媚照人。
他坐倒沙發上,脫下西裝外套,鬆了鬆領帶。
「要不要先換便服?」喜樂端來一杯茶,笑部。「我準備好了,放在床上。」
「好啊。」他走進臥房,沖個澡,換上便服,再出來時,晚餐已經準備好了。
一桌色香味俱全的料理,令人食指大動。「你好像挺會做菜的。」
「吃過的人都說贊喔!」她不害臊地自吹自擂。「我從小就會煮飯給自己吃,所以對烹飪還滿有信心的,嘗嘗看,看好不好吃?」
他點點頭,接過筷子,嘗了幾口,果然很不錯。
「怎樣?」她期盼地問。
「好吃。」他捧場地點頭。
「太好了!」她粉頰微紅,肯眸瑩亮,看得出來真的很為他的讚賞感到開心。
沒想到他隨口一句話,竟有左右她的魔力。
徐世展微微牽唇,忍不住開玩笑。「我本來還想你會不會把廚房燒了,我還得回來幫你滅火。」
「啊,你這麼瞧不起我嗎?」她假裝生氣地嘟起嘴。
「你以前記錄不好啊。」他輕笑,端起飯碗。「我還記得有次你送咖啡過來,潑了自己一身,有一次還不小心跌倒,整個人趴在地上。」
「那是……因為我那天穿的是新鞋,不習慣才會扭到腳啊!」喜樂發窘,為自己辯駁。「我平常才不會那樣。」
「真的不會嗎?」他調侃。她在他面前出糗可不是一次兩次,耍寶的本事說不定能列入金氏紀錄。
「你再笑我,小心我在湯裡下毒。」她似真似假地嬌嗔,,一面替他盛湯。
他接過湯。「真的有毒?」
「你說呢?」她俏皮地眨眨眼。
他又微笑了。
吃罷一頓豐盛晚餐,喜樂還準備了水果,削得整整齊齊的,很用心。
他吃了幾蘋果。「對了,他剛剛只吃了半碗飯,是在減肥嗎?」
「嗯,不是。」她連忙搖頭。「我只是胃口比較小。」
「也太小了吧?」他蹙眉,打量她身材,這才發現她纖瘦得不像話。「你應該多吃點,長點肉比較好。」
「真的嗎?」她似乎有點緊張。「好,我以後會注意。」
他點點頭,隨意瀏覽客廳擺設,她注意到他的視線,輕聲問:「這種佈置,你喜歡嗎?」
「OK啊。」
「有沒有哪裡你不喜歡的?比如窗簾的顏色,還有這套沙沙,是苠琛哥買空賣空來送我們的,你喜歡嗎?」
「沒什麼不喜歡的。」沙發坐起來舒服就好,至於居家佈置的風格或色調,他無所謂。「反正只是暫時住在這裡,等以後買了新房子再好好裝潢吧。」
「嗯,好。」對他的無所謂,喜樂有些小失望。
但他毫不在意,逕自起身。「我還有一份報告要看,不陪你了。」
「沒關係,你忙你的。」她很善解人意。「要不要我泡杯茶給你?
「好啊,麻煩你了。」他客氣地接受她的好意,走進書房。
書房裡收納得很整齊,他帶來的書也都放進書櫃了,而且還分門別類。徐世展淡淡掃過,確定需要的書都在,便坐到書桌前,打開電腦。
忽地,他瞥見桌角的十二生肖組,面色大變。
這個東西……怎麼會在這裡?為什麼擺在他桌上?
他掐握著拳頭,全身僵硬。
喜樂正好端茶進來。「我泡了凍頂烏龍,爸說你愛喝這個,你——」
「這是什麼意思?」他驀地打斷她,噪音嚴厲。
「什麼——什麼意思?」她愣住,呆望他,他陰鬱的臉龐宛如暴風雨來前的天空,表情好可怕。
「這個!」徐世展隨手抓起其中一隻水晶老鼠,嘶聲呼喝:「幹麼把這個擺在我桌上?」
「那是我看你擺在箱子裡有個禮物盒,我就拆開來看……」
「誰讓你隨便拆我的東西?」他怒吼。「你不懂什麼叫隱私權嗎?可以這樣隨便拆別人的東西嗎?」
「可是……」也噪音發顫。「我要幫你整理行李,所以才拆開來看啊。」
「以後不許亂動我的東西!」他惡狠狠地斥責,目光瞪向一隻隻水晶動物,忽然覺得每一隻都像在嘲笑他,嘲笑他曾對一個婦人付出真心。
這是他到歐洲出差時特地買的禮物,本來是想等前女友生日時再送給她,但現在已經不需要了。
早就該丟掉的東西,為什麼他會粗心大意到還把它裝進紙箱裡?為什麼到現在他還不能跟過去那段愚蠢的戀情斷得一乾二淨?
一念及此,徐世展忽地暴躁起來,手臂一掃,將那組刺目的水晶動物全掃落地,清脆的聲響震動了空氣,也震動了喜樂。
她蒼白著臉望著他。見他反應如此激動,她大概也猜到了,這組水晶動物對他而言有很特殊的意義,而且想必跟他前女友有關。
「對不起,我沒想到……」
「出去!」他根本不跟她的解釋。
「世展……」
「我說出去!」他冷漠地下逐客令。
她心一緊,胸門漫開一股難以形容的酸楚,她想,她快哭了,但她必須笑,因為他一不定期比她更想哭。
「好,我出去,我不會打擾你。」她顫著唇努力微笑。「你喝點茶,這茶葉……很好的。」
語畢,她立刻轉身離開,留他獨處,慢慢撫平心上的傷口。
當晚,徐世展睡在客廳,隔天早上,喜樂在垃圾桶裡發現那組水晶動物,知道他不想留下來看了傷心,於是偷偷地撿起來,準備送給慈善機構。
她不動聲色地做早餐,在他起床時送上溫暖的笑容,假裝昨夜和口角不曾發生過。
她態度自然,反倒是他,面對她時似有幾分歉疚。
「要喝咖啡嗎?」她笑著斟咖啡給他,用的就是他送的夫妻對杯。「這可是世琛哥親自傳授我怎麼煮的喔,保證跟你在店裡喝的一模一樣。」
「是嗎?」他接過新郎杯,嗅了嗅咖啡的香氣,嘗了一口。
「怎樣?」她在他對面坐下,也為自己倒一杯。
他不置可否。
她嘟起嘴,撒嬌。「好嘛,就算是差一點點好了,那也是因為我練習還不夠啊,你就不能讚一聲還不錯嗎?」
他看著她俏皮的表情,隱隱牽唇。「好吧,就照你說的,這咖啡是不錯。「
「什麼嘛!」她不依。「要說好聽話,一開始就應該說啊!現在這樣,叫人家高興也不是,不高興也不是。」
「那你到底要我怎樣?」
她鼓圓雙頰,不說話,模樣好似生著悶氣,瑩瑩發亮的眼卻明白閃爍著笑意,他看出來了,知道她是有意化解昨夜的尷尬,心口一扯。
「對不起。」他主動道歉。
「幹麼道歉?」她睜大眼。
他自嘲地撇唇。「昨天晚上,我有點……失控了。」
「啊,那個啊。」她笑笑地搖頭,端起屬於她的新娘杯,啜飲咖啡。「你不用擔心,我這人記性一向不太好。」
意思是她沒放在心上吧。
徐世展領略她的暗示,微微一笑。「這個禮拜天,我們去吧哪裡走走吧!」
「禮拜天?真的嗎?」她好興奮。
「嗯,算是彌補一點我們沒能去蜜月旅行的遺憾。」也算是表達昨夜無故對她發脾氣的歉意。「你想去哪裡?」
「由我來決定嗎?」她轉動眼珠。「那我們去遊樂園好不好?」
「遊樂園?」
星期天早晨,吃過喜樂精心準備的中式早餐,兩人便開車上高速公路,來到六福村主題樂園。
才剛走進大門,喜樂見到廣場中央的魔術噴泉,便驚喜地歡呼,又笑又拍手的,像個孩子一樣。
「不知道的人還以為你第一次來這種地方,這麼開心!」徐世展挪揄她。
「我真的是第一次來啊。」她笑道。
「怎麼可能?」他不相信。「你小時候沒來過嗎?」
「沒有。」她搖頭。「本來國中畢業旅行有要去遊樂園的,結果那次旅行我沒去成。」
「為什麼沒去成?」
「因為……」喜樂頓了頓,似乎猶豫著該不該細說,終於還是甩甩頭,瀟灑一笑。「我媽把我的撲滿挖空了,所以我辛辛苦苦存的旅費就那樣——咻!不見了!」她詼諧地比手畫腳。
她媽會偷自己小孩的撲滿?
徐世展無言,沒想到世上竟有這種母親,他從小錦衣玉食,要什麼有什麼,沒想到她連畢業旅行都得自己籌錢。
「啊,對了,其實我不能算第一次來這種地方。」她忽地一拍手。「我念大學時,有跟同學到台北兒童音樂中心玩過。」
「你是說美術館附近那間?」
「嗯。」
那根本算不上遊樂園,只能算是兒童遊樂場吧。
他蹙眉,看她表情笑嘻嘻的,呼吸奇異地稍稍凝住。「你想先玩什麼?」
「摩天輪!」她快樂地宣佈。
「摩天輪?」那有什麼好玩的?
她看出他的疑惑,笑容更燦爛。「你不知道,我從小學時就好想去坐摩天輪,因為小學老師曾經告訴我們一個故事。」
「什麼故事?」
「她說啊,只要在滿月的晚上坐摩天輪,坐到最高的地方對滿月許願,願望就會實現喔!」
「什麼啊?」他嗤笑。「別告訴我你真的信這件事。」
「為什麼不信?」她噘嘴。
「這明明就是騙小孩子的啊!」他好笑。「難道你以為所謂的許願池那些都是真的嗎?不過是穿鑿附會,騙騙觀光客而已。還有像你之前跟我說,關於我們住的那棟幸福公寓,我想應該是房東為了招攬房客編出來的吧?」
「你這人很沒有情趣耶!」她懊惱地指責。「為什麼不相信?至少我住進幸福公寓後,就真的很幸福啊。」
「喔?」他不以為然地挑眉。
「因為住進幸福公寓,我才認識了那三個好朋友,而且他們個個都很照顧我,還有啊——」她頓住。
「還有什麼?」
「還有……我也認識了你啊。」她小小聲地說,別過眸,不敢看他。「這也是一種幸福。」
認識他,算是幸福嗎?
他怔忡地望她,胸口莫名地震動著。
他對她並沒特別好,前幾天晚上甚至還不由分說地吼了她一頓……
「快快快!我們去找摩天輪。」她歡快地催促。
「嗯。」他點頭,驅逐陰鬱的思緒,推開遊樂園的地圖,陪她尋找摩天輪,結果找到的只有給小孩子坐的超迷你摩天輪。
「這個,你不會想坐吧?」跟她想像中的那種能對月亮許願的摩天輪,也差太多了。
她黯然搖頭。
「別那麼失望。」他安慰她。「今天坐不到,下次等哪個月圓的晚上,我帶你去坐美麗華摩天輪吧!」
「對喔。」喜樂聞言,眼睛一亮。「還可以順便看台北市的夜景,好像更贊耶?那就這麼說定嘍!」她仰頭望他,伸出小指頭。「我們打勾勾。」
還打勾勾?這女孩到底有沒有長大啊?
徐世展實在很想笑,卻依了她,與她勾手指,立下約定。
「那我們去玩別的!」
一整天,她挽著他玩遍了園內每一項刺激的遊樂設施,她又愛玩又很怕,尖叫連連,又不許他嘲笑她,非要逼著他跟自己一起喊。
於是他也跟著嘶吼,沉澱在胸口的鬱悶漸漸消散了,隨著一聲一聲的吶喊,痛快地抒發。
「好不好玩?」她問。
「還不錯。」他點頭。幼稚了點,但還是好玩,原來到三十歲一樣可以來遊樂園,像個孩子一樣大吼大叫。
到了黃昏,兩人都玩累了,買了爆米花跟冰淇淋,坐在廣場旁的台階,等著欣賞音樂噴泉跳水舞。
喜樂拿出手機。不停拍四周景物。「真的好像畢業旅行喔!」她笑道,大大舔了一口冰淇淋。
徐世展見她興奮地團團轉,像只活潑好動的小狗,不禁也笑了。「有這麼開心嗎?」
「當然開心啊!」她在他身旁坐下,拿手機拍他吃爆米花的模樣。
「別鬧了。」他覺得糗,搶過手機,意外發現她的手機桌面放的竟是他的側面照片。「這什麼時候拍的?」
她有些不好意思。「是你來我們店裡喝咖啡時,我偷拍的。」
因為暗戀他,所以偷拍他的照片嗎?
他心念一動,忽然想起自己在拍婚紗照那天放她鴿子,後來也一直沒補拍。
「我們來拍照吧!」他提議。
她一愣。「現在?」
「嗯。」他一手攬過她,另一手拿手機對準。「笑一笑。」
她與他臉貼臉,笑得好害羞又甜蜜,他按下快門。「以後就拿這張當桌面吧。」
「好。」她當然一口答應,接回手機,看著桌面,芳心幸福地怦怦跳。
音樂聲乍然響起,隨著節奏,水柱從地面噴出,燈光水影,在兩人眼前構築出絢爛美景。
喜樂屏息,一面欣賞,一面在心裡暗暗祈禱,希望她與他的婚姻也能像這段水舞一樣,跳出最美麗的彩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