諸辰蹲在地上一時不能動彈,她聲嘶力竭叫出來:」快打三條九,有人在泳池遇溺。」
諸辰掙扎著起來,推開長窗,跳進泳池,抓到睡袍,托起唐天顥頭部,一看,知道她已無生命跡象。
諸辰用力把她拖往池邊,與同事把她托上岸,兩人全身濕透,不住喘氣。
張人脈真是好人,還努力施救,可是唐天顥已經失救。
這時,警車與救護車已經趕到。
諸辰渾身顫抖得如一張落葉,她足踝因扭傷其痛無比。
她接受警方問話,並到醫院敷藥。
老總看到她時,她一句話說不出來。
老總低聲問她:」你可以寫嗎?」
諸辰點點頭。
「好,就從你開始寫張漢碧與唐天顥。」
諸辰低聲說:」唐律師死因可疑。」
「警方認為是自殺。」
「不,她有話說。」
「她與你通話之後,遣走傭人,躍入泳池,女傭說她不諳游泳。」
諸辰輕輕說:」他們兩人因疑洩密而遭不測。」
「沒有證據之前不能如是報道。」
諸辰自醫院出來,扶一枝枴杖。
她的好同事張人脈受驚過度,需留院觀察。
同事們聳然動容,重新開會,將頭三天專輯文字重新安排。
諸辰悲慟,她迅速撰寫長文,描述子洋集團兩個年輕律師短暫一生。
同一日,同事撰文報道:金城銀行投資部副總裁鄧克越被停職,原因與向集團及監管機構提供虛假資訊有關,但金城未決定會否向他採取法律行動。金城沒有進一步披露具體內容,令事件更顯得諱莫如深,金城銀行與子洋集團有密切關係,子洋集團最近因違規活動受警方調查。
聰敏的讀者一定會將兩段新聞連接一起閱讀。
第二天領先報在上午九時前已搶購一空。
同事們興奮而謹慎。
大家三頓飯都在報館裡用,有人建議報館添增淋浴設施。
這時,警方電召諸辰往派出所會晤。
老總說:」我陪你去。」
「你要坐鎮總部發號施令。」
張人脈說:」我塊頭大,我去。」
「我毋須保鏢。」
老總喝道:」再多話我揍你。」
諸辰點頭答允。
他們去到派出所,看到一個臉容哀戚的中年女子。
諸辰有靈感,她立刻知道這是唐律師的母親。
警員迎上來說:」諸小姐,這位唐太太想見你。」
諸辰蹲到她跟前。
唐太太凝視她,輕輕問:」你是天顥的好朋友?」
這種時候,諸辰只能夠點頭。
唐太太忽然問:」你媽媽好嗎?」
「托賴,謝謝你的問候。」
「不要叫你媽媽傷心。」
「明白。」諸辰潸然淚下。
這時,連當值警員都深覺惻然,別轉頭去。
唐太太做了一件很奇怪的事,她悄悄取出一隻信封,把它放進諸辰手袋裡。
諸辰一怔,這是唐太太要見她的原因
這一定是唐天顥的信。
唐太太說:」我將赴舊金山與大女兒同住。」
「多多保重。」
諸辰握住唐太太的手一會。
回報館途中,大塊頭對諸辰說:」要孝順父母。」
諸辰輕輕答:」生活得好就是孝順。 「
大塊頭苦笑,」我去年曾被派往華北水災區採訪,家母已經擔驚受怕。 「
「我到今日才明白為什麼所有母親都願意女兒教書:為人師表,地位尊貴,收入穩定,無生活之憂。」
「記者是高危職業之一,不算好營生。」
「早早結婚生子也是孝順,老人最喜看到子女有伴。」
大塊頭歎氣,」原來五綱倫常,千年不變。」
到了報館,同事迎上來,廉政公署明白將發表重要新聞。
「諸辰,你有男友在該署任高職?」
諸辰咳嗽一聲,」只是普通朋友。」
「打聽一下是什麼消息?」
老總走過來,」廉署傳江子洋問話。 「
諸辰張大了嘴,心咚地一跳。
這是周專策劃經年的大事嗎?
同事說,」我畢業那年,曾到廉署求職。」
另一個同事笑說:」沒有成功。」
「至為遺憾,不知為何,竟未被錄取。」
「你外形太過不羈。」
「可能,在美國大學畢業有關。」
他們絮絮談個不已。
諸辰走進洗手間,打開手袋,取出那個信封,打開,裡面有張字條,字跡娟秀,」諸小姐,出事前三日,天顥將信封交到我手中,說,有事,交給《領先報》記者諸辰小姐。」
信封裡有一枚小小圖章及金城銀行保管箱鎖匙。
諸辰覺得它有千斤重。這可能是警方正在尋找的證據。
諸辰將臉埋在手心裡良久,才抬起頭來。
她偷偷溜出報館趕往金城銀行。
任意接到通知,在門口等她,」什麼事?」
她出示鎖匙,任意幫她查到記錄。
「在這裡蓋章。」
保險箱打開,是一隻小小錄音機及首飾盒子,諸辰放進手袋。
任意在她耳畔說:」小心。」
諸辰想擠出一個笑容,但實在無能為力。
回到報館,只見大伙鬧哄哄趕工,根本沒注意她出去過。
諸辰回到辦公桌前,按動錄音機,她聽到唐天顥的聲音:」所有事情起因,是一對金錶。」
諸辰驀然抬起頭來。
錄音遺言
老總已站在她面前,」這是證據?」
諸辰寫了」唐天顥遺言」五字。
她打開首飾盒子,看到一對男女裝金錶。
老總立刻喚來秘書,」請洪律師來一趟。」
他與諸辰留心聽錄音:」漢碧與我,到子洋工作一週年,主管用這對手錶獎勵我倆,派我們到金城貸款,每百元中,有五個仙是佣金。」
老總大吃一驚,他忍不住叫出來,」賄金如此之高!」
「事成之後,我與漢碧,可以分一仙,很快,我們僕身為子洋集團服務,兩年後賺得洋房名車。」
諸辰默不作聲。
獨白在這裡忽然中斷,有男人聲音問:」你在說什麼?」
只聽得唐天顥笑說:」招供。」
「我認得這只錄音機,這還是我在大學時間來錄筆記不停播放那隻。唉,寒窗十載……
諸辰鼻酸。
錄音停止。
就那麼多。
在報館休息,有個男生帶來一隻睡袋,上邊印有裸女春睡圖,其餘男同事紛紛壓上去搗蛋,嘻哈一片。
諸辰卻笑不出來,她內心悲慟。
凌晨,朱太太帶來幾鍋好粥兼新鮮燒餅油箱鍋貼勞軍,人人大快朵頤。
諸辰伏在寫字檯。
朱太太走近,坐在她身邊。
諸辰連忙向長輩招呼。
「辛苦了。」
諸辰苦笑。
「我替你盛一碗皮蛋瘦肉粥降火。」
諸辰味同嚼蠟。
「諸辰,倘若我送你一對金錶,央你做非法之事,你可會應允?」
「我根本不喜歡金錶、跑車、大屋。」
朱太太微笑,」看,你不受引誘,這麼說來,人的路,由自身一步步走過去,也就不能怪社會不仁。」
朱太太是指,二人咎由自取。
「你回去休息一會吧,諸辰,你臉色甚差。諸辰搖搖頭,躲進儲物室,在桌子底下,挑了一個空位,蜷成一堆,很快睡著了。
夢魔並沒有放過她,追上來,讓諸辰又回到那小小泳池邊,她看到有個女子臉朝上在水中載沉載浮,急得流淚,跳進水中,把女子身軀翻過來,嚇得尖叫,原來那女子正是她自己。
諸辰一頭冷汗醒轉,一伸腿,踢到一件軟綿綿東西,又大喊起來,那人跳起來,卻是大塊頭張人脈,原來他也累極躲到儲物室打個盹。
「對不起,對不起。」
大塊頭說:」沒關係。」
「我睡了多久?」
有人大聲擂門:」決定出號外,快出來準備。」
「號外?」
「廉政公署正式拘捕江子洋。」
「出來,看電視新聞。」
才打了一個盹,世上已千年。
同事都擠在電視機前,諸辰看到周專沉著鎮定出來宣佈消息,字幕打出」行動組助理署長」字樣。
女同事議論紛紛:」嘩,這人如此年輕升得這樣高,又一表人才,不知結婚沒有。」
「唉,當然已有佳偶,難道還等你與我不成。」
男同事不耐煩,」噓,看我們的大廣與阿周擠入圍了。」
宣佈完畢,記者擠上去採訪,圍得水洩不通。
大塊頭輕輕說,」他好像是你的朋友。」
「很久沒有來往。」
語氣既遺憾又惋惜。
「他沒好好抓緊你。」
諸辰說得很客氣,」不,是我沒有福氣。」
當然是我們不夠好,怎會是別人不對,記住拉丁文:我的錯。
諸辰黯然低頭,比什麼時候都相念周專。
任意的電話來了:」看到沒有?」
「看到了。」
諸辰以為他指周專上電視公佈消息。
「新聞處發出小段稿件:律政部長敦熊提早退休,將攜妻女乘郵輪返回祖家。」
啊新聞處發出小段稿件。
這時老總向她走近,手裡也指著那一段新聞稿啊。
他們兩人走到角落密斟。
老總說:」你代表婦女版去訪問他妻子。」
「她會說話嗎?」
「不用她說什麼,我們把訪問趁這個時候刊出,讓讀者自由聯想。」
「聯想何事?」
「子洋集團律師被控收買法官,你猜那法官是誰?」
「那是十分危險的聯想。」
老總臉色沉著,」他高官厚爵,為何突然宣佈退休,他離開本土二十多年,已無親友,有什麼理由決定回鄉?他年輕的第二任妻子是華人,小女兒才三歲,這件事疑點太多。」
諸辰苦笑,」我們已成陰謀論專家,看情形他不會接受訪問。」
「剛相反,我猜想他愈是要裝得輕鬆,我已替你約了明日下午三時去敦府喝下午茶。」
諸辰點頭。
同事大聲叫她,」諸辰,你來對一對這段稿。」
諸辰揉揉雙眼,她已有三十多個小時沒回過家。
整個報館大學蔓延一股汗臊氣。
一位女同事報怨,」無論如何,我得回家沐浴。」
這個願望又得隔一日一夜才能實現。
一連三天,市民排隊輪購《領先報》追讀新聞。
所有同事都有功勞:每版都有文字配合,整份報紙似一本特刊,滿足讀者好奇心。
任意來找諸辰。
他問:」見過周專沒有?」
諸辰剛沖完身,頭髮濕漉漉,套上白上衣。
她歎口氣,」看樣子我們的友誼到此為止。」
「我倒有點相念他。」
「記惦一個人,也得有時間有閒情,金城銀行的發言人不好做。」
「一律無可奉告。」
「這四個字最難說。」
任意答,」金城在這件事上的損失不可彌補,以後想必有重組消息,我叔父說他在銀行做了半個世紀都未曾見過如此大醜聞 。」
「可是他經歷了二次大戰。」「我不同你說了,我要去採訪敦熊夫人。」
「豬,明天是我生日。」
「可是要我陪你吃飯?」
「最好不過。」
諸辰與他擁抱一下,搶著出門。
大塊頭開車出來與諸辰一起出發。
「男朋友?」他問。
諸辰不置可否。
「有遲疑,為什麼?」
「他太喜歡女人。」
大塊頭笑了。
車子到了山上官邸,諸辰不禁讚道:」好住處。」
只見兩個白衣黑褲的保母牽著混血小女孩的手走出來,後邊正是敦熊與他第二任華裔妻子。
敦熊白髮白鬚,呵呵笑著,年齡與妻子相差約三十年,一副親民的樣子。
「你們慢慢聊,我還有點事。」
他躲進書房裡。
敦熊太太叫艾茉莉,與諸辰說起粵語來,那可愛漂亮的小女孩不住在身邊打轉。
女傭取出冰茶及青瓜三文治。
大塊頭替他們拍照。
艾茉莉很體諒,叫廚子另外替大塊頭做漢堡當點心。
諸辰輕輕問:」家裡有幾個傭人?」
「連司機五個人,我所以擔心,回轉英國狄芬郡,就沒有這樣舒適了。」
「狄芬郡天氣還算好。」
艾茉莉嗯一聲,」我父母與兄弟都在雍島,真不捨得。」
「請問你與敦先生如何認識?」
「我是他手下,我在法庭檔案室工作。」
「近水樓台。」
艾茉莉笑,」可以這麼說,諸小姐,我與你一見如故,他們都說,今日的記者不好應付,笑裡藏刀,不懷好意,你倒是很忠直。」
「謝謝你。」
諸辰看到大個子在一邊偷偷笑。
諸辰問了一些十分普通問題,帶孩子可辛苦,對子女有何期望,如何消閒,有什麼嗜好。
敦太太漸漸鬆懈,談得十分輕鬆,透露他們的郵輪會經過十多個國家,為期四十多天。
敦熊不耐煩,從書房出來看個究竟,發覺妻子女兒及記者笑作一團。
他也鬆懈,破例回答問題。
「事業中哪件事最難忘?」
「認識艾茉莉。」
「會否寫回憶錄?」
「我並非總督,乏善足陳。」
「為何提早退休?」
「看小女兒成長,我大女兒已大學畢業,結婚生子,當年我忙著工作,很少教她功課或是玩耍旅行,現在要痛改前非。」
說著敦熊與小女兒坐在一角講起童話故事來。
諸辰說:」嘩,他若是幫著女兒寫功課,所向披靡。」
大家都笑了。
敦太太艾茉莉一臉幸福。
她告訴記者:」敦先生是最好的丈夫與父親,他每晚在家陪我們母女吃飯。」
諸辰適可而止,禮貌地告辭。
敦熊一家三口送到門口揮手。
大塊頭大惑不解:」他看上去像是好人。」
諸辰不出聲。
大塊頭問:」你問得什麼端倪?」
諸辰搖搖頭,敦家安寧平靜,像個避難所,一切動盪,由他一人在外承擔,敦太太說得對,他的確是個好丈夫。
回到報館,諸辰沉崢落膊,把訪問寫了出來。
老總讀過:」這篇訪問,好似颱風中風眼。」
強烈對比,讀者一定感覺得到。
「做得好,諸辰。」
「敦太太說到,回程之中,他們的郵船,將經過凱門群島。」
「啊。」
「凱門群島上國際銀行林立,是大機構避稅天堂,我寫了一段小小備註。」
老總看看她,」諸辰,朱太太要升你職位。」
「升我做什麼?」
「編輯主任。」
諸辰說:」我喜歡做記者,我對行政上作沒有興趣
「我喜歡挑新聞做,一旦升做主任,像打雜般,不能專心寫採訪。」
老總啼笑皆非:」那你要做什麼?」
諸辰想一想回答:」花果山水簾洞的美猴王。」
同事敲門:」孫大聖,開會。」
士氣高昂,各人毫無藏私,將最忠誠意見說出,努力做到最好。
這時秘書進來問:」誰叫小龍女?有電話找小龍女?」
大家都跳起來。
秘書大感詫異,」你們都是小龍女?」
「快聽電話!」
諸辰撲到自己位子上搶過電話。
沙啞的聲音說:」諸辰,報館附近有一間快樂茶室。」
「是,我知道。」
「十分鐘內見,一個人。」
「明白。」
諸辰輕輕說:」我出去一會。」
「諸辰,當心。」
快樂茶室內只有幾台人客,諸辰發覺沒有熟人。
她挑一張檯子坐下,叫杯咖啡。
背後有沙啞聲音傳出,」不要回頭。」
諸辰端坐不動。
「你啟動了機掣,新聞如妖魔般竄出。」
諸辰輕輕說:」你成功了。」
「現在,你要當心,我是你的話,我會要求警方保護。」
「警方何來這許多人力物力。」
「你過馬路要當心,冷僻的地方不要去,切勿站在高處往下張望。」
諸辰感到一陣寒意。
「所以,我不再約你在地下鐵路站見面。」
諸辰實在忍不住,猛地轉過頭去。
她完全愣住。
坐在她後邊檯子的,是一個十二三歲小女孩,正在吃一大杯珍珠刨冰,見諸辰瞪著她,也睜大了眼睛。
檯子上有一台小小錄音機。
它仍在說話,沙啞聲音繼續: 「叫你不要轉過頭。」
諸展為之氣結。
她問小女孩:」誰叫你把錄音機放在這裡播放?」
「一位小姐付我一百元叫我這樣做。」
諸辰取過錄音機:」交給我。」
「你拿去好了。」
諸辰走出茶室,看到大塊頭在門口等她。
他們回到報館再聽一次錄音警告。
同事說:」警方鑒證科或可用儀器找到該人真實聲音。」
有人反對:」怎可自動獻身把我們的資料交給警方。」
「這人到底是誰?」
「諸辰,你見過敦熊,可會是他?」
諸辰想一想,」他身形比敦熊更為瘦削。」
老總說:」諸辰我想你需要保鏢。」
諸辰搖頭。
「那麼,我建議倔強的你回家休息。」
什麼,還沒過橋就拆板?
「任何大新聞都不值得犧牲人身安全,大塊頭,送諸辰回去。」
諸辰親手把錄音帶送給周專。
他還沒下班,深夜出來,在接待處看到諸辰,離遠朝她點點頭。
諸辰見他神色冷漠,十分難堪,轉頭就走。
他沒有叫住她,取過錄音帶,回轉辦公室。
那樣親密的朋友也會生分,諸辰覺得面頰一涼,伸手去摸,才知是眼淚。
真不中用,這種小事也哭,真會瞎了雙眼。
大塊頭問:」你把證據給廉政公署?他們又要立功。」
諸辰不去回答:」來,駛上山兜風。」
「山上僻靜,你不方便去,我載你回家,還有,小心門戶,別胡亂應門。」
「大塊頭,沒想到你如此細心,你女友好福氣。」
張人脈訕訕,」我沒有女友。」
「為什麼,你挑剔?」
「做報館作息不定時,多年不見日出日落,日落時埋頭苦幹,日出時呼呼大睡。」
諸辰猛一抬頭,」天怎麼漆黑?」
「再過兩個小時天又要亮了。」
「什麼,今天是星期幾?」
「週四清晨四時。」
「什麼,我走進報館時彷彿是星期二,呵,當真快活不知時日。」
大塊頭苦笑:」誰會同我們這些瘋子在一起,三天只睡兩次,一日卻吃七頓飯補力氣。」
到了家,大塊頭又叮囑她鎖好門。
睡到天亮,電話鈴響起來,諸辰一看鐘,什麼,竟睡了那麼久,有犯罪感。
「諸辰,是周專,那卷錄音帶,我們經過特別處理,放大背景音響,你可要來一次?」
「你還沒有下班?」
「已經很久沒聽到下班、休假、回家這些字眼。」
「我清醒了就來。」
放下電話,諸辰的肉體卻動也不動,她的靈魂出了竅,看著自己的肉身乾著急。
起來,又推又拉,可是肉身已開始扯鼻鼾,趴在床上動也不動。
終於,靈魂放棄,黯然歸位,與軟弱兼不爭氣的軀殼共存亡。
諸辰失約。
下午,有人大力按門鈴。
一次又一次不放棄,諸辰終於被叫醒。
她意志力薄弱,喃喃說:」讓我在床上腐朽,走,走,別騷擾我。 「
終於她用了九牛二虎之力,才起床披著睡袍走去開門?? 。
忽然想到大塊頭的囑咐,」誰?」
「是周專,你不赴約,只得我上門。 「
啊,周專來訪。
一張望,果然是他,諸辰開門。
周專精神奕奕進來,」你聽聽這條錄音帶 「
他一按鈕,小小錄音機播出一首小曲,歌女低回纏綿地吟唱:」為什麼,不見你,再來我家門,盼望你,告訴我,初戀的情人……」
諸辰一時感觸,掩臉痛哭,原來他也同樣掛念她。
這時,諸震驀然驚醒,她一邊臉壓在枕頭上多時,有點麻木,原來她一直沉睡,動也沒動過,周專與錄音帶上的情歌,全屬夢境。
她糊塗了。
夢境自何處開始,又在什麼時候終止?
連周專叫她赴約的電話都是幻象。
她起來查看電話,果然,電話插頭已被扯出,電話根本接不通。
唉,日有所思,夜有所夢。
那麼,現在她可是真正醒覺,抑或,還在做夢?
諸辰掩臉,精神如此恍惚,還如何工作?
諸辰淋一個熱水浴,終於清醒過來。
她把電話插頭接上,電話鈴立即響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