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人解圍:」雍島有許多生活幸福的女士很愛看這類報道。」
「港聞版圖文並茂刊登人間慘劇七十七歲老翁暴斃籠屋,婦女版卻介紹價值二八三二OOOO一條的寶石項鏈,多諷刺。」
「這便是真實世界:貧與富,黑與白,陰與陽,善與惡,對比強烈。」
諸辰站起來,悄悄離開口沫橫飛的一班同事。
人各有志,下一期,她介紹最新衛生棉。
她乘車到天後地下鐵路站。
為什麼這個站叫天後?因為昔日著名的天後廟便在附近,雍島本來是個漁港,漁民出海,望天打卦,求天後庇佑,天後廟香火鼎盛,今日,廟宇已經拆遷,高樓大廈如碑林般矗立,可是天後這地名仍然留了下來。
對方為什麼選這個站頭?他可能懷舊。
這人,可能是個中年人。
時間還沒有到,諸辰一向準時,她急不可待,走進地底,月台上還有不少乘客。
站長報告:」今日最後一班列車即將開出。」
過後,便得另外找交通工具。
這裡邊好像還有更深奧的涵意,給予諸辰一些啟示:生活中哪一班車是最後一班?
別再三心兩意,快快上車,霸一個座位,舒舒服服載著前往目的地。
那班最後列車停下,乘客上車。
月台上只剩諸辰一人,她有一絲驚慌,極幼時她試過留堂,也是這樣,全班走剩她一人,好不孤單。
月台的燈熄了一半,光線暗了下來,她看看手錶,准十二時,她把背脊靠著大柱。
這人要是十分鐘內不出現,她就離場。
再說,巡場的工程人員會來逐客。
就在這個時候,有一把低沉沙啞的聲音說:」你來了。」
諸辰轉過身去。
不遠之處,站著一個瘦削人形,他穿深色衣褲,戴一頂帽子,低著頭,看不清臉容。
他說:」你比我想像中年輕高大。」
諸辰不出聲。
「你追查子洋集團,已經有一段日子,可是受你朋友周專所托?」
呵,諸辰吃驚,這人知道周專是她的朋友,由此可知,她在明,他在暗,他所知不少。
諸辰問:」我怎麼稱呼你?」
「你可以叫我楊過。」
諸辰真沒想到他會用楊過作代號,緊張情緒一掃而空,她忍不住笑出來,」你若是楊過,我便是小龍女。」
那人咳嗽一聲,」你似郭芙多一些。」
「小龍女。」諸辰堅持。
「周專在廉政公署調升行動組,他必是急於立功,叫你幫手追查子洋集團。」
諸辰一呆,周專並沒有披露升級一事。
他瞞她,諸辰的心一沉。
他任她誤打誤撞去做調查,可是十分留意她所得結果。
沒想到這名楊過一上來就帶給她這樣的信息。
諸辰問:」你是什麼身份?」
「告密者。」
「你可以告訴我什麼?」
「你想知道何事?」
諸辰想走近,被他阻止,」你站那邊很好,別動。」
「先告訴我,子洋旗下要員張漢碧為何入獄。」
「張漢碧用錢收買法官,妨礙司法公正,為腐敗法官拉皮條,律師賄賂法官,罪案嚴重。 「
諸辰震驚。
「張漢碧承認一項盜竊案,聲東擊西,企圖掩人耳目,可是廉政公署調查已進行得如火如荼。」
諸辰緊張問:」牽涉有多廣? 「
「一直到極高層。」
「你是誰,為何告密?」
「我實在看不過眼,替天行道。」
「你是武俠小說迷。」
「我愛煞武俠小說裡忠奸分明。」
「你隸屬政府高層。」
「恕我不能透露。」
諸辰追問:」誰在背後指使張漢碧?」
「你說呢?」
「子洋集團主腦。」
那人點頭,」此人賄賂網已遍佈雍島,猶如瘟疫漫延,若不制止,將扼殺雍島。」
「江子洋是什麼人?」
那人沙啞地笑,」你不會相信此人來歷,他是一個非法移民,偷渡入境,他並無身份證明文件,匪夷所思吧。」
諸辰瞠目結舌。
「照說,連到銀行開戶口存錢都不行,可是,他有他的辦法。」
「可是有東南亞小國獨裁者支持他?」
「我不知道。」
「我怎麼揭露他?」
「你不夠力。」
「每人發一分力,發一分光。」
「聯合你的朋友周專及任意,與領先報老總好好談一談。」
諸辰奇問: 「任意知道什麼?」
「任意知道金城銀行有人在無抵押情況下貸款百億給子洋集團,金城銀行已派員前來雍島調查。」
「你為何知得那樣多?」
他轉身離去。
「喂,楊過,我怎樣與你聯絡?」
「小姐,最後一班列車已經開出,請離開車站。」
站長走近逐客。
諸辰抬起頭,那個自稱楊過的人已經消失。
諸辰走回地面,覺得剛才短短十分鐘內發生的事似電影劇情。
她聽到急促的腳步聲,原來是周專急急趕來。
他有點氣喘: 「諸辰,那人呢?」
諸辰已對他改觀,原先以為他老實,此刻發現他是陰沉。
他看到她眼神中的失望,連忙說:」你無恙?你來這裡之前應當先與我聯絡。」
諸辰不出聲。
「那人說什麼?」
「告密者說,錢可通神,江子洋幾乎已買下雍島。」
「實不相瞞,我們也正在調查此人。」
「把任意請來,我們回家去。」
任意帶著獨家消息到諸家。
諸辰問任意: 「你打聽到什麼?」
他遲疑一下, 「這件事裡有極大紕漏。」
「說來聽聽。」
「不但是金城銀行,連豐都、華泰,都大量貸款給子洋集團。」
「請說下去。」
「他的抵押是呂宋永泰縣一幅面積達六萬四千平方米的土地,擁有五十年使用權,將作為建製衣廠用。」
「啊。」
「可是,金城銀行派人去調查,發覺上址只有一間面積一百平方米的村屋,戶主數代居村內,從未聽過江子洋該人。」
諸辰大為震驚,好大一個騙局。
「貸款部已發生地震,多名經理受到處分,已經停職,他們非法收取大量回佣,瀆職。」
「江子洋自稱畢業於史丹福醫科大學,並從事研究十二年,但是史丹福證實,從未取錄過此人。」
他們三人一言不發,坐著發呆。
任意斟出威士忌,加冰遞給諸辰。
諸辰喝一大口,」這件事拆穿了,市民會怎麼想。」
周專說:」本署所有調查都是秘密。」
「江子洋到底是什麼人?」
「老千。」
「我以為老千隻在牌局上做假,贏上一手混日子。」
「整個經濟網亦是一個牌局。」
「子洋集團計劃年底上市,總算不幸中大幸,否則,連股票交易所亦牽涉在內,雍島水洗不清,在國際上聲譽會大受打擊。」
諸辰苦笑,」三個臭皮匠可以做些什麼?」
任意說:」豬,筆比劍有力,你寫出來。」
周專咳嗽一聲。
「你,」任意悻悻: 「你把我倆蒙在鼓內。」
諸辰反而為他開解:」他工作性質鬼祟,與他個人無關。」
「廉署與警方已調查了多久?」
周專仍然不答。
任意說:」豬,你在甲君與乙君之間選擇哪一個,應該心中有數,磚頭陰陽怪氣,怎樣相處一輩子。」
諸辰靠在任意肩膀上,」這世上有什麼一生一世的事。」
周專僵住,不發一言。
諸辰說:」我會寫一個簡單報告,遞給編輯。」
「他有膽識嗎?」
「不是他,他同我一般,支取月薪,不過是個小主管,這事,要看督印人有無社會良知。」
「《領先報》一向作風大膽剛勁,因揭露黑社會爭地盤事故,報館門口曾經給汽油彈襲擊。」
諸辰說:」子洋集團擁有雍島政府發放各類執業許可證,牽涉到多個政府部門,現在懷疑全部非法得來,報紙是否願意揭發?」
周專說:」我有話說。」
任意揶揄:」呵,開口了。」
「我署將有突破性發展,可否給我們時間上空間?」
諸辰斷然回絕:」不,自由社會,新聞獨立,從來不是為配合政府決策。」
周專站起來。
任意諷刺他:」話不投機半句多。」
周專說:」我告辭。」
他自已開門離開諸家。
諸辰內心一絲失落,鼻子發酸。
友情竟這樣經不起考驗。
任意惱怒,」別去理他,他心裡只有陞官發財兩件事。」
真沒想到老實訥言的他最先放棄友誼。
任意說:」在這個時候我才知道他自私真面目。」
諸辰揉揉雙眼:」我累了,想休息一會。」
「可要我留下陪你?」
「不用。」
任意也走了。
諸辰休息片刻,聚精會神坐到書桌前,綜合調查所得,寫了一個報告。
天色已冷。
她把報告帶回報館,致電老總,請他出山。
老總拖延到中午以後才到,接過報告,讀了起來,他突然覺得口渴,叫人斟水,一連喝下五六杯礦泉水,仍然滿頭大汗。
報告上注滿消息來源日期人物地點,紋路清晰,列出十來個需要負責的政府部門,以及整個騙局的來龍去脈,牽涉到的金錢,以及最終受害人:廣大市民。
他終於讀完報告,有點暈眩。
不愧是老將,他定定神,喚諸辰進來。
諸辰臉色不太好,凝神看著上司。
「諸辰,你是婦女版編輯與記者。」
諸辰點點頭。
「這篇報告像科幻小說。」
「事故全是真的。」
「這不同揭露慶祝會陰暗面,這簡直是剝社會的皮。」
「真可怕是不是,我們竟生活在這樣一個貪污腐敗的社會裡。」
「諸辰,這件事我需請示上司。」
「《領先報》也有一個格蘭姆太太嗎?」
一個中年女士推門進來,」別小覷我。」
諸辰抬頭看到,連忙站起來,」朱太太。」
朱雲正是領先報的社長,她朝老總點點頭,」報告我全讀到了。」
諸辰揚起一條眉毛。
老總笑著搓雙手,」朱太太在鄰室,我把報告傳真給她過目。」
朱太太說:」我將籌劃部署一下,看看是否值得發動整個採訪部做這件新聞。」
諸辰驚喜。
「這部機器發動,甚難停下,是福是禍,未知數也。」
諸辰連忙點頭。
「別高興得太早。」
諸辰看著朱太太端莊秀麗的臉,猜測她心意。
她說:」先夫去世,把報館留給我,當時便有內行人出價收購,我二子一女,各有專業,對華文報紙一點興趣也無,我念於先夫遺願,才苦苦守業。」
這些事,諸辰都聽說過。
「許多人都不看好我,所以這些年來,我特別用心學習,我很幸運,我有一組人才幫我。」
老總欠欠身子。
「我的信條是:疑人不用,用人不疑,權力下放,信任我的下屬,《領先報》近幾年成績斐然。」
朱太太轉過身子,」諸辰,你做得很好,你勇敢、精神、好奇,正是一個優秀記者最需要的條件。」
諸辰心中說聲謝。
「今晚到舍下開會。」
朱太太轉身離去。
老總輕輕說:」一直聽說朱府的廚子一流手藝,一味平凡的紙包雞在他手裡出神入化,今晚或可以嘗到。」
諸辰覺得他們像一班武士,吃飽了好上戰場。
果然,老總誇張地舉起手砍下:」打!」
諸辰笑不出來。
那天晚上,一共八名同事到朱府會面。
他們資歷都比諸辰高,平時,與她也不大熟稔。
往日,諸辰覺得你比我早入行有啥稀奇,遲早我取你代之你只得做無名前輩,她對師兄姊並無多大尊敬。
可是今日在會議中,諸辰明白師兄姊為什麼會得到他們的地位。
人家冷靜清晰客觀,懂得安排調配分析理解工作。
他們把諸辰當平輩,仔細詢問每一個細節,坦誠相待。
今晚,諸辰學習良多。
她發覺成功人士大多謙虛誠懇努力,工作放第一位,把偏見擱在一邊。
八點半,自助晚餐開始。
老總看到了他的紙包雞,大樂。
諸辰低聲說:」在領先報做了這麼久,今日我才知道自已是只井底蛙。」
老總微笑,」自知之明正是最難得的一件事。」
「井底之蛙可以跳出來嗎?」
「呵諸辰,到了中年,我才明白,人生在世,最重要是快樂,住井底或山上,根本不重要。」
諸辰搖頭,」我不懂。」
「別擔心,將來你會知道。」
一位師兄走近:」諸辰,過來認人。」
諸辰走近。
她看見一疊照片,相片裡每個人都戴著鴨舌帽翻起領子,一看就知道經過電腦加工。
「諸辰,認一認,誰最像那個楊過。」
諸辰聚精會神。
她記得楊過高大瘦削,高聳肩膀。
因此她把身形圓胖矮的全部剔除。
終於只剩下兩人。
「他或是他,我不肯定,如果可以叫他們開聲,我可以認出。」
「聲音十分沙啞?」
「是,彷彿像哭了三日三夜。」
「他用了換聲器,那並非他的真聲。」
「為什麼那樣神秘?」
「告密者都不想披露身份。」
諸辰說:」我猜此人在政府裡占高位。」
師兄把兩張未經加工的照片給諸辰看。
諸辰呀一聲,只見其中一人戴著白色假髮穿著黑色袍子菜單正是律政部長敦熊。
他瘦削高大的肩膀,正與那自稱楊過之人身形符合。
「你看如何?」
「他地位珍貴,為何告密?」
「如果楊過真是他,他可能對司法公正受到妨礙已經忍無可忍。」
「這一份是敦熊的履歷,諸辰,你去讀一讀。」
「另外一人是誰?」
師兄又出示另一張照片。
「是女子。」諸辰吃驚。
「總督的新聞秘書許芷洵,平時愛作男裝打扮,從未結婚,身形高大。」
諸辰閉上雙目回憶當晚情形。
「不,不是女人。」她否定。
「據說許女士已無太多女性徵象。」
「無論如何,報館不會披露線人身份。」
「我們根本不知他是誰,如何揭露。」
這時,朱夫人忽然急步走近:」楊過找小龍女。」
大家霍一聲站起來。
「諸辰,快去聽電話。」
諸辰走到分機附近,取起電話。
那邊說:」你,小龍女。」
「你怎麼知道我在這裡?」
對方沙啞的聲音笑起來。
這時,老總舉起紙牌,上邊寫著:」有什麼話說?」
諸辰問:」你有話說?」
「是否決定部署行動?」
牌子上寫:」你會否提供更多線索?」
諸辰不想照著牌子說話,」你想說什麼?」
「人太多了,他們太工心計,不比你,單純可愛,替我問候朱太太,一個女人撐事業不容易,告訴她,她的《領先報》將獨步江湖。」
嗒一聲,電話掛斷。
「立刻追索電話來源。」
因這一通電話,領先報諸人對諸辰真正另眼相看。
那天,他們開會至深夜。
每個人的崗位職責都重新編排,一環扣一環,每一篇文字都有緊湊聯繫,絕非無的放矢。
矮胖不懂修飾的老總指揮下屬時忽然變得英明神武,大家都不多話,只說是,好,對,有把握,明日答覆等簡單字樣。
午夜,女傭端進西洋參。
他們喝過道別。
在大門口,朱太太說:」誰送一送諸辰。」
諸辰在領先報跑了這些日子,何嘗有人接送,正在納罕,忽然她明白到今時不同往日,她安危有問題。
諸辰不禁打了一個冷顫。
正在這時,有人迎上來。
原來是任意,他已在門外等候多時。
大家笑,」小師妹的護花使者到了。」
諸辰登上任意車子,忽然把他手臂抱緊緊。
「害怕?」任意低聲笑著問。
諸辰點頭。
「現在縮手還來得及。」
諸辰又搖頭。
「那麼,你還有整班同事陪你赴湯蹈火。」
諸辰勇氣回轉。
任意深深吻諸辰手心,」我總在這裡支持你。」
諸辰沒想到這人會在危急時這樣支持她。
他倆回到家中。
諸辰累極入睡,任意沒有回家,躺上在沙發上休息。
清晨,門鈴響,任意惺忪間忘記身在何處,以為是自已的家,本能去應門。
門外站著周專。
周專一見任意,便知已被他乘虛而入。
任意卻說:」你別誤會。」一邊打呵欠。
周專發呆,鼻樑像中了一拳,酸痛難當。
「進來說話。」
周專黯然說:」好好對待諸辰。」
他轉身離去。
「喂,喂。」
任意卻沒有追上去解釋,他聳聳肩,關上門。
諸辰起來了,」誰那麼早按鈴?」
任意不打算瞞她,回說:」周專。」
諸辰一愣,緩緩坐下。
任意說:」你追上去還來得及。」
諸辰揉揉面孔,她自覺老大,累得慌,已經沒有力氣懇求解釋抱怨,或希翼獲得寬恕,明知損失吃虧,也只得順天應命。
她低聲說:」算了。」
任意趁這機會與她攤牌:」朋友之中你總愛他多點。」
「因為他擅長幫我寫功課,一次講師起疑,鄭重警告過我才停。」
「你十分關心他起居。」
「我也關懷你。」
這是真的,說完這句諸辰黯然站起來,與任意緊緊擁抱。
任意輕輕說:」我再也不會看其他女孩子。」
諸辰忍不住微笑,」做不到的事不用掛嘴上。」
任意訕訕地。
諸辰說:」我得回報館工作。」
這時電話響起,諸辰一聽,臉色謹慎。
對方這樣說:」諸小姐,我是唐天顥,請你來舍下一次。」
「現在你有話說?」
「我們見面再談。」
「給我二十分鐘。」
諸辰丟下兒女私情,撲出門去,在車上她與老總通電話:」我此刻在往唐天顥律師住宅,她在八時零十分打電話到我家要求見面。」
老總立刻接上去:」她是關鍵人物。」
「正是,唐律師與男友張漢碧掌握子洋集團若干內幕。」
這時,有人走近他身邊,與他說了幾句話,他聲音變了,對諸辰說:」聽著,我剛剛收到消息,張漢碧昨晚在獄中自縊身亡。」
諸辰一聽,情緒大亂,車子在路中央走之字,尾隨車輛喇叭紛紛響起。
諸辰把車駛到一旁。
「諸辰,唐律師想必也已收到消息。 「
「所以她有話說。 「
「她的語氣如何?」
「相當平靜。」
老總這樣說:」諸辰,我立刻派同事與你會合,我找大塊頭張人脈與你一起,你要當心。」
諸辰已經落下淚來。
她第一次訪問張漢碧的情況歷歷在目,只覺張律師才華出眾,是人中之龍,堪稱社會棟樑,誰知轉眼成囚犯,今日更死於非命。
諸辰頭次嘗到人生無常滋味。
怪不得華人傳說地府有鬼卒名叫無常,專拘人往陰間,無常的確至為可怕。
她以極高車速趕往唐宅,險象環生。
停下車,諸辰到小洋房前按鈴。
半響,無人應門。
這時,諸辰發覺大門虛掩。
她揚聲,」唐律師,我來了。」
諸辰推門進屋。
傢俱陳設與上次一模一樣,物是人非,諸辰惻然。
客廳與書房均靜悄悄。
諸辰起了疑心,明明鄭重約好在家裡見面,人去了哪裡
她大聲叫:」唐律師,唐律師,我上來找你。」
寢室也無人,窗戶開著,諸辰走近,撥開淡褐色真絲窗簾,往後園看下去。
她見到小小腰子形泳池,慢著,水上飄著一件睡袍,輕輕上下浮沉。
不,不,不是衣服,電光石火間諸辰明白了,她雙腿如站冰窖中,簌簌發抖。
是人,是一個人浸在泳池裡。
諸辰奪門而出,奔下樓去,一個踉蹌,向前仆,眼見就要滾下樓梯,一個大個子飛撲上來接住她。
那正是同事張人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