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想做你的男人 第九章
    再見到言秀樹,安麗的心情是既忐忑又興奮;言秀樹也是,他期待見到不一樣的那個女人。

    兩個人對望,一句話都沒有說,但是卻懂得彼此眼裡的話語。

    任外頭風風雨雨,仿佛都與他們無關。

    為什麼要那麼在乎別人的看法?那些批判她的人,到底對她的人生有多少了解?憑什麼要讓那些流言蜚語影響她的心情?她開心、快樂,珍惜這份剛剛萌芽的感情,無需向誰去解釋或感到歉疚。她活得心安理得、優游自在,實在沒必要改變什麼。

    言秀樹完全懂得,他也曾活在鎂光燈底下,當過模特兒,他的母親是娛樂圈大姐,所以他比誰都了解那是怎麼一回事;重要的是他很愛她,只想跟她在一起。

    她沒開口,他也懶得提,領他進屋,打開二樓儲藏室。

    “費學姐,你又帶我來參觀你的鬼屋嘍?”言秀樹笑著跟著她進入儲藏室。

    “學弟,你不是一直吵著要再來觀賞我的大作嗎?”安麗回

    頭給他一個鬼臉。

    她才轉身,隨即被他給扯過身,然後,撞進他溫暖的懷抱。

    她心底震動,曾經還以為他是個痞子,嘴巴利、眼光高,是她最討厭的那種類型的男人,但怎麼會、怎麼能這麼深刻地懂她,並體貼進她靈魂深處?

    她突然明白,之前與韓甚遠的那個擁抱,完全沒有火花,連余溫都沒有了;她還記得,那時,她的心很冷;但是現在卻好溫馨,像抱著暖爐,胸口熱烘烘的,很想就在他懷裡賴上一輩子。

    “言秀樹,我真的被你打敗了。”

    “我不想聽這個。”言秀樹才不肯放過這要她坦白的大好機會。“你應該還有別的話想對我說吧?例如男人最愛聽的三個字之類的。”

    “你好帥?”

    “吼,就知道你根本一點誠意也沒有。好吧,給你個提示.第一個字是我,第三個字……”

    “我愛你。”

    書秀樹開心極了,抱起她轉圈圈,安麗的卷發在空中飛揚,形成好多小圈圈,圈住了他的心。

    “幼不幼稚啊你,快停下來,我頭好暈……”

    “暈了好,暈了好!”

    “好什麼?等一下把我的作品摔壞了要你賠!”

    “用我青春的肉體賠嗎?”

    “不要!我才不想浪費錢。”

    “浪費錢,哈哈哈……”明明被貶得一文不值,不知為何,他卻感到好笑。

    “被虧還笑得這麼爽?”

    “看是被誰虧啊。”平時只有他虧人的份兒,哪知道現在也對被虧這件事開始上癮。“以後還請你多多虧我。”

    安麗笑得好燦爛,頭昏昏、腳浮浮,站也站不穩,索性轉身背對著他,安心靠在他懷裡,等待暈眩過去;而他的手自然地環住她的腰,聞著熟悉的香味。

    “除了愛上你,我還要做一件瘋狂的事.”

    “不行,你只能把愛上我這件事當成心目中最瘋狂的第一名。”

    “連這都要吃醋,真像個小男生。”

    她靜靜地走向最裡面的一座雕像前,扯下覆蓋著的布簾,是她為韓甚遠親手塑造的雕像;在夜裡,映著微弱昏黃的燈光,石膏臉部的表情清冷卻又迷離,看得出來,當初她用雙手雕塑時是如何的用心。

    像她這樣的女子,愛情本來就是創作的養料,足以滋潤她的靈魂,卻也同樣能帶來毀滅。

    默默地,她凝視著自己的作品半晌,然後抓起一旁的木棍,毫不猶豫地往同真人般大小的石膏像劈下……

    瞬間,石膏片碎落,她繼續敲打,直到它們變成一堆小山,在腳邊凌亂成一片。

    言秀樹沒有阻止,他知道,她需要發洩,她一直都對那座雕像存在著某種復雜又矛盾的情緒;從現在開始,她不必再記掛著這麼一件作品,盡管女人往往對愛人留下的物品特別珍惜,不忍捨棄,因為記憶是美的,與他的離去無關。

    “你弄出這麼大的聲響,鄰居恐怕會以為這裡發生了凶殺案。”言秀樹打趣。

    安麗回頭望著他,表情平靜無波。

    “我以為我會很傷心,結果並沒有。畢竟,這是我很喜歡的作品,從今以後,我再也不可能做出那樣的東西來。”時光不會倒流,她不會再有相同的心境。

    “你的創作只會愈來愈成熟,你一定可以做出更棒的作品。”

    “例如……畫你?”她眼眸閃動。

    “不要吧?今晚有寒流耶,更何況人家還沒有做好裸體的心理准備……”

    “誰說要畫你裸體!”他身材那麼好,她才捨不得畫出來和別人分享。

    "不畫裸體,難道你還有更好的構想?”他對自己的體格可是信心滿滿唷。

    “你坐好,我去樓下拿用具。”

    "在這裡?為什麼不下去你工作室?那裡比較明亮寬敞。”

    “這裡氣氛好,我想畫你躺在一堆石膏像裡的模樣。”

    在她眼裡,他俊美若希臘石膏像,從前她以為那只是一句誇張的形容詞,但言秀樹真的令她有這種感覺。

    迅速地取來一張50F的大畫布,在地板上鋪上一張淺灰色毯子,要他半躺在上面,右手肘與身體側邊斜靠著超大抱枕,好讓他擺出最舒適的狀態。

    對她來說,模特兒臉部表情舒服自然是最重要的事,因此如果模特兒開始因同一個姿勢擺太久而造成臉部僵硬,那她寧可停止,也下願意勉強。

    “每二十分鍾後就休息十分鍾,可以吧?”

    “開玩笑,本帥哥身強體壯,三十分鍾都沒問題。”

    “嘿嘿,別逞強,等一下包准你笑不出來。”

    “過去當模特兒時,光拍本雜志封面都不止一天,這點小事算不了什麼啦。”

    “難怪,我稍微一指點,你就擺出這麼夠水准的姿勢,果然是專業人士。以後如果失業,可以轉行當人體模特兒。”

    一被她誇專業,言秀樹開始得意地展示從前服裝秀時最常擺的幾個撩人的姿勢,安麗哭笑不得,邊擠顏料邊白他一眼。“別亂動,套句評審的名言,你的動作都太油了,嘖嘖……”

    “太油?哈哈哈…形容得好,我就是討厭在鏡頭前搔首弄姿才不干的。”

    “既然不喜歡,干嘛還要投入模特兒工作?”

    “因為我老媽跟經紀公司老板康姐很熟,康姐很喜歡我.硬要我接拍,我想也好,沒試過怎麼知道喜不喜歡。後來才明白。我真的不適合走向幕前,我還是喜歡自由自在的生活方式。”

    “那你為何又要上電視教觀眾作頭發?”

    “因為那讓我有成就感。與其在小小的發廊為少少的女性客戶服務,不如透過媒體,讓更多人懂得如佝讓自己更漂亮。所以我靠的是技術,不是賣臉,雖然臉蛋是附加價值啦。”

    是錯覺嗎?在提到這點時,原本老是滿口“本帥哥”的言秀樹,居然露出害羞的表情。

    安麗跪在他面前,伸手順了順他及肩的長發,他的眼睛直視著她,令她差點失去畫家該有的自覺。

    言秀樹很得意地向她眉目傳情。“不要那樣看我。”她說。

    “怎樣?知道嗎?你曾經讓我很挫折,害我對自己的電眼信心全失,究竟你是真的對我免疫,還是欲擒故縱?”

    “你希望是哪一個?”

    “哈哈,當然是欲擒故縱嘍!”

    “哈哈哈,臭美,我對你才沒興趣。”

    “那現在干嘛又怕我看著你呢?”

    “因為你的眼睛告訴我你很色,很肉麻。警告你,不許再那樣看我。”

    “我這樣像不像鐵達尼號裡的R0se?”言秀樹痞痞地擺起電影中凱特溫絲蕾的招牌動作——雙手高舉過頭,性感嫵媚。

    “那你要不要全裸啊?”

    “就知道你想看,本帥哥不介意為藝術犧牲喔。”

    “是我犧牲才對吧!還有,眼睛不准再對我放電,我要專業一點。”想到李奧納多那專注繪畫的眼神,她雙眸瞬間燦亮,斗志高昂。

    “你覺得他們到底有沒有……”言秀樹記得影片中聽著老婦人轉述當時狀況的人們曾提出這樣的疑問,他們都對傑克與羅絲當時究竟有沒有發生關系感到好奇,因為電影場景實在拍得太美,美得令人忍不住要幻想。

    “言秀樹,你真的不是個專業模特兒。不要動,讓我專心畫你,我現在很有感覺。”

    她語氣透著不容辯駁的堅定,言秀樹知道她是認真作畫的,因此也收起那張嘻皮笑臉,跟著嚴肅了起來。

    言秀樹看著她雙眼在畫布與他之間梭巡,手不曾停歇,直接用顏料在畫布上打稿。

    看著他的女人如此才華洋溢,他覺得好驕傲,一輩子沒想過有一天會愛上這個充滿藝術細胞的女人。

    想著、甜著,仿佛作了場好夢,言秀樹再次睜開眼已經是三個小時後,他迷蒙著眼對上她的,她的視線絲毫沒有多作停留,嘴裡叼著一支畫筆,雙手則各執一支畫筆,在透明的壓克力板上一邊沾著調和油一邊調配著她要的顏色,完全忘了自己正用不自然的姿勢畫著,等到告一段落,轉動僵直的肢體,才痛得哀哀叫。

    言秀樹緩緩起身,發現雙腿早已麻木失去知覺,只好像個受傷的跛子,一拐一拐地走向畫布。“對不起,我不小心睡著了。”

    “沒關系,我另外畫了一張你睡覺時的樣子,好可愛。”

    “當我是小狗哦?還很可愛勒。”老被姐姐看成小弟弟,言秀樹很想吐血。

    “對啊,你是小狼狗。”她故意逗他。

    “那也是品種優良的小狼狗。”他由她取笑,轉身看她的作品,沒想到,這一注視,使他愣住。

    第一幅作品,她采用冷色系企圖營造魔魅的氣氛,深藍冷列的背景,強烈地凸顯人物的存在感;而他身上紅艷的襯衫更烘托出他俊秀的瑩白臉孔,眼睛描繪得最仔細,眼中勾人心魂的光芒足以令每個女人呼吸急促、恍惚失神。

    書秀樹覺得這幅畫完全展現出他的獨特魅力,不過.讓他無法移開視線的,卻是剛剛才打上底色的這張睡顏。

    粉紅與米白是畫面的主調,沒有犀利的線條,他的發色與背影融成好多種褐,深深淺淺,層層疊疊,隨意揮灑的發絲看似放縱,卻在收尾的地方輕輕提起,輕柔得令人不忍吵醒畫中男子安穩的睡眠,也想跟著他的氣息呼吸,仿佛在他的畫面中也得到休息。

    兩張筆觸色調截然不同的作品擺在一起,言秀樹心底贊歎他女人的才華,只憑一支筆,結果卻判若兩人。

    “很不像同一個人畫的?因為我在嘗試新畫風。你知道畢卡索吧?我最崇拜他的,就是他求新求變的風格。我不想被固定住,不過現在還在摸索階段,我想,你可以帶給我靈感。”

    “你真棒。我好想在這裡抱你,可以嗎?”他抱緊她,輕拂她的發。

    “可是我的手沾滿顏料,會弄髒你的名貴襯衫……”

    她話來不及說完,他把她的手往自己身上一抹,用行動直接告訴她,他無所謂,現在他只想擁有她,不在乎別的。

    他的世界裡,從此只有費安麗一個女人;那一刻,他是真的這麼想,不管別的,只想跟她徹底纏綿,忘情縱愛。

    安麗覺得可惜又感動,可惜一件好好的衣服被躇蹋,卻感動於他的無謂;在他心中,一件高檔襯衫算得了什麼,他只想好好抱她而已,只想瞬間滿足這個想望罷了。

    這樣就夠了。安麗歎息。和他一起躺在鋪著的毯子上,任由他的手在她身上肆虐,任由他吻逼她全身。

    過去每當戀愛開始時,她總是急於付出她浩瀚的愛情,巴不得對方能時時刻刻感受到她的感情,宛若在對方的世界撒下天羅地網,把他團團包圍,提醒他要懂得她的愛。

    但是受傷之後,她體會到,密不透風的愛會使人窒息;因此,她想要成為接受的那一方,她想要放手,讓言秀樹扮演照顧她的角色;不是因為她吝於主動付出了,而是她了解,愛情也需要喘息。

    今晚,她要幸福地接收,不再用愛逼迫他了。

    一夜未睡,言秀樹與安麗裹著同一條毯子,窩在客廳沙發,讓電暖器溫暖著他們。

    寒流來襲,窗外冷風企圖從細縫鑽進屋內,但房裡人兒愛得火熱,不畏冰冷,因為太幸福了,所以捨不得入睡。

    言秀樹轉著手邊的遙控器,看著同性質的美容教學節目,而安麗則偎在他懷裡看著八卦雜志。

    “我還以為你只看西洋藝術史之類的磚塊書,”言秀樹指著牆邊一整櫃的書打趣道。

    “我覺得這些記者真的很有想像力。”她閱讀關於自己的不實報導,時而冷哼時而搖頭,好像看的是別人的故事。

    “他們不去寫小說真是太可惜了,把我跟韓甚遠的過去描寫得好誇張,什麼他送九百九十九朵玫瑰向我賠罪,求我原諒,還把他寫成是有為的上進青年,真是太瞎了。”

    “不這樣寫,怎麼會有讀者?”

    “原來你曾經跟凡妮名模連蜜蜜傳過緋聞哦?”她指著雜志最喜歡連連看的“親友圖”。

    “吼,還有國標舞小甜心藍雨深和星座專家吳雁妮,看來你的情史滿豐富的嘛。”還說沒交過女朋友,不誠懇、不誠懇!

    “拜托,你也曉得他們都亂亂寫的,我跟那些女生都只是公事往來的朋友罷了。”

    “官方說法。還有沒有?”

    “哈哈,吃醋嘍?我是設計過凡妮公司的幾場秀,跟連蜜蜜還算有點交情,只要遇到大場合,她總會指定要我幫她作頭發;至於藍雨深,則只見過兩次面,她上節目來參加改造單元;而吳雁妮是我去上命理節目時認識的。沒錯,她是很喜歡本帥哥,私底下透過助理一再邀我上節目,但我真的對談話節目沒興趣。可惜的是,本帥哥早就名草有主嘍!”說完,啵了下她的額頭。

    “我覺得你在電視上講話好賤。”她笑著,將視線轉向電視,發覺有他的節目已經開始重播。“要不是我已經喜歡上你,鐵定會想賞你一耳光。”

    “哈哈哈,那是為了節目效果,如果我一直誇獎來賓,那她還改造個屁!就是要先批評,讓觀眾覺得她原來的發型真是糟糕,然後再經過我的巧手一弄,保證漂亮加倍,達到節目效果,這樣你了嗎?”

    “虛偽。”

    “你呢?不也是這樣過來的嗎?我聽孫小姐說你是看盡人間冷暖,才會變得這麼無欲無求。”

    “我才沒有那麼清高。我還要繳房貸、車貸,可能的話,養一個孩子也不錯。”

    “養小孩?跟我養?”

    “誰稀罕你的。”

    “去哪裡找像本帥哥這麼優良的品種啊?再對我多說一些關於你的事,為什麼孫小姐會那麼說?你曾經遇過什麼困難嗎?”

    “多了。在遇到蒲老師之前,我當過其他老師的助理:那個老師明知道我很能畫,卻不肯讓我有所表現。其實他很多的肖像畫都是我代畫的,他只不過在最後補上幾筆,就當成是他的作品賣出去。那時我才了解,為什麼老師始終堅持要我模仿他的筆觸,說臨摹是必經的學習過程;我傻傻的替他做白工,還以為老師會這樣對我自有他一番苦心。後來有人看不慣,偷偷對我說老師其實是在利用我,我才知道是我太天真了。我決定離開工作室,發現因為老師完全阻斷了我認識他的客戶的關系,所以我連最基本的門路都沒有。”

    “這很常見。社會是黑暗的。”他點點頭,很心疼她。他跟她不一樣,他有個能力與勢力都超強的母親,所以他要進演藝圈比任何人都容易,只有別人巴結他,沒有他求人的道理;身處在那種復雜的環境,看遍母親待人處世的高明手腕,他在很小的時候就懂得什麼叫人情世故。

    懂得,卻不一定要表現出來。言秀樹最占便宜、卻也最吃虧的就是他那張臉;因為太俊帥,人們往往只看見他的外表,卻忽略了他臉皮下的腦袋其實聰明睿智,有著讓人難以察覺的智慧。

    無所謂,繼續裝傻哈啦也好,這樣反而活得輕松,沒有人會傷害他,也沒有人會想利用他;有心人都知道,言秀樹不接受關說,只想做自己的美發事業。

    “沒沒無聞時,日子真的過得好苦,我只好去各大畫室兼差,直到遇到蒲老師,才終於遇到人生中第一個貴人;然後我認識宋橋,他幫了我好多忙,只要他有展覽,就一定會順便提到我,甚至拉我參加聯展;還有專攻景觀藝術的方知明也是,常常為我布置場地,透過他,我認識了他的女友蕭美芳,她是國內女性主義藝術的推動人;還有陳辰,他是很有名的攝影師……”

    “就是那個想追你的陳辰?”他沒忘記,台風夜那晚,她顧著跟陳辰講電話,把他晾在一旁,恨!

    “呵。他是很關心我,只要我有困難,他總是第一個為我解決問題的;但我對他沒有那種感覺,就跟我一開始對你一樣。”

    “所以說,如果他也跟我同樣對你死纏爛打的,你也有可能會接受他嘍?”

    “不知道。”

    “你覺得我想聽的答案是這個嗎?”

    “小心眼、小鼻子、小眼睛、小氣鬼……”她吻著他眼睛、鼻子,沿路往下吻。

    好開心,真的!在他身邊,她仿佛找到了人生中最珍貴的伴侶,可以相依相偎,說說彼此心底最深刻的話,這樣就足夠了,她已經滿足,不再要求更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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