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作聲。
賀天龍平靜地看著我,」玉梨,你一定要這樣想嗎?」
我不作聲。
「其實你不知道,你是多麼可愛的一個女孩子,除了我,還有許多人喜歡你,只是他們不敢,不敢接近你,而我敢,就是這麼簡單。」
只消三兩下,賀天龍便瓦解了我全部的偽裝,在他面前,我幼稚一如嬰兒。
但是我還在游移,他,他也是黑社會,我不就是希望可以脫離開黑社會嗎?他……
「玉梨,相信我,以後,我會慢慢離開的,當然,不能說走就走,你也知道的對不對,但是我可以保證,我一定會讓你擁有最幸福的生活。」賀天龍單膝點地,跪在我的腳下,抬頭看著我。
一個男人,已經肯曲膝了,我還能要求什麼呢?我當然相信他。
我以為,我瞭解他。
趁著青龍返回香島檢查黑組的工作的空檔,我向他表露了希望可以結婚的意思。
「是什麼人?」青龍問。
我把和賀天龍相識、相戀的經過合盤托出。
青龍聽罷,沉默不語。
「你不要那麼快做決定。」
「但是,我們兩情相悅,再說,我只是希望可以有個家。」我看著青龍,一臉殷切,又帶點淒然,我知道,青龍一見我這樣,一定會軟化。
「那麼,我瞭解一下這個人,大哥幫你相看一下,好麼?」
「好。」朱雀說過,青龍最識人,我卻不信,讓他看看也好,正好驗證一下。
「這樣吧,玉梨,」青龍握起雙手,對我說,」如果真的是合適的人,對你好,我們都不會反對。由我來出面好了,請新永和放人,然後,我會為你們安排,過你們想要的生活,你看好嗎?」
青龍設想的多麼周到,」謝謝大哥。」
「如果有事,只管來找大哥,什麼都可以對我說,我不再這邊時,你可以請翼宿轉達,知道嗎?不管是什麼事,都可以來找我。」
我知道,青龍是真心為我好,我點頭。
我不由得想,翅膀剛一硬,便要飛,我是否太忘恩負義。
過了一天,朱雀來了。
坐在沙發上,喝著我泡的咖啡,我知道朱雀有話要說,於是等待著。
「你泡咖啡的手藝越來越好了。」
「哎,」我應著,是,當然好,為朱雀和青龍泡了這麼多年的茶和咖啡,怎麼都練出來了。
「青龍看過賀天龍的照片了,」朱雀說。
我還以為他們會見個面。
朱雀轉過臉來,」他說這個人不合適你。」
什麼?我詫異,只是看看照片,然後說這個人不合適我,這是哪門子的邏輯。
「你不要這樣瞪著我。青龍最識人,我告訴過你很多遍了。他們不必面見,而且,如果現在青龍面見他,青龍在一生堂什麼身份,那不等於承認了你們,所以。總之一句話,賀天龍不合適你的,疏遠他,你的朋友,我們來介紹。」
慢慢地,我冷笑出來,」你們到是能介紹的來好人。」
朱雀面若冷霜,」我就知道你會這樣,但是你要明白,我們總歸是為你好,不合適就是不合適,難道你以為我們會把合適的說成不合適。」
「我不知道什麼合適不合適,我只知道你們就是不想讓我走是不是?」
我以為朱雀會勃然大怒,不過她倒沒有,看來多年涵養功夫的修行還是很有用,朱雀語調特意地淡然,」我幾時不讓你走過?」
「現在。」
「那樣的一個人我當然不會讓你跟他走。」
「我不明白他有什麼不好。你們不是說為我好嗎?他也是對我好的一個人,為什麼就不能讓我和他在一起。」
「你要我說幾遍才明白,青龍說了,他不行,那他就是不行,青龍最識人,相信我們。」
「那大哥為什麼不親自來同我說。」
「他?你只要看著他,他就心軟了,這種話他怎麼說去,讓你和交往近一年的人分手?所以只好我來唱白臉。你以為我願意?」
我走過來,靠著朱雀坐下,」大姐姐,人是我選的,他真的對我很好,讓我跟了他去吧。」
朱雀撫著我的長髮,」我知道,這些年是我耽誤了你,外面對你也有很多誤解,但是,不合適真的是不合適。」
朱雀固執起來,很彆扭,我知道她,所以,我沒有再說。
悄悄地,我整理自己的銀行戶口,如果他們再不放我,我就私奔。
私奔,想到這個詞我就想笑,什麼時代了,還會有這種事。
可是一想到,將和賀天龍飛向我們理想中的世界,我就快樂無比。
我想過了,等我們走後,青龍一定會生氣,過一段時間我們得回來向他請罪,但是到那時,看我們和和美美的,他一定不會把我們怎麼樣,然後,再來求他,讓他幫賀天龍離開新永和,然後,就很完美了。
我為自己的計劃開心。
然而計劃一向不如變化快。
朱雀開始派人控制我的行動,一連數周我都無法和賀天龍見面。
我真的生氣了,他們把我當什麼?
「我非常非常地想你。」電話那端,賀天龍柔聲地說。
我一聽到他的聲音就不由心醉,我是真的愛戀著他,希望可以有結果。
終於,我按耐不住了,趁著朱雀返回火宿堂述職,我悄悄地跑了出來。
當然,有人攔我。
第一次,我冷下臉來,」走開!不要再跟著我,攔著我,聽到沒有!」
那人有些惱,但是仍有禮貌地說:」但是朱雀吩咐過……」
我毫不客氣地打斷他,」但是,但是,但是你應該知道我是她的什麼人,我是青龍的什麼人,你最好還是走開,不然,我倒是要請我大哥來看看了。」我強調,他的上司是我的大哥。
那人閃開了。
我來到賀天龍工作的旅行社。
一見我,賀天龍驚喜非常。
我還沒有來得及說出我的計劃,賀天龍卻表示,要帶我去一個地方。
「去哪裡?」坐在車上,我問。
他沒有回答,笑的有些莫測高深。
突然之間,隱隱地,我有點害怕,沒見他這樣笑過。
車子停在山間一棟別墅前。
「這是你的嗎?」
賀天龍擰擰我的面頰,」給你一個驚喜。」
原來,他已經準備了結婚用的房子,我心底裡十分高興。
坐在沙發上,賀天龍倒水給我,」來,潤一潤。」
我喝光了杯中的水。
賀天龍坐在我身邊,臉上,又浮現出那莫測高深的笑。
「別怕。」
「我沒事,你不用擔心,我會同朱雀和青龍解釋,我相信大哥和大姐姐一定可以理解我們。」
慢慢地,我有點想睡。
「累了嗎?那休息一下,你最近一定都沒好好休息。」
「是,我只是想著你。」
賀天龍扶我躺下來,慢慢地,我失去了意識。
我似乎是做夢了,在夢中,我覺得壓力好大,壓得我喘不上氣來,然後,我不知怎麼地,出現在一處著火的大宅,我驚慌,火焰灼燒著我,痛極了,我害怕,痛哭,大聲呼喊著:」爸爸,媽媽,大哥,大姐姐……」可是沒有一個人。
我似乎被丟棄了。
我不斷掙扎,但是無法逃開,終於萬念俱灰。
怎麼會這麼心痛。
痛。
痛。
不知覺間,我有了意識,第一個感覺就是痛,真的著火了?
我怒力想掙開眼睛,可是眼皮上像是貼了膠水。
耳邊,突然聽到一個聲音,」阿龍,辦的不錯,她真的是處女。」
什麼,是說什麼?
「花了這麼久的心思,才弄上手,會不會太麻煩。」
「不會,這樣才有味道嘛。」
我努力微微睜開一點眼睛,看著四周。
我在一間大屋裡,床上,身邊,是一個陌生的男人,而我,我……
一霎間,我什麼都明白了。
但是為什麼?
為什麼?為什麼要這樣對我?
同樣的聲音,」我不會虧待你。」
「謝謝大哥。」
「兄弟們受累了,也該享受享受,叫他們進來。」
我看見幾個大漢走了進來。
我身邊的人站起來穿衣,一面說,」來,犒勞犒勞你們。」
用什麼?
是什麼?
這個人是誰?
已經不容許我再想,接下來發生的一切,我這一生都不願再回憶,為了抹去這回憶,我願意選擇死亡。
不,這不僅僅是身體的傷害,對身體的傷害有很多,出車禍受傷、斷手斷腳、高位截癱,同樣相當痛苦,會對當事人帶來嚴重打擊,但是這個,這個是完全的另一回事。
肉體的創傷總會平復,即使留下疤痕,但是總歸是會好的,可是心靈上帶來的傷害,永遠難以消除,並會跟隨你一生。
所以,這一項控罪,在世界各國,都會重重判罰。
男人當然不能理解。
如果這個世界上除了男性和女性之外,還有第三種性別存在的話,如果男性也會遭受到這樣的事件,被強迫著做不願意做的事情,疼不欲生,如果他們也遭受到如此重大的心靈的傷害,也許到那時,他們才會瞭解。
當我再次清醒過來,天邊已經開始發白。
透過窗簾縫隙射入的光線,我看到一個人,站在床頭。
「你恨我嗎?」看清了那人的臉,我慢慢地開口問。
「不。」
「我可曾做過什麼讓你覺得無比痛恨,不能原諒,一定要報復的事情?」
「沒有。」
「那麼可否請問,你為什麼要這樣對我?」
賀天龍無語。
「為什麼?」
賀天龍想了想,」我的老大過生日,想要一個處女來慶祝一下,你要知道,這年頭,黃金白銀都容易,可是這個就不好找了,而且還不知是真是假,我無意中發現了你,我知道青龍和朱雀把你保護的很好,沒什麼外人接近你,想來你一定是,所以……」
「所以你接近我,欺騙我,然後利用我討好你的老大?」
「是。」
天啊,這真是可笑,這真是太可笑了,我真想大笑。
慢慢地,我坐起身來,看著賀天龍,看著那個我曾經愛過的人,一剎那之間,我彷彿完全不認識這個人,眼前熟悉的臉寵、熟悉的身影,變得那麼陌生。
「你聽著,如果是你自己,我並不會那麼傷心,必竟,你愛過我,疼過我,寵過我,我和你在一起,唱過歌,跳過舞,喝過香檳,開心過,就當是我報答你好了,我並不會那麼傷心。可是,你卻是為了完全不同的一個目地,結識我,欺騙我,我的真心就那麼不值錢?女人,如果你要,我可以買下來送給你老大,你為什麼要這樣騙我、傷害我。」
我本來不想哭,不想讓他再看見我的淚,可是我太不爭氣,眼淚還是滑落。
賀天龍聽著,臉上突然出現了不屑的神情。
「你少在這邊講什麼情啊愛啊的,你,你跟我,你配嗎?」
賀天龍的臉,因為扭曲變形,成為了完全不同的一張。
他大力幾步走到床前,一把抓住我的頭髮,將我拉起來,拖到鏡子前面,」你看看你,你長的可真不怎麼樣,有什麼了不起的,少做出一副清高的樣子來,你還真以為你是大小姐?要不是因為青龍和朱雀,你,就你,你以為別人還會那樣捧你?告訴你,你這樣的,出來賣還沒人要呢!臭婊子,在我面前來這一套,你省省吧你。」
我完全麻木了,看著鏡中自己的臉,賀天龍的臉。
原來,所有的一切都是謊言。
他處心積慮。
這只是一場遊戲。
賀天龍繼續抓著我的頭髮,破口大罵。
這真的是賀天龍嗎?他原來的翩翩風度呢?溫存體貼呢?都一瞬間憑空消失了,眼前的,只是新永和的一個混混。
我真不會看人,簡直是睜眼瞎子。
我的耳朵已經完全聽不見了,意識開始模糊起來,只看見賀天龍的嘴一開一合地動著。
同時,我彷彿看見自己的心,被生生地揪出來,捻碎,血肉漠糊,然後被不屑地丟在地上,踏上一隻腳。
我的眼淚又掉了下來。
慢慢地,我伸出手去。
「砰」一聲輕脆的槍聲,驚破了黎明。
當我再次清醒過來,已經躺在醫院裡了。
朱雀坐在我的床邊。
見我醒來,朱雀把我的手放在她臉頰旁邊,」玉梨,哦,玉梨,你總算醒了。」
我呆木著。
「玉梨,玉梨,沒事了,沒事了,有我在呢,什麼事都沒有。」朱雀摟住我,那樣溫暖,那樣溫柔。
見我仍然呆呆地,朱雀嚇壞了,急忙按鈴喚來醫生。
「她沒事,只是受了驚嚇,過一段時間就會好了。」醫生如是說。
不,我永遠也不會好了,我的心,受傷的心,永遠永遠也不會好了。
我不吃不喝不動,只是呆呆地躺著,並且沒有合過眼。
幾天過去了,朱雀寸步不離地守著我,我和她都瘦了。
隔著屏風,我聽到她和手下的對話。
「今天怎麼樣?」金翅的聲音。
「還不是老樣子,什麼也不吃,我擔心死了。」
「新永和不肯干休呢。」
「放屁!」鸚鵡還是那樣火氣十足,」他們不肯干休,我還不肯干休呢!賀天龍死有餘辜,殺了他還嫌髒了地,還有那個色鬼侯,我早就看他不順眼,再吵鬧下去,我找人幹掉他。」
「罷了,小聲點。」金翅急忙說,朱雀伸頭過來看看我。
「我來跟他們談。」朱雀說。
「大姐,你別去,他那幫人不配,讓我去。」鸚鵡說。
「你,你這一去,只怕第二天本市就有大新聞了。」
又小聲議論了一陣,外面沒了聲音,想來她們離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