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朱雀只比我大幾歲,但是她人成熟,我幼稚,所以,好像年齡差蠻多似的。
朱雀攏一下我的頭髮,」你一直想有個歸宿,我知道,你告訴我,你到底想找個什麼樣的,青龍手底下有不少人,都不錯的,讓他來介紹。青龍最識人了,他介紹的,錯不了。」
我低下頭,扭著手指,不說話。
「你該不會是,想嫁給青龍吧。」
「沒有,沒有。」我急忙擺手。
朱雀斜看著我,」我知道,你嫌他長的不夠帥。」說著,眼睛彎彎的,顯然在笑。
「我才沒有呢。大哥人這麼好,我哪裡配的上他。」
說真的,如果真能找到如青龍一般的人,對我愛護體貼,事事為我考慮,以我為先,而且有肩有膊,頂天立地,正直、善良、勇敢、堅強,保護我照顧我,那我可真是燒了高香。
「如果你同青龍講,讓他娶你,他不會拒絕。」
我一聽這話,瞪大了眼睛,」真的?」
「當然,青龍那樣脾氣個性,最會為人家設想,更何況又是你開口,他不會不答應。」
「那你……」我看著朱雀。
我並沒有想過要嫁給青龍,即使他是這麼這麼好,因為我知道,青龍是朱雀的。
朱雀也看著我,挑起一邊眉毛,黑的發藍的眼瞳中,有一抹奇異的光彩,」就算是你嫁給他又怎麼樣,難道你以為你嫁給他之後,他對我,會有什麼改變嗎?」
我知道,沒有人會影響他們的關係,可是聽著這句話,我無端端的,心裡很不舒服。
不,我並不是生氣,我是害怕,怕有一天,他們都不管我了,我要怎麼辦呢?
為著工作,青龍一直在歐洲,沒有回來,而朱雀,也更加努力的工作,他們忽略了我,忽略了我的存在,忽略了我是多麼需要他們的親情、友情,忽略了我在生活上多麼需要他們的指引與關愛。
我一直都是那麼寂寞。
沒有人知道。
我一直都是那麼寂寞。
沒有人知道。
後來,我曾聽見青龍和朱雀爭著自責,說如果多看顧我一點,我就不會有事了。
其實,都是我自己不好,我真笨,可是他們卻只說是自己的責任。
五月裡的一天,我正拿著文件,想要找酒店客房部的主管商量暑期的入住計劃,在走廊上,看見一個年輕男子正東張西望、左右顧盼。
我走上前去,」先生,請問需要什麼幫助嗎?」我以為他是酒店的住客。
那年輕人回過頭來。
騰的一下,我漲紅了面孔。
眼前的年輕人多麼英俊啊,長身玉立,面如冠玉,兩道濃眉不知多秀氣,緋紅色的薄唇,只穿著白色的T恤配卡其布的衣褲,但是絲毫掩飾不住那份帥氣。
「我想找這裡餐飲部的李經理。」年輕人有禮貌地回答,」可是轉了幾圈也沒找到他的辦公室。
啊,原來他是來找黃鶯的,」你走錯樓層了,他的辦公室在十七樓。
年輕人如夢方醒般向我道謝。
我轉身要走。
「請等一下。」他喚住我,遞一張名片給我,然後衝我眨眨眼睛,轉身輕快地走開。
我握著名片,呆立在走廊良久。
晚上回到家,我才有勇氣看那張名片。
賀天龍,航亞旅遊公司業務部經理。
原來,是旅遊公司的,怪不得到酒店來。
我輕輕地念著那個名字:賀天龍,賀天龍,多好聽的名字。
人和名字一樣好。
想著想著,我只覺得耳朵燒熱起來。
雖然名片上有電話,但是我並沒有和賀天龍聯繫,我並不是作風大膽的女性,雖然我在夜總會裡渡過了自己的少年時代,但是骨子裡,我相當保守老舊。
而且,青龍和朱雀把我保護的那樣好。外人也許不知道,他們對於我的教育,有很傳統的地方。
接下來的一個週末,我沒有休息,在酒店值班。
公司時時都需有人在,因為不知什麼時候,客人就會有古怪需求,得馬上響應,盡量滿足他們。
電話鈴聲響起,我習慣性地接起,」你好,新世紀大酒店,請問有什麼需要?」
「玉梨小姐嗎?」
「呵。」我一呆,現在很少有人這樣稱呼我。
「你好,我是賀天龍。」
啊,是他,我馬上臉紅,還好電話那端的他看不到。
「賀先生,有什麼事嗎?」我拉出公事公辦的腔調。
「今天晚上有空嗎?有一部新片上映,我想你和我一起去看。」
我愣住了,這個人怎麼這樣,就說出來了。
「那麼我七時半來接你,再見。」電話掛斷了。他跟本不給我考慮和拒絕的時間。
我握著聽筒,半天沒放下來。
這就是約會嗎?我不知道。
沒有人約過我,真的。
一生堂這三個字足以擋掉所有想走近我的人,而一生堂以內的人,又把我當外人。
因為一直和青龍在一起的緣故,青龍的那一幫人,都知道我是青龍的」玉梨小妹」,所以,絕沒有人開口約我,長到二十多歲了,這還是頭一遭。一生堂之外的別人,因為青龍的緣故,根本不敢來約我,他們怕,真的。
青龍、朱雀在一生堂的地位、一生堂在黑道上的地位,還有我生活的環境,使得我,在外人眼裡看來,應該是很不一樣的生活,實際上最是平淡無奇。
我的一切都並不像外界的想像。
我從沒交過男朋友。
握著聽筒,我一直在想,去,還是不去。
剛放下聽筒,電話就又響了起來,我吃了一嚇,幾乎把聽筒掉在地上。
「幹什麼慌慌張張的。」是朱雀的聲音。
聽過朱雀的吩咐之後,我說道:」我今天想去看電影。」
「那就去啊。」
我以為,朱雀會問,我是和什麼人去的,那麼,我就告訴她,然後聽聽她的意見,可是,朱雀什麼也沒有問,就收線了。
我坐在椅子上發呆。
也不知過了多久,突然有人敲門,我茫然地站起來去開。
一打開門,就看見賀天龍英俊的臉,還有一大束雪白的玫瑰。
空氣中頓時漂散著玫瑰特有的香味。
我呆呆地看著他,不知所措,只覺得自已手腳都沒處擺放。
賀天龍熟捻地走進來,放好玫瑰,然後走過來對我說:」走吧。」
「我,我,我都還沒答應你呢。」話一出口我就後悔了,真是幼稚。
賀天龍看著我,語氣輕柔,像哄小孩子一般,」走啦,一起去。」
定一定神,我問他,」你知道我是誰嗎?」
「玉梨。」
我吸一口氣,看著他。
賀天龍笑了,」是不是要問過青龍和朱雀,才可以約會你?」
他知道,他知道的。
我搖搖頭。
「那麼走吧,再晚電影就要開始了。」
「可是我還沒有化妝。」我又冒出一句。
賀天龍看著我,眼光無比的溫柔,」像你這樣天然去雕飾的女孩子,現在已經很少了。」
終於,我還是和他走了。
看過電影,他又順禮成章般地帶我去喝咖啡,然後才送我回去。
整個過程,賀天龍表現的十分紳士,沒有任何令我不快的言行和動作,我開始對他有點放心。
其實,交往一下不是不可以,我想。
接下來,我會不定期的和賀天龍見面,一起吃飯、看戲,或是在會所聊天。
我不清楚他和我交往有什麼目地,我知道,有很多人巴結、討好,或是刻意和我交好,都是為的青龍同朱雀,我不知道賀天龍的背景,也沒有讓人去查,我只想簡單的,有個朋友,可以聊聊天,舒服的交往。
不過賀天龍不是沒有他的好處,他英俊,風趣,而且很會讓著我,總之,他很給我一點青龍的感覺,所以,我不知不覺的,總是和他在一起。
有一天,我和賀天龍在一家餐廳吃飯,樂隊奏起了探戈舞曲,我一面聽,心馳神往,不由回想到以前,和朱雀在天空城的時光。
「在想什麼呢?」賀天龍問我。
「我想跳舞。」我笑著說。
「你會探戈嗎?」他問。
我一笑,他一定以為,我這樣個性的女孩子,頂多會跳華爾滋就不錯了。
我拉著他站起來。
當我舞動起來,我發現我並沒有忘。我的記憶力總是太好,這會令我困擾,但是也不是沒有好處。
賀天龍跳的更好,輕易地,就把我自舞池一端,帶到另一端。
我們肌膚相觸,我並不討厭,因為我已經開始相信他了。
我們一曲一曲地跳下去,直到人散。
我幾乎不想走,很久沒有這樣開心過。
送我到住處,賀天龍望著我站定。
想要吻我嗎?一定是覺得今天的氣氛很不錯吧。
故意地,我柔柔地看著他。
我想,如果他不吻我,我會真的相信他,會放開心靈的堤防,真正和他交往。因為如果是青龍,在這個時候,一定不會在我還沒完全準備好,沒有完全敞開心扉的時候,來吻我。
很多人都會以為,在這樣的時候,那樣做是對的,可以將關係明朗化,不,並不。
對視了片刻,賀天龍輕輕握一下我的手臂,」晚了,回去吧,明天我會打電話給你。」
「嗯,」我點頭。
賀天龍轉身要走,我望著他高大的背影,月色下看起來那樣動人。
突然地,賀天龍猛回身,將毫無防備的我一把摟在懷中。
我清晰地感覺到他的氣息、體溫。
但是他並沒有做出其他任何會令我不快的動作,他只是很紳士也很單純地摟住我。
終於他放開了我,衝我一笑,似乎有些不好意思,」只要一分手我就會想你,真奇怪,只要這樣一轉身,我就馬上會想你。」
說完,他匆匆轉身走了。
我獨自在燈下靜坐,心裡有一種莫名的充實,我想,也許,我找到自己的青龍了。
就這樣,我和賀天龍正式的開始交往。
賀天龍真的很寵我。
初嘗戀愛滋味的我,如在雲霧中。
這是我的初戀。
我們常一起跳舞。
賀天龍會帶我在夜晚游車河,在海邊看星,沒想到他人如此浪漫。
週末我們一定會見面,他永遠會來接我,不論有多大的風雨,總是站在大樓門外,懷中抱著一大束白色的玫瑰。
和他在一起,我很有安全感,這種感覺對我來說很重要。
賀天龍告訴我,他母親已經亡故,父親現居北美,已經再婚,他同他們不是不親近,但是並不是常常探望。
「到底,那是我父親的新太太,對著他們,有時,我真不知要說什麼,總覺得尷尬。」
我理解。
不知不覺中,我覺得他流露出想成家的感覺。
我知道,越是不完整的家庭裡出來的小孩,越是渴望有完整的家庭生活。
他現在的條件,完全可以成家了。
我打聽過了,賀天龍在旅遊公司做的很好,已經可以負擔的起一個家庭。
我悄悄地看過自己的銀行戶口,我也有一份工,如果兩個人一起,日子不會太壞。
都市之內,衣食住行,還有開門七件事,都很磨人。
但是我知道,如果我結婚,青龍和朱雀一定有大禮,青龍一定會送一層房子給我,這一點我幾乎可以確定,那麼,我和賀天龍,以後,我們就可以過安穩的小日子了。
我想了很多,很多。
我多麼渴望一份安定的生活。
雖然我不是一生堂的人,但是,我卻身處這個環境。本能的,我想脫離它,過普通人的生活。
我不過是個普通人,一個普通的、二十一歲的女人,一個孤兒,我渴望有自己的家,完整的一個家。
轉眼,我和賀天龍交往快九個月了,想到瓜熟蒂落這個詞,我有點臉紅。
他什麼時候會開口呢?
難得的,朱雀來了。
喝著我泡的咖啡,朱雀問我:」聽說,你有男朋友了,是嗎?」
我臉紅,點頭。
「好啊,居然不告訴我,把我當什麼?」
我急忙分辯,」不是的,只是,我們也沒有認識很久,而且我也還要考驗他,帶來給你看不合適,所以……」
「少瞞我了,都交往那麼長時間了,快一年了吧,還沒定?你真當我不知道?」
我俯在朱雀身邊,」人家不好意思嘛。」
「什麼不好意思,根本就是翅膀硬了,就不把我放在眼裡。」
我慌了,」大姐姐,我真的沒有這個意思。」一急,眼淚就掉下來了。
朱雀給我擦掉眼淚,」你看看你,這麼大了還那麼愛哭,將來可怎麼得了。我不過那麼一說。」
「我就知道大姐姐疼我。」
看看我,朱雀似乎想說什麼又不好說的樣子,我問:」有什麼,你說嘛。」
朱雀抿抿唇,」玉梨,我並不是反對你談戀愛,不過,你和新永和的人來往,總……你雖然不是一生堂的人,但是你一直和我們一起,外面都把你看作是青龍和我的小妹,你公開和新永和的人走在一起,這總是……」
我疑惑,」什麼,什麼新永和,新永和是什麼,什麼河,內河?」
「你真的不知道?」朱雀皺著眉心。
我搖頭。
「賀天龍是新永和的人,你不知道?」
「什麼?」
我呆了,我想起來了,新永和是亞洲的一個幫派,勢力也不算小,雖然比不過一生堂,但是在香島,在亞洲,也算是中堅力量。
「你是說,賀天龍是黑社會?」我幾乎不敢再想。
看著我的表情,朱雀沒說話,但是我知道,她的意思再明白不過。
難道我被騙了,我無比茫然,心內亂做一團。
怎麼會?怎麼會?
再見到賀天龍的時候,在我眼中,他已經不復昔日。
「不要告訴我你接近我沒有目的。」我裝做冷靜地對他說。
賀天龍平靜地看著我,」玉梨,你一定要這樣想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