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曉寺,專心點!」孫劍影的一聲喝斥,將練拳不專心的曉寺拉回神,「記住,眼定、心定、步定。」從丹田發出的洪量聲,教人精神為之一振。
「是,師父!」曉寺伸出舌頭,扮了個鬼臉。
奇怪了,這個雖然練武沒啥天份,不過卻很專心的曉寺,今天很不對勁。
孫師父眼角一勾,心眼一揚,就察覺到這個小徒兒的怪異之舉。
天光微亮,從五點就起來練拳的他們,一個回程練完,大約要七、八點了。
「今天就練到這裡,在解散前,師父有些話要跟大家說。」他張著那一雙炯炯有神的眼睛向大家掃了一遍,清了清喉嚨,「師父這幾天,就要啟程去大陸了,拿不準什麼時候回來。不過,我不在揚武門的這段時間,大家的拳術武功還是要繼續練。」
「師父,你都不在了,我們怎麼練?」小冬冒出他的疑問。
「我在呀!」孫少標自得意滿的跳了出來,嘻嘻嘻,他覬覦。不,是他希望能接下揚武門的棒子,已經很久了,如今總算是讓他給盼到了。!
他是師父唯一的孫子,不交給他,要交給誰?他孫少標當然是不二人選呀!
!?
「你?」孫劍影用著輕淡的眼神看著自己的孫子,滿臉不以為然,「你還早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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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師父這樣一漏氣,他沮喪地低垂了頭,一旁的曉寺趁機竄了出來,「既然不是少標,那一定是我囉。」
咦,她回神啦!
「妳和少標一個樣,半斤八兩。」
師父不愧是師父,罵起人來鏗鏘有力,還讓人心服口服。
孫少標毫不忌諱的在一旁嗤嗤發笑,曉寺氣得狠瞪他一眼。
「大家誰也別爭了,我請來一位,我的得意門生,他的武術人品都是一等一的。所以,我不在的這段時間,你們要好好的聽他的話,好好的練功,知道了嗎?」
「聽到了,師父!」眾人異口同聲的呼喝,氣勢奪人。
這時候,揚武門的大門走進來了一個高大帥俊,穿著功夫裝的男人,他的磁場果然不同,連帶的把大家的注意力都吸引了過去。
這時大家正好逆光看他,太陽正好貼在他身後,要是這時候再加上鼓號樂隊,這個人簡直就像天神一樣。
聲勢逼人,大家都張大了嘴。?
讓在場的徒兄徒弟們在心底暗叫驚歎,他,他就是師父口中說的那個人嗎?
「師父在上,請受徒兒一拜。」他走到孫劍影面前,敬了一個紮實的大禮。
「好,很好。」師父露出他難得的笑容,看起來,他真的是從心坎裡看重這個徒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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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眼神讓孫少標和曉寺,莫名的竄起一絲妒嫉,心裡酸的很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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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慢慢,等一下,這個人?他他他不是那個……昨天咖哩店的……
死了!怎麼會這麼巧?竟然是他。那,她昨天在咖哩店出的糗,那個吻……唉呦,慘了,該糟了啦。
「熊熊發現」這個夭壽意外的巧合,曉寺滿臉通紅的發窘羞慚,她想趁機落跑,免得下場淒慘。
腦袋裡這麼想著腳底抹油落跑,可是越是想跑,腳就越不聽使喚的定在原地,動也不動。
「大家好,我叫龍小鐵,以後大家可以叫我小龍師兄。」他面對著大家,露出一雙精眸銳眼環視一圈,眼神在曉寺身上定住了。
看得她心虛不已,她羞窘的低下頭,不敢和他的眼神相對。
「很高興認識大家,希望在師父將揚武門交付給我的這段期間,我們可以在武術互相切磋,互相精進,謝謝大家。」
小龍說話清楚利落,露出一嘴白晰潔齒,陽光下熠熠閃耀,煞是迷人。
孫劍影在一旁滿意的點點頭,「小龍是師父十年前在武當山收的徒弟,他是半個印度人,雖然外表跟大家不一樣,可是他的武功不用我多說,這段期間大家只要虛心的跟著小龍師兄用功練武,就能知道師父的苦心了。」`
「是,師父!」
孫劍影訓示完,拍拍小龍的肩膀,「我們進屋談。」
小龍莊敬的點了點頭,轉身時,還特意將眼角餘光瞟向舒曉寺一眼。
對,就這一眼,看得她腳軟心慌,害她急著躲到一旁去。
在太陽緩緩上升到天空的時間,大家紛紛解散,曉寺一個人垂頭喪氣的坐在門階上,一臉心事重重的樣子。;
「今天沒有早餐,自己解決。」她?頭對著眾師兄弟發佈消息。
大家聽了,原本無神的眼神都精亮了起來,他們不可思議的面面相對,發出驚喜的讚歎:「太棒了,今天終於不用吃曉寺的早餐了。萬歲!解脫了,阿彌陀佛。」
逃過了曉寺的妖怪早餐,對他們而言,真像是死裡逃生的感動呀。
有這麼嚴重嘛?要不是曉寺根本不把大家因為不用吃她做的早餐,而歡欣鼓舞的樣子放在心上,要不然依她凶巴巴的個性,早開打了。
不過,她們的小師妹,今天真的不太尋常喔。
孫少標假裝沒事一般的在她面踢腿練拳,形到影到,腳到身到,是師父口中的下下功,他想關心一下曉寺,她這般的憂悒,真是太不尋常了,又怕被她罵。
曉寺完全耽溺在她的心事裡,根本沒把孫少標的人影放在眼底,讓他頹喪不已。
「少標呼叫曉寺,少標呼叫曉寺,聽到請回答,聽到請回答, .」他不死心,想了另一個方法,站在一旁用輕聲呼叫她。
曉寺支著下巴,沒神韻的眼神,瞄了他一眼,再不想理會他的逕自起身走開,「你少煩我喔,不然,等一下,我發飆,你就知道死了。」
「喔,曉寺呀,妳是怎樣了,一大早吃了炸藥喔。我是真的關心妳,妳不要老是對我那麼凶咩。」
「對不起,本姑娘我大姨媽來,我月經不順,我白帶過多,我更年期,我就是要生氣,你——怎——樣?」
聽完她一串落落長的毒怨,這下換他尷尬了,全世界大概也只有曉寺這個女人完全不懂矜持為何物吧?哇娘咧!白帶過多都搬出來了。
?
「好啦好啦,妳愛生氣就盡量去生吧,可是妳可不可以告訴我,為什麼今天心情特別不好呢?」
「心情不好就是不好,哪有什麼理由的呀!」她堅持不說。
「好,那我來猜……」少標低下頭一臉邪氣的揣測她的心思,「是不是因為那個印度阿三的事?」
說到小龍,她的腦門忽地轟的一聲,少標這個二愣子,平常老是少根筋,怎麼今天這樣神准,竟被他看穿心思。
見她低頭不語,表情怪異,少標就知道自己猜中了,而沾沾自喜著,心底一直誇著自己說,看吧,還是我最瞭解妳。
「看吧,我就知道一定有事情,我說呀,妳也不要為了這種小事煩心。因為我也沒有被我爺爺重用呀,這樣妳心態有沒有平衡一點。」
她?頭看他,心裡的轟然降了一點點,原來這個二愣子,還是只猜對了一半,她心煩的確是因為小籠的出現,不過不是為了帶領陽武門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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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欸,你小孩子不懂,就不要亂猜,女人的心思,怎麼會是你們這些粗淺之人能瞭解的。」;
「呦,是喔,我們是粗淺之人,冒犯了女皇在上——」少標故做卑微,倒是把曉寺惹笑了。
「欸,說真的,我看妳一定也跟我一樣,心裡很不爽,對吧?」
「不爽什麼?」
「那個小龍呀,他是什麼東西,我是孫劍影的孫子,妳在揚武門也這麼多年了,他竟然不將責任交給我們,卻交給一個什麼印度阿三的外國人,誰知道他是不是花拳繡腿?」
「也許他真的很有本事。」曉寺話裡帶著酸,腦海裡不能控制的感覺到窩在他懷裡的那股震撼。
「有本事又怎樣,這練功習武不就應該要傳給自己人嗎?那我和妳跟著師父這麼多年了,這算什麼?」少標憤憤不平的說著,兩拳緊握著,指關節都泛白了。
「你幹嘛這麼在意這件事?」師父也不過去大陸一段時間,又不是要找揚武門的掌門人,這……小事呀,他幹嘛?而且也不秤秤自己有幾斤幾兩,氣什麼呀?
「我……難道妳不介意?」
她搖搖頭,樣子瀟灑極了。
「那妳幹什麼心情不好?不是因為那個小龍要來管我們嗎?」!
「我心情不好是因為小龍,可是不是因為他……」
少標哪壺不開提哪壺,她心情不好跟小龍是有關係,但才不是因為他要代師父來管揚武門,而是……
哎呦,這種事要怎麼說呢,跟這個二愣子講都講不清的,氣死她了。
腦袋裡幽幽的又浮起昨天在咖哩店的廁所裡的那個吻,還有……還有她尚未釐清的奇異情愫,當然,還有那未報的國仇家恨。
這下樑子又結下了一樁,看來是剪不斷理還亂喔。
要是昨天不要插隊,不要貪吃他的咖哩飯,不要上他的廁所,不要讓蟑螂跑出來,不要尖叫……不就沒事了嗎?
唉呦,他印度好好的不待,來台灣幹嘛呀,還偏偏在她的勢力範圍亂攪和,弄得現在這樣,好了,這下他滿意了吧。
把她家的店給弄倒了,把揚武門給搶走了,還……還把她的心給……嗚嗚,不能再想下去了。
她一定要把兒女私情擺在一旁,國仇家恨未報,何以論私情?想到這裡,霎時間她的腦海裡閃出千花萬舞,神采飛揚的澎湃洶湧。
「那到底是不是因為他呢?」少標快被這個女人給搞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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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唉呀,我不跟你說了啦,反正這件事很麻煩,你沒辦法的。」曉寺說完拿著她的背包,準備走人了,被情急的少標攔住。?
「什麼麻煩,一點都不麻煩,我有個好點子,妳要不要聽一聽,參考一下,搞不好可以……」一想到他想出的好點子,他就不禁露出一臉得意的笑。
「好吧,說來聽聽。」她湊耳靠近他,聽聽他所謂的好點子。
「……」`
窸窸窣窣的計劃又臭又長,他壓低聲調在她耳邊窸窸窣窣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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聽得她是一陣縮眉,又一陣舒眉,再一陣皺眉,她氣腦的敲了孫少標一記頭,痛的他哇哇叫。
「喔!妳這個暴力女,幹嘛打我?痛痛痛……」
「這麼簡單的計劃,不用十個字就可說完了,你竟然說了十分鐘,真是沒效率,難怪師父不把揚武門的重任交給你。」滴溜輕靈的眼輕眺他一眼,眼神裡蘊含著千萬風情卻是孫少標不曾看過的。?
「那是怎樣嘛,這個計劃,妳說到底可不可以嘛?」
「可以——」;
「可以?可以妳還打我,妳真的很難伺候?。」果真應驗了他上輩子是她的奴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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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知道就好。」她只有在欺負孫少標的時候,才會覺得自己很重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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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既然妳也認同這個計劃,我們是不是要分配一下任務,好雙管齊下,讓計劃天衣無縫,快奏捷報。」
「任務呀,這個我也不太清楚,我們根本都還摸不清他的底細?。所謂知彼知己,百戰百勝,先把他的資料搜集好,我們再討論細節,這樣才能事半功倍。」曉寺的氣勢和口吻都老練極了,讓少標打心底折服。
「妳果真有一套喔。看來我們真的是一雙絕妙的組合,要是不能生生世世在一起,真的會辜負了上天……曉寺,別走呀,我還沒說完哩。」;
又聽他在胡謅這個,她藉機落跑,免得再聽他自圓其說的瞎扯下去,她一定會神經崩潰。
誰跟他是一對的呀,都嘛是他自己一廂情願的。真是的,她才不要人生全泡湯,嫁給這個人?。
那,要嫁給什麼樣的人呢?
嚇!念頭浮出龍小鐵的身影,她嚇了一跳。
猛地搖搖頭,試圖將腦袋裡那沒個正經的荒唐念頭甩掉。真是的,怎麼可以這樣,怎麼可以褻瀆她一心追尋俠女之路的玉潔冰清的心。
馬路上熙來攘往的人車交錯,上班上課的時間到處都是人,快節奏的街景裡卻插進一個舒曉寺不搭嘎的身影,她完全沈浸在發呆冥想的境界裡,可能連自己正在走路都忘了吧。
突然傳來一聲刺耳的高分貝喇叭聲,按得又急又猛,將她從恍神中拉回現實,可等她察覺事態嚴重時,卻已經來不及了。
一輛貨車從她身後急駛而來,因為速度太快而無法及時煞車,所以只好猛按喇叭。
她張大了驚恐的雙眼,一張水樣紅唇,張的老大,在說時遲那時快的當兒,她來不及下一步反應,只好發出一聲尖叫。
然後,就像有魔法似的她又飛了起來,整個人半懸在空中晃呀晃的,尖叫聲還繼續飄蕩在大街上。
「走路要專心。」頭上傳來熟悉的聲音,讓她停止了尖叫,驚訝的抬頭一看。`
媽媽咪呀,怎麼又是他,他是天生來嚇她的嗎?
「怎……怎麼又是你呀?」
他騎在一輛很勁爆的哈雷機車上,戴著一副墨鏡,和一頂酷炫的安全帽,加上一身勁裝皮衣,露出精壯的雙臂,整個人看起來簡直就是「酷斃了」三個字可以形容。
曉寺一時慌亂還來不及回神,就像只小雞似的被他一把拎起,塞上他那輛哈雷機車後座,再遞了一個安全帽給她。
他帥俊的臉上有著剛毅的線條和深刻的輪廓,一副不容置疑的堅決。
對,就是這樣的霸氣,讓俠女曉寺在不知不覺中,淪陷了。
「啊?這……這要做什麼?」她現在要搭公車去學校?,他把她架上車又塞安全帽給她,是要怎樣?!
龍小鐵看她一副很不瞭他的意思似的,轉過身來二話不說的將她把安全帽給扣好,發動引擎,飛也似的衝了出去。
「哇啊……慢一點……」坐在後座的她一急之下往他的蠻腰一抱,抱得死緊,管他什麼男女授受不親,命先保住比較重要哇。
她從來都沒坐過機車,更何況是這種粗魯巨大的肉包鐵的,俠女不就是要蓮步煙波走天涯,要不就是練就輕步疾行的草上飛輕功,是她自己這樣想的。
好不容易在某個街角,因為紅燈而停了下來,她才梢梢鬆了手,從驚惶中?了頭,看看四周的環境,咦?他怎麼知道她要去的地方?
真是有鬼喔,他們從剛剛見面到現在都還沒有對過話。
「你……你可以在這個地方,放我下來就好了,這個地方有公車站,我搭公車就可以了。」她嬌小的身軀貼在他高大壯碩的身旁,更顯得對比的差距,哈雷機車上的她,就像個小玩意兒似的。
然而龍小鐵卻像沒聽到她說的話一樣,自顧自的趁著停紅燈的空檔,耍帥的轉動油門,發出刺耳的轟隆隆的引擎空轉聲。
不一會兒轉綠燈了,他又再加足油門,並且伸出手往後伸,很精準的找到了曉寺的雙手,並將兩手往前拉,搭在他腰上,並且在她的手上輕輕的拍了兩下。
這個小小的動作,讓她內心撼動不已,他……好霸道喔。
喔,卻是那樣溫柔的霸道。
他的腰,是那樣的粗厚有力,她可以想像在他的衣服之下的腰腹是多麼引人遐思的六塊肌,那糾結的組織,加上練武時的英姿,嘖嘖嘖……
她的前胸貼著他的後背,那因為貼近而產生的溫度,讓她,想入非非。
車過市區正要往上山的路,小鹿亂撞的心頭慢慢平靜了下來,她才將埋在他背後的小臉?起來,認真的看著他帥俊的背影。
天呀,他真的好酷喔,那認真的眼神、那專注的神情,整個人都看傻了。
穩重的哈雷車在蜿蜒的山路上前行,她緊緊的抱著他的身體,側頭看著山下的風景,享受著迎面吹拂而來的風,內心漾著一股說不出的好滋味。
他似乎很專心的騎車,她也很專心的陷入遐想之中,不一會兒的時間,竟然停在她的學校門口了,她還渾然不知。
「到了。」他還是沒有什麼表情,帥勁地將安全帽脫下,轉身看向她。
為什麼為什麼?歡樂的時間總是這麼「咻一下」就過去了,她大夢初醒般的?起頭,下意識中萬分不捨的還賴在他的機車上。
而他也很有耐心的在等她的龜速分解動作,等她甘心下車,把安全帽還給他,低著頭在他面前嬌羞又做作的說謝謝。 ;
然後,他低下身,熱熱的唇貼在她嬌翹艷紅的水漾紅唇上,讓她又再一次被他突如其來的突兀熱情給嚇住了。!
「.喔,甜蜜蜜喔。」校門前來來往往的同學們都看到了,引起一陣騷動,有的偷偷竊笑,有的吹口哨。
舒曉寺一急之下推開了他,滿臉漲紅的摀住嘴,跺了跺腳半羞半惱的飛身而走。;
「明天見囉。」在哈雷機車冒出揚長而去的煙屁股之前,他留下了簡單利落的這麼一句話,雖然臉上沒有太特別的表情,但是她可以聽得出來,那裡頭有很深很深的含意。
看來,今天晚上又有人要睡不著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