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夜兼程,二人幾經辛苦,總算來到邊關一座小鎮。
「小二,先來一壺六十年份的竹葉青,你們撚手菜式挑最貴的拿十幾樣上來。還有,給我準備兩個上房。」雖然風塵困頓,但西門儀氣派不減。客棧老闆不也敢怠慢,連忙上前招待。
「客官請這邊還有坐,還有什麼吩咐沒?」
西門儀還沒回答,忽然感到衣袖被扯了一下。
「暫時就這樣吧。」微微一笑打發了老闆,西門大公子板著臉,轉頭吼道:「別小氣好不好,我能吃得了多少,用得了多少啊。」
小氣?!日影大怒。沿途上西門儀吃他的住他的,還給他氣受,說起來他才是出錢的大爺耶!
「這一頓你別想我付錢。」
「哎喲。」西門錢鬼一聽,氣焰立即收斂,「親愛的影兒,尊貴的王子殿下,一路上吃好住好,不都是為了你嗎?人家沿途給你對付追兵,是很費力的耶,如果沒好好補充,怎生應付來日凶險?」
日影白他一眼,只是簡單地道:「盤纏花光了。」
「不是吧?」堆滿笑容的臉瞬即垮下。西門儀急急招來小二,「上房要一間就夠了,剛才點的菜餚減一半。啊,給這小子一個饅頭吧,可有不用錢的柴房?沒有的話給他睡馬槽也可以。」
「西門儀!你還是不是人啊你!」日影氣得咬牙切齒。
西門儀想了想,道:「不這樣也行,不過我墊支的錢將來可是還的啊,而且要是算上利息。」
「你……隨你吧!」
於是西門儀笑吟吟地揮退了小二,又掏出寫得密密麻麻的欠條,小心地記上一筆。
「到目前為止,你總共欠下九千……」
「好了好了,不用說了。你愛怎麼記怎麼記。」日影翻個白眼。反正虱多不癢,債多不愁,西門儀只管花一輩子來追討好了。
過了一會,小二將飯菜一樣一樣送上來,二人也相安無事地進食。
可是沒多久,小酒家門外忽然一陣擾攘。
「賤人,敬酒不喝喝罰酒,欠本大爺錢還敢偷跑!」一陣響亮的巴掌聲。一個衣著光鮮的禿頭漢子正在狠狠掌摑一名年輕少婦。少婦被幾個家僕押著動彈不得,清秀的臉的都給打腫了。
「不要打我娘親啊!」旁邊的小女孩哭著撲上前,可是一腳被踹開。
少婦見狀慘叫一聲,幾乎哭昏過去。
路人見了均感不忍,但漢子卻得意洋洋地指手劃腳,叫嚷道:「看什麼你們看什麼!不服啊!欠債肉償天經地義!叫那賤貨好好接客她不行,討打!」
日影看得氣憤,正想拍案而起,西門儀忽然按著他的手。
「幹嗎?」西門儀竟不管這樣的事?
「小影兒,你聽到嗎?欠債不還是要用肉償的耶,所以你可別打著拖我一輩子的主意喲!」
看著那張欠扁的臉,日影終於忍不住揍下去。
「哎喲,好凶。」西門儀輕巧擋著他的拳頭,忽然揚聲笑道:「老兄,這娘兒欠你多少?」
漢子聽了詫異道:「怎麼?你要給她還?」
西門儀懶洋洋地答:「這娘兒姿色不錯,反正你也降不住她,不若賣給我吧。」
「不要助長歪風,你這是幫兇你知不知道。」日影低聲吼他。
可是西門儀不理,硬是掏出銀票,「這裡該夠了吧?」
漢子一看,雙眼綻放貪婪的光。
「夠了夠了,大爺你真闊氣。」點收了錢,漢子把西門儀棒了幾句,又罵了那少婦一會,才浩浩蕩蕩帶著手下離開。
「你就這樣放他走?西門儀!」日影鄙視他。
「不然你想怎樣?打他一頓?還是殺了他?」西門儀懶懶地笑。
「難道不該嗎?」拍桌子。
「該啊。可是以後呢?惹了麻煩之後,你打算帶著那對母女一起逃,還是留她們在這裡,讓她們給官府追究,遭流氓尋仇?」
日影語塞,半晌才恨恨地道:「那我今晚半夜去殺了他,你不要阻止我。」
「不用那麼費事啦。我給他銀票時順便在他手上放了點毒粉,包管那流氓的手在三天內爛得見骨,若一個料理不好,保不定就一命嗚呼了。」西門儀笑著笑著,語氣竟透出一絲寒意,「哼,男人的手用來打女人,還留著幹嗎?」
日影一呆,忽然怔怔地垂下頭,內心深處那種久違的傾慕感覺好像又再出現了。眼前這個才是真正西門儀吧?平日那個貪財好色,玩世不恭的模樣都是裝出來氣他的吧?
「西門儀,你……」抬眼。咦?人呢?日影愕然,回頭張望。沒想到才一眨眼的功夫,那色蝴蝶已經飛到酒家門前,嬉皮笑臉地調戲那個少婦去。而那少婦一臉惶恐,最後還是拗不過西門儀,被他牽著手帶了進酒家。
「美人請坐吧。」無視日影的怒火,西門儀朝少婦慇勤地笑。
「公子……」少婦發抖,忽然拉著女兒一起跪下。「民婦謝過公子大恩。民婦願意一生做牛做馬報答公子,只是……只是……」
「哎呀。」西門儀連忙扶起少婦,又抱起小女孩往椅子上一放,再順手給她一條雞腿吃。「美人不用害怕,本公子只是好奇,你是怎麼欠下巨款的?還有,小美人兒的爹呢?哪兒去了?噢,如果你不喜歡,不答也沒關係。」
西門儀笑容親切,少婦不由得生出好感。
「公子對民婦有大恩,民婦又豈會有所隱瞞。」接著哭哭啼啼地前恩後果說個一清二楚。
「哦,原來是丈夫得了重病,你借錢也是為了給他治。可是後來還是治不好,你丈夫一死,那壞人就迫你了。」西門儀點點頭,同情地問:「那你們以後有什麼打算?家中可有親戚?」
不問還好,一問少婦就淒涼地哭。
「哎呀,不哭不哭,美人兒你一哭,本公子心都碎了。」西門儀溫柔地安慰少婦,總算哄得她破涕為笑。最後又送她一大把銀票,好讓母女二人生活無憂。
終於少婦帶女兒依依不捨地拜別,西門儀笑著目送她們離開,一回頭卻見日影正狠狠瞪著他,雙眼快要冒出火來。
「幹嗎?人家又沒做壞事。」語氣竟有點心虛。
「我問你,你送她們多少銀兩了?」日影冷冷地問。
「救助美人當然是傾囊而出,難道學你小氣?」西門儀說得理直壯。
「好、好、好……」日影不怒反笑,「好一個傾囊而出。」
「呃?」西門儀一怔,忽然省起以前每次傾囊而出之後,自有手下送來銀票……可是現在……西門家的銀號、家產都被查封了……
看著那色蝴蝶僵住了的臉,日影怒叫:「想起來了吧?色迷心竅的笨蛋!我倒問你以後怎辦?長路迢迢,我們身上一個子兒……唔唔唔……」嘴巴被摀住了。
「別吵!你要吵得整家酒樓的人都知道我們沒錢結帳嗎?」西門儀壓低聲音。
日影瞪著眼,也低聲說:「那以後我們怎麼辦?」
「這個……」為難。
「你去追那個少婦,討回一半銀兩吧。」日影出主意。
「不要!丟臉死了!」西門儀一聽,鬼叫。
「明天付不出帳就不丟臉嗎?」氣結。
「大不了我們今晚一走了之。」撇轉臉。
「這、這才是最最丟臉好不好?」日影快氣昏了。
「至少不是在美人面前丟啊。」好色男人振振有詞。
「你、你、你……」吐血。
「要不你拿點東西出來典當好了。」西門儀厚顏地說。
「我哪有東西可以當啊。」
「隨身飾物呢?傳國之寶呢?父母的遺物有嗎?至少定情信物也該有吧?」
「沒有沒有,死錢鬼,你不要在別人身上亂翻。」
「啊?這不就有了嗎?」摸到一件硬件,西門儀興高彩烈地掏出來,「啊?是它?」
夕陽斜照,晶瑩剔透的冰晶奇石幻化出奪目光彩。
「你要典當它嗎?」日影板著臉,寒星似的眼眸深深盯著西門儀。
「這個……是我送你的……」西門儀吶吶地說。
「哼。」你知道就好。
「那當了之後,錢該歸我吧?」
「西門儀!!!」
「啊?好好好,送了就是你的,錢歸你好了。別生氣哦。」
「你是認真的?」日影厲聲問。
「你自己想想,是典了這東西好,還是我們二人一路行乞好呢?千里迢迢啊。」攤攤手。
日影咬著唇,眼角微微發紅。
「影兒,要當東西你不捨得是正常的,把盤纏全送出去我也認錯了,可是……如果路還想走下去的話……」摸摸他的頭髮,西門儀歎了口氣,「那麼有些事總要放下,有些錯誤應該盡快糾正。」
日影一震,無言。只覺一顆心被生生摘下了。
***
翌日,二人繼續趕路。
西門儀依然躺在車廂內睡懶覺,日影則撐著眼皮負責趕車。
「影兒。」懶洋洋的男人懶懶地問:「你昨晚哪裡去了?」
「什麼哪裡去?你睡糊塗了?」日影反問。
「喂,我是睡了,不是死了。昨晚你我同睡一個房間,你半夜偷偷出去,我會不知道嗎我?」邊陲小鎮的人民不識貨,珍罕的冰晶奇石只典得一千兩,西門大公子迫於無奈,只好省點過日子。沒想到二人同宿第一夜,就被他發現日影行藏古怪。
默然一會,日影冷硬地說:「我睡不著出去逛逛不行嗎?」
「逛了兩個時辰?」
「反正你管不著我。」
西門儀想了想,點頭道:「說得也是,只要你不惹麻煩就好。」接著翻過身子繼續睡。
日影也不再說話,只是狠狠地揮鞭,驅著馬車往城門直走。
只要出了城門,就算是離開了天朝的國土。
馬車在平坦的大道上行走,節奏很有規律的搖晃讓人昏昏欲睡,西門儀舒服得快要睡著之際……
『嘶∼』『碰、碰!』
「哎喲!」西門儀摸著頭頂的包,氣呼呼地探出來,嚷道:「幹嗎忽然勒馬!你想把我摔出去麼?」
「東方彥……」日影臉色一白,沒想到最後一關竟遇上棘手人物。
「糟了!」西門儀連忙縮回車廂。
「衝過去?」日影沉著氣問。
「衝不過他的斬馬刀。」
「那若無其事地過去吧,他不一定查我們。」
「以他的個性,每一輛車都會仔細地查。」
「總要拚一拚呀。」咬牙。
「拚?好啊。我來擋住東方彥,餘下的三千精兵就交給你了。」西門儀翻翻眼睛。
日影氣結,「那你說怎麼辦?」
西門儀微一沉吟,「你往人多的地方駕去,我會偷偷從後方下車,之後你只管若無其事地出關吧,反正沒人認識你。」
「那你呢?」
「你出了關後找家客棧等我三天,等不到就自己走。」
「不!」日影悲叫:「要不我們一起衝過去,要不一起回頭。儀,我們躲個幾天,或從另一條路出關吧,一定會平安無事的。」
西門儀還沒決定,卻已見到東方彥帶著人朝他們走來。「太遲了,我們已經引起注意。」
日影一驚,猛地策馬回頭狂奔。
「前面馬車請停下來了。」威嚴的聲音夾著充沛內力遠遠送來。
「再不停下,休怪在下無禮了。」東方彥施展輕功,跑起來快若駿馬。雙方距離迅速拉近,就在相隔一丈之處,東方彥倏地躍起,提刀往前一劈。
刀鋒凌厲無匹,木製的車廂不堪承受,被一刀剖開了兩半,一時間碎片四濺,大街上沙塵滾滾。
「儀!」日影驚叫一聲,忽感身子一輕,已經被西門儀拉著逃去。
***
「我們躲到這裡安全嗎?」
「再安全沒有了。」
「可是……這是官府專用的驛館啊,還是東方彥住的房間,萬一他回來……」日影猶豫,雖說最危機的地方就是最安全,但大剌剌地躲進人家的房間,還躺在人家床上,這也太托大了吧。
「不怕,木頭彥個性執拗,不找到我們他絕不罷休,所以只要我們一天躲在他房間,他一天都不會回來。」西門儀信心十足地說,可是話猶未了……
『晴兒,我還有事忙,你乖乖一個人吃飯吧。』熟悉的聲音自梯間傳來。
是東方彥?二人臉色一變。
『我不管,你再忙都得吃飯,要是你不吃我也不吃了。』還有嬌縱可愛的少年嗓音,西門儀認得那是木頭彥的愛貓晴兒。
看著日影質疑的目光,西門儀尷尬地地道:「別怕,他不會答應的,他辦起差事來別說吃飯,就連……」
『好吧,拿你沒法。』東方彥歎了口氣,但語氣儘是寵溺。
「彥!你怎麼墮落成這樣了?最鐵面無私的神捕竟也染上季常之癖?」西門儀痛心疾首。
「你還有心情說這個?」日影氣結。聽著步聲漸近,連忙抄起兵器。
「你想幹嗎?」西門儀連忙捉著他。
「現在東方彥落單,是要對付他最好的機會。」日影神色一冷。只要對復國有利,他從不在乎殺人,何況東方彥是天朝大將,鳳驍的得力助臂?
「你給我聽好!我只答應送你回到你的部族,可從沒想過為你殺盡我的兄弟,你可別太過份!」西門儀的語氣前所未有的嚴厲。說罷也不理會日影眼中閃過傷宮,拉著他就從窗戶悄悄離開。
二人小心翼翼竄到隔壁房間,可是還沒站穩就跟個錦衣少女打個照臉。
「啊……」
「美人別嚷。」西門儀撲上掩住少女的嘴巴,「我不會傷害你的,只要你讓在下在這兒躲一頓飯時間就好。」
可是少女聽而不聞,眼中盈滿淚水。
憐香惜玉的西門公子歎了口氣,「好吧,你嚷吧。只是別再哭了。」說著手一鬆,沒想到少女竟然不叫嚷,反而投入他的懷抱。
「西門大哥,我很想你。」
「呃……美人……本公子也很想你。」只是你是誰呢?一生邂逅美女眾多,西門儀一時間也想不起來。
「她是誰?」日影鐵青著臉。
問得好!西門儀連忙把少女推到日影跟前,「你們二人自己介紹吧。」
少女一愣,雖然於禮不合,但西門儀既然這樣吩咐,她也乖乖斂妝行禮:「小女子蘇環,見過公子。」
蘇環?哦,原來是朝中蘇大人的掌上明珠。去年採花賊千面人橫行,他還借助蘇小姐艷名,在蘇府設局擒賊,二人曾有數面之緣。
「環兒,這麼久不見,你好嗎?西門大哥天天想你。」再遇可愛少女,西門儀也很高興。
「環兒很好,就只是……很想西門大哥。」說著淚水竟然掉下來了。
「環兒,你可是有麻煩了?不要怕,告訴西門大哥,是誰欺負你了?」西門儀溫柔地替少女拭去淚水。
「沒有……就是爹爹他……」
「蘇大人怎麼了?」難道惹官非?
「他迫我嫁給表哥。」蘇環哇一聲大哭。
就是這樣啊?西門儀一陣脫力。
「咦?你表哥不就是鎮遠將軍彭百慶?」這傢伙道貌岸然,內裡卻貪花好色愛財弄權,環兒怎能嫁?
「環兒不喜歡他,可是爹不管,硬是訂下婚約,現在爹爹還在姑父家商議下聘的事。」
看著抽抽噎噎的蘇環,西門儀微微一笑,「環兒不用怕,要是你不願嫁,西門大哥帶你走。」
***
翌日,西門儀一行三人乘著蘇環華麗的四頭馬車,在城門口被士兵攔截搜查。
「放肆!我家車是你們配搜的麼?叫東方彥出來。」扮作車伕的日影氣焰凌人,士兵礙於蘇家小姐的身份,迫不得已請出了東方彥。
「蘇小姐好。」東方彥客氣道。
「東方大人好。」蘇環在車廂裡施禮,「聽聞城外有一塊姻緣石,小女子由於婚期在即,正想前往參拜,但你的士兵卻一再阻撓,不知有何居心?」
「不敢。在下等奉命搜索要犯,為慎重起見,每輛出入城門的車輛都需嚴加搜索。」
「原來大人是懷疑小女子。」輕哼一聲,蘇環撒潑道:「你可知我爹是誰?我未婚夫是誰?還有我姨丈舅爹,他們都是……」
「在下知道蘇小姐一門忠烈,全都非同小可……」東方彥頭都痛了。
「那大人還懷疑小女子窩藏要犯?」
「在下不敢,只依循律例……」
「你說律例,小女子就跟大人說人律例。天朝有例,納吉之後女子不得與陌生男子會面,東方彥大人執意要搜車,莫非想敗壞小女子名節?」
「在下……」
「好吧,大人既執迷不悟,小女子無力反抗,只好一死以表清白了。」蘇環大哭:「都是艷名所累,沒想到大人為了一己之欲,竟假公濟私……」說得倒像東方彥貪她美色,故意借搜車而輕薄她。
路人都聽得起哄了,蘇環哭得更是起勁,木訥的東方彥哪是對手。還是副將出來調停,給蘇大小姐陪了不是,再恭敬地送出城。
離開城門,蘇環雀躍地叫:「西門大哥,人家演得好不好啊?環兒有依足你吩咐耶。」
「做得很好,環兒最聰明了。」西門儀一邊答,一邊搶過日影手上的馬鞭,把馬車策得飛快。
「啊,把車驅那麼快幹嗎?環兒都看不到景色了。」天真的少女嘟長嘴巴。兩個男子不禁相對苦笑。
車廂裡多了一個人,無論是車輪印痕、行車聲響、還是揚起的塵土等等都大不相同。經驗豐富如東方彥怎會看不出來了?此時只怕已點兵來追了。
果然,嘯嘯風中隱約傳來馬嘶。
「怎麼回事?有追兵麼?」連蘇環都發現不對。
西門儀已無暇理會,日影看著少女惶惑的臉,心中微微一軟。
「別怕,沒事的。」
「我沒怕啊,有西門大哥在,環兒什麼都不怕。」少女天真的笑容有如艷陽,刺得人眼睛生疼,「記得那次遇到採花賊,人家本來怕得要死,可是西門大哥朝人家一笑,環兒的心就定下來了。西門儀真的很溫柔,還陪了環兒整個晚上……」
蘇環說著,馬車焉地一個趔趄,幾乎把她摔了出去。
「啊?真的追上來了!那怎麼辦?人家不要嫁啦。」回頭一看追兵為數竟也不少。
此時西門儀忽然道:「我跟影兒引開追兵,環兒留在車上。」
「不!環兒寧願嫁表哥也不要西門大哥冒險啊。」
「西門大哥不會讓你嫁給不喜歡的人。」
「西門大哥……」感動。
「環兒,待會無論發生什麼事都不要怕。」此時馬車闖進密林,而追兵亦已迫近。西門儀微微一笑,拉著日影跳車,往另一方向竄逃。
而東方彥見他們分道揚分鏢,毫不猶豫便朝蘇環馳去。這位大小姐把車駕得歪歪斜斜,若不趕快救她,只怕要鬧出人命。
「哈哈……木頭彥給環兒纏上,好一陣子都不用想脫身啦。」西門儀大笑。密林岔路極多,追兵再也別想找到他們。
日影聽著他洋洋自得的笑語,倏地忍無可忍,回身一揚手。
「啪」一記清脆的耳光。
「這是替蘇環打的!」
西門儀一愣,摸摸臉頰,忽然長聲笑道:「你想打我就直說吧,何必扯上旁人,環兒什麼時候說要打我了?」
日影大怒,厲聲道:「西門儀!你就這樣丟下她難道半點不內疚!」
「哎呀?難道你寧願我丟下你,帶環兒走?」西門儀輕佻地說。
日影臉上一熱,暗恨自己不爭氣。
「你說帶她走,其實是想利用她引開追兵!你這卑鄙小人!」
「喂喂,別說得這麼難聽好不好?我有帶環兒走啊,被追回去是另一回事。」
「無賴!」日影咬牙,拔劍疾刺,可是被西門儀輕巧避開。
「這麼著緊,難道相處才一天你已對環兒生出情意?」西門儀故作訝異,旋又嗤笑道:「你要是捨不得,折回去救她啊,可你願意冒險麼?你放得下你的復國夢?」
「你!!!」
「如果做不到,你哪來的立場罵我?我做的還沒你當初過份呢。」聳聳肩,西門儀笑道:「算了吧,別五十步笑百步了。」
日影心一痛,感到眼皮發熱,想哭都哭不出來。
「怎麼啦?」西門儀走了兩步,不忍,回頭柔聲道:「別難過了,我是騙你的。我怎會不顧環兒死活?本公子神機妙算,早算到木頭彥會追來,已經把環兒的苦況和她那表哥的惡行寫在信中,放在車廂之內。東方彥看到信自會照顧環兒,不會眼巴巴看著她嫁個不喜歡的人。」
「這樣你覺得足夠了?」日影悲哀地說:「你怎不想想她為什麼要跟你走?」
「因為她不想嫁。」
「她是因為你。」
「喂,話不要亂說。」西門儀正容道:「昨天重遇之前,她已經不想嫁了,我可沒煽動她。」
「她當然不想嫁,因為她想嫁的人是你呀。」
西門儀歪著頭,「你想我娶她?」
日影一震,不答。
西門儀笑了,「傻影兒,環兒年紀尚幼,個性又天真,對我只是小女孩對英雄的崇拜而已。」
撒謊!你跟她都有過有一夜了。日影咬著唇,問道:「假如她真的喜歡你呢?」
「喔?我一直都只當她是小妹妹啊。」
小妹妹?!難道那一夜你們只在床上說故事?!日影氣得發抖。
這時西門儀也在沉思……上次跟蘇環見面時……人家姑娘受了驚嚇,他花了大半夜時間安撫她,又是說故事又是說笑話,情竇初開的小姑娘真的迷上他也不奇怪。
聳聳肩,西門儀理所當然地說:「就算環兒喜歡我,也只是一時迷戀吧,時日久了自會淡忘。反正江湖上人都知道,我西門公子是屬於天下美女的,沒可能獨戀一枝花。」
日影大怒,「什麼?難道你從沒想過對誰負責任嗎?」包括當日的月影?
「沒有耶,對良家婦女,對本公子向來只有敬愛憐惜之心,是從不會做出需要負責任的蠢事……哎喲!」話猶未了,英俊的臉再被重重摑了一記耳光。
「這記耳光是我要打你的!西門儀我總算看清楚你了。」日影的心又痛又怒,臉上一陣紅一陣白。慢慢的,表情竟漸漸變得平靜,最終長長歎了口氣,決然轉身而去。
西門儀看著他單薄的背影,揚起苦澀的笑意,複雜的神色在眼裡一閃而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