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日後。
晴兒正在燒菜,忽然聽門外有人聲,以為是東方彥回來了,喜得把鍋子一丟,就跑出去。
「東方大哥。」打開門,見到一個中年美婦,帶著四、五個親兵。
「你們是誰。」愕然。
「你就是晴兒。」王妃森然打量他。
「娘,不要這樣,我們走吧。」海潮從人群中鑽出來,慌張地拉著母親的衣袖……
晴兒這才留意到海潮。
「呵,原來是郡主娘娘,你帶著一大堆人來幹嗎?想找我的東方大哥嗎?他不在,妳有事可以跟我說,反正他的事就是我的事。」刻意強調『我的』東方大哥,晴兒存心炫耀。
「身為男子說這種話,你要不要臉!」王妃厲聲喝道。
晴兒從來不肯吃虧,立刻反唇相譏:「輸了賴皮,死纏不休的人才最不要臉。哼,說到底,這是個勝者為王的世界。」
「你、你、你……」王妃氣得發抖,大叫道:「來人,押住他!」
王妃的親兵正待下手,晴兒馬上大喝一聲:「這是東都之王,東方大人的家,誰敢撒野。」氣勢一點也不弱,眾人都給他嚇得一窒。
「哼,海王府失了東西,本王妃懷疑是你偷了,識相就不要妄動,讓我們四處搜搜,若搜不到本王妃也不會為難你。」王妃高傲地說。
「你家不見了東西就懷疑是我偷的,那妳女兒不見了青春,是不是要算在東方大哥頭上?這還有王法麼?」狠狠的譏刺。
海潮的臉一陣紅一陣白。王妃則從沒被人這樣搶白過,幾乎給氣得吐血。
「好刁的嘴。但你越是不肯讓我搜,越是顯得你心虛,若你是清白的,有什麼好怕。」
哼,當我是白癡麼?讓你進來搜,即是給你機會插贓嫁禍。晴兒冷冷的說:「憑你一個末落王府也配搜東寧郡王的家麼?你們可要想清潔,拈拈自己的斤兩,別惹了惹不起的人。」
王妃的親兵臉色都一變。
「你這小子……本宮非給你好看不可。人來!給我上!」震怒。
懾於王妃績威,眾親兵亦不敢不從。對方既然已經動手了,晴兒當然不會客氣,只是以一敵四,難免會吃力。
「好!替本宮狠狠打那賤人!」王妃看得眉飛色舞。
「娘,我們饒了他,給他一條生路吧。」海潮卻心有不忍,扯著王妃的衣袖,低聲懇求。
饒?!呸!誰要你饒了?
還有什麼比接受敵人的憐憫更屈辱。晴兒拚著挨一兩拳,也憤然使出殺著,以滿天花雨手法擲出一大把金針。霎時間,眾人眼前金光閃閃,慘叫之聲不絕於耳。
「哎呀!」
「啊!」
「嗚哇!」
眾親兵身上都中了十多針,痛得滿地打滾。就連站得較遠的王妃和海潮都不能倖免,各在胸前要穴插著一枚閃亮的金針。兩個弱質女流登時倒地不起。
「哼,這下是誰饒誰了?」晴兒揉揉痛處,恨恨地取下卦在牆上的劍。
「你……你想怎樣……警告你本宮可是堂堂的王妃!」
「王妃娘娘啊,你剛才不是想給我好看麼?現在小的禮尚往來,讓你也好看好看。嗯……給你在臉劃只烏龜,夠不夠好看?還是你比較喜歡小豬圖案?」明晃晃劍尖在王妃白嫩的臉上比來比去,把人嚇得尖叫。
「住手!你要劃就劃我的臉!一切因我而起,跟我母親無關。」海潮護母心切,大聲叫道。
「你道我不敢麼?我就先劃你,再劃你娘親!」晴兒怒氣沖沖地把劍尖指向海潮。
「啊!」海潮嚇得緊緊閉上眼睛,兩行淚水從眼角流下。
晴兒心中一軟,手上的劍刺不下去。僵持了一會,晴兒手累了,正想把收起來時,突然感到虎口一震,長劍脫手飛出,大半的劍身都插入了牆壁。
眾人嚇了一跳,定晴一看,只見地上有一顆小小的石子。能以石子擊飛長劍,來人武功殊不簡單,在東都只有東方彥一人有這樣的功力。王妃等人想起自己欺負了他的情人,都不禁色變。
「是誰?出來!」晴兒怒道。他知道來的人不是東方彥,東方彥不會對他這樣壞,用石子打飛他的劍。
果然,一名陌生的男子緩步從竹林出來。男子身段瘦削,輪廓分明。但算是好看的臉上卻連一絲表情也沒有。
「你是誰?敢來多管閒事?」
對於晴兒的怒火,男子沒有響應,臉上波瀾不起,眼神有股難以言喻的虛空,好像可以在透視幽冥。
王妃的一個親兵忽然大叫:「我想起了!你是北冥大人!大人請你快快拿下這個小賊,他盜了我們王府的東西。我們連贓物都在他床底搜出來了。」邊說邊從懷裡掏出一包準備用來栽贓的珍寶。
「你還敢胡說。」晴兒大怒。衝過去狠狠踢他一腳,正想踢第二腳時,忽然腰間一麻,被封了穴道的身子軟軟倒下。
「你這混帳王八蛋,不分青紅皂白的死啞巴!你-」連啞穴都給封了,晴兒只能恨恨地瞪著那個木無表情的混蛋。
「幹得好!你快快殺了他,本王妃重重有賞。」
「娘,不要!晴兒剛才也沒傷害我們。」
「你這笨女兒懂什麼,給我閉嘴!喂,你還不殺他!本王妃命你殺他!你敢違旨?你不要命了?」
「王妃,這位大人是……」
「閉嘴!你們這干沒有的東西,連一個小子都收拾不了!喂!北什麼的!你還呆著幹嗎?」
「娘親……」
「閉嘴!沒用的東西!」
北冥看看王妃,多年來止水不波的臉,終於略略浮現起一絲叫作害怕的表情,好像見了什麼恐怖的東西一樣。
***
「什麼?晴兒、王妃、海潮等人打群架,全都給關進天牢?是什麼人關的?」在鄰鎮的東方彥收到消息,連夜趕回東都。
「北冥?是你?發生什麼事?你怎會來東都?」
「驍。」沉默寡言的北冥答了一個字。
「鳳驍叫你來的?有什麼事嗎?不!你先告訴我,晴兒他們是怎麼回事。」
這說來話長。北冥皺著眉,不發一言。
東方彥頓足:「我真笨!問你還不如他們。」
不消一刻鐘,有關人等全都帶到。
「找個人告訴我,發生了什麼事。」東方彥一臉焦急,但眾人面面相覷,沒人說話。
「……」
「……」
「……」
「……北冥,請你解開他們的穴道好嗎?」北冥的來歷和武功神秘,從來沒人可以解開他獨門的點穴手法。
北冥慢吞吞地拿出幾枚銅錢,同時間擲向眾人,解開他們身上的穴道。眾人的嘴巴一旦自由了,立即連珠炮發的爭著說話。
「東方大哥,你一不在,他們就來欺負我了。」
「東方大人,你一定替本王妃作主,治那小子的罪。」
「嗚……東方大哥,天牢好可怕,海潮從沒見過這麼多的蟑螂。」
「東方大人,這事下官只是奉命行事。」
「肅靜!不要一齊說!我一句都聽不見了。」東方彥耳畔轟轟作響。
「我先說!」晴兒和王妃的視線相撞,爆出啪啪火花。
東方彥看看晴兒,又看看王妃。王妃是外人又是女子,應該禮讓她。
晴兒不高興地撇撇嘴,但也沒法子。
王妃見狀得意地說:「東方大人,本王妃要狀告這小賊。他擅闖我海家祖先陵墓,盜走一批陪葬寶物,破壞我海家的風水。請大人作主。」
「盜墓?」東方彥和晴兒同時一震。盜墓不是一般人做得到的,王妃若要誣陷晴兒怎會恰好挑上這條罪。
「王妃,此事非同小可,你沒證據可別亂說。」東方彥一拍驚堂木。
「人證物證俱全。這包陪葬玉器是從東方大人的家搜出的,那位北冥大人親眼所見。」
「是嗎?北冥?」
北冥搖搖頭。
「他只看見你手下從懷裡拿包東西出來而且。」晴兒冷冷地說。
北冥點點頭。
東方彥鬆了一口氣:「王妃,這樣的話證據不足。」
「哼,本王妃還有人證。人來,快傳彭老闆。」
不一會,彭老闆胖胖的身形從內堂走出來。晴兒臉色立即一變,但馬上強行冷靜下來。
「彭老闆,你認得此人麼?快向東方大從實招來。」王妃恨恨地指著晴兒。
彭老闆戰戰競競地抬頭一看,低頭說:「他叫晴兒,是個盜墓賊。經常拿賊贓到小店販賣。」
「呸,我根本不認識你。」晴兒臉不改容地撒謊。
「可他知道你的名字!」王妃怒叫。
「那又怎樣?路邊的乞丐都知道當今聖上的名諱,可皇上認識他們麼?王妃你也知道我叫晴兒,但我跟你可沒交情。」
東方彥輕咳一聲,向彭老闆:「收受賊贓的罪不小,輕則充公家財,重則發配邊疆,你確定你有收購賊贓?」
「呃……這個……」一切都是王妃教他說的,彭老闆可沒想過那麼多,一時間不禁嚇得汗流浹背。
「再說,你有親眼看見晴兒盜墓嗎?」
「沒、沒有。」
「王妃,你也聽到了。根本沒人在親眼見到晴兒在貴祖先的墳前出現,又如何證明他有罪。」
王妃冷笑一聲:「誰說沒有了?給本王妃傳來福。」
一個四十來歲,獐頭鼠目的男人走了出來。
「小人來福,參見東方大人。」
「來福,告訴大人,你見到什麼。」
「是,王妃。」來福恭敬地說:「大人,小的乃是替海王爺守陵的下人,昨天親眼看見那叫晴兒的來盜墓。」
「他是你的人,你要他說什麼也成啦!」晴兒氣鼓鼓地說。
「來福,你可有證據證明你所說的話。」東方彥板著臉問。
「回大人,小的跟那小賊交過手,混亂中小人扯爛了他的衣衫,看到他背心處有一個蝴蝶形的粉紅色胎記。大人若不信,可以解開那小賊的上衫,看個明白。」
「啊?」晴兒驚呼一聲。
東方彥則感到眼前一黑,連叫也叫不出了。
晴兒背心有個胎記,早在他照顧晴兒的傷時已經發現。後來二人關係密切,東方彥不知幾次在那性感的記印上落下愛憐的吻。
東方彥不知道自己最後說了什麼,只隱約聽到晴兒尖叫著被押下天牢。
***
東方彥失魂落魄地離開公堂,在街上胡亂地走了一會。忽然回頭,茫然地問道:「北冥,我剛剛說了什麼?」
一直因擔心而跟在後頭的北冥沉默了一陣,輕輕答:「證據確鑿,十天後判刑。」
證據確鑿……是的。若非如此,一個守墓人為什麼會知道晴兒身上的隱私。晴兒,你為什麼要這樣做,你這樣做要置我於何地、你要我怎樣判這個刑。
東方彥慘然地笑,笑聲漸亦趨淒厲,最後簡直跟哭沒兩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