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月後,皇宮,太子殿。
午後吹起微涼薰風,清幽的庭院的響起琮琮琴聲。
一身白衣的楊朗微帶倦容,正涼亭中撫琴。
柔和的音色隨著他無瑕的指尖流灑,時斷時續,若有若無,卻又教人感到琴音近在耳邊。而更奇怪的是,隨著每個清脆的音符,前方一丈處的柳樹總會有一段小小的枝條落下,而且切口平齊非常。
「朗兒……」一直聽琴的鳳驍忍不住臉露憂色,「別這樣,虛耗太多內力會傷身。」傳自天下第一高手的絕技雖而威力非凡,但也消耗真元。
也許憐惜男人語氣中憂慮,楊朗輕歎一聲,讓未完的一曲生生中斷。
「別太擔心。」鳳驍輕輕把自己的明黃色的披肩披在愛人身上,安慰:「以你師父的武功,一定能護你父皇周全。」
楊朗卻微微搖頭,低歎道:「是我錯了嗎?」
「朗兒……」
「異族大軍兵臨城下,你我之爭也正值激烈。為了不讓自己有弱點,我讓師父帶走了父皇……」
「朗兒,就算錯,也是我一人的錯!」鳳驍說得斬釘截鐵,語氣沒一點悔意。
楊朗看著倔強的男人,無奈歎氣,但心裡又忍不住憐惜,不禁柔聲道:「沒有你的錯我的錯,有,也只有我們的錯。」
「對!沒有你的我的,只有我們的!」鳳驍聞言內心充滿幸福,但旋又想起,這不是高興的時候,「咳,那天帶兵的人是彥,少天,和儀。集他們三人之能也找不到宇文無名半片衣角,可見他一定是帶著你父皇離開了。」
「是嗎。」楊朗不置可否。
「若你不放心,我再讓人去找。」鳳驍連忙說。
可是美麗的男子只是淡淡地搖頭,「你說的對,以師父的武功不會輕易死去,除非是他自己的選擇。但若他是希望避開所有人,那又何必強行打擾他的清靜。」
鳳驍點頭稱是。
「我想……」楊朗側著頭,道:「北冥應該也是這麼想的。」
「北冥啊……」鳳驍若有所思,「以後要再見他也不容易了。」
「啊?怎會?北冥外冷內熱,是很重感情的人。就算他不再理朝廷的事,至少還是會出席名捕們的聚會。」楊朗訝異。他對這相識相知卻不相認的同門充滿信心。
「是嗎?那可要問問那佔有慾極強的傢伙了。」鳳驍呵呵笑著,一臉神秘。
***
同日,漠北,邊城。
小酒館坐著三名氣質各異,但同樣氣宇軒昂的男子。
其中二人表情微帶焦急,彷彿在等待著什麼。而另一人則樂呵呵的一臉賊笑。
「還沒到啊。」東方彥看看天色。
「已經過了約定時間了。」南宮少天也皺起眉頭。
「就說北冥今次一定失約嘛。」西門儀懶懶地說:「你倆也不想想,當日自己找到情人時,把兄弟放到什麼地方去了。」
聞言,二人一起瞪他,齊聲道:「你也好意思這樣說。」若論見色忘義,這花蝴蝶絕對不輸任何人。
「隨你們說去。總之,北冥在限時前沒出現,這打賭便是你們輸了。」某花蝴蝶聳聳肩,懶洋洋地攤開手掌,說:「閒話少說賭金拿來。」
佯然把為數不菲的銀票交那錢鬼,東方彥兀自奇怪地說:「就算大家都這樣,北冥也應該例外啊,他是最重信,也最不教人擔心的一個。」
南宮少天也附和說:「這沉默寡言的傢伙一向比所有人都冷靜可靠,應該不會被戀愛沖昏頭腦才對。」
西門儀埋頭數錢,不理他們。
忽然,東方彥和南宮少天一同失聲叫道:「難道他……呃……那個……」不好意思說出來。
「迷路了吧。」西門儀淡淡接下話頭。
啊……原來大家都知道啊,只是顧及北冥面子,都不說出來。
三人會心一笑。
「可是……為防北冥迷路,大夥兒每次聚會,也刻意挑他熟悉的地方了。」東方彥皺眉道。
「對啊,而且今次挑的地方是回歸中原的必經之路,他沒理由迷路啊。」南宮少天歎道。這次四人先後來到萬罪綠洲,卻偏與北冥緣慳一面,及後又得知好友已尋覓到今生所愛,大夥兒對此事也關心得很。
「那人,不知是何來歷?」東方彥沉吟:「明明也朝廷中的一員,但這些年來我們也沒見過他。」
「而鳳驍居然讓所有人聽他命令。」南宮少天奇怪道。
西門儀在一旁嘿嘿笑著,神情得意非常。
「你可是知道些什麼?」四隻眼睛一起狠狠瞪他。若說這個天下第一情報出莊的莊主什麼也不知道,誰會信啊。
「這個嘛……」西門儀剛想說聲奇貨可居,但看見自家兄弟殺氣騰騰的臉,只好摸摸鼻子,少賺一筆,「附耳過來。」
三人湊到一塊。
半晌……
「什麼?那人是鳳驍的師兄弟?」
「而且武功不在他之下?」不在之下,那就是在之上嘍。那北冥的地位……
「還有還有……」西門儀興起,乾脆把壓箱底的秘密都獻出來。
「嗄?流沙跟北冥是自小相識又失散十多年的一對小情人?」齊聲。太嚇人了,沒想到北冥那麼早熟。
「是啊。」西門儀點頭,光榮地說:「後來因為一些變故,兩人都改名換姓。流沙一直苦苦找尋,卻沒想到要找的人就在身邊不遠處。」最後還是鳳驍委託他,他花了好多功夫,才把神秘的北冥的真正身份給挖出來。
東方彥和南宮少天聽了也唏噓不已。
「還有最後一點。」西門儀悄聲說道:「流沙除了武功不在鳳驍之下外,吃醋的本事和佔有慾都不輸鳳驍啊。」
「那麼說……」東方彥和南宮少天對望一眼,猶豫道:「以後跟北冥見面的機會會少了?」
「可不是嗎?連今天的聚會也不來,往後肯定被看得死死的。」西門儀點頭,拿出一個精緻的瓶子,道:「真可惜。連我特意準備給北冥的禮物都送不出去了。」
那算什麼賀禮啊。二人看在眼裡,忍不住翻白眼。及見西門儀仍在為應不應該派人快馬送上賀禮而煩惱,均忍不住道:「算了吧你。」北冥收到那瓶東西也不見得會有多高興。
「好薄情啊你們。」重情的西門公子怪叫:「那時北冥可沒少送你們禮物。」
「不是我們薄情。」南宮少天沒好氣地說。
「而是對幾經艱難才能一起的兩人,有什麼比讓他們獨處更好的禮物呢。」東方彥微笑道。
西門儀一愣,反覆把這句話咀嚼了幾遍,才一臉感動地說:「彥,少天,這麼有道理的話真虧你們說出來,真是省錢之餘又冠冕堂皇啊。呵呵,沒想到你們也挺吝惜的嘛。」
「……」一陣殺氣。
「這話是你這個老拿潤滑油送人的傢伙配說的麼!!!」兩大名捕的吼聲掀了小酒館的屋頂。
荒涼的邊城小鎮,今日前所未有的熱鬧。
***
同時,百里外的草原。
北冥正拿著地圖,朝目的地相反方向覓路。
「北冥,你生氣了?」流沙跟在身上,對他的錯誤視而不見,只管跟著情人身後團團轉。
「……」北冥板著臉一言不發。還敢問他氣不氣?他當然是氣羅。
「哎,你到底在氣什麼也跟我說一聲好不好?你不說我怎知道。」流沙作無辜狀。
居然敢問他氣什麼?北冥沉聲道:「是誰說不再讓我迷路了?」現在倒好,在流沙英明領導下,他們在這大草原兜兜轉轉,把約定的時間都錯過了。他可是從沒失約過的呢。
「呃……」撓撓腦袋,流沙露出招牌痞子笑:「我是說,不再讓你一人迷路。所以,現在我陪著你一起迷路啊。」
北冥瞪他一眼,掉頭就走。
流沙在身後陪笑:「這草原看起來處處都是一樣,就是精明如我,都難免搞錯啊。」
「……」白眼。他肯定這傢伙是故意的。
「再說,反正已經遲了,你急也沒用。今次是趕不上了啦。」
「……」看吧,這才是那傢伙的真正企圖。北冥幾乎不敢相信,流沙會這樣小氣,連他跟朋友見面也吃醋。
流沙毫無愧意地承受他的責難目光。他知道金牌名捕的聚會從不讓外人參加,連另一半也不行。可是……那麼艱難才能在一起,他一刻都不想跟北冥分離。
北冥看著冥頑不靈的情人,無奈地歎了口氣。
「不生氣了?」笑嘻嘻。
「氣,有用嗎?」沒好氣。
「嗯,我臉皮那麼厚,應該是沒有用的。所以,那就不如高高興興的吧。」作可愛狀。
北冥也忍不住好笑了,「現在怎麼辦?」他們迷路了啊。
流沙聳聳肩:「不怎麼辦。慢慢走吧,看看沿路的風光。」
「喂……」
「別擔心,我想終有一天,我們會回到家的。」
「喂喂……」
「不用怕啊,就算真的迷路,我們也是在一起的嘛。」
北冥一笑,不再言語。
是的,兩個人在一起,無論遇上什麼,都不再可怕-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