親密夥伴 第七章
    抱病的陶軍依然努力工作,整天用電腦在網路上尋找資料,向組員下達指令。緊急的重要公文則由下屬速遞到府。

    擔任速遞員的是年輕後輩唐納德。

    「全部送來了嗎?麻煩你了,唐。」

    乘著上司批改公文時,好奇的警員東張西望,「頭兒,你什麼時候搬家了?你以前住在上一層的。」

    「這是韋恩的家,我家斷水斷電,所以來借住一下。」

    「哦……咦?韋恩的?」唐納德嚇了一跳,「那麼你們是鄰居,不是同居羅?」

    「我早就說了。」

    「哎……」搔搔頭。

    「怎麼?」陶軍抬頭,挑了挑眉,湧現殺氣,「你們在警局散佈謠言,說我和韋恩同居?」

    「不關我事,頭兒,你知道我一向口風慎密,不會亂說話。」唐納德雙手亂搖。不關他事,就是關別人的事。

    陶軍氣煞,「可惡!你們到底是紀律部隊還是狗仔隊?!」

    事實上刑事科確有幾名成員是從狗仔隊調來的。警察部的狗仔隊專門負責跟蹤和監視目標人物。唐納森想了想還是沒說,並嘗試轉換話題,道:「頭兒,以韋恩的職級居然能住這裡,很可疑啊。你不覺得有點陰謀的味道嗎?」

    陶軍突然瞇起眼睛,「既然你這樣說,唐,我給你一個將功補過的機會。」

    將功補過?謠言不是他散播的啊。唐納德苦著臉,問道:「要我調查韋恩嗎?」

    「讓我住你家。」

    「啊?」

    「我剛剛想起,你上個月前從父母家搬出來了。」

    「這個……我是跟同居人合租了一間很小很小的房子。」唐納德苦著臉。

    「我只住幾天,不會騷擾到你和你的同居人。」陶軍氣勢洶洶地揪起下屬的衣領,吼:「別忘了你的表現評核報告在我手裡,乖乖就範吧!」

    「頭兒——我已經有戀人了——放過我吧——」

    戀人?原來是跟戀人同居啊。這的確是不方便。陶軍頹然,沮喪得無力。

    唐納德搭著他的肩,安慰道:「頭兒——」咦?有殺氣。

    回頭一看,韋恩正在門口笑瞇瞇地看著他倆。

    「哇-」唐納德慌張地甩著手,好像陶軍的肩是塊燒紅的鐵,「韋、韋恩,你好啊。」剛才那幕不會引起什麼誤會吧?

    「前輩好,來找『我家』警官嗎?」

    「我帶了一些文件來讓頭兒簽署。」唐賠笑。

    「前輩請留下來吃晚餐吧,我買了很多海鮮。」韋恩抱著購物袋,笑得很甜,但空氣中卻流動著無形的恐布氣息,「還有牛蒡,我打算做日式風味的牛蒡色拉喲。」

    燈光在牆上投射出的巨大陰影。在唐納德眼中,那影子活脫脫就是惡魔的身影,那兩根牛蒡是惡魔的角。

    被怨恨了……唐納德感覺到韋恩慇勤笑臉下的敵意,也憑直覺知道這小子一點也不好惹。

    「不……我、我還有點事。」把救助目光投向上司。

    但陶軍不知是遲鈍,還是太專心工作,根本沒注意近在咫尺的暗湧。他若無其事地簽署文件,還隨口挖苦了韋恩一句,「拜託,你做的東西還有誰敢吃。」還做海鮮咧,吃完肯定拉肚子拉到脫水。

    韋恩扁起嘴巴走到廚房,不服氣地洗洗切切。唐納德好不容易等陶軍批完所有公文,接過來後連忙逃走。

    「維修工人下班了嗎?進度怎樣?」繼續工作的陶軍揚聲問道。今天之所以能安然度過,全因為他把韋恩派到自己家裡做監工。

    「嗯,很順利,不用擔心。」

    「什麼時候完工?」

    「三個月。」笑瞇瞇。

    「什麼?」陶某人臉色一沉。

    「三天。」韋恩吐吐小舌,低下頭繼續把削了皮的牛蒡刨成紙一般的薄片。

    陶軍臉色稍霽,抬頭看了看那忙碌的身影,沒好氣道:「算了吧,韋恩。我們叫外賣吧。」萬一這裡也炸掉,他們就沒有地方可住了。

    韋恩委屈地嘟起嘴巴,「你就不能信我一次,哎喲!」切到手指了,流好多血。

    「蠢材!」陶軍青筋暴現,衝上前,生氣地替他清洗傷口、消毒和包紮。

    「我只想做些健康又有營養的食物給你吃……你平常不是吃外賣就是吃快餐,我想,你一定很懷念有家庭風味的菜式。」受傷的人低聲解釋。

    「……」陶軍動作一頓,又繼續。

    「咦?包好了?謝謝,一點都不痛呢,可以繼續做晚餐了。」韋恩笑著活動一下自己的手指。

    「傻瓜,滾出廚房去,以後不要進來了。」

    可愛的臉孔垮下,韋恩求情道:「可是我買了好多食材,浪費掉太可惜了。」

    「滾出去。」陶軍看見流理台上的魚蝦蔬菜,也看見了韋恩買回來的菜譜,氣勢十足地說:「晚餐我來做。」

    ◇◆◇

    能吃到心愛的人為自己做的晚餐,韋恩覺得好幸福。

    「好好吃啊,我從沒吃過那麼好吃的東西。」

    「閉嘴。」陶軍的臉交通燈似的一陣紅一陣綠,「你要說多少遍才滿足?」

    「可是真的很好吃嘛。」韋恩笑嘻嘻,甜得跟蜜糖似的,「麵條軟硬適中,水的溫度剛剛好,我從來沒吃過那麼美味的泡麵。」

    這小鬼是故意的吧?陶軍低罵了一句。

    第一次正式下廚的男人把廚房弄得一片狼藉,待洗的碗碟器具堆積如山,新鮮食材被燒成一堆一堆無法辨認的黑炭,屋子瀰漫著一股難聞的焦臭味。

    但這些韋恩都不在意。

    「頭兒,下次再煮泡麵給我吃好嗎?」

    陶軍看看他,可愛的臉孔載滿感動,不像在挖苦自己。

    「好。」

    「頭兒真好。」得償所願,韋恩開心拍手,笑逐顏開,又問:「那每天都煮好嗎?」

    小鬼得寸進尺。陶軍板著臉,「不好。」待看見某人的小臉垮下,又有點不忍,「咳,泡麵沒營養,別吃太多了。」

    「那……煮別的呢?像湯麵,炒麵,意大利面?」

    陶軍不禁一笑,「再說吧,傻瓜。」

    ◇◆◇

    韋恩對今天得到的待遇非常滿足,晚上也不鬧了,乖乖抱著毛氈睡在床邊。

    今晚的氣溫比昨晚更冷,陶軍從浴室出來,看見小狗似的蜷縮成一團的少年,心中一軟。

    「韋恩,上床睡吧。」柔聲。

    「啊……可以嗎?」韋恩瞪大眼睛。今天是什麼日子?居然那麼幸運?

    「不要嗎?」

    「要!要!要!」跳到床上,韋恩開心地抱著枕頭一彈一彈的。

    「有必要那麼興奮嗎?」陶軍只覺好笑。

    「當然,頭兒終於準備侵犯我了啊!」

    陶軍幾乎被口水嗆死。

    韋恩親切地替他拍背,「頭兒不用激動,我不會反抗的。」

    「你就那麼希望被我踹下床嗎?!」吼。

    「不、不是,人家開玩笑的啦。」韋恩吐舌,乖乖蓋好被子睡覺。適可而止的道理他也懂一點點。

    陶軍沒好氣,關了燈,睡到另一邊,盡量離枕邊人遠一點。

    「警官……」過了不知多久,一團溫暖靠過來。

    陶軍裝睡不理睬。

    韋恩以為他真的睡著了,便輕輕挽住他的手臂。

    「如果你以後都像今天般,對我那麼溫柔就好了。你會煮麵給我吃,對我笑……」

    陶軍心頭一顫,湧起一股說不出的滋味。

    不知過了多久,耳畔傳來韋恩輕輕的打呼聲。陶軍轉過頭,怔怔地看著那張幸福的睡臉。

    韋恩即使睡著了嘴角也帶著笑意。

    真的那麼幸福嗎?

    一個泡糊了快餐面,幾個隨意的笑容。

    要令另一個人幸福,居然這麼輕易……

    陶軍心情莫名沉重,整夜無法合眼。

    翌日,陶軍回到工作崗位,強力膠布韋恩如影隨形。

    「不是讓你看家嗎?怎麼跟著來呢?」

    「這事我已經拜託金剛了。」韋恩笑瞇瞇。看家本來就是狗狗的天職,他怎麼好意思搶去。

    陶軍無力,「今天水電工人會來維理……」而這小子居然把監督工作交給一隻狗。

    「不用擔心,金剛很能幹的。」韋恩安慰他,「工人敢偷懶,金剛會咬他們。」

    那豈不成了傷人案?陶軍頭痛地說:「假如有突發事件,難不成金剛會打電話通知你?」

    「呃……」韋恩眨眨眼,轉移話題,「頭兒,口渴了吧?我倒茶給你。」開溜。反正他絕對絕對不要一個人看家。

    陶軍無可奈何,按了按隱隱作痛太陽穴,又揉揉酸疼的腰。

    下一分鐘,熱騰騰的濃茶送到。韋恩看見他英偉的警官一副糟老頭子的模樣,不由得擔心,「不舒服麼?我替你揉揉。」

    陶軍想拒絕,但韋恩的手勢很好。

    「頭兒,不如多休息幾天吧,不行就別逞強了,你臉色好壞喲。」

    「你以為是誰害的?」陶軍衝口而出。韋恩睡癖奇差,拳打腳踹還罷了。半夜一個大翻身,沉重的大腿狠狠壓到枕邊人腰上,壓得內傷。

    「噢——」曖昧的聲音四方八面響起,刑事科眾人掩嘴偷笑。

    韋恩不解釋,還故意作嬌羞狀,「討厭,頭兒好小氣,改天讓你壓回來好了。」

    眾人拚命憋笑,肚子快要爆了。

    「頭兒,我們出去查案。」腳步跨出辦公室,轟笑聲響徹警局。

    陶軍臉都綠了,但解釋只會越描越黑。

    「怎麼回事?大家笑得那麼開心?」唐納德剛回來。

    陶軍一把揪住他的衣領,「你沒告訴他們嗎?」

    「什麼?」唐眨眨眼睛,不解。

    「我跟韋恩是鄰居的事!」

    「哦,頭兒請放心,我口風慎密,不會亂說話。尤其頭兒的私事,我更不會亂說。」青年很為自己的品德自豪。

    「……」

    「對了,頭兒,這是剛從鑒證部拿回來,關於炸彈的分析報告。」唐呈交文件,簡單地解說,「炸彈的成分除了火藥,還有一種能產生毒氣的化學物質。」

    火藥是拍攝電影爆破場面常用的那種,要弄到手不難。但化學物質卻是美國軍部製作化學武器的原料,那種武器已經停產多年。

    「有線索了?」韋恩鑒貌辨色。

    陶軍沈吟,「我得再跟大衛談談。唐,通知拘留所,安排會面。」

    「那炸彈少年?」唐納德說,「因為收到很多市民的求情信,又考慮到犯人已有悔意,檢察署撤消了控罪。」

    「是什麼時候的事?」陶軍吃驚。

    「就是頭兒你入院那天發出的通告。」唐納德查了一下,道:「大衛在今天早上九時從拘留所放出來的。」

    陶軍看看手錶,九時半,「我們到他家去找他。你,留守這兒,聽見嗎?」說罷急急轉身而去。

    「我們到他家去找他。你,留守這兒,聽見嗎?」韋恩說罷也急急跟著去。

    被攔下來的唐納德眨著眼睛。

    不對吧?頭兒剛才明明是讓自己跟著,韋恩留守的吧?

    ◇◆◇

    「不是讓你留守嗎?!」陶軍的咆哮聲比發動汔車引擎的聲音更響。

    韋恩哀求:「讓我去,我能幫上忙的!我答應乖乖聽你的命令,絕不會衝動行事,也不會擅作主張,你相信我吧!」

    這小鬼能夠相信?除非太陽從西邊出來。陶軍動手把他扔出去。

    「不!」韋恩攀著車門,「我真的能幫忙啊!大衛信任我,有我在比較好說話!」

    「……」這倒是真的,陶軍沉著臉,「不准闖禍。」

    「是!警官!」韋恩敬禮,像個警察的樣子。但天知地知陶軍也知,像的就只有樣子而已。

    ◇◆◇

    帶著韋恩,感覺就好像身上背著一噸炸藥,陶軍的神經比平常繃緊十倍。

    「停車!棕色外牆那幢屋子就是了。」韋恩看見熟悉的身影,大喊:「太太,大衛在嗎?」說罷不等車子停好,便打開門往下跳。那魯莽的樣子看得陶軍搖頭歎氣。

    大衛的母親正在簽收掛號郵件,抬頭看見他們,立即露出高興的笑容。

    「我們有急事找大衛,請他出來。」韋恩性急,立即切入正題。

    「那孩子急不及待上學了。」婦人一臉欣慰,「大衛在拘留所時一直收到很多由大家寄來的鼓勵信件,尤其是學校的同學。他很感動,所以一出來就立即去學校了。」

    「哦,那我去學校找他。」

    「等一下,你們找他有什麼事嗎?」婦人擔心地叫,並失手把郵包掉了。幸虧韋恩眼捷手快,替她接住。

    「好重。」郵包大小跟餅乾罐差不多。

    「這些都是熱心市民寄給大衛作慰問的,多數是曲奇或者巧克力。」單親少年慘受失戀打擊,不幸被恐怖份子利用,但在危急關頭悔悟,最後浪子回頭,在媒體渲染下贏盡民心。

    「哇,真不錯呢。」

    這時陶軍把車子泊好,向他們走來,跟剛完成工作的郵差擦身而過。

    瞬間,彷彿受到感召,陶軍下意識回頭,看了看陌生的男人。

    那人低著頭,戴鴨舌帽,身形勁瘦,走路姿勢有點特別……

    人在舉手投足間會不自覺透露自己的出身背境。

    那人過份挺直的腰背,走路時左臂稍微離開身體……

    他左腋腋下配著槍!他是個軍人!

    「韋恩!」陶軍意識到什麼,趕緊回頭,正好看見韋恩捧著郵件,一副想拆開來看看的樣子,「不!」

    「警官,太太說如果是曲奇便送給我們吃。」韋恩聞聲朝他揮揮手,郵件在半空搖晃。

    「別動!」陶軍一個箭步衝上,閃電奪過郵包,往遠處一擲。

    「你怎麼了?!」韋恩驚叫。同時,郵包著地打了個滾,「轟!」黑煙四起。

    這炸彈若在近距離下爆開絕對致命。

    陶軍再回頭看,那人已經不知所蹤。

    韋恩慘白著臉,上前輕輕扯著陶軍的衣袖,半晌輕聲說:「謝謝你救了我……」

    陶軍不語,抱了抱他。幸好……剛才心臟幾乎跳出來了。

    「啊——」嚇呆了的婦人突然尖叫,「大衛有危險!」

    「你留在這兒。」陶軍叮囑夥伴,然後轉身衝上車。

    「我要去!」韋恩跟上。

    「案發現場需要警察留守。」

    「巡警三分鐘就到了。」

    「大衛的母親也需要人保護。」

    「我跟你們去。」婦人也擠進車廂。

    「什麼?!太危險了,我不能答應!」陶軍吼。他們要面對的是恐怖份子,可不是去郊遊!

    「我的孩子在那裡,警察先生。不管多危險我都要去,誰都不能阻止我。」婦人神情無比堅定。

    韋恩以同樣的表情看著他,「以後,你在什麼地方我就在什麼地方,不管是水裡還是火裡。」

    ◇◆◇

    五分鐘後,三人趕到目的地。由於他們在路上以電話聯絡過校方和警署,校園已經封鎖。

    「怎麼回事?又有炸彈?」校長抹著汗,神情焦急。

    「學生都疏散了嗎?」陶軍問。

    「疏散了。」

    「那旅遊車是怎麼回事?」陶軍指一指路旁。旅遊車車門緊閉,擠滿了學生,大衛赫然在其中。

    「今天是美術老師帶高年級學生級參觀大都會博物館的日子,剛要出發就收到你們的通知了。現在要怎麼辦?警察先生?是讓他們繼續,還是取消?」

    「取消,讓學生下車。」現在這樣子目標太明顯也太集中了。

    「是,我立刻去辦。」

    這時韋的恩電話響起,他接聽後露出茫然的表情,「頭兒,找你。」

    「是誰?」

    「不知道,是陌生人的聲音。」韋恩擰著眉。奇怪了,對方為什麼不直接撥警官的電話?而且那聲音……

    陶軍狐疑地接過電話。

    『陶警官。』陌生人的聲音冷酷,而且帶著中東口音。

    「你就那個炸彈狂徒?」陶軍咬牙。

    『這次你還能從我手裡救人嗎?』

    什麼意思?學生已經遠遠撤出校門了,巡警也陸續到來維持秩序。陶軍一愣,腦海靈光一閃,「校長,別動!」他搶上前檢查旅遊車,果然,車底有炸彈。

    「你想怎樣?」炸彈分別有定時和遙控引爆裝置,陶軍不敢妄動,連忙揮退其它人。

    『你有三分鐘時間拆除。遊戲開始。』計時器開始跳動,冷酷的聲音道:『你們敢有小動作,我立即引爆炸彈。』

    「怎麼了,頭兒?」韋恩趨近,發現了炸彈,「先把學生救出來!」

    「別衝動!」陶軍阻止他,那人一定躲在附近監視他們,「炸彈人先生,就算我能在限時內把炸彈拆除,你也能用遙控器引爆。那我為什麼要相信你?」

    『因為你沒有選擇。』電話掛上。

    的確,已經沒有選擇的餘地。時間只餘下兩分四十五秒,炸彈專家還沒趕到,陶軍只得硬著頭皮上陣。

    「韋恩,後退。」不待那任性小子反對,陶軍嚴厲道:「帶校長一起退到安全的地方,協助夥計們維持秩序,準備應變措施。」

    韋恩蒼白著臉,抿抿唇,領命而去。待他帶著一小隊人,和滅火器、安全索等工具回來,兩分鐘已經過去。

    汗水模糊了陶軍的視線,他用隨身的萬用工具刀,先拆除遙控裝置。然而把炸彈外殼拆開,露出定時器的導線。

    一根紅色和藍色,其中一根是booby-trap,如果剪掉了,計時器便再也無法停下來了。

    陶軍並息,仔細察看炸彈複雜的結構,不住冒出冷汗。在完全沒有專業器材協助下,他只能靠經驗判斷。

    時間剩下三十秒。

    藍線,剪掉藍線。

    嚓!跳動的時計停頓。

    剪對了!陶軍長長吐了氣,心情一鬆,可是下一秒卻聽見「嘟」的一聲。男人還沒反應過來,綁在他腿上的安全索忽然一緊,一股強大的力度把他飛快拉出車底。

    「轟隆!!」

    「快!動作快點!」應變小組用滅火器撲熄陶軍頭髮上和衣服上的火舌,又嘗試拯救車上的學生。

    韋恩跳下摩托車(剛才用來拉安全索的),飛撲至陶軍懷裡,緊緊抱著他。

    因為搶救及時,陶軍只是輕微燙傷,但他的臉色卻比死人更難看。

    「嘟嘟嘟-」電話再度響起,陶軍沒有反應。韋恩接聽,他知道一定是炸彈狂徒打來的。

    「混蛋!你為什麼要這樣做?!學生是無辜的啊!」

    「在我的國家,美國軍機在學校、醫院、住宅投下集束炸彈,每天都有數不清的無辜生命去逝。這一點,你應該很清楚。」電話掛斷。

    韋恩臉上血色盡退,心情說不出的沉重。

    這時警車、救護車、消防車趕至,醫護人員把傷亡的學生抬出來,情景慘烈。

    「陶督察,請上救護車。」護士想扶起陶軍。

    陶軍擺擺手,自行慢慢站起來。韋恩跟著,挽著他的手臂。

    驀地,一陣鎂光燈猛閃,記者們湧上。

    「兩位警官,請發表一下對事件的感想。」

    「陶督察,你會覺得自己對今次的事件處理不當嗎?」

    「兩位有什麼話想對死難者的家屬說?」

    陶軍無語,身心俱疲。

    「石油……」韋恩喃喃的聲音吸引了眾人的注意,攝影機的鏡頭瞄準他。

    「那東西無論最後由誰搶到,得益的都是政府和大商家,小老百姓根本一毛子都分不到吧?」

    「韋恩?」陶軍看了看他。

    「既然這樣,為什麼要把他們捲入「別人」的戰爭?為什麼總是讓最無辜的人付出最慘痛的代價?那麼喜歡打,乾脆叫雙方元首在擂台上單打獨鬥好了,不要叫別人的孩子代你們送死!!」

    這番話在政治立場上有問題,在場的警隊高層連忙上前擋著記者,並低聲警告:「傑克森警員,控制你的情緒,小心說話!」

    韋恩卻更激動,「他X的!聯軍空軍都是混蛋!老是炸錯目標!把炸彈投到別人的大使館很有趣嗎?美索不達米亞博物館招惹了誰啊?連奶粉廠也炸掉,你們想殺死小嬰兒嗎?」喘了口氣,繼續連珠發炮:「還有恐布份子,要炸去炸五角大廈,炸白宮!不要傷害無辜的人!」

    「夠了夠了!阻止他!」高層氣瘋,命手下把韋恩拉下去,又得應付記者,「不要拍攝!個別警員的立場不能代表警方!」

    「放手!讓我把話說完!」眾警員動作粗暴,韋恩倔強反抗,對牢鏡頭叫嚷:「喂!變態炸彈人!對!就是叫你!我知道你在看的!你這個膽小鬼!只敢躲在網絡上煽動無知少年!你就只有欺負女人和小孩的本事吧!有種衝著本少爺來!本少爺等你!!」

    驀地,一雙強壯有力的臂膀抱住他。

    「警官?」

    「噓,冷靜。」陶軍出手,因為再鬧下去,寡不敵眾的韋恩會受傷。

    陶軍擁著烈性如火的少年,按著他的頭,讓他枕在自己胸前。

    嗅到心上人的氣息,韋恩湧起想哭的感覺,終於不再吵鬧。

    二人在巡警護送下登上救護車,在狹小的空間無言對坐,好心的護士送上熱可可和毛氈。

    救護車呼嘯而去。窗外令人沉痛的景色一幕幕掠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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