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你說了大半天話,你睬也不睬我。」
「仔細想想,上次好像是我不對。」
「你不要再生氣吧!我帶了很美味的食物來給你,向你賠罪。」
語氣卑微的人聲與羊嘶聲在營帳內此起彼落,人,似乎極端無聊,不停地自言自語,自問自答。
「你真的還在生氣嗎?應該是吧?我很有誠意向你道歉的,你不肯原諒我?不過,生氣也要吃飯的呀!還是你覺得不合口味?到底是不合口味,還是生氣?」
站在外面的旭日爾越聽頭上的問號就越多,忍不住揭門而入。
「呼邪兒,你在做甚麼?」
躲在帳中的呼邪兒渾身一震,抱怨道。「小聲一點,你差點嚇死我了。」話雖然這麼說,卻甚至沒有回頭看上一眼。
營帳裡明明有床有椅,他偏愛蹲在角落裡,右手箍著一頭不停掙扎的羔羊,面向前方。「你看真一點,這頭是羊群中最肥美嬌嫩的羔羊,你吃了牠,代表我們和解,好不好?」
有著一身優雅銀白毛皮的狼終於抬起頭,懶洋洋地向他睨一眼,便再次伏下。
呼邪兒又是滿嘴哀求討好地向牠說話,旭日爾見怪不怪地抱手旁觀,忽然留意到他那頭凌亂如鬃的頭髮此時竟然整齊地束成小辮,墜以五色彩珠垂在背後。
「瞧見你的頭髮梳得如此整齊,昨天一定是如魚得水,快活非常吧?」 _
言笑聲未止,便見呼邪兒的雙肩倏地垂下,旭日爾一時間還未醒悟到自己說錯話,侍立一旁的桑蘭已搶著說。「才不是納蘭先生梳的,是我今天花了大半個早上,為王子梳的辮子呢!」
「原來是桑蘭的手筆,難怪和以往好像有點不一樣!哈!」旭日爾乾笑兩聲,眼角悄悄地向呼邪兒掃去,只見從他身上彷彿正散發出一股陰霾之氣,連他所在的角落也在倏然間昏暗下來。
眼見勢頭不對,旭日爾趕緊拉開話題。
「你果然是用銅皮鐵骨造的,昨天剛受五十軍棍,今日竟能若無其事地逗雪狼開心。」
「不關我事……」呼邪兒單手托著頭,有氣無力地說。「那兩個是烏圖的舊部,你不認得嗎?」
「哦?」旭日爾愕住,回頭向剛進來的烏圖看去,烏圖點頭默認,若非下手的人暗中留手,即使是呼邪兒也未必受得了這五十軍棍。
「那你為什麼示意我找納蘭先生求救?」
旭日爾瞇起眼看著他沉默的背影半晌,恍然大悟。
「啊!你是故意試探他的……可惜……」搖搖頭,他嘲弄地勾起唇角。「可惜,人家始終不肯為救你而得罪人。」
呼邪兒不睬他,逕自看著地下發呆。
旭日爾探頭看一看天色,邊說。「慶功宴快要開始,你可不能遲到,我們一起過去金帳等吧!」
「父汗回來沒有?」
「剛剛。」烏圖答話,他就是見到烏兒大汗的狩獵隊已經回來,才特意前來催促。
聽見自己的父汗回來了,呼邪兒「哦」了一聲,從地上站起來,伸展手腳之餘,緩緩轉過身來。經過大半年勞碌混亂的征戰生涯,他們總算再次看見他端端整整地露出容貌來。
若說納蘭紫淵美得不似世間人物,那呼邪兒的英俊就實質得多了。
他有濃濃的眉,高高的鼻樑,雙眼湛藍如草原無雲的天空。
兩顆對稱的白痣,就像用筆尖點在眉頭上,與湛藍的眼瞳裡偶爾閃過的光芒,為英俊的容貌添上野性,見到他,等同見到飛鷹在天邊掠過,豺狼在平地奔跑,豪邁而壯闊的草原光景。
完全立直的身軀,壓根兒不像是一個只有十六歲的年輕人,然而不時勾起嘴角發笑的習慣,卻流露出年輕人的天真厚厚,揉合成一股奇妙而獨特的魅力,幾乎所有赤那族中的勇士都喜歡他崇拜他,他每走過一個地方,都引來注目,不少人都主動上前與他打招呼。
「呼邪兒,宴會在金帳舉行,你走錯路了。」眼見他越走就偏離金帳越遠,旭日爾忍不住開口提醒。
「蘭蘭。」呼邪兒咧著嘴角笑道,似乎已經把昨夜不愉快的事情忘掉了,只一心想著和納蘭紫淵一起出席今晚的慶功宴。
事實上,旭日爾早就猜到他要做什麼,得到他親口確實後,聳聳肩頭,還未接著說話,就聽走在最後的烏圖說了三個字。「阿提拉。」
不需理解,他們只消往前一看,就已經瞧見烏圖所說的阿提拉,而與他並肩走著,言笑晏晏的竟然就是他們一心要找的納蘭紫淵。
旭日爾斜起眼角,偷看呼邪兒的臉色,只見他一雙湛藍的眼瞳中有光閃過,死死盯著遠處的那位兄長。
「呼邪兒,他們剛好走在一起而已,沒甚麼的,你可千萬別……」接下來的話未及出口,就見呼邪兒忽地垂下眼皮,往草地上一坐,張開手腳。
「我不去了!」
赤那人熱情豪爽、愛酒,烏兒戈所召開的宴會總是非常熱鬧。
呼邪兒被拉進金帳時,酒已過三巡,帳中眾將皆有醉意,歡笑聲響個不停。
「為什麼這樣遲?」觥籌交錯之中,烏兒戈還是一眼看見自己這個最心愛的兒子,高聲叫道。「過來,坐這裡!」
大軍凱旋而歸,他心裡高興,又得眾將不斷敬酒,早已喝得微醺,蒲扇大的手往自己身側的空位使勁拍下,啪啪幾聲,帳中頓時靜了下來。
除了烏兒戈與其母娜拉太后的座位外,宴分左右兩席,大王子阿提拉坐在左下方的第一個位子,照慣例呼邪兒應該坐在其下,現在烏兒戈竟叫他坐於身邊,豈不是說呼邪兒凌駕在兄長之上?
金帳中坐著的都是赤那當中有權位的將領臣子,頓時金睛火眼地留神起來。
眼見不單止臣下都倏然安靜,坐在烏兒戈左側的娜拉太后那一雙鳳眼更蘊含不滿地向他斜睨。烏兒戈的三分酒意便即清醒過來,右手尷尬地停在椅子上,放也不是,收也不是。
呼邪兒走前幾步,忽地停住。
「說起來有點不好意思……我痛,不坐可不可以?」
此言一出,納蘭紫淵的臉倏然發紅。
眾人都道他所指的「痛」是昨天受五十軍棍所留下的傷,只有納蘭紫淵想起昨天自己在他下體用力的一抓。
北國酒烈,他只喝兩口便略有醉意,雙頰泛紅,這時更如白玉生暈,眼眸似嗔非嗔地向呼邪兒瞪去。
坐在他身旁的阿提拉看著他,湊近頭,輕聲說。「納蘭先生,我有件事物想送給你,宴後可否給我一點時間?」
納蘭紫淵心不在焉地點點頭,心思明顯不在其上,阿提拉溫文俊朗的臉孔上閃過失望之色,但彈指間便回復過來,目光落到呼邪兒身上。
烏兒戈已命人搬來一張方幾放在金帳正中,呼邪兒蹲著,雙手拿起一條羊腿,用力咬下去。
即使外表已經打扮端整英俊,他的食相依然像一頭飢餓的野狼多於像一個普通人,白花花的牙齒連皮帶肉地撕開羊肉,咀嚼聲令人懷疑他是不是把骨頭也咬成小塊吞下,肥美的油脂滲下,流得十指俱是。
阿提拉搖搖頭,揮手著人把抹手用的布巾拿給呼邪兒,娜拉太后雖然一把年紀但依然塗得艷麗的唇微微蠕動著,吐出幾個只有她自己聽得見的字。
烏兒戈的臉色也不太好看——但不是因為他的食相。
到呼邪兒伸手去抓第二條羊腿時,終於有一名將領忍不住重重放下酒杯。
「大汗!有幾句話,我博吉兒實在不吐不快!」
「說!」烏兒戈沉著臉揮一揮手。
那名叫博吉兒的將領站起來,把拳頭按著左胸,高聲說。「呼邪兒王子很了不起!帶領我軍連下夏國五城,是這次征戰的大英雄!大功臣!但是大王子有功不賞,反而打了他五十軍棍!打得他連坐著食慶功宴也不行。大汗,博吉兒看不過眼,請大汗主持公道!」他說得激憤,連唇上鮮紅的虯髯也吹得飛起。
博吉兒是赤那軍中的先鋒將軍,素來粗豪,直腸直肚,有他當先,不少心中早有不滿的將領都紛紛附和。
烏兒戈冷眼橫掃,瞧見附和博吉兒為呼邪兒抱不平的將領竟佔帳中大半,餘下的也都露出同意的眼神。
赤那人生在極北,一生與大自然搏鬥,最敬重就是勇猛的戰士,呼邪兒有功反被責罰早已激起眾將不滿,烏兒戈頭一轉,向阿提拉看去。
「阿提拉,你有甚麼解釋?」
「父汗。」阿提拉早有準備,風度翩翩地走出來,先向烏兒戈行禮。「此次出征,父汗任我為三軍統帥,我自應有權指揮三軍將領,包括我的弟弟。」
「沒錯!」烏兒戈點點頭。
「此次出征,我一共只對呼邪兒下達兩條軍令,第一:破城後不可屠戮搶掠,第二:帶回惠安城太守施道安。」話語未頓,就聽有席中人叫道。「打仗那有不死人的?若不奪取他們的財寶牛羊,我們辛辛苦苦遠離家鄉,攻下城池是為什麼?」攻城後屠殺、搶奪是赤那數百年來的習慣,眾人皆習以為常,是為理所當然之事,阿提拉反其道而行,自然引起不滿。
不理會四周的聲浪,阿提拉逕自挺直腰背,看著寶座上的烏兒戈。
「呼邪兒對主帥之令置若罔聞,不單止屠殺平民、殺死施道安,更用他的屍體侮辱主帥所派的使者。父汗,我若不處罰他,往後如何能統率三軍?中原地大物博,我們若要立足其上,就必先得到民心,若只知屠殺,中原百姓只會拚死反抗,施道安已向我投誠,卻慘遭殺害,往後如何還有夏國的官員敢投靠我們?」
一言一語,無一不在情在理,烏兒戈默默聽著,臉上沒有露出絲毫情緒。
帳中眾人都在等待他的反應,見其久久不語,阿提拉垂下臉孔,單膝跪到地上去。「孩兒本應先稟報父汗再作處斷,但因父汗外出狩獵,而不得不私作決定,此為過失,請父汗處罰!」
與一般赤那人不同,他生得長眉修目,俊朗溫文,頗有龍鳳之姿,即使是跪在地上,姿勢也英挺得像是他們掠奪回來,由中原工匠所作的雕像一樣,叫人不得暗暗讚賞。
娜拉太后最疼愛這個長孫,見他跪下認錯,立刻開口。「大汗,呼邪兒違反軍令的確該罰,是我下令執行軍法的,你不必責怪阿提拉。」
她是烏兒戈的親母,地位非比尋常,烏兒戈對她亦非常尊重,此時見連她也開口了,便知道事情必須告一段落。
「你有道理,回座位去吧。」烏兒戈神色平淡地揮揮手,著長子起來後,眼睛便落在另一個兒子身上。
呼邪兒一直在狼吞虎嚥,對四周發生甚麼事似乎充耳不聞。
銳利如鷹的眼睛裡閃過慈父獨有的光芒,烏兒戈說。「呼邪兒,你今次立下大功,父汗把俘虜回來的最漂亮的女人和最貴重的財寶都送給你。」
「我……女……要唔嗯……」呼邪兒雙手捧起大湯盅,骨碌骨碌地喝著,直到把盅裡的湯喝到見底,眾人才聽得清楚他到底在說什麼。
「我不要漂亮的女人……不過,她們……其實也不是很漂亮……」邊說,眼睛鬼鬼祟祟地向納蘭紫淵斜視過去。
納蘭紫淵索性把臉別到一旁,不看他一眼。
烏兒戈哈哈大笑兩聲。
「好!不要女人也可以!那些奴隸中有你想要的就去拿,我昨天打獵得來那頭麋鹿也送給你!」
「多謝父汗!」呼邪兒歡歡喜喜地謝恩,烏兒戈豪爽地大笑,金帳裡的氣氛再次回復熱鬧。
漫天星子仿如布匹遮蓋大地,納蘭紫淵踏出金帳,四周儘是熊熊火光。
年輕的赤那一輩圍著營火,有的聊天、有的飲酒,有的摔跤。熱哄哄的氣息撲臉而來,把他身上的醺意吹去大半。
沿著營帳緩緩踱步,身後忽然傳來叫聲。
「納蘭先生請留步。」
納蘭紫淵頓足,回頭。
「大王子有事?」
「先生難道忘記了答應給我一點時間嗎?」阿提拉踏步而來,在夜裡,火光中,身上白衣隨風颯動,動作不急不緩,更顯英姿不凡。
看著他一直走到身前,納蘭紫淵淡淡地說。「我以為大王子已不再有心情。」
阿提拉微笑。「還好。」
招招手,侍從便上前來,手中拿著一個精美的紅木匣子。
阿提拉親手打開。「這是我命人從京都帶來的,聽說是今年夏國京城子弟最喜愛的款式,請納蘭先生笑納。」
匣內放著一個雙龍搶珠抹額,納蘭紫淵伸手拿起,但見不止兩條金龍造得栩栩如生,龍口的寶珠更以一顆完好的翠藍寶石琢成,光芒璀璨。
「果然是巧奪天工。」他口中讚歎,雙手把抹額輕輕地放回匣中。
阿提拉問。「先生不喜歡?」
「不是。大王子的眼光很好。謝大王子的賞賜,但此物太過貴重,我不能接受。」
「這不是賞賜,只是我對納蘭先生的心意。」與阿提拉抑揚頓挫的嗓子相配的是眉目間的款款情意,納蘭紫淵微微一笑,還是把匣子推前。
見他依然拒絕,阿提拉無奈收回。
仰起頭,於火光中凝視他略顯失望的俊容,納蘭紫淵遲疑片刻,說。「或者,請大王子陪我走一段路?」
阿提拉大喜過望,連忙答應,與他並肩而行。
兩人踏著柔軟的草地,於明月星空下緩緩漫步,草原的熱鬧倏然遠離。
看著身邊人披著皎皎月色,溫乎如瑩的玉雕容顏,淡淡的驕傲的又柔軟的輪廓,飄然得似要踏著輕雲而去的風姿身段,阿提拉覺得一股醉意油然而起,醉意給他勇氣,右手悄悄地自背後伸出。
只差一點就要握上納蘭紫淵的左手,不遠處忽然響起一陣響亮的喝彩聲。
「好——!」納蘭紫淵的注意力頓時被吸引過去。
微微轉身,衣袖拂擺,阿提拉眼睜睜地瞧著那只色如白玉的手掌與自己的指尖擦過,心中不無惋惜。
「在吵什麼?」微慍,遊目看去,原來是火堆旁的摔跤比賽剛好分出勝負,勝者以極漂亮的手法把對手摔地上,引來震天喝彩。
瞧清楚那名勝者的真容,阿提拉不覺苦笑。
「是呼邪兒。」
「嗯……」納蘭紫淵點點頭,眼看著那方,漫不經心似地問。「剛才在金帳內,大汗如此賞賜呼邪兒,大王子心裡可有不舒服?」
「父汗向來偏愛呼邪兒,這件事我知道。」阿提拉搖頭,語氣有點無奈,又帶點慨歎。「我明白父汗一直想對在呼邪兒童年時的失誤作出補償。」
納蘭紫淵讚道。「大王子的性情果然溫和良善。」
阿提拉大喜,卻聽他淡淡地接下去說。「這是你的優點,也是你最大的缺點。」
「納蘭先生何出此言?」阿提拉勉強地牽起嘴角。
「赤那尚武,搶奪屠城是幾百年來的習慣,實非一朝一夕所能更改。」納蘭紫淵沒有直接解說,反而提起這樣的話題來。
「呼邪兒的做法霎看殘忍,但就簡單直接地提升了己軍的士氣,單看今次的戰績便知,他的軍團所立軍功最多、最大。這次回來,赤軍中人人歡天喜地,四周炫耀自己所得的財富奴隸,麾下兵將沒人不對呼邪兒心悅誠服。」
「他天生就是一名戰將。」阿提拉微笑著說,言下之意卻是說明,他「只不過是一名戰將」。
納蘭紫淵也不知道有否聽出弦外之音,還是淡淡地說。「反觀大王子約束三軍破城後不得搶掠殺人,卻找來士兵怨憤,眾將不滿。」
「百姓為天下之根本,若我軍繼續濫殺,只會令中原百姓憤起反抗。我管束下屬,是為更遠大的將來設想。」阿提拉俊朗的容顏上浮起肅嚴之色,若非面前的是納蘭紫淵,說不定他已拂袖而去。
「大王子之行為出於仁慈大愛,令人肅然起敬,然而不是人人如同大王子般有遠大的目光,大王子有沒有留意到,這次回來,你直屬的兵士人人沒神沒氣,眼藏怨色。而剛才在金帳中,為呼邪兒叫冤的可不止有轄屬赤軍的將領——即使大王子沒有留意到,但我想大汗一定已經看在眼內。」
腦中如雷馳閃電,阿提拉一一回想這些天來的情境,剛才的情景,忽然發現一個極可怕的事實——向來支持自己的老一輩將領,甚至直屬自己的幾名將軍一直沒有開口說過半句話。
冷眼打量他的臉色,納蘭紫淵知道他終於明白自己的意思。
「大王子,夜深了,我應該告辭。」微微一笑,他轉身而去。
不遠處的呼邪兒不知道從甚麼時候起已經發現了他們,目光炯炯地盯著他看,一見他招手,便飛也似地奔跑過來。
「納蘭先生請留步。」阿提拉叫著,從後把他拉住。
「大土子尚有何事?」納蘭紫淵頓足,臉孔微偏,向他輕輕盼去。那雙烏漆的眼睛裡星光流瀉,即使沒有絲毫情意,也顯得如此銷魂。
「納蘭先生,除了抹額外,我尚有一物想送給先生。」軟玉溫香在手,阿提拉的心倏然跳動,好不容易才抑制著,念道。
「月出皎兮,佼人僚兮。舒窈糾兮,勞心悄兮。月出皓兮,佼人僚兮。舒憂受兮,勞心慅兮。月出照兮,佼人僚兮。舒夭紹兮,勞心慘兮。」
抑揚有致的聲音,表達出複雜糾纏的悄悄心情,納蘭紫淵側耳傾聽,縱然再聰明絕頂,一時間也難以作出反應。
最後一個字從阿提拉口中吐出,一雙手倏然把納蘭紫淵扯離他的身邊。
「蘭蘭!」卻是呼邪兒已經跑到,一把把納蘭紫淵抱住。
看著他像頭巨犬撲在主人身上撒嬌的樣子,阿提拉暗暗苦笑,逕自轉身離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