亢天一行人才下了車,便發現許多人在大廳走動。
「怎麼了?」初陽拉住一個經過身邊的男僕。
「老大,你們回來啦。」男僕顯得相當高興。
「不要廢話了,你們這麼晚了還在忙什麼?」
「程彥受了重傷,現在正在急救呢?」
「怎麼受傷的?」
「這幾天都是他負責接送夫人上下班,今晚遭到襲擊,是夫人救了他。」
「無痕呢?」亢天直接問道,心裡有著不妙的感覺。
「在房間休息——」男僕的話還沒說完,亢天便失去了蹤影,三名手下也跟隨其後。
踹開被無痕關上的門,亢天看見她正與襯衫奮鬥著,左肩袖子已經染紅了,儘管嘴唇失去血色,額上冒著冷汗,無痕還是面無表情,好像一點都不痛。
見龍亢天驀地闖進來,無痕垂著手,襯衫的前襟打開,幽深的眼眸直直的看著他。
隨後進來的三人被眼前的一幕所震驚,呆愣在原地。
夫人的模樣,連他們都情不自禁的心跳加速——清澈黝黑的眼,敞開的衣襟露出纏繞著布條的胸膛,全身籠罩在自然又頹廢的氣息中,不管對男對女,都有一股致命的吸引力。
「出去。」亢天頭也不回的下令。
聽見他們帶上門的聲音,他走向無痕,拉開她的襯衫審視傷口。
「子彈還卡在裡頭。」他回答了她眼裡的疑問,拭去無痕前額的汗珠,「是誰,我還以為你有足以自保的能力。」
「一時大意,龍幫樹大招風,衝著幫主夫人的頭銜來的。」無痕略帶喘息的說,肩上的傷癒發熱痛起來。
看她的臉色更加慘白,亢天簡單地表示,「看來你需要萬里的醫治。」
無痕隨便點個頭,只要把那顆惱人的子彈取出,她不在意誰來動手。
將拉開的襯衫扣好,亢天在傷處的部分撕開一截布料,足夠萬里操刀。
不是要動刀嗎?無痕不解他的舉動。
* * *
「你的身體只許我一個人看,為了讓萬里替你動手術,這次不得不破例,我對冷冰冰的死人可沒興趣。」亢天抱起她,讓她安坐在自己的腿上,強烈地傳達他的獨佔欲。
「萬里!」
不到一秒的時間,「虎」已經出現在房內,右手提著他的醫療箱,左手抓著一瓶烈酒。
「老大,夫人的傷勢如何?」
「子彈卡住了,你來替無痕動手術。」亢天揮手要他過來。
仔細地看過傷處,萬里顯得有些遲疑:「傷腦筋,剩下的麻醉藥已經被程彥這小子用掉了。」
「無所謂,這點痛,無痕受得住。」亢夭理所當然地回答,甚至沒有看她一眼。
擔心地看了無痕毫無血色的臉,見她無反對之意,萬里拿高手上的酒,「雖然助益不大,但多少能減輕一些痛楚。」
好在他有先見之明,知道可能需要酒精的麻醉,特地從酒櫃抓來幾瓶烈酒。
打開酒瓶蓋子,亢天先仰頭喝了一大口,然後交給無痕,她二話不說,以口就瓶,咕嚕咕嚕幹掉了大半的酒。
把瓶子還給亢天,無痕對萬里表示,「可以開始了。」
「就這個樣子?夫人應該躺臥著,我會比較好動刀。」萬里詫異的說。
「這裡光線充足,維持這個姿勢即可。」亢天冷冷地發話。
「麻煩夫人把襯衫脫掉。」萬里只好提出另一個要求。
「我已經留下足夠的人間讓你動手了。」
言下之意就是「不」羅?萬里無奈地拿出手術用具,連同雙手一起消毒。
萬里正欲動刀之際,握著手術刀的手突然抖了一下,因為亢天陰沉的說了一句,叫他有些毛骨悚然。
* * *
「你可要小心地動刀,速戰速決哪,千萬不要粗心大意地割到血管,叫無痕一命嗚呼喔。」
唉,屬下難為,這也不好,那也不行,萬里心中大歎,決定下輩子一定要投胎當個老大。
刀刃輕劃開了一道傷口,萬里感到無痕輕輕一顫,他好心地建議,「我知道這種手術疼痛難忍,如果真受不了的話,請夫人儘管大叫,如此也可以降低疼痛的感覺。」
「專心注意你手上的工作就好,其他的事,不需你來操心。」幾句冷冷的警告,對他多餘的關心感到厭煩。
無趣的摸摸鼻子,萬里聚精會神在那道傷口上。
感受到無痕緊繃的肌肉,亢天強壯的手臂牢牢地圈住她的身體,與她秀額相抵,在她痛得閉上眼睛時,強迫她和他對視。
他要看著她的表情,一瞬也不放過,他要知道她的感覺,不計任何隱藏,他想明白她耐心的極限,想看見她眼裡的痛苦或其他的情緒,在這同時,他也要感受她所承受的苦痛。
覺得全身的知覺都集中在左肩的部位,想合眼忍受疼痛的無痕,卻在亢天的壓迫下,睜大眼睛和他的眼神糾纏。
此刻萬里正拿著鏡子準備將那顆子彈取出,無痕倒抽一口氣,沒有吭聲。
「呼,終於把它揪出來了,現在只要縫合傷口,就算大功告成。」萬里一邊宣佈,一邊準備針和線。
讓人活生生的用針線縫著皮肉是什麼滋味?
看著無痕臉色發青,緊咬的下唇已泛出紅色的血絲,亢天舔去她唇上的血,禁止她用如此自殘的方法忍痛。
* * *
無痕報復性地狠狠張口咬著他厚實的肩膀,算是對亢天侵略自己意志行為的一種抗議,陣陣的痛苦襲來,她不自覺的愈咬愈深,愈咬愈重,渾然不覺亢天的衣服已經滲出血跡。
沒有逃避,沒有吭聲,亢天只是靜靜的任她發洩,原來,這就是肌膚被縫合的感覺……
感覺到她鬆懈的枕著他的肩,他知道萬里已經結束工作,正在替無痕上藥,包紮。
「幸好只是皮肉傷,只要好好療養,等拆了線,很快便能正常活動了。」萬里收抬著東西,輕鬆地說。
「謝謝。」無痕打起精神道謝,亢天卻只是頷首。
「才剛坐上幫主夫人的位子就見血,看來你與龍幫真有些犯沖。」亢天嘲諷地說。
「是啊,我大概不適合當幫主夫人。」無痕忽然露出一個微笑,讓亢天目不轉睛地盯著那抹飄忽的笑意。
「不過會捨己救人的幫主夫人,除了你之外,別無他人。」看見萬里好奇的眼光,亢天原先的喜悅轉為不悅,扳過她的臉,「不准笑。」
感到莫名其妙的對他命令的口吻相當討厭,與他唱反調地展露出更大的笑容。
「你的笑只有我能看見。」亢天將她的笑臉狠狠埋在肩胛,不讓萬里看見,眼神不善地瞪著他。
瞄到亢天身上的血跡,萬里開口,「我幫你上藥,老大。」
「不必,讓它留著。」亢天不在意地回絕。
不用問,萬里也知道那一定是夫人的傑作,因為在處理傷口的同時,他也瞧見老大如何殘忍地不讓夫人喘息,一味地考驗其毅力,他很慶幸自己不是夫人,不需要承受那種摧人的折磨。
『那麼,我告退了。」萬里提著吃飯傢伙,留下一些藥丸。
等到萬里的身影消失於門後,亢天起身讓無痕坐在椅子上,除去她身上的襯衫,從浴室拿來溫熱的毛巾,擦拭著她的脖頸,肩膀和手臂。
* * *
「我自己來。」無痕伸手想接過毛巾,也習慣自己打理一切。
「等你痊癒了。想怎麼做我都不會管你。」把沾滿血跡的毛巾丟到桌上,亢天索性抱著她進浴室。
「你一天二十四小時都綁著?」指著她胸前的布條,他漫不經心的問。
「除了洗澡之外。」無痕理所當然的回答。
演什麼像什麼,這是她的原則。
沒有多餘的廢話,亢天打開水龍頭,在豪華的大浴缸放了半缸水,伸手拆開緊綁的布條,無痕拔開他的大掌,拒絕他解下身上的布條。
「不要浪費力氣做困獸之鬥。」亢天使力拉高她抗拒的手,並不因無痕是傷患而有所保留。
布條一層層地鬆脫,亢天隨手往後一丟,注視著她的胸部,伸出手撫著上頭微紅的痕跡,微使力的輕揉,大手下滑至她腰下的長褲,解開鈕扣,一併裉去她所有的遮蔽物。
他神色不變的觀賞她一絲不掛的瘦削身軀,看見屬於練武者結實的肌肉,還有歷經許多戰役的輕微傷痕,不過長年隱藏於衣物下的皮膚,不受風吹日曬,相當白皙細嫩。
「以後和我獨處的時候,不准再用布將自己困綁起來。」
他是強硬的,要求全然的佔有,在他的面前,只許她展現自由,毫無拘束的自然面目。
無痕保持沉默,聰明地不與他反抗,現在的她沒有那等精力與他抗爭。
回身跨進浴缸,沉入及胸的溫水,無痕舒服地吐出一口氣。
見她享受的姿態,亢天脫去身上的衣物,赤裸裸地坐入寬廣的浴池。
由於他的加入,及胸的水突地升高不少,無痕小心翼翼地扶著平台蹲坐著,避免弄濕傷口。
* * *
大手一攬,亢天讓她背對著自己,將她瘦長的軀體貼著自己堅實的身體,他掬起清水在她身上灑落,雙手到處遊走,像是盡職,也像是嬉戲地洗去她的倦意。
無痕扯開貼著他的身體,卻讓他在她毫無防備的背上肆虐,嚙噬著她肩上的寸寸肌膚。
感到他身體所產生的變化,無痕避開亢天故意的逗弄,戒心十足的望著他。
亢天滿臉邪氣,爬出浴池的時間,也拉高無痕的身體,拿來毛巾拭乾兩人身上的水滴,在她耳邊清晰地說;「放心,看在你受傷的分上,我今天不會對你出手。」
他將她抱到大床上,摟著她的腰,替他倆蓋上被子,對嘗試掙脫他懷抱的無痕說:「別動,否則傷口裂開我不負責。」
「只要你別亂來,我就不會亂動。」無痕沒好氣地表示。
「你是我的人,對於我的一切只能接受,不准逃避,現在,你只能習慣這一切。」亢天無視她的抗議,牢牢地摟著她,體貼地避開那道縫合的傷口。
「我不屬於任何人。」無痕一字字清楚地說著,表明她不變的態度。
亢天恍若未聞的閉起眼,準備夢周公去了。
無痕狠瞪著他,又苦於擺脫不掉他的手臂,便報復性地咬了他一下。
「原來我娶的是只牙利的貓兒。」亢天倏地睜開眼,戲謔地對上她的雙眸。
「我累了。」毫不淑女地打著呵欠,無痕靠著他寬闊的胸膛睡去。
抬手撫著她的短髮,聽見她細微的平穩呼吸聲,亢天在無痕的髮際落下輕吻,掀起嘴角步入夢鄉。
* * *
萬里提著醫藥箱緩緩地走下樓,迎面而來的是剛從現場勘查回來的逍雲。
「韋大醫師,老大休息了嗎?」
「找老大?我勸你最好打消念頭。」萬里衷心建議道。
「夫人的傷勢如何?」
「子彈卡在肩頭,剛剛才動完手術,得休養一陣子。」
在吧檯前獨飲的初陽分別替他全斟上酒,「你們可出現了,我正悶得發慌呢?」
「那是你好命。」兩人異口同聲的表示。
「逍雲,你查得如何?」
「我趕去的時候,剛巧那筆人正準備離開,那名開槍的人傷勢慘重,兩隻手大概廢了,問出他們的身份後,我就讓他們自生自滅,反正夫人下手夠重,我也不需要多此一舉。」
「是哪條道上的人?」
「史特龍手下的餘孽,妄想藉機闖出名聲。」
「現在他們的確聲名大噪——臭響叮噹?」
「萬里,你呢?看你一副歷劫歸來的模樣。」
『歷劫歸來?我根本就是飽受摧殘?」
「這麼誇張?少唬人了?」
「一點都不誇張,告訴你們,現有的麻醉藥都叫那群沒大腦的笨蛋到程彥身上去了,老大和夫人居然要我直接開刀將子彈取出來,尤其老大抱著夫人坐在椅子上,
只在襯衫上留了個洞讓我動手,還警告我不得有任何差錯……簡直存心考驗我的技術嘛。」
「誰叫你是個醫生,由此可見老大對你的醫術可是信心滿滿。」
「夫人撐過去了?」
「豈只沒昏迷,連一聲痛哼都沒有,我們幾個可能還辦不到哩。」
「不會吧,夫人還是不是女人哪?」
光是想像那種場面就令人覺得夠可怕了,夫人居然在神智清醒的狀態下,捱過這般恐怖的過程,該說她勇氣可嘉,還是說她缺乏知覺?
「白癡,倘若夫人和一般女人一樣,老大才看不上眼,能夠與龍匹配的,當然得有異於尋常人之處。」
* * *
「是啊,夫人意志之堅強,今晚我算是見識過了,而且老大在這種時候,也不放過征服的機會,硬是侵奪夫人的精神,我看了都覺得有些殘忍咧。」
「這的確像是老大的作風。」
「可是老大對夫人的態度卻不太一樣,相當……有獨佔欲。」
「怎麼說?」
「動完手術後,老大說了句話,使得夫人面帶微笑,但老大卻臉色一沉,不讓夫人在我面前露出笑容,還用殺人眼光瞪著我,我當然是腳底抹油,趕快溜之大吉了。」萬里心有餘悸的解釋著。
逍雲露出興味盎然的笑臉,對「龍」不尋常的舉動很是好奇。
「老大向來視女人如無物,怎會因為夫人的一個笑容就遷怒在你身上,萬里,你一定看錯了。」初陽一點也不相信他的說詞。
「你才老眼昏花呢?」萬里罵著。
「看來,夫人在老大心中的地位愈來愈重要了。」逍雲下了結論,相信接下來日子一定多采多姿。
萬里心有慼慼焉的表示,「我也這麼認為。」
「你想,如果有人未經老大的同意就闖入寢室,會有什麼下場?」逍雲突然對萬里發出疑問。
關於這個疑問,沒多久,逍雲就知道了答案,不是萬里告訴他的,也不是自己親身試法,而是隔天才聽到無痕受傷的消息的岳風,七早八早便急著去探視孫媳婦的傷勢。
他才抓著門把,還來不及轉開。亢天頎長的身形便佔滿了整個門口。
「大清早吵吵鬧鬧的,究竟有什麼事?親愛的爺爺。」亢天刻意加強了語氣,臉上的表情卻陰沉得可怕。
* * *
「我聽說無痕受傷了,她人呢?」岳風心急地問。
無痕可是他盼了好久的孫媳婦,她千萬別出什麼差錯啊。
「她正在休息。」亢天簡短地回答。
岳風試著自縫隙中尋找無痕的身影,卻是徒勞無功,他拍著孫子套著浴袍的胸口,「你杵在這裡做什麼?還不讓開。」
「睡眠是最好的療傷藥,您老一進去豈不是要吵醒她。」亢天仍如大山一樣地擋在門口,不讓他再踏進一步。
「廢話,我當然不會吵醒她,只要看見無痕安然無恙就好了。」岳負不死心的推著孫子的身體,對他的態度有些失火。
「等她好一點,我會帶著無痕讓你看個夠,現在時候還早,您還是回去補個眠吧。」亢天懶洋洋的說著。
「無痕的傷勢是不是很嚴重?還是你對她做了什麼?否則為什麼怕我看?」岳風受他三番兩次的阻擋,忍不住懷疑。
「你是電視,電影看太多了是不是?她現在不適合見客。」亢天開始不耐煩了。
「囉唆,我不想讓你看見她,不行嗎?」
「當然不行,無痕不只是你的老婆,也是我的孫媳婦,爺爺關心孫媳婦是天經地義的事,你有什麼資格說不?」
「既然我是無痕的丈夫,當然可以拒絕他人的探視,尤其當她沒穿衣服的時候。」砰地一聲,亢天無禮地關上門,懶得理會門外的老頭子。
說得夠明白了吧,吃飽撐著沒事幹的老人,成天就會想些有的沒的事來煩人。
岳風忍不住笑了,他就說嘛,亢天那小子動作挺快的,才剛回來,就迫不及待地和無痕「同枕共眠」,果然是他龍岳風的孫子。
* * *
看來那混小子倒挺寶貝他的妻子,捨不得叫人看見她半寸肌膚,也許——他很快就要抱曾孫了。
隔著厚重的門扇,岳風大聲地說:「我說亢天啊,你們夫妻恩愛是沒關係,可是無痕是傷患,你別把人家累慘了。」
不管門外的動靜,亢天上床摟著昏睡的無痕,探測她額上的溫度。
很好,沒有發燒,昨天半夜時,由於受傷的緣故,引起發熱,發冷的症狀,他摟著她,以最原始而有效的方法,讓無痕恢復正常體溫。
在她涼涼的唇上印下一吻,就聽見門板上有剝啄的聲音,緩緩拉好被子,他將四周的簾幕放下,冷著一張臉拉開了門。
逍雲低首站在門口,「老大,對不起。」
「查出來了?」亢無淡淡的開口,知道現在只有這件重事能讓「鷹」來打擾他。
「是史特龍手下的餘孽,想借由夫人的事一舉成名。」
「人呢?」
「開槍的傢伙已經被夫人廢去雙手,其餘人傷勢十分慘重,我見他們也是烏合之眾,成不了什麼氣候,就任他們自生自滅。」
「無痕下的手?」亢天掀起嘴角果然是他看上的女人。
「是的,我想若非夫人為救程彥一時不察,他們是傷不了夫人的。」逍雲平實地敘述著,畢竟在身負重傷之時,還能將對方重創,夫人的能力確實不容小覷。
「大家閒散過久,連自保的能力都沒有,還想保護什麼人?」亢天不經心地表示。
「追雲會要大家提高警惕,加強鍛煉,老大想怎麼做?」逍雲向。
「等無痕康復再說,至於程彥,等他復元手,交給刑堂發落。」亢天平靜地指示,賞罰分明是他的行事原則。
* * *
程彥護主不力,還連累主子為救他而受傷,在龍幫是相當嚴重的過失,逍雲知道他要受的刑罰有多慘痛。
「是,夫人如果問起程彥——」
「不需要讓她知道,你下去吧。」
逍雲告退後,邊走邊思索,心裡有了個好主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