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白和綠彩住進醫院的那天下午,警察包圍了醫院,帶走了蘇白。蘇白一直沒有動彈,醫生說他類似被電擊過,全身神經麻痺,所以不能動。大家都很疑惑哪裡來的電擊?多次詢問綠彩,綠彩又是滿臉茫然,說不出個所以然來,只得作罷。
中午楊誠燕回到學校,明鏡已經看到新聞,便衣警察白天包圍了166醫院,帶走了蘇白,說他涉嫌楊曉倩車禍一案。上了兩節課,她看到明鏡的時候,明鏡端著茶杯站在教室的窗口,眼神一如既往望著窗外遠處,安靜得出奇。余君說今天明鏡早上破例講了整整一堂課,讓她大跌眼鏡,但是講得不比老師差。同學議論紛紛,都在說明鏡講課的事,現在是下課前的自習課,還是有些人蠢蠢欲動,想上講台去問明鏡英語題,但看著他端茶杯目眺遠方的樣子,又不敢上去。
「喂,誠燕幫我上去問這道題為什麼選A?」余君在課桌底下踢了她一腳,「我不敢上去問他。」
「為什麼不敢?」
「你看明鏡那樣,是不是有點反常?看起來怪怪的。」余君悄悄的說,「我不知道他心情好不好。」
「不管心情好不好,問問題總是要回答的。」她拿著那張測試,走到講台去,「明鏡。」
明鏡回過頭來,那一瞬間,她幾乎以為他在哭,那雙眼鏡之後的眼睛,映著逐漸深沉的夜色,彷彿窗外千家萬戶的燈光都在他眼裡,閃閃發光。「這道題為什麼選A?」她問的時候,明鏡很安靜,她覺得他並沒有反應過來她在說什麼,但幾乎馬上,他接過測試,開始講解。
其實不用明鏡講解,以楊誠燕的水平,也知道那道題選A的理由,等明鏡說完以後,她看著他的眼睛,「在想什麼?」
「在想晚上,我要去哪裡?」出乎她意料,明鏡回答了。
「想去哪裡?」
「懷流河。」
懷流河是橫穿市區的河流,河邊就是商業街,夜景很美。楊誠燕微微一笑,「懷流河邊,有一家菲律賓冰淇淋店很好吃。」
「可以陪我去嗎?」
「可以。」
教室裡的同學對著站在講台邊窗戶旁說話的兩人竊竊私語,明鏡和楊誠燕前幾天在操場散步,現在在講台聊天,兩個人之間氣氛很曖昧啊。
「啪」的一聲一團紙從教室後排丟上來砸在楊誠燕身上,明鏡微微一怔,轉過頭來,只見全班都對著他們笑,笑得東倒西歪,在那一瞬間,明鏡蒼白的臉上微微一紅,本來不覺得什麼,突然緊張起來。
她打開紙團,紙團上畫著一顆大大的紅心,抬頭看了一眼知道是坐在最後排的男生丟的,也不生氣,淡淡一笑。
「鈴——」的一聲大響,下課鈴響了,大家哄然而起,奔去食堂拿飯盒吃飯,楊誠燕把那張紅心揉起來丟進垃圾箱,「吃飯啦。」
明鏡點了點頭,卻站著不走,「我等你。」
難道他不吃晚飯?她覺得有些奇怪,去飯堂吃飯的時候一直在想,其實明鏡吃東西一向吃得很少,上次在麗人坊吃晚飯,明鏡只吃了一個三明治,對於男生來說也太少了吧?吃這麼少沒有關係的嗎?她吃完飯,洗了飯盒,剛剛收拾起來,一回頭,明鏡就站在洗碗池後不遠的地方,靜靜的等她,不僅一笑,「要走了嗎?」
她洗碗的姿勢很靜,不論是水龍頭流下的水,還是水池裡濺起的水,都沒有一點落在衣服上。明鏡注意到這些,不知不覺看出了神,「走吧。」
兩個人出了校園,搭公交車到了懷流河邊,懷流河邊燈火琉璃,長長的兩岸都開著各色商店,明鏡和她並肩走著,很長一段路都沒有說話。
「蘇白今天被警察帶走了,我問了崔老師,崔老師說正在調查,可能明天把他送去做精神鑒定。」她說,「彩還在166醫院裡,醫生說暫時不能吃東西,他……蘇白說他還活著,彩有點歇斯底里。」她沒有告訴他明衡是被崔井失手推下樓的,蘇白和崔井合謀的事,就是明衡墜樓的秘密。
「我終於把他送進了警察局。」明鏡望著懷流河夜裡比夜景還璀璨的河水,語氣淡淡的,過往那種煙似的倦又湧了上來,也許是一直努力的事做完了,整個人都變得很空虛、很疲憊。
「恭喜你。」她陪著他看河水,突然問,「你……是不是想跳河?」
明鏡微微一震,像悚然一驚,「我……我……」定了定神以後,他凝視著楊誠燕,「怎麼會這麼想?」
「因為一路走過來,你一直看著懷流河。」她說,「也不說話,像心情很壞。」
「我很平靜,很久沒有這麼平靜的心情。」明鏡說,他的目光慢慢越過楊誠燕,仍舊看著懷流河,「但是……看著這麼深一條河,河邊這麼熱鬧,這麼多人這麼開心,不知道為什麼,真的很想……跳下去……」他搖了搖頭,「不可思議,我知道這樣想很荒謬。」
「我覺得——不要以為蘇白被帶走了,就勉強自己忘記發生過的事,蘇白是明鏡生命裡很重要的一部分,你不要把過去的事都判斷成壞的。」她說,「不要因為想做的事做完了,就討厭你自己。」
「想跳河的時候,沒有覺得討厭我自己。」明鏡說,他抬起手按住額頭,「我有點暈,想吐。」說這話的時候,他的臉色真的很蒼白,按著額頭的手指修長優雅,沒有半點血色。
她伸手按在他的手指上,隔著明鏡的手,沒有感覺到他發熱,反而覺得有些冷,「沒有發燒,哪裡難受?要不要去醫院?」
「不用了,是心理的問題。」明鏡說,語氣仍然很冷靜,「我會控制自己的。」
「因為頭暈所以不想吃飯是嗎?」她微微一笑,「不吃飯只會更暈,我們去吃點開胃的東西,去吃酸辣粉好不好?很好吃的。」夜色裡的明鏡,即使眼神清醒,說話條理分明,卻讓人覺得脆弱。
「酸辣粉?」明鏡說,「很辣的?」
「沒有吃過?」她拉住他的手,「我帶你去吃,對了吃完粉,我們去看彩。」
「彩?」明鏡怔了一下,有些迷茫,「我很久沒看見他了。」
「呵呵,彩像個小孩子。」
「他本來就像個小孩子,說話顛三倒四。」
「那他倒是一點也沒變,酸辣粉在那邊,河對面。」楊誠燕指著懷流河對面的某一點燈光,「很小的一家店,我們坐船過去。」
「好。」
「啊——酸辣粉好好吃,好辣好辣,好酸好酸,透明的粉泡在那湯裡都變成黑色的,我吃的時候都要先放在茶裡洗一洗,說得我又餓了,我們快點過去。」她拉著他的手,到岸邊去等渡船。渡口上沒有幾個人,大概因為是吃飯時間,兩盞黃燈點在渡口左右岸邊,燈色溫柔,依稀比皮膚溫暖。
河邊的路燈放著音樂,「……你能體諒我有雨天,偶爾膽怯你都瞭解,過去那些大雨落下的瞬間,我突然發現……誰能體諒我的雨天,所以情願回你身邊,此刻腳步,會慢一些……」明鏡靜靜聽著,突然說,「唱歌好不好?」
「誰能體諒我有雨天,所以情願回你身邊,此刻腳步,會慢一些,如此堅決……你卻越來越遠。」她開口就唱,音調很輕,沒有孫燕姿淡淡頹廢的味道,是十六歲女孩年輕的聲音,有一種安靜在其中。
「誠燕。」明鏡說,「我喜歡你。」
她輕輕側過了頭看他,歎了口氣,握住明鏡的手,「我會保護你的。」
「為什麼這樣說?」
「沒有人好好保護過你,沒有人好好愛過你,是不是?」她說,抬起頭看明鏡優雅絕倫的臉,「我會保護你的。」
「我……」明鏡頓了一頓,「我也會保護你的,我喜歡聽你的聲音。」他伸手搭上她的肩頭,手指下的肩很纖細,「你一直都是一個人生活嗎?」他突然問,認識楊誠燕這麼久,他第一次關心起她的生活。
「是啊。」她淡淡的笑,「一直都是一個人,小時候有福利院的阿姨陪我,後來出來讀書了,就不大回福利院了。」
「一個人……就算成績很好,有什麼意義呢?」明鏡說,「沒有人會表揚你,也沒有人會覺得開心。」
「不過代表一種尊嚴吧,會有成就感和優越感,因為那完全是自己獲得的。」她說,「人總是要找到精神寄托,都需要在某個方面自覺很優秀,才能心理平衡的面對很多事。有些人遊戲打得很好,有些人長得很帥,有些人很會唱歌,可能很多人都不能理解,其實在某些方面有寄托很重要,我只不過寄托在一樣比較讓人接受的事情上而已。明鏡覺得,自己在哪些方面最讓自己滿意?」
「滿意?」明鏡淡淡的說,「讓我滿意的是……後來我能喜歡上你。」
她顯然怔了一下,笑了出來,「說得也是……不過讓我覺得心情很沉重啊,和明鏡在一起,明鏡太優秀了。」
「你也很優秀,和你在一起我很平靜,不管你優秀不優秀,我想和你在一起。」明鏡把手****口袋裡,望著懷流河,淡淡的說。
她握著明鏡的手,突然跳了一下,明鏡吃了一驚,卻看見楊誠燕跳了幾下,放開他的手,自己轉了個圈,才知道她很開心,突然忍不住笑了出來,「呵呵……你幹什麼?」
「我開心!我高興!」她在渡口跳了幾下,對著河水照自己的臉。河流閃閃發光,什麼也看不到,明鏡把她拉了回來,「小心點。」
她滿臉都是興奮的笑顏,臉頰暈紅,看著明鏡的眼睛,突然有些害羞,轉過身去。
他又是吃驚,又是好笑,「原來你高興起來是這樣的,好奇怪的人。」
「不許看!」她背對著他,捂著自己的臉。
「讓我看一下,你臉紅了,讓我看一下。」明鏡要把她轉過來,她抵死不轉,兩個人扭打起來,渡船帶著水聲緩緩移來,明鏡把她抱了起來,抱上了渡船。
然後他們去吃了酸辣粉,明鏡吃了一大碗,吃過以後又坐渡船回來在這邊吃冰淇淋。一直到夜裡九點半,才乘車去166醫院。
醫院裡燈火通明,許多病患的家屬提著各色水果進進出出,急診大樓的病房裡,許多家屬圍著各自的病人在聊天,只有綠彩的床邊一個人也沒有。
他安靜的躺在床上,纖長的烏眉映著長長的睫毛,唇色仍舊很蒼白,仍舊像個彩繪的人偶一樣漂亮。楊誠燕正要走到他床邊,突然頓了一下——她看見——她看見綠彩枕邊一個白色的小藥瓶在搖晃,沒有任何東西接觸到那個藥瓶,藥瓶在緩慢的、以瓶底中心為原點,順時針搖晃。她本能的抬頭看了一下空調和風扇,空調和風扇都沒有開,窗戶也沒開,難道是從大門口吹進來的風?但是她並沒有感覺到有風啊。正在她一怔的時候,明鏡很快走過去,一把抓起那個藥瓶放在口袋裡,叫了一聲,「蘇彩。」
綠彩迷迷糊糊睜開了眼睛,猛地看見明鏡在他面前,長大了嘴巴就要叫出來,明鏡一把摀住他的嘴,綠彩用力咬了他一口,明鏡沒有鬆手,血慢慢湧了出來。她大吃一驚,沒有想到明鏡和綠彩見面會是這種樣子,「彩,別怕,他是明鏡。」
明鏡慢慢鬆手,綠彩嘴唇邊有血,看樣子他把自己的嘴唇和明鏡的手一起咬破了。「你還好嗎?」明鏡淡淡的看著綠彩,「看到我有什麼好怕的?」
「明鏡是壞人。」綠彩瞪著眼睛看他,「不……不懷好意……」讓他說出「不懷好意」還真是難為他了。
明鏡淡淡一笑,俯身把額頭湊到綠彩身前,撩起額頭前的頭髮,光潔的額頭就在綠彩眼前,呼吸可觸,「你現在還感覺到我不懷好意嗎?」
綠彩急促的呼吸,過了好一會兒,她看到他整個人鬆弛下來,用力把明鏡推開,「現在你……你沒有。」
「痛嗎?」明鏡被他推得踉蹌了一步,也不生氣,「醫生說什麼了?」
「痛。」綠彩頓時苦了臉,「醫生說要縫起來。」
「縫起來?什麼縫起來?」
「切開肚子縫起來。」綠彩的表情很委屈。
明鏡和楊誠燕面面相覷,綠彩的傷大出他們意料之外,「動手術?」
「是啊是啊。」綠彩連連點頭,懊惱的很。
明鏡微微蹙了一下眉,「你陪他。」他轉身出去,把楊誠燕留在病房裡。她看見他往醫生值班室走去,不自覺微微一笑,回過頭來,綠彩看著她,突然問,「你……你幸福嗎?」
她怔了一下,訝然看著綠彩,沒有什麼比綠彩突然問出一句「你幸福嗎?」更奇怪的了,「怎麼這麼問?」
「因為你心裡很高興,」綠彩說,頓了一頓又說,「又很不安……和明鏡在一起會讓你這麼高興啊……」他迷惑的看著她,「既然這麼高興,為什麼要不安呢?」
彩……真的是非常奇怪的人啊。她呆呆的看著他,想到他說「我不是人」,想到他在玻璃櫥窗裡艷麗妖異的模樣,想到剛才搖晃的小藥瓶,想到明鏡把額頭放在他面前……突然間興起一種錯覺……彷彿,彩真的不是人,而是一個莫明就能洞徹人心的鬼……「我……我……沒有告訴明鏡明衡是被崔老師推下樓的,我想他以後知道了肯定會恨我。」
綠彩睜著大大的眼睛看她,過了好一會兒,他說,「你不愛他報復崔老師,不過明鏡恨不恨崔老師,恨不恨你……都不是由你決定的啊……」
她心裡又震了一下,睜著眼睛茫然的看著彩。要說彩什麼也不懂,他卻什麼都懂,要說他什麼都懂,他卻明明什麼也不懂。「明鏡……不是一個寬容的人。」她從來沒想過要和綠彩說這些,不知不覺說了出來,「有人愛他,他的反應很激烈;有人傷害人,他的反應也很激烈……好不容易他的心情平靜了一點,我不想他再變成從前那樣。」
「那是因為明鏡太聰明了。」綠彩說。
她握緊了綠彩的手,彩說了一句似乎無關緊要的話,但是這句話說得很對。如果不是明鏡太聰明了,他能那麼清楚的分辨誰對他好誰對他不好,如果不是他有能力復仇,他的心又怎麼會總是無法平靜?寬容和懦弱只在一線之間,太聰明的人看得太清楚,卻要如何抉擇、如何抉擇?「明鏡吃得很少。」她握住綠彩的手,手心全是汗,綠彩卻沒有把手收回來,只聽她毫無頭緒的喃喃說,「我擔心他是不是生病,他想跳河……我怕……」
「你好愛好愛明鏡啊。」
她怔了一下,過了好一會兒,她微微一笑,「我喜歡他四年了,我相信我比他的朋友和親人都瞭解他。」
綠彩喃喃的說了句什麼,她沒聽清楚,背後響起腳步聲,明鏡回來了。他把楊誠燕從綠彩床前拉了回來,「十點了,我們走了。」
她被明鏡拉得一個踉蹌,明鏡似乎很討厭綠彩,就像綠彩顯然很害怕明鏡,還沒來得及和綠彩說句再見,明鏡拉著她穿過病房大門和走廊,很快出了急診大樓。
「怎麼了?」她有些生氣,無論是怎麼不喜歡,看望病人總是要有禮貌的啊。
明鏡握住口袋裡的小藥瓶,背對著楊誠燕。星光之下,他的背影看起來優雅而淒冷孤單,「你相信世上有鬼嗎?」
她啞然,「也許有,也許沒有,我是希望有的。」
「我從來不相信世界上有鬼。」明鏡冷冷的說,他僵硬了許久,「你覺得彩會打球嗎?」
「打球?」她迷茫的回答,「我聽說他有很好的運動神經,也許會吧。」
「他看起來像會打球的人嗎?」明鏡的唇邊露出了一絲冷笑。
「不像。」她搖頭,綠彩肌膚雪白,體形柔和,半塊肌肉都沒有,一點也不像擅長運動的人。
「他在球場上踢球的時候,球會自己滾過來到他腳下;打籃球的時候,球永遠不會脫手永遠不會出界,」明鏡冷冷的說,「投球永遠不會失手。他跑得不快,跳得不高,耐力也不好,甚至根本不喜歡運動,但是他就是會贏。」
「什麼……意思?」她咬住了嘴唇。
「你看見了嗎?」他把那小藥瓶從口袋裡拿出來,打開瓶蓋,把藥全都倒在手心——她大吃一驚——那本來是一瓶藥丸,現在全都碎了,碎成大小不一的粉末,有些竟然還融化了又凝固在一起。「兩年前,我看到過一樣的情景。」明鏡把藥瓶扔進垃圾箱,「有一次課堂測試,他的筆袋從桌上飄起來,然後掉在地上,沒有任何人接觸過那個筆袋。」
「你是說——彩也許是……超能力?」她低聲問,「所以他以為自己是鬼?」
「我不知道。」明鏡抬起頭,閉上眼睛,「我只知道蘇白一定要說彩瘋了,一定要把他關在精神病院裡,然後說他死了……他怕別人看見彩。」
「也許他……並不是想要限制彩的行動,而只是想保護彩——不想讓任何人發現彩的超能力?甚至連彩自己他也不讓他知道?」她的心突然起了一陣顫抖,如果蘇白並不像大家所想的那麼壞,明鏡……明鏡會怎麼想?
明鏡的唇角泛起一絲近乎淒慘的笑意,「應該是吧……」
她的心沉了一下,明鏡突然摟住她的肩,長長吐出一口氣,「回學校吧。我剛才問了下醫生,醫生說明天動手術,這幾天彩不能吃任何東西,傷口縫起來就好了。以後照顧彩的事,我請了個護工幫忙,不用擔心。」
她沉下去的心突然又浮了起來,剛才快樂的心情又回來了,情不自禁對著明鏡笑,「你真好。」
「我會對你很好的。」明鏡說。
「你會對我好多久?」她笑著問。
「一輩子。」他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