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服務生的帶領下。啟介來到位於飯店最高層的大房間。房間中央是柔和的沙發組,桌上則有一個水果多到幾乎要滿出來的籐籃。
啟介不明白誠一為什麼要訂下這個名叫蜜月套房的豪華房間。不過一坐上沙發的啟介立即被那醉人的柔軟所吸引,他哪裡也不想去地就在沙發上睡著了。
聽到不斷重復的敲門聲,啟介揉揉眼睛醒來才發現四周已一片灰暗。他慌忙看了手表已經是六點十分了。聽到敲門聲仍在持續著,他趕緊跳起來開門。從內側打開門,誠一才『你終於出來了』地松了一口氣。
「我還以為你不讓我進門呢!」
「對不起……」
誠一突然抬起他的下顎。
「你睡著了嗎?眼睛腫腫的。」
「是啊!」
誠一笑著擁吻啟介。他只輕啄了一下後就走進房間。他站在看起來像寢室的房間中央向啟介招著手,然後從面向雙人床的大衣櫃裡拿出一套西裝。
「你換上這一件吧!」
那是一件深色系、剪裁非常講究的西裝。
「難得在飯店吃飯,就穿得正式一點吧!」
「哦、好。但是這個……」
「我已經訂好六點半的餐廳了,快點換衣服。」
啟介在誠一的催促下開始更衣,不過無法扎好那條形狀怪異的領帶,看不過去的誠一過來幫忙。誠一身上也是一套跟工作時不同,有著完美線條的西裝,連早就知道誠一是個帥哥的啟介也不禁看呆了。
而且不只服裝,他連發型也精心整理過,哪像自己看起來邋邋遢遢的。突然自己的眼鏡被誠一取走了,在視線蒙朧的下一瞬間又恢復清楚。
誠一幫自己換上的,是一副無邊且造型細致的眼鏡。
「鏡片度數合不合?」
「有點怪怪的。」
「可能是新的還不太習慣吧,你能不能在吃飯的時候戴上這副眼鏡?」
他知道誠一不喜歡自己那副黑框眼鏡,況且這副新眼鏡只是沒有舊眼鏡看得清楚而已,沒什麼不方便的。
「好啊!」
誠一把啟介拉到鏡前,那裡有一個全然陌生的自己。
「怎麼樣?我的品味不錯吧!」
鏡裡的誠一相當滿意似地微笑著。在這個隨心所欲打扮自己的男人牽引之下,啟介覺得自己好象紙娃娃一樣。幸好沒有被扮成女裝……啟介不禁為自己的被害妄想感到好笑。
報上姓名之後,兩人就被帶到餐廳裡靠窗可以俯瞰夜景的座位。說是夜景,現在仍是還嫌太早的黃昏時刻。即將消失在大樓縫隙間的夕日有著濃濃的橘光。當啟介仍陶醉於夕照之時菜已陸續上桌。雖然刀叉用不習慣,但是食物的確相當美味。聽到啟介稱贊好吃,誠一也高興地笑了。
「今天為什麼要住在這裡啊?」
切著主菜的誠一抬起頭。
「因為你來啊!」
他說得理所當然。
「為什麼我來就要……」
誠一把刀叉放在盤邊發出輕微的碰撞聲。
「這種紀念日才重要。偶爾吃吃美食,住住好的地方不是也挺愉快的嗎?」
紀念日,有這麼誇張嗎?自己只是拿著誠一給的機票過來而已啊!但是,他知道誠一是真心高興自己能夠過來,而且如果掃興地說不必做到這種地步的話,可能會辜負了誠一的一片好意。
啟介雖然不習慣,但還是乖乖地享受誠一所安排的節目。
花了一段時間用餐後兩人回到房間。打開客廳的窗簾,燦爛的夜景就呈現在眼前。奔馳在道路上的車子像一顆顆閃亮的寶石一樣。
聽到自己名字的啟介轉過頭來,迎上男人極為認真的眼神。執起啟介的左手,當誠一發覺自己要為對方的無名指套上戒指而手卻不停顫抖時,不禁咋了一下舌。銀色的戒指在燈光下像夜景般閃閃發亮。
「你也幫我戴上。」
看著誠一遞給自己的戒指,啟介不禁懷疑真的可以這麼做嗎?但這裡既不是教會,反正只要誠一高興就好了,他順從地把戒指戴上誠一的手指。看著他手上跟自己一樣閃亮的戒指,突然下顎又被抬了起來,那輕吻就像誓約的儀式一樣。
「我們要永遠在一起。」
在誠一熱情的注視之下,啟介被強力擁進他的懷中後抱進寢室。被誠一穿上的衣服也經他的手一件件脫了下來。
那是不同於以往的誠一,非常緩慢的愛的方式,但是卻讓啟介感覺舒服。誠一那就像懷抱著處女般溫柔的手指過於纖細,雖然讓啟介迷惑卻也陶醉。冗長而甜蜜的行為令他近乎暈眩。重疊在背後的男人重量和互相碰觸到的戒指,都讓啟介覺得不可思議。
啟介在被誠一貫穿後的快感下墜入夢鄉。不知是現實還是夢境的溫柔觸感,貼心得令他掉淚。
他夢到妻兒。那是他曾經堅信會永遠累積下去的記憶。帶著幼小的孩子,啟介和妻子一起到海邊去玩。
秋末的海水浴場游客不多,繪美和貴之都玩得非常開心。被海水弄濕的褲管和哭著說海水好鹹的貴之那扭曲的表情。說要先回車上去的妻兒卻一下子消失無蹤,啟介回過頭只看到空無一人的沙灘,就像沙漠一般。
啟介懷著憂郁的心情醒來。他不解地想著為什麼在那麼強烈被愛之後,還會出現這樣的夢境。但是既然夢到了也沒有辦法。
那深愛著自己的溫暖明明那麼舒適,即使無法持久起碼現在也是滿足的,但為什麼妻兒還會出現在自己的夢裡呢?難道是自己的內心深處隱隱知道,這只不過是一時的假象嗎?
他凝視著擁抱自己的男人左手上的戒指,就跟自己手上戴的一樣。啟介有點莫名地恐懼起來。如果拿下來丟到窗外的夜景裡去,不知會是什麼樣的感覺?想歸想,他也不可能這麼做。
他們在中午前退了房,同樣坐上公司的車。在開了三十分鍾左右後,誠一把車停在一座公寓之前。那明顯和以前的住所不同。
「你搬家啦?」
「一是一陣子的事了。房間號碼是508,有空的話就順便幫我把東西整理一下,我有些行李還沒拆呢。我去上班了,黃昏會回來。」
把鑰匙交給啟介的誠一不捨地吻了他一下才發車離去。目送車子遠去之後,啟介走進寓所。足足有八坪的客廳,坐北朝南的方位采光相當良好,這個十分寬敞的房間東西少得驚人,幾個紙箱隨意堆放在角落。
廚房裡連個杯子也沒有,一看就知道才剛搬來沒多久。房間裡也一樣,乍看雖然干淨,但是走著走著襪底就會沾著灰塵。自己的行李只有一個提袋,不要十分鍾就可以整理好。啟介拿出一件舊襯衫當抹布開始擦洗起來。
把地板擦干淨後,啟介打開放在一邊的紙箱,將裡面塞滿的餐具和書都拿出來一一整理。衣服放在寢室的衣櫃裡,餐具送往廚房,書則放在客廳既有的書架上。
等到把四個紙箱裡的東西都整理得差不多時,天色已經暗了。誠一說他黃昏就會回來,雖然不知道他的話可信度有多高,但是怕他回來沒東西吃的啟介,拿著鑰匙走出了公寓。
他向一個看起來年約五十歲的路過婦人詢問這附近有沒有超市,婦人起初還狐疑地看著他,後來聽說是剛搬來的之後,就放松戒心告知他方向。
「能搬到那間公寓真令人羨慕啊,那裡可不便宜哦!」
婦人抬頭看著公寓歎息。
「那裡不是出租的嗎?」
婦人皺起眉頭不發一語地離去。可能是覺得啟介明明說住在那裡,卻不知道是不出租而起了疑心吧!他往婦人所說的方向走去,就看到一家小規模的超市,買了一點食材之後趁天色微叫回到公寓。車站離這裡不遠,是個適合居住的好環境。經過書店的時候,他還順便買了一本就業情報雜志。
聽到門口傳來聲音,正在廚房裡盛菜的啟介探頭一看,時間剛好晚上七點。
「我回來了。」
誠一對在廚房裡的啟介招呼一聲後走了進來。他那長長的物和擁抱讓啟介以為,是不是要這樣直接做愛,不過幸虧誠一及時煞車,啟介才得以用沾著菜屑的手繼續准備晚餐。
由於沒有餐桌,所以就在客廳地上鋪了一塊桌布以便擺放餐具。雖然跟昨天盛裝晚餐的感覺不同,不過也滿有趣的。
吃過飯之後,誠一拉起還在清洗餐具的啟介走到寢室。還以為是不是要做後來發現原來不是。誠一從床旁的小桌上拿起一樣東西遞給他,是存折和印章。
「這是我的,不過交給你保管。」
啟介真的被誠一突如其來的舉動嚇了一跳。誠一邊解領帶邊笑著說:
「你的本業不是經營旅館嗎?一定很會管錢吧?」
「但這是你的錢啊!」
把西裝領帶用衣架掛好之後,誠一坐在床上說:
「反正都要有人管啊,怎麼想你都比我適合。這裡也是從薪水裡扣出來買的,其實裡面已經沒有多少錢可以管理啦,你看了不要嚇一跳。還有我的零用錢也由你決定。」
「但是……」
他不明白誠一為什麼要這麼做。看到他滿臉困惑,誠一啪地一聲站起來,走過去輕撫啟介的頭發,兩人之間的距離消失後只剩下彼此的體溫和味道。
「握著錢包的感覺不是很像老婆嗎?」
誠一以曖昧的表情凝視著啟介。
「你不喜歡我這麼說?」
那我先說對不起。聽著誠一的道歉,啟介更是一頭霧水。
「要我當老婆也行啦,不過可能會有點像恐怖片。」
聽到這裡,啟介忍不住想象誠一穿圍裙的模樣,不禁笑了出來。
「你在笑什麼啊?」
「太好玩了嘛!」
「什麼太好玩?」
啟介猶豫了幾秒後說:
「你的小妻子模樣。」
看著誠一皺起眉頭的表情,啟介又大笑出來。誠一輕打了他一下後將他抱起。兩人無言地互相擁抱,互相悅去彼此的衣物。誠一的體溫讓啟介的胸口熱了起來,他期待著被貫穿的喜悅。
感覺誠一小心翼翼地擁著自己,啟介不覺一陣酸楚。他明明喜歡溫柔的做愛,卻又希望誠一粗暴對待自己,連啟介也不知道自己為何會如此矛盾。
做完之後兩人一起沖澡。這是以前的誠一根本不會做的事。在他溫柔地清洗自己的頭發和身體之下,新的欲望又油然而生,兩人在浴室又做了一次,啟介毫不抗拒地接受。
他朦朧地聽著自己在浴室裡回響的呻吟聲。誠一將自己抱進寢室,兩人像交談似地不斷親吻,接著像玩累的小貓一樣抱著沉沉入睡。
被愛和被觸摸都讓啟介覺得高興且愉悅。誠一那只凝視著自己的眼神多麼溫柔。但是想到那只是曇花一現的時候他又覺得悲哀起來,這麼幸福的日子還是有結束的一天。
終究悲傷的心情敵不過睡意的侵龔,啟介抱著男人像守護符般的左手入眠。
到了東京的第四天,啟介被一家離住所只有一站遠的商務飯店采用。雖然那家飯店早已招募過人才,但是由於突然有人離職,而且啟介又有過相關經驗,所以立刻就被采用了。盡管薪水不多,不過能在附近上班運氣就已經夠好了。
那是一家以商務對象為主,幾乎只提供住宿休息服務的小型飯店,裡面的員工氣氛融洽得像一家人一樣。啟介才上班的第二天同事就替他辦了一個歡迎會。地點是在他們經常聚會的一間小居酒屋,在酒酣耳熱之際,啟介難免被問到以往的經歷,他老實地把旅館因經營不善而倒閉以及離過婚,還有現在寄住在表兄弟家的事說出來。
感覺到現場氣氛變得感傷起來的啟介雖然有些後悔,不過酒過三巡之後,是男人都有的過去立刻被眾人拋諸腦後。連帶被歡樂氣氛影響的啟介,也跟著同事的笑話笑了起來。
在啤酒褪去冰涼之時,突然有人抓住啟介的左手。他一回頭,柊國廣不知何時已坐到旁邊,直盯著自己的左手看。
二十二歲的柊年紀跟啟介差了將近一輪,不過由於他天生開朗的性格,在啟介第一天上班就跟他好象認識十年的朋友般親熱交談。啟介雖然有點不習慣別人那麼熱情,但的確也讓自己在陌生環境中得到一份安心。
不記得自己二十二歲時在做什麼的啟介,卻對這個高中畢業就立刻就業的柊,有著同年齡男人所沒有的能干,留下深刻的印象。
「這個戒指是什麼?」
他慢騰騰地問。
「是別人給我的。」
「這不是結婚戒指嗎?」
「嗄、是嗎?」
柊瞪大眼睛誇張地笑了。
「會戴在這裡的戒指,除了婚戒之外還代表什麼?」
啟介有點搞不清楚。自己在結婚的時候當然有給妻子婚戒,但是當時也只准備妻子一個人的。而結婚的朋友好象也跟妻子戴相同的戒指……。
「一開始我就覺得你是個遲鈍的人,不過沒想到神經大條到這種地步。」
笑完之後,柊從下看著啟介。
「這種東西應該是拿來送人而不是被送的啊!告訴我是誰送你的。不過,送戒指給你的女人還真可憐,情意完全沒有傳達到啊!」
但是……,柊邊說邊撫摸啟介的頸脖。
「你女朋友的獨占欲已經非常明顯了,你身上有好多吻痕啊。每次你在換衣服的時候我都有注意到,而且吻痕幾乎都沒有淡化的跡象。你該不會是因為那個女人才離婚的吧?」
柊慣有的活潑突然消失,取而代之的是充滿惡意的眼神和笑容。
「看你一臉淡泊的樣子還真能搞啊,不過我能了解那個女人為你著迷的心情。你太柔和了,不管說話或表情,而且仔細看看你的五官還長得相當端正,是因為你總是戴著黑框眼鏡大家才看不出來。連背上的皮膚也很白,跟玩偶一樣,一點都不像已經三十幾歲的模樣。我第一次看到你的時候,還以為大概二十五歲左右呢!」
「柊。」
他歪著頭。
「你的酒癖不太好喔?」
也不知道是哪裡有趣,柊竟然捧腹大笑了起來,引得其它同事紛紛轉過頭來。等他笑夠了之後還枕在啟介的膝蓋上睡了起來。那種旁若無人的態度以及有話直說的個性,令啟介瞠目結舌。
然而,殘留在他眼角眉梢的孩子氣又令人無法生氣,啟介也只好暫時忍著把膝蓋借給他。四十幾歲的老板娘走過來看著柊噗哧一笑。
「真可愛,他很少喝得這麼醉啊!他在你來上班的時候一直稱贊你非常溫柔,一定是把你當作哥哥看待吧!」
這場歡迎會就在啟介讓柊枕在自己膝蓋沉睡的狀況下結束了。在叫出租車的時候,他才知道原來柊也住跟自己相同方向,而且還是附近。
同其它同事問明了柊的住所後,啟介扶著他坐上出租車。柊在車裡還是持續大睡,連到了住所門口下車還是站不穩。啟介請司機梢等一下,攙著他的肩膀行走。打開房門,幫他脫鞋開燈,然後再把人拖到床上。柊的房間就像殺風景的飯店房間似地,一點生活味道也沒有,跟他那種喜歡談笑的印象有相當大的差距。
「晚安。」
把柊放在床上的啟介想要解開他纏在自己額上的手時,沒想到反被用力抱住,還來不及抵抗的當兒已經被他吻上。不過那只有一瞬間,啟介迅速推開他站了起來。
「哦、你一點都不驚訝?」
充滿強烈意志的眼神,一點都不像剛才還爛醉得完全走不動的男人。啟介心想自己是不是被騙了,不過事到如今後悔也沒有用。
「別做傻事了,早點睡吧!」
柊聳聳肩。
「男人吻你居然不會動搖,你還挺酷的嘛!」
不理會這個喝醉的男人啟介搭上出租車。
柊說被男人吻還不動搖的自己很酷,那只是因為又不是被自己喜歡的人吻,根本毫無意義可言。如果這麼說出來的話柊可能會生氣,但是那真的就像跟貓狗親嘴一樣沒有太大感覺。
等車子開到住所門口已經是半夜十二點了,以為誠一已經睡了的啟介,發現門口的電燈還亮著。
穿著西裝的男人睡在客廳的地板上,就像胎兒一樣蜷縮著身體,還冷到抖著肩膀。旁邊是從便利商店買來的便當空盒。啟介不覺有點愧疚起來,早知道應該做點什麼放著才對。
「睡在這裡會感冒峨!」
啟介說著輕搖誠一的肩膀。他呻吟了幾聲後睜開惺松的眼睛凝視著自己,那呆滯的表情突然微笑,毫不猶豫地伸出雙手對自己說『你回來了』,耳際還感受到甜蜜的啃咬。一句『我回來了』也被誠一熱情的吻所吞沒,長長的一吻後,誠一把兩人親密交換的唾液貼在啟介唇上。
「有酒的味道。」
「我才喝過回來的啊!」
啟介輕輕阻止誠一解開自己襯衫鈕扣的手。
「先去洗個澡吧?這樣才能睡啊!」
「好吧!」
誠一說著,還意猶未盡地啄著啟介的唇。這像孩子般耍賴的男人令啟介打心底疼惜,他擁緊了那個微微傳來發膠味的頭。
「你不是累了嗎?」
會睡在地板上的男人。啟介記得只有來到這裡的第一天誠一七點回來過,接下來就每天都八點以後才到家,嚴重一點還有凌晨才回來。啟介所以不懷疑他是跟別人見面之後才回來,是因為他臉上總是充滿了疲態。雖然看著自己的時候仍然充滿笑意……。
「最近的雜事越來越多了,我得多費點心力去應付。難得你都來了,卻不能每天跟你黏在一起。」
「還要怎麼黏下去啊?」
啟介半開玩笑地說。
「我只能勸你別太辛苦了。」
看到誠一高興的神情,啟介不禁有點罪惡感。他思索著會這樣想的理由,結果卻說出一個不是理由卻很愚蠢的事。
「我今天被吻了。」
誠一的表情驟變,他臉色陰沉地皺起眉頭。
「跟誰?」
從誠一強烈握住自己手臂的力量,啟介可以知道他有多生氣。但那只不過是個吻而已,有什麼好生氣的呢?
「是我飯店裡的同事,他喝醉了,應該是開玩笑……」
「吻哪裡?」
他責備的視線依舊不變。
「嘴唇。」
誠一直視著他。
「你為什麼要告訴我?」
自己為什麼要說?如果不說的話他不知道,也就不會這麼生氣了。
「不說的話我會覺得有點過意不去。」
才說完,他的嘴唇就被粗暴地堵住了,激烈得讓他喘不過氣來。
「都是你太不小心了,即使是喝醉也不能讓別人有機可乘,因為你是……我的。」
卷入暴風般的熱情之中,兩人糾纏在地上。之後雖然因為寒冷而換到床上,誠一執拗的索求仍然沒有改變。
跟誠一的關系讓啟介想起與妻子的性愛。妻子也跟自己一樣淡泊,一個月下來的次數寥寥可數。但是,兩人只要心意相通也就夠了,他們彼此對這一點都沒有不滿的抱怨。但是,誠一不一樣,不到兩天就想求歡,啟介也乖乖地順從。他一點也不討厭那種感覺,只是對象是誠一的話,總能輕易勾起自己心中對性激烈的欲求。
妻兒都是自己的家人,但是誠一不一樣。他是自己熱情的戀人,直到那股熱惜退散為止。啟介想著究竟什麼時候會結束。如此相愛的夜晚,總有一天也會被遺忘地埋在記憶的深處……。
這是一開始就知道的事啊!他無法信賴誠一,堅信這一切總有結束的時候。自己不是知道才到這裡來的嗎?想到未來不可期的孤獨預感,啟介不禁落下淚來,而隱藏似地把臉埋在床單之間。
在歡迎會的隔天,啟介一早就在更衣室遇到柊。柊一臉清爽地向他道早安,用完全想象不出昨夜那惡質表情的態度「昨天真是麻煩你了」地向啟介道歉。
無法去責備一個喝醉的人,啟介也只好笑著回答「以後別喝過頭了」。然而,他在柊走出更衣室前都沒有脫掉襯衫,因為被指出吻痕的事一直掛在他心上。
站在櫃台裡的柊就像平常相處偷快的好同事一樣,完全不提昨晚歡迎會的事。啟介心想,說不定他連自己說過什麼都忘了。
但是,這一天的黃昏,在無人的更衣室換衣服的啟介聽到門的聲音轉過頭來,看到柊拿著一罐咖啡走進來。慶幸自己已經換好衣服的啟介慢慢系好皮帶的時候,突然被抓住了衣領。
「是亞曼尼啊!」
站在自己背後的柊一臉感歎的模樣。
「我快不能呼吸了。」
柊這才松開手指。
「我有注意到你的衣服都很高級,還想我們的薪水又不多你一定很辛苦吧!」
「這是我同居人的。」
啟介把抓歪的衣領拉好。他上班穿的衣服全都是誠一的。因為誠一求他別穿帶來的衣服,所以他就把自己的衣物全都放在衣櫃裡。他雖然比較瘦,但跟誠一差不多高,所以衣服還可以借來穿。
柊坐在鐵椅子上打開罐拉環。
「你同居人的品味還不錯,他是做什麼的?」
「普通上班族啊!」
「那你們是怎麼認識的?」
「我昨天不是說過了,你不記得了啊?我跟同年的表兄弟住在一起。」
「你說謊。」
柊武斷地否定。
「我沒有說謊啊!」
「你不是跟女人同居嗎?而且還是戀人。你身上的衣服一定也是她買給你的吧?快從實招來。」
或許可以稱為戀人吧,但卻不是女人。不明白柊為什麼執著於這件事上,啟介逃避似地加快了收拾東西的動作。
「不好意思辜負你的期待,但我真的是跟表兄弟住在一起。」
「你昨天有回住所嗎?」
柊歪著頭嘲笑。
「我又找到你的新吻痕了。昨晚你回去之後一定又享受過了吧?沒想到你還滿有體力的。」
他那沒有醉而充滿追問的眼神。說不定喝醉了之後才是他的本性。啟介提高了對這個有話直言的同事的警戒心,連速離開了更衣室。
他決定從明天開始提早上班的時間,這麼一來就不會在換衣服的時候遇到柊,而被他追問自己的私事。與其要這麼辛苦,還不如直接提醒誠一減少吻痕的數量。但是,他不想這麼做,他不想阻止任何誡一想做的事。
可能是心裡有事的關系,做飯做到一半的啟介發現沒有小麥粉。在流理台的櫃子裡翻了半天連用剩下的都沒有。早上出門還想著下班後順便買回來,都是柊的事讓自己分了心。
啟介歎息地解開圍裙。要炸東西沒有小麥粉怎麼行呢?雖然可以改一下菜單,不過啟介還是覺得出去買比較快。拿好錢包,在打開門的那一瞬間,他『哇』地一聲叫出來。
一臉吃驚的誠一站在自己眼前。現在連七點都不到,啟介沒想到誠一會這麼早回來。
「你要出去嗎?」
啟介苦笑地回答:
「我到附近的便利商店去買一下小麥粉。」
哦……誠一應了一聲後把公文包放在門口。
「我陪你一起去吧!」
「我只是真個小麥粉而已啊,一下子就回來了。」
「嗯,我也有東西要買啦!」
結果,啟介和穿著西裝的誠一一起出門,兩人在街燈照耀下的步道緩緩走著。
或許是天色還早吧,步道上的行人和路上的車子還很多。發現有腳踏車經過以前,啟介都還沒閃就已經被誠一摟過肩膀。雖然在車子過後誠一就松開手,但啟介還是覺得胸口一陣刺痛。
在附近的便利商店找不到小麥粉,於是兩人又走到比較遠,已經快打烊的超市。誠一明明說有想要的東西卻什麼也沒買。啟介都說不用了,誠一還是搶過他手上的塑料袋。
「要不要從公園那裡走?比較快。」
啟介點點頊,跟在誠一身後。他心想,或許誠一是想藉買東西的理由出來散步吧!
「今天晚上吃什麼?」
他邊走邊問。
「天婦羅。」
「哪種天婦羅?」
「蝦子、牡蠣……還有青菜。只要炸一下就好。」
微涼的風讓啟介打了個噴嚏。他出門前想過外面會不會冷,不過懶得回去拿,而且便利商店就在附近就只穿了一件襯衫。然而,十月半黃昏的空氣遠比想象中要來得冷,啟介不禁縮起身體。突然背上一陣溫暖,有香煙味的西裝讓啟介慌了手腳。
「把衣服給我穿的話你不會冷嗎?」
比肩而走的男人停了下來。
「我來告訴你這種時候該怎麼辦吧!」
看到啟介至著頭,誠一惡作劇似地笑了。
「你只要微笑說謝謝就行了。」
啟介追上走在前面的誠一抓住他的手臂。
「要是你因此感冒了怎麼辦?我不想看到你痛苦的樣子啊!」
他的手被抓住了。誠一跨過在昏暗中也看得出來,寫著『禁止進入』的低矮鐵欄,把啟介帶進樹叢之中。被強力壓在樹干上的啟介幾乎要窒息般地被誠一擁入臂彎。光是那熱情的吻已經足以讓啟介心神俱醉。
「我不冷。」
吹拂在耳際的氣息是那麼灼熱。
「現在……還不冷。」
誠一透過牛仔褲輕揉著啟介的臀部。在啟介還來不及吃驚的時候,誠一的手指已經毫不猶豫地拉下他的拉煉,從內褲之中取出性器。
「等一下……」
頸項上是濕熱的吻。深深探索著自己內部的手指。動作忽然停了下來。還以為他要停手的啟介抬起頭來,卻迎上誠一充滿欲望的眼睛。
「我想在這裡要你,可不可以?」
「要是被別人看到的話……」
誠一壞笑著說:
「那就讓他們看好了。」
一個深深的吻。當誠一再度提出要求時,啟介便不再抵抗。為了減少露出的部分,他緊抱著樹干突出自己的臀部讓誠一從背後插入。就算夜色昏暗,但並不能保證不會被誰看到。
明明是羞恥而放蕩的行為,卻讓啟介覺得異常興奮。
在誠一射出的同時,啟介也朝著緊抓的樹干解放。行為結束後,誠一吻著還在呆滯狀態的啟介,用著跟剛才那個狂暴地扭擺著腰身的男人完全不同的溫柔,幫他整理衣服。
「對不起,這麼冷還讓你這樣。不過誰叫你剛才說了那麼可愛的話……」
還回味著誠一留在自己體內感覺的啟介站起身來。他的步履雖然不穩,身邊卻有一雙扶持的手。他裝做喝醉的樣子靠在男人身上。坐進電梯之後,明知前面有人卻還是當著他們的背後接吻。
熱情會讓人瘋狂,啟介覺得現在好象又回到那個跟誠一做愛的高中時代。他只能墮落,根本無力反抗那般強大的力量。當他想著現在跟以前不同,還是得保留一點理智,但是決心立刻在門口被打碎了。
「我今天不吃晚飯。」
從背後抱住掏出鑰匙正要開門的啟介,男人熱情的低語:
「我想好好抱你。」
他的聲音日……就跟麻藥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