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多麼羨慕你 第六章
    這天陽光普照,有著微微涼風,天空中飄著幾朵白雲,是風和日麗的好天氣。

    紀語來到魏嵐亞家樓下的大門外,很用力地按電鈴,門一會兒就開了,但她還出氣般的長按不放。

    直到按得盡興了,她才走進去。這幢公寓不新也不舊,她好奇的看著電梯旁的佈告欄,上頭有著住戶公約跟失物招領等等公告。

    搭電梯到六樓後,她找到掛著6B的門牌,訝異魏嵐亞的家門口極為乾淨,一般人家會有的春聯、腳踏墊,或者亂七八糟的鞋子之類的東西,這裡都看不到半樣,就像是這一戶沒有住人一般。

    進門後,是完全不同的世界。

    門外素淨,門內,魏嵐亞將家裡佈置出古今交錯的風格,沉木的傢俱,緹花沙發,大理石地板以雙色拚成格子狀,看來卻意外的調和。

    紀語提著一個大袋子進來,暫時收回梭巡的目光,對一身休閒裝扮的魏嵐亞說:「廁所在哪裡?」

    魏嵐亞啞然看著她手中那個超大的袋子,不明白她掃個廁所怎麼帶這麼多東西?是要來野餐嗎?

    紀語在他的帶領下來到廁所門口後,蹲下身在袋子裡翻找,拿出一條橡皮筋,先用嘴咬住,雙手將頭髮綁成馬尾。

    這一幕,令魏嵐亞心狂跳。

    他俯視著她潔白的頸項,纖細滑嫩,忽然好想親吻。

    他深深吸氣,還來不及訝異自己對紀語的慾望,就看見更荒謬的事情發生了。

    紀語從袋子裡拿出雨鞋、塑膠手套、大口罩,還有不下十瓶的清潔劑。

    「你幹嘛?」他詫異地問。

    她認真的說:「我覺得你的廁所應該很髒。」語畢,她彎身將雨鞋穿上,套上手套,最後再用大口罩蓋住大半張臉,僅露出一雙明眸。

    「我的廁所並不髒。」事實上,他今早還特別先清理過。

    她拉下口罩,回道:「開玩笑,不髒你會教我來打掃?」她才不信哩。

    魏嵐亞很尷尬。她把他想得真糟,真以為他是個大髒鬼,拿廁所的陳年污垢沒辦法,才找她這個清潔小天使?

    「我覺得你太誇張了。」他撇撇唇。看著嬌小的她穿上深藍色大雨鞋,不禁想笑。

    「才不誇張呢。」紀語在此刻發揮她極度認真的性格,說:「你知道廁所總是有一些很奇怪的污垢,我還特別上網查,把對廁所污垢最有效的清潔劑全買來,你看,聽說這瓶超強效,還有這瓶,噴上去後過幾分鐘後一擦就掉了,還有這個……」

    魏嵐亞揉揉額頭,覺得她這樣大費周章的想對付他家的污垢實在令他感到羞恥。

    「你不覺得這麼多瓶根本用不完嗎?」

    紀語天真的眨眨眼,說:「因為不知道你家的污垢有多頑強,所以都買來試試看,我好怕都沒有用喔。」

    魏嵐亞猛翻白眼。她太認真了,認真到……不懂得見好就收,讓他被說得無地自容。

    她重新掩上口罩,如臨大敵的打開廁所的門走進去,門外的魏嵐亞,倚在牆邊,心裡感歎。

    教她來他家掃廁所,這決定究竟是對是錯?

    ◎   ◎    ◎

    太乾淨了。

    這是紀語對他家廁所的第一個印象。

    她摸摸象牙白的洗臉台,毫無髒污,猶如全新,再檢查馬桶跟垃圾桶,也沒有污垢和垃圾。

    這怎麼可能?她不死心,蹲下身,發現最容易藏髒垢的牆角,白色的壁磚乾乾淨淨,像嘲笑她的愚蠢。

    這間廁所太不自然了!紀語從沒像這一刻渴望看見骯髒的污垢,她蹲下又站起,四處仔細尋找,反覆用戴著手套的手指往牆壁角落、浴缸邊緣、水管接合處等地方東摸西樞,可是努力了半天,橡皮手套上仍然沒有噁心的污垢。

    唉,真沒幹勁。

    她拉下口罩,無聊的檢視起周圍的物品,就這樣得知魏嵐亞使用的洗手乳品牌、衛生紙品牌、牙膏品牌、牙刷大小……她心裡有種難言的探索慾望冒出來,偏著頭,看見刮鬍刀躺在鏡子邊。

    愣愣地看著那把刮鬍刀,她想像魏嵐亞刮鬍子時的樣子,他的臉五官分明,古銅色的肌膚上長出胡碴是什麼模樣?刮鬍刀沿著他的下巴移動時,他的眼睛也是半瞇著嗎?

    紀語咬唇,訝異於自己對他多餘的好奇,透過鏡子,她看見一個臉紅的女人,那樣子像正在想著心愛的人。

    這個想法讓她駭著,別開眼,不敢再看鏡中的自己,懼怕的奪門而出。

    魏嵐亞聽見開門聲,接著就看見紀語迅速從廁所出來。他對著她揚起笑容,說:「不髒吧?」

    紀語抬頭,看見他迷人的笑容,臉不禁一陣紅,「不髒。」

    「我就說吧,你太誇張了。」

    她站在那兒,有些不自在,重新看著魏嵐亞這個男人。她知道他長得很好看,但她從不知道他有這麼高。原來她一直太過抬頭挺胸,人小志氣高,連他的高大也沒有注意到。

    他穿著淺綠色短袖襯衫搭及膝卡其褲,臉上笑容很輕,她愣住了,聽見自己心跳的聲音,恍然發覺他有種致命的吸引力。

    她身體繃緊,莫名的感到緊張,又想逃了。「我完成任務,該走了。」

    他微笑,不想讓她走。「你會拼圖嗎?」

    紀語微皺眉,不明白他為何忽然這麼問。「會,但很久沒有碰過了。」

    魏嵐亞將手搭在頸邊,看起來有些苦惱的說:「我有幅拼圖,一直拼不完,要不要幫幫我?」

    她該說不要的,明明意識到他的魅力,她該害怕、該逃開,不該接近這份吸引力,可是,她竟聽到自己回答,「好。」

    他笑開了,說:「太好了。」沒想到她會這麼爽快的答應。

    紀語這才發現,他家牆上掛著大大小小的圖畫都是拼成的,感覺得出他花了很多工夫。

    來到他專用的拼圖桌前,她低頭細看那拼到一半的威尼斯風景,一個缺口吸引著她,她隨手拿起一塊比對,不合適,又尋找一番,又不對,再繼續找,就這樣來來回回許多次,終於找到對的那一塊,拼上去後,她揚起了微笑。

    魏嵐亞拉了張椅子過來給她,自己也在旁邊坐下,拼起拼圖來。

    他們圍著這張桌子,一起為拼圖努力,不說話,靜靜地用沉默的方式互相陪伴,桌子並不寬,尋找拼圖片時,他愛撐著頭,她則愛俯身仔細挑選,兩人的距離因此縮短,幾乎能感覺到對方的氣息。

    這情景竟自然得像是他們已相伴許久,兩人都很自在!

    魏嵐亞從沒想過,被他視為私人活動的拼圖,竟然可以跟紀語分享。

    紀語也沒有想過,假日時她該忙著在家工作、找資料,但此刻她願意留在這兒,甚至不想走了。

    淡淡的情愫開始發酵,不知不覺,拼圖即將完成,剩最後一個缺口。

    他們太過專心,同時伸手欲拿那塊拼圖片,就這樣指尖相碰,他們抬頭相視,愣了一下,接著都笑了。

    她說:「這是你的拼圖,我太專心了,因為很好玩。」沒想到這單純的活動會如此吸引她。

    魏嵐亞拿起最後一片,輕輕拼上去。「我一個人拼,恐怕還要很久才能完成。」

    紀語站起來,伸懶腰,眼睛往窗外看去,赫然發現天色已經黑了。

    「哎呀,晚上囉?」她抬手看表,七點二十分。「呵,都拼得忘了時間,真沒想到。」

    因為拼圖,她竟忘了葉小姐的案子,於是她很快的提起精神,要回家補進度。

    她對他一笑,說:「我要回家了,還有工作……」話還沒說完,她眼前一暗,忽地跌人一個溫暖胸膛,讓她愣住了。「你幹嘛?」這傢伙……竟然抱她?

    將她擁在懷中,魏嵐亞感到滿足,剛剛她伸懶腰的樣子讓他好心動,他看著、看著,聽見她以軟軟的語調說要回家,忽然很捨不得,不想讓她走,沒想到就這樣衝動的抱住她。

    紀語沒有聽見他回答,於是開始掙扎。他的胸膛好溫暖,好強壯,深深吸引著她,可是她有理智,這迷惑時刻仍記得要推開他。

    但他擁得很緊,力氣小的她動不了,她困難的抬起頭想瞪他,忽地墜人他迷人的墨眸裡。

    魏嵐亞漸漸鬆開手,看著她那雙清澈的眼眸,心霍地融了,發現自己喜歡這女人。伸出手,他捧住她的臉,低頭吻住她。

    這個吻並不輕柔,是狂野的,他有滿腔的熱情,好想傳達給她,他狂肆地反覆吻著她的唇瓣,一遍遍嘗逼她的柔美。

    紀語迷濛了,神智無法思考,她感覺到他的鼻息,也感覺他捧在她臉頰邊的雙手是這樣的溫暖著她。

    許久,他結束這一吻,額頭靠著她的額頭,傳遞給她最深的情意。他這剎那忽然明白,對紀語的感覺原來是埋伏的兵,躲在他心房一角,蠶食鯨吞地佔領身上每個細胞,讓他確實成為紀語的俘虜。

    魏嵐亞喘息著,心跳如擂鼓,啞聲說:「紀語,跟我一起。」

    她渾身顫抖,透過他額頭傳來的能量太強烈,她的心太滿,快承受不住,這瞬間,她是狂喜的,但理智很快的回到她腦海中。

    她震驚的想,他們接吻了?她無法接受這個事實,這是怎麼發生的?怎麼會發生呢?

    而現在他又說,要她跟他一起?

    跟他一起什麼?她不明白,也不想明白,越看他,她越覺得害怕,害怕那個變得奇怪的自己,腦中想的不再只是工作的自己。

    紀語揚起眸看著他,撞見他眼中濃濃的情慾。

    不行!小手一推,她退離他三步遠,眼眸中帶著火焰,瞪視著他,心裡湧上憤怒。

    「紀語?」魏嵐亞喃喃的喊了她一聲。

    聽見他溫柔的嗓音,原欲罵人的她頓時沒了勇氣,她不確定自己是否可以抵抗這個男人,光只是他沉沉的聲音,就能令她放棄所有。她垂下眸子,再也不敢看他,轉身逃離。

    推開大門一路衝出去,身邊的景物不斷往後飛掠,電梯、警衛室、鍛鐵大門……當紀語坐進車裡時,還聽得見自己心跳如擂鼓。

    她不明白,為什麼魏嵐亞要吻她?

    更想不透的是因為他而心動的自己。

    她深深吸氣,將音響的音量開得很大,想以此掩蓋自己的心跳。她以為這樣就好了,應該沒事了,可是回家的路上,她的腦海沒有一秒能夠拋開魏嵐亞那張俊挺的臉。

    回到家,紀語疲憊的上樓。

    紀言正在打電動,一見到她回來,便暫停遊戲,湊上前問道:「姊,明天有沒有空?我們有表演。」

    紀語看了弟弟一眼,心想,若去看表演,一定能暫時忘記這些煩人的事,於是點頭答應。「好,我去看。」

    紀言歡呼,接著又說:「你還記得Henry哥嗎?他被星探發掘,打算找他出唱片耶。」

    她一聽,皺起眉來,「那你們呢?」Henry出唱片?那其他樂團成員呢?「沒辦法嘛……我們只好找新主唱了。」紀言笑得有些尷尬。紀語生氣了,大聲地說:「他怎麼可以這樣?應該要跟唱片公司談談啊,你們一起拚了這麼久,沒有功勞也有苦勞。」

    「姊,Henry哥很有才華。」被挖掘是應該的。

    「你也有啊,你這麼努力、拚命,天天都練習,滿腦子想的全是吉他,我都知道。」她為弟弟抱不平。

    紀言看著為他說話的紀語,忽地好感動,他垂下眸子輕輕地說:「姊,聽你這麼說,我好感動。」

    「明天別去了,我就等著看,Henry沒有你要怎麼唱!」紀語氣壞了。

    「姊,你這樣想是不對的,我覺得正因為Henry哥有才華,才會有人看中他,我沒被看上,表示我能力還不夠,所以要繼續努力,如果今天被發掘的人是我,我一定也會毫不考慮就答應。」紀言以雲淡風清的語氣平直的說。

    「可是你們是樂團啊,不可能有人只找吉他手的,這樣下去,你們會搞得永遠只有主唱被簽走,其他人被丟下。」紀語說得直接。

    紀言搖搖頭,對自己很有信心,「不會的,有一天,我們跟主唱的協調性達到百分之百後,唱片公司會不得不把我們全簽下來。」

    紀語瞇著眸看著他,許久才吐出一句,「原來你是個夢想家。」

    紀言一笑,說:「我不像你,這麼務實。」

    她聽了,皺起眉頭,恍惚地問:「我務實?」

    「你還不務實嗎?悲觀性格,默默耕耘,姊,如果今天換作你是主唱,一定飛快就把約簽一簽,直接跑了。」

    她本來想反駁,可想一想後,發現自己真的會這樣做,因為機會難得啊,對她來說,成果是最重要的……原來,她在面對親人的事情時,也會出於情感的偏頗,拋開了原有的價值觀。

    紀言見她不說話,得意的笑著說:「看吧?」

    紀語悶不吭聲,往房間走去,不打算再討論這個話題。

    她剛進房,紀言也跟著進來。她坐在梳妝台前,將馬尾拆掉,拿梳子梳頭,透過鏡子看著坐在她床上的紀言。

    紀言盤起腿,回視著鏡子裡的她.有些小心翼翼的問:『姊,你覺得Henry哥怎麼樣?"

    「什麼怎麼樣?」她梳頭動作停頓了一秒。

    「比如說,帥不帥啊、酷不酷啊?或者……唔,你想不想知道他的本名啊,他的身高啊、興趣啊、星座啊,還有最重要的.有沒有女朋友啊?」

    「都不想知道。」紀語淡淡地說。

    紀言歎氣,往後仰躺在床上,「就知道你沒興趣。姊,你對男人真的完全沒興趣喔?」太奇怪了。

    紀語眼一閃,想到魏嵐亞,她抿緊唇,搖搖頭。

    「那對你們公司裡的人咧?另外兩個設計師不都是男的嗎?上次來的魏大哥也不錯啊。」紀言問道。

    紀語瞇起眼,危險的瞪著他,說:「你到底想幹嘛?」

    「只是覺得你年紀差不多了,該考慮結婚的事了吧?」說著,紀言又補上一句,「爸也很擔心耶。」

    她站起來走向床鋪,在紀言旁邊躺下,心裡有些混亂。她歎口氣,問道:「不談戀愛,難道不行嗎?」

    「不是不行,是絕對不行。」

    聞言,紀語輕輕地笑了。呵,這小子好像多懂似的,用愛情大師的語氣教訓戀愛零分的姊姊。

    紀言又說:「姊,感情需要抒發的,你知不知道愛情有多偉大?能讓一個人改變,為荒謬的事傷心。」

    愛情偉大?紀語想到茱蒂哭泣的臉,茱蒂明明是個強硬的女人,可是面對劈腿的男人,仍然無法死心。

    是啊,偉大,偉大得讓人分不清是非了。

    面對愛情,紀語是懼怕的,她莫名的害怕這件事,怕自己也會為一個人失控,怕自己受傷,更怕自己就因為這樣離不開一個人了。

    因為她知道,自己是執著且頑固的,愛上一個人,不一定會讓她變得更好,相反的,可能會讓她瘋狂。

    紀語歎息,不敢愛,是她的天性。

    沒有理由的。

    ◎    ◎    ◎

    她逃了。

    魏嵐亞瞪著大門,不敢置信。

    唇上,她留下的觸感幾乎不曾消滅,他忘不了她清甜中帶著倔強的味道。

    他轉身走進浴室。

    下午時,紀語還在這兒,身上是手套、雨鞋,還戴著大大的口罩,想到那全副武裝的模樣,他笑了,覺得她可笑又可愛。

    拿起蓮蓬頭,他將水往臉上衝,很不誠實的以為這樣就能忘去剛剛的難堪,可是水越冰冷,他發現感覺越清晰,紀語柔軟的唇瓣不斷浮現他腦海……

    魏嵐亞索性坐進浴缸,泡了個冷水澡後,大腦終於清醒許多。

    他承認,那時他太衝動了,可是氣氛正好,他熱情滿載,吻她是順勢。

    她被嚇到了嗎?確實,她該被嚇傻了。

    她會怎麼想?

    她推開他,是因為她不要他,還是因為太驚嚇?

    紀語……沒想到他會渴望她。魏嵐亞低低地笑了,是的,他曾經以為是自己太閒,才會老是找她,有時刺激她,有時對她好。

    可是,他漸漸他在乎她想法,擔心她工作的情況,如果他告訴她,這全是為她好,她會信嗎?

    他從沒想過,在愛情裡他會變得如此卑微,渴望紀語給他一顰一笑,渴望她相信他,懂他一切的想法。

    魏嵐亞又想起紀言那晚說過的話——別看我姊那麼精明,其實她很單純。

    他想,單純的紀語,會怎麼複雜的解讀他的舉動?

    歎口氣,他躺上床,翻個身將臉埋入枕頭裡,心中很亂。

    他擔心很多事,而最煩心的還是紀語往後對他的態度。

    他是真的怕她會不再理他。

    魏嵐亞翻來覆去,無法入眠,最後只好頹然的下床,回到拼圖桌前,觸摸著那幅已完成的威尼斯風景拼圖。沿著接縫,他無意識的撫觸著,有股感覺像電流般傳進身體裡。

    他再度歎氣,抗拒不了那份感覺。他想見紀語,想跟她說說話,講清楚,才這麼想著,他已拿起車鑰匙,衝出門前去她家。

    晚上十點,來旺雜貨店早已拉下鐵門,他站在紀語家樓下,仰望著二樓的燈光。

    這剎那,燈光似乎好炫目,刺著他的眼。他心裡想,紀語現在是不是還沒睡?是不是也正為他們的關係而煩惱?

    不知站了多久,直到燈光熄滅,他又驅車到那間寵物店,想看看那只像紀語的巴哥。

    然而寵物店也已經打佯,他再次站在關上的鐵門前,忽然不知道自己的方向。

    真難受啊……

    魏嵐亞頹然地回家,重新回到床上,陷入無限反覆思念紀語的迴圈。

    ◎    ◎    ◎

    經過一天的沉澱,星期一,還是得面對上班日。

    紀語刻意提早上班,就是不想遇見魏嵐亞。她到辦公室整理一下資料,就驅車前往葉小姐那兒。她決定了,她要全心投注心力在那間咖啡館上,少花時間待在公司裡。

    這樣很卑鄙嗎?

    她不知道,只知道自己不知該如何面對魏嵐亞,或許她這麼做是逃避,可是她不想分心,明明把他當競爭對手的,怎能因為這件事就忘記了?

    她很勤快,天天去監工,葉小姐十分詫異,每天一來就看到紀語已經到了,當她要離開時紀語又還不走。

    不過,隨著工程的進度,葉小姐的臉上開始出現微笑,因為她真的沒想到店裡裝潢起來會如此讓她雙眼發亮。

    「昨天我去看了桌巾,有些還滿喜歡的,你幫我瞧瞧,好嗎?」葉小姐主動跟紀語搭話。

    「好啊。」

    葉小姐拿過紙筆,在上面邊畫圖邊解釋,「這塊是天空藍為底,綠白相間的條紋,另一個呢,是大花色的,以淺紫為底,邊緣有蕾絲,還有一款,幾乎是素面,邊緣有點漸層,角落有小花點綴。」

    紀語想了下,說:「我覺得還是看實品比較準。」

    葉小姐皺眉,又說:「我是覺得大花色的挺不錯的,那塊真的很美。」

    紀語看她煩惱的樣子,於是提議,「不然我們現在過去看看?」

    「要嗎?」葉小姐沒想到紀語這麼熱情。

    「當然要啊,桌巾很重要的。」

    「那我開車。」

    坐在葉小姐的車上,紀語看著外頭的街景。一離開葉小姐的咖啡館,她就變得不安了,於是她盡量放鬆自己,靠在椅背上。

    葉小姐開車很慢,後面常常車子對她按喇叭,然而葉小姐只是咒罵一聲,還是不讓出車道。

    紀語想笑,剛認識葉小姐時覺得她有夠機車,後來才知道原來葉小姐是以最初的印象來對待人的,一開始她覺得紀語不認真,所以印象不好,自然沒了笑容,現在看紀語天天來,覺得自己被重視,也開心了。

    在緩慢的車速下,車子意外的往巨築的方向走,還順勢停在巨築附近那個路口的紅綠燈前。紀語下意識的往外看,大樓警衛的櫃檯落入她眼裡,旁邊還站個一個人,正在跟警衛聊天。

    那個人太眼熟,一手撐在櫃檯上,長腿交叉站著,這樣斜倚的姿態還會有誰?紀語移不開視線,這段等紅綠燈的短暫時間,她彷彿又聽見他朗朗的笑聲,討人厭的神情,還有那迷人的笑容。

    綠燈了,車子繼續往前行,紀語不再望向車窗外,低頭看著自己的膝蓋,心好酸。

    她以為自己忘了,這一刻,他懷抱的溫度,他嘴唇的狂熱。彷彿一瞬間又回到腦中,她很清楚的感受到自己是這樣的記得他。

    太多天這樣避著他,她仍忽略不了自己拚命逃避的心情,這是種什麼樣的感情呢?

    她討厭他說話直接,感謝他帶她去看醫生,他有時對她好,有時說的話又好不留情面,她為此心裡刺痛,又為他的溫柔而感動……這些感受太複雜,她討厭他又喜歡他,她不想接近他,又被他吸引。

    紀語心裡好亂,理不清這感覺,下意識抗拒著,懼怕往前走。

    「紀小姐?」葉小姐喚了她一聲,

    她抬起頭,看見車已停下,「到了?」

    「是啊。」

    後來,葉小姐所說的那三塊桌巾紀語都沒有挑,選了張純白色底,有小小的藍花點綴的桌巾。

    她這麼解釋給葉小姐聽,「因為你已經決定餐具要用黑色的,我覺得還是用基本的白色底比較好,可以讓黑色跳出來。」至於上頭的小藍花,純粹是因為葉小姐喜歡。

    葉小姐開心的笑著,直說:「我也這麼覺得。」

    紀語摸著那塊白色的桌巾。她的心,曾經也這麼純白,這剎那她恍惚的明白,桌巾上點點的小藍花就像魏嵐亞,他不是整個染藍了她的純白,而是用絲絲的存在落在這塊純白上,點綴著。

    越看這些小藍花,她越覺得它不簡單,跳出純白的框架,從配角變成主角,那純白色的桌巾呢?排斥得了小藍花嗎?

    沒了小藍花的純白,似乎不夠可愛,至少葉小姐不會喜歡。

    紀語心想,純白色再努力,也抗斥不了小藍花,它只能勉強接受,與小藍花同存,最後……習慣小藍花的存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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