蝕影炙心 第十二章
    今年瘦,非干病酒,不是悲秋。

    明朝,這回去也,千萬遍陽關,也即難留。

    念武陵春晚,雲鎖重樓。

    記取樓前綠水,應念我、終日凝眸。

    凝眸處,如今更數,幾段新愁。

    望著窗外一片蕭瑟景象,影無昃卷緊了身上的錦袍,紫雪和墨雪在一旁垂手立著,相顧無言

    「少莊主……過幾日,就到冬至了……」

    「恩……」

    「少莊主……」

    「你們兩個先下去吧,讓我一個人靜一下……」

    「是……」紫雪和墨雪對望了一眼,轉身退出……

    「紫兒, 少莊主他……」墨雪望著一直沉默不語的紫雪,開口問到,「快冬至了,少莊主如果還不離開,那麼……」

    「我們要想辦法讓冷梟天在冬至是離開剎風堡至少半月,這樣應該可以瞞過去吧……」

    「嗯,少莊主這兩天,可能也在考慮此事……」

    好快,來到這裡已經過了半年有餘,這其間,發生了如此多的事情,即便有著悲傷和痛苦,但其中的幸福和快樂,已經足夠我去回憶……影無昃淡淡的身影,眉宇間的輕愁,望在跨入房中的冷梟天眼中,讓他的心好痛,緩緩走近,從身後環住那抹飄忽的身影,冰冷的氣息更甚從前,他的身體好像比以前還要冷,還要輕……突然邇來的驚恐,讓他環緊了手臂,把頭埋進飄散著清爽氣息的烏髮中……

    影無昃回頭看了看,輕笑著,「梟天……你這樣會讓別人誤會的……」

    「誤會,哼,原來你也如此拘泥於禮儀麼……」冷梟天不屑的笑著,毫無鬆手的意思,這多日的相處,影無昃終於對他微微敞開了心扉,但卻極為排斥和他單獨相處及擁抱,讓他心裡非常不舒服……他抬手捏住影無昃尖削的下巴,讓他轉過頭來,望進他清亮的眸中,

    「我就是喜歡這樣抱著你,不准拒絕!!」

    他霸道的語氣讓影無昃啞然,忽然綻開一抹明亮的微笑,吸引了冷梟天的神志,好美……他緩緩的低頭,將自己的唇覆上,溫暖而柔軟的觸感,讓他沉醉……半響,他戀戀不捨的放開,手指輕輕的摩挲著有些艷紅的雙唇,溫柔而幽深的眼一瞬不瞬的望著,彷彿要把他深刻在心版上似的,影無昃有些不自在的轉過頭去,冷梟天看著他有些泛紅的雙頰狂笑起來……

    影無昃轉過臉,一臉惱怒的望著大笑的人,最終無可奈何的歎了口氣……

    「梟天……」待笑聲停止,影無昃淡淡的喚了一聲,「何時迎娶堡主夫人呢?」昨日經過後花園時,無意中聽到穆嵐和棋昊在談此事,神秘的樣子,讓人看起來很有趣……

    冷梟天皺了皺眉,沒有回答,「是很不錯的女子吧,不要錯過哦……」忽略內心深處傳來的陣陣刺痛,笑著對冷梟天繼續說著,

    好像是京城中最大的鹽商的女兒,花容月貌,和梟天很合適吧,且不論你我間的愛恨糾葛,畢竟,能夠伴隨你度過一生的人,永遠都不可能是我……不可能的……

    「你很在意麼?」冷梟天笑了一下,「等我提親的女人數都數不清……何況,我又沒有答應……」望著前方的人兒,冷梟天邪邪的笑著,「你,很在意我吧……」,影無昃看了他一眼,淡淡的轉過頭,沒有言語,冷梟天有些惱怒的扳過他的臉,「你在意對不對?」

    「梟天……西域樓蘭的孔雀河附近,聽說發現了赤鐵從天而將, 你可以幫我取來一小塊麼?」望著冷梟天,微笑著等待他的回答

    「你可真會叉開話題……」冷梟天冷哼一聲,鬆開手,走到桌邊坐下,「樓蘭距此地甚遠,往返需一個足月,你要那赤鐵何用?」

    「好奇罷了……」影無昃還是淡淡的笑著……

    冷梟天黝黑的雙眸直直的望著他,半響,冷笑了一聲說,:「如果你不高興我娶那女子,直說就是,我本就不打算迎娶她,何苦找這種荒謬的理由支開我?」

    影無昃呆呆的望著冷梟天,好一會才明白過來他話中的含義,他苦笑了一下,不願多做解釋,反正自己的確是想支開他,只不過原因與他想像的不同而已……

    「梟天,幫我這個忙可好 ? 」 墨雪的師傅以前提過,此種赤鐵僅西域可以找到,不過數量卻不多,用該鐵鑄成的寶劍,足以削金斷玉……至少,可以給他鑄把匕首吧……影無昃輕笑著,望著冷梟天……

    「哼……」冷梟天怒視了他一會,拂袖而去,沒想到他和其他人一樣,如此善妒貪婪!

    第二天一大早,冷梟天帶著堡內部分人馬前往西域,卻沒有和他道別。影無昃站在窗口,靜靜的望著遠方馬上的身影,雖不能看的清楚,但卻固執的望著,直到人影消失在欲來欲濃的迷霧中……冬天的霧氣夾雜著寒冷和潮氣撲面邇來,影無昃攏了攏有些單薄的衣衫,表情凝重的站在窗口,至少,不可以讓他知道……

    「少莊主……冷堡主出谷了……?」一早醒來,就聽棋昊嘮嘮叨叨過來和她說,讓她有些好奇。「少莊主……「身後突然傳來紫雪的聲音,墨雪開心的對她笑笑,」紫兒,冷堡主出谷了哦……」

    「」所為何事?為何如此匆忙呢……」昨天見他陰沉的離去,沒想一大早就離開了,真是好消息呢。

    「我讓他幫我去尋赤鐵……」

    「赤鐵??」墨雪驚呼,「是在西域吧,好遠的地方……」至少要一個月才能回來……

    「少莊主是不願意讓冷堡主見到您寒毒發作的樣子吧……」紫雪一語道破,影無昃默默的點點頭,「沒必要,不是麼……」

    「棋昊和穆嵐他們知道了怎麼辦?」

    「無妨,我會和他們說明的……」,還有十天了,每年的冬至,寒毒發作時那種撕心裂肺般的痛苦,讓他好幾次都沒有生存下去的勇氣……

    「少莊主……」紫雪拿了件厚衣輕輕的披在他肩上,「紫兒留下陪您可好麼?」轉眼十天過去了,谷內開始飄起紛紛揚揚的大雪,陰沉的天色漸晚,紫雪擔憂的望著前方嘴唇開始變的蒼白的影無昃。

    「不用了,你們都下去吧……」那副脆弱的模樣,他不願任何人見到 ,「你和墨兒帶緋兒、蒼兒去前庭,明日午時前,不要任何人進來!」

    「是!……」紫雪、墨雪互望一眼,默默退出,臨出門,仍擔憂的回頭望著……

    「去吧,不要緊的……」影無昃淡淡的笑著,安慰她們……

    望著墨雪他們離去,影無昃打開被紫雪關緊的窗,寒冷的風夾雜著清新的空氣迎面邇來,飄揚的大雪好似風中的柳絮,飄飄蕩蕩……漫天飛揚的雪花,落滿的整個山谷,白茫茫的一片,如果是平時,梟天會和我出去賞雪吧……

    他輕聲的笑著……已經十天了,西域可有下雪麼……冷嗎?……他,可有御寒的地方……對不起……我不願見到你內疚的目光,不願讓你想起十年前的傷痛,所以,我寧願選擇獨自承受痛苦,這樣你就不用自責,不用擔心了吧……梟天,我,真的好想你……你可知道麼……

    好冷,好冷呵……從身體內部散發出來的寒冷,讓他的心都在戰抖著,他下意識的卷緊了裹在身上的棉被,但似乎沒有任何作用似的身體依然抖個不停,由於寒冷而變得青紫的嘴唇被咬破,殷紅的血沿著優美的下顎淌下,滴在潔白的衣服上……真的好冷哦……顫抖的手握緊領口的衣衫,瑟縮到床腳……

    真的,好痛苦……那種肺臟似乎被緊緊壓縮般,喘不過氣來的感覺,讓他的意識開始有些模糊,寒冷無所不在的侵蝕著頭腦中所有的意識,好想睡……不可以……不可以就這樣睡去……我要等他回來……等他回來……他緩緩伸出顫抖的手,抓過枕邊的配劍……

    紫雪和墨雪飛奔進曉風居,推開門就見到滿地狼籍,桌椅均被推翻,茶具散亂的滿地都是……「少莊主……」墨雪急跨入影無昃的臥室,掀開床前的帷帳,頓時呆立當場……

    影無昃趴臥在床上,手腕處處可見被利刃劃傷的痕跡,殷紅的血染滿了潔白的衣袖,最讓墨雪驚愕的是,那原本烏黑的一頭青絲,竟然全白,是那種不帶一絲雜質的銀白色!!

    「少莊主……」紫雪奔過來,滿眼淚水的扶起影無昃,小心翼翼的替他擦拭著嘴角已然乾涸的血痕……拉起血跡斑斑的衣袖,哀傷而又痛心的望著深淺不一的傷口,她完全無法體會,那是何等的痛苦啊,……滾燙的淚水,滴到影無昃臉上,他微微的睜開眼,淡淡的笑著……

    「紫兒,墨兒,你們來了麼……別哭,我不是很好麼……」一陣暈眩,讓他無法繼續說下去,變陷入了無邊的黑暗

    棋昊和穆嵐跨入房中就看見這樣的一幕,渾身是血,烏髮皆白的影無昃,一邊默默垂淚的四色雪……

    「紫雪?」穆嵐低低的喚著。

    「過來幫忙……」

    「哦……」穆嵐走向前去,看見滿臂觸目驚心的傷口時,他吸了一口氣,但什麼都沒問,只是默默的幫著紫雪包紮。墨雪站在一邊靜靜的望著,淚水一直不停的滴落,棋昊輕輕的握住她的手,雖然想問什麼,但最終沒有開口,而緋雪和蒼雪則是將散落的杯子等扶好拾起,微微抖動的雙肩,輕易的洩露出她們的情緒……

    待一切恢復平靜後,四色雪靜靜的望著床上昏睡的人兒,「紫兒……少莊主他……」

    「還好,不過似乎比以前更為嚴重了些……」

    「紫雪姐姐,少莊主的頭髮為何如此?……」,緋雪抽噎著問到,紫雪給她比了比手勢,讓她不要大聲哭泣,棋昊他們隨著四色雪退出臥室,來到主屋……

    「緋兒,少莊主以往寒氣發作時,頭髮會變的微微灰白,可是此次,究竟……」

    「少莊主的寒氣已經入侵心脈,但被霧蓮控制,所以氣血逆流……」

    「如果被大哥知道了,那……」棋昊有些擔心,雖然他們答應隱瞞,但一直不太明白箇中原由。

    「知道,知道了又怎麼樣!看他整天一副只有自己是全天下最倒霉的人的樣子,全然不知少莊主如此為他受苦!……」墨雪氣憤的大吼,紫雪只是默不作聲的坐著。

    「因為大哥的緣故麼?究竟十年前發生了什麼?大哥好像根本不知道影公子的寒氣……」

    「他當然不會知道……」紫雪輕輕的說,「少莊主也從來不願讓他知道,所以,你們也不要多問罷……」

    棋昊看了看穆嵐,雖然依然有許多疑問不解,但是從四色雪的表情來看,即使問了,也未必會得到答案,索性不再言語

    「紫兒,少莊主的頭髮會恢復麼?」

    「不知道……」

    紫雪擔憂的目光掃向內室,輕輕的搖搖頭,八年來,每次少莊主的寒毒發作,都會如此,不過此次真的嚴重了,少莊主自己恐怕心中也明白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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