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獨舞凝著眉,看著那蜷縮在角落裡的少年。自從被從溪流裡救出來以後,他就一直那樣蜷縮在角落裡,不言不語,一動也不動。輕輕地掩去了客棧的門,燕獨舞懶懶地笑了笑,只是發現一個秘密而已,需要這麼震愕嗎?
或者說,這才是正常人應該有的反應?
只是,這樣說起來,想必,他是從來沒有喜歡過莫愁的。因為,如果現在的情況,換成不歸與他,他一定會走上前,緊緊地抱住那個有著痛苦眼眸的男人。
「告訴我,你喜歡他嗎?」慢條斯理地坐在床沿邊,看著那猛然僵硬的身體,冷冷地笑了笑,「瞧你的那個樣子,我覺著,你一定是從來也不曾喜歡過他吧。」
猛然抬頭,清幽的眼眸冷冷地凝望著那張絕美的容顏,嘴唇動了動,卻是什麼話也沒有說。
輕輕地歎了一口氣,這個孩子……看起來,做個慈父真的是不容易,如果說偶爾為之還可以,若是一輩子,算了吧,他做不到。
「你若是真的喜歡他,你又怎會在意他是男的還是女的?對於你來說,若是女的,那應當是好一些:若是男的,你不是都接受了他嗎,你又何苦這般煩惱?」燕獨舞輕笑著,看著那蜷縮著的少年拾起頭,對他投以憤怒的眼神。
燕不凡顫抖著嘴唇,恨恨地看著那絕美的人,僵硬的唇,緩緩地開了口:「你怎麼可以說我不喜歡他?我喜歡他,我喜歡莫愁的溫柔體貼,我喜歡狂的狂野熱烈,我喜歡他,我喜歡,我……」
「我倒以為,你驚得什麼動靜都沒有了呢。」張揚的笑了起來,下一刻,燕獨舞迅速地斂起了笑容,「這不就結了,你喜歡,還要在意什麼?」
猛然抬起頭看著那絕美的面容,狂烈的恨意,湧上了不凡的心頭,麻木的身體,也不知道是哪裡來的勁,一雙手,猛然往那絕美的容顏揮了過去。
清脆的迴響,在客棧簡陋的房間裡久久地迴響著,燕獨舞靈巧的舌頭輕輕地抵著臉頰上火辣辣的地方,眉,攏得更緊了……唉,這好人就是做不得,瞧見沒?挨打了……待會該怎麼和不歸說呢?定是留了印子了,想說自個兒摔著也不成……真不該發這千百年也發不了一回的善心。
愣愣看著那雪白面頰上的鮮紅掌印,燕不凡一時之間倒是回不過神來了……他為什麼不躲?燕獨舞,他怎麼可能乖乖地任由他打?
心底,猛然浮現一抹寒意,這般乖乖地任由他打的爹爹,好可怕……
看著更加驚懼的少年,燕獨舞沒好氣地歎了一聲,又縮回去了,他怎麼就有這麼個不爭氣的兒子呢?看起來還是想不通啊。
該怎麼做呢?不來一點過激的,怕是激不出這個孩子真正的性情吧。燕家的孩子,不應該是這麼懦弱而怕事的。不凡,你一定要學會去面對,面對你所遇到的痛。
眉眼一揚,邪魅的笑浮現在嘴角,猛地伸手,將那緊緊地被攥在雪白小手裡的薄被扯了下來,看著那只著一襲薄衫的單薄身子在寒風中發抖,笑,更深了,絕美的面頰輕輕地逼近那驚懼的面容,語音,輕柔而甜媚,柔得如水,甜得如蜜,媚得入了骨:「不凡,你這一趟出府,倒是長了膽子了……」
冰涼的寒意,自脊背上直直地傳遍了全身,雙手驚恐地抵著那慢慢靠近的身體,腦海裡一片血色,浮在眼前的,是鬼府裡那一片的昏天暗地。
多少年了,那一幕,還是活生生地浮現在眼前,可怕,好可怕!
從睡夢中,被扯離了母親溫暖的懷抱。看著護衛們,扯著柔弱的娘親消失在黑暗裡。失去娘親溫暖的呵護,害怕的他,跟隨著送飯的小僕人,靠近鬼府的禁地,黑暗的地牢。透過地牢小小的天窗,往裡一看到的那一幕,是他永遠的惡夢。
看到了平日裡笑得豪爽的七娘被幾個男人強壓在身下,哭得聲嘶力竭,而隔著一道柵欄,是濕冷的水牢,厚重的鐵繚叮叮咚咚地響著,扭曲的毒蛇,在水面滑動。娘親們,柔弱的身子被浸泡在烏黑的毒水中,秀麗的容顏上,流動的是痛苦的蒼白。不明白為什麼,溫柔的娘親要被關在那麼黑的地方,更不明白的是,帶著一臉安穩的笑容,坐在地牢裡看著娘親們受苦的絕美男人。
幼小的心,充滿了驚恐與害怕,那一張帶著笑容的絕美臉龐,永遠是他的惡夢。好可怕,好可怕,即使是長大了,明白了事情,也還是不明白,為什麼,為什麼要那樣地對娘親們。娘親,不是他的妻子嗎?為他經歷痛苦,生兒育女的女人啊,是他最親近的親人啊。當她們承受痛苦的時候,為什麼他可以笑得那麼安穩?
是為了什麼,要給只想和丈夫親近的七娘那樣殘酷的報復,給溫柔和善的另外幾個娘親那樣的囚禁,好可怕,好可怕。
被扭曲了!
「不要,不要,爹,不要,不要傷害我……」哭泣的聲音,帶著悲傷,哀求著那絕美的人,那帶著笑容的臉龐,靠得是那麼的近,近到讓人害怕的距離……
在鬼府裡,從來沒有人敢對爹爹與大哥的相愛有一絲的異議,因為,他們知道,如果說一個不字,面對他的,是比死亡還可怕的懲罰!
好可怕,好可怕……
冷冷地看著那抖成一團的瘦小身體,燕獨舞的眉皺得更緊了……他還什麼都沒有開始做呢!
看起來,他在鬼府裡所做的一切,對於不凡來說,是一個不可磨滅的傷痛。只是,即便是看著不凡這樣子的害怕,他也不會後悔。所做的一切,都是為了和不歸在一起。為了得到不歸,為了得到屬於他們的愛,所做的一切,即便是負盡天下人,他也不會後悔。
只是,不凡,你怎麼樣才會明白呢?
看著那漸漸散泱的眼瞳,燕獨舞的耐性,快要被消磨乾淨了……好人,果真是難做。生平,除卻這一次,絕不會再發善心了。
狠狠地拉開那纖弱的身體,扯碎了那單薄的衣裳,燕獨舞冷笑著貼上了那白皙的身體:「不凡,你喜歡龍莫愁,對不對?既然喜歡,又何必在意她是女人,她屬於你。她不是女人,是男人,你屬於他……你不是早就屬於他了?那一夜,我給你的醒酒藥,就是一顆春藥,那一夜,你就應該是屬於他的了……既然是這樣,男人,女人,有什麼好在意的。如果,你真的喜歡龍莫愁,你怎麼會在意他是男的還是女的?如果,你還不懂,那麼我們來做一件事,讓你明白你的這種在意,根本不必要。」
「你呀……就是這麼一個懦弱而膽怯的孩子……不做激烈一點,你根本就不會懂……不凡,不凡,」輕輕地笑著,紅艷的唇,輕輕地貼上那白皙的肌膚,絕媚的鳳眸,泛著一抹淡淡的幽光,龍莫愁,為了還你的情,我真的是虧大了……「你不喜歡的人,你會允許他這樣碰你嗎?你不在意的人,你會同意他這樣靠近你嗎?」
冰涼的手指,輕柔地滑動在纖巧的身體上,燕不凡驚恐地僵著,看著那肆意在身體上滑動著的嘴唇,冰冷的觸感,恍如一條冰涼的蛇,想要尖叫,喉嚨卻乾澀地發不出任何聲音……只能感受著那冰冷的手,輕輕地握住自己的脆弱,慢慢地揉搓著,噁心的感覺,讓不凡猛地乾嘔起來。
好可怕!
冰冷,冰冷得像是要墜入無盡的冰寒一樣,與狂的灼熱完全不一樣的冰寒……身體裡,慢慢探進來的冰冷,強硬地擴張著那緊密的甬道,痛,好痛,好痛……應該已經不會再痛的地方,傳來了錐心的疼痛……痛得,彷彿整個身體都要被撕裂一樣,好痛。
身體,那樣的痛;心裡,那樣的害怕。可是,不知道為什麼,他笑了起來,眼淚,瘋狂地流出了眼眶,他早就愛上了狂,愛上了那個永遠在黑暗裡的男人,愛他的熱烈,愛他的狂野,愛他的溫暖。如同愛著莫愁的明朗、英氣、豪爽一樣……原來,真的是很簡單的一件事情啊。
莫愁也好,狂也好,他都愛,都愛……只是,為什麼,明白的時候心頭瀰漫的卻為何是滿滿的苦澀?
他愛的究竟是誰?
莫愁?
莫狂?
他們是同一個人。
對了,他應該高興才是,應該高興!
明明,喜歡莫愁;明明,也喜歡狂。可是,為什麼,當兩個人合成一個的時候,他卻覺得滿滿的手足無措?
為什麼?為什麼?
為什麼?
是喜歡得不夠深?
還是,他真的兩個都不喜歡?
為什麼?
一切,都變得茫然起來。
強健的手,猛地提起了那絕媚的人,俊美而霸氣的少年,滿眼的不贊同。
在那豐厚的唇微微地張開想要開口訓斥的時候,絕媚的人熟練地用紅艷的唇堵了上去,纖瘦的身體揉進了那寬厚的胸膛裡,甜媚的聲音,柔柔地撒著嬌:「不歸,抱抱我,我冷……」
燕不歸俊美的臉上浮現一抹淡淡的無奈,輕柔撫著那絕美的臉頰上紅通通的掌印,然後,冷厲的眼神掃了一眼那滿面淚痕,赤裸裸地躺著的少年,良久,才輕輕地歎了一聲,抱起了懷中膩著的人兒,慢慢地轉身離去。
出了門,俊美的少年臉上便冷了下來……絕美的人,知道自個兒這回做得有些過火了……趕緊用身子慢慢蹭著少年身下敏感的部位:「不歸……我知道錯了……你,別生氣嘛……」
少年漸漸粗重的喘息,慢慢地飄蕩在客棧無人的迴廊裡,低吼了一聲,少年恨恨地罵了一聲,然後抱著絕美的人,進了隔壁的廂房……
粗重的關門聲,隔絕了一室的申吟與春情……空氣裡,只留下了輕柔的餘音。
「獨舞,你是我一個人的,誰,也不能碰你……你,也不能碰誰……」
「是,我是你的……」
「你是我的……」
「是,我是你的……」
而那在兩人離去之後就沉入靜寂的房子裡,清雅的少年,滿臉的悲慼。
在絕望的時候,看著那高大的俊美少年將身上的男人提開,然後,隨意地為他覆上薄被,燕不凡慢慢地閉上了眼睛。
強忍多時的眼淚,終於,慢慢地滑落了眼眶。
燃燒著的燭火,嘶嘶的爆著燭花,黑夜,漸漸地淡去,東方漸白。
燕不凡靜靜地蜷縮著身子,聽著若有若無傳進耳中的申吟聲,慢慢地伸出雙手,摀住了耳朵,笑,卻慢慢地揚上了嘴角。
放開莫愁與狂的事情不去想,單去想自己,想鬼府,想他的父親,他的兄長……那樣,心倒不覺得痛楚了,神思也清明了許多。然後,就這樣蜷縮在床角,坐了一個晚上。
然後,也聽了一個晚上。
聽著他們歡愛了一個晚上,心,從麻木到怨恨,從怨恨到平靜。想了許多、許多……從懂事到長大,從鬼府到這邊關小鎮……一切的一切,從心的角落裡慢慢地被張揚開來……
該恨他們嗎?
他們一個是父親,一個是大哥……在這個世間,還有誰能親過父親、兄長?
可是,他該恨他們。為了那些被傷害的親人,為了他自己……
他們父不父,兄不兄。
父從來沒有當過一天父親。世間怎麼會有給自己兒子下春藥的父親?單是這一個背叛,已經深深地傷害了他啊……
兄長,沒有當過一天兄長。為了得到自己的所愛,兄長只想著傷害他們,將母親和兄弟從自己所愛的人身邊隔絕開來,看不到、聽不到、觸不到,如他們所願,他們的身邊,只有彼此……
這兩個人……只愛著對方,眼睛裡看得到的只有彼此……糾纏在他們之間的情緣,他一直以來都弄不懂,為什麼?為什麼會有這種情愛的存在?可以讓他們淡漠了親情,淡漠了血緣,淡漠了禮教,想和彼此在一起。為了在一起,甚至不惜傷害另外的親人。
從小就被傷害著,所以,應該恨他們才對……
可是,此時,卻怎麼也恨不起他們了……
他們,只是想在一起,想在一起罷了……因為,他們互相喜歡著啊……喜歡,就是時時刻刻想著要在一起,分離一刻,就會覺得悲傷。
人,真的可以這麼喜歡另一個人嗎?
喜歡到,所有的一切都不在乎嗎?
怎麼可以這麼喜歡呢?
真的可以嗎?
真的可以這麼喜歡?
其實,一開始,他是對狂與莫愁是同一個人感到震驚,可是,在水裡失去知覺的時候,他已經想明白了,只是不願意去承認。
爹爹的舉動讓他無從逃避,逼得他承認。
是男人如何?
是女人又如何?
她是莫愁,他是狂。
莫愁,是他第一個喜歡上的女人。
狂,是他的第一個男人。
不管是男人的狂,還是女人的莫愁,他們都是那麼的特別,都是那麼的耀眼而出眾,他燕不凡何其有幸,竟能同時擁有這般出眾的人。
只是,他喜歡莫愁,喜歡狂,如果說,喜歡可以深到不在乎一切,那麼,他為什麼無法不在乎?
莫愁和狂,分明是兩個人。兩個人,他們不是一樣的。
他們不一樣。
莫愁就是莫愁,狂就是狂,怎麼可以是同一個?
如果說是同一個,那麼,莫愁該怎麼辦?狂該怎麼辦?
他的愛,給了莫愁,那麼,同用著一個身體的狂,他要怎麼樣去愛?愛著狂,同用著一個身體的莫愁,他又該怎麼樣去愛?
怎麼樣去愛那一個身體裡的兩顆心?他沒有自信……可以當莫愁不存在過,或者當狂不存在過。一個是他最初的戀慕,一個是奪去了他一切的狂熱。
他無法同時面對兩個人。
如果說,狂是狂,莫愁是莫愁,那麼,他還可以隱藏自己的心思,現在,他要怎麼做呢?
苦澀的笑了笑,慢慢地坐起身,拾起衣裳,慢慢地穿著,然後,站在過道上。
打開房門的時候,一側的廂房裡傳來的聲音,讓燕不凡輕輕地歎了一聲……這兩個人,還真是不在意別人的眼光,也不懂得收斂一點,聲音叫得這麼響,隔著門都能聽見……也只有不在意別人的眼光,才能快樂吧……人生苦短,自個兒的日子是自個兒在過,嘴長在別人的嘴上,愛怎麼說隨他們,只要自個兒開心不就成了?
自個兒,真的是他的兒子,他的弟弟嗎?怎麼一個懦懦弱弱的性子,一點兒也不像呢?眼光,對上了對門,那是扇緊閉著的門,門裡面住著莫愁和狂。
喜歡你們,這我是知道的,我想要和你在一起……想要相守一輩子,可是,我又該怎麼樣面對你們呢?輕柔地將腳步邁向了那扇門,手掌輕輕地觸著那扇門,我應該叫你什麼呢?白天裡叫你
莫愁,晚上叫你狂嗎?我和你相處,難道也要分白天和夜晚嗎?
怎麼可能?
我做不到啊。
男人與女人……不是說男人是泥,女人是水嗎?
污濁如泥的男人與清澄似水的女人,你怎麼可以做得那麼好?男人的你,雖然只在黑暗裡出現,可是,你的狂野熱烈,讓我明白,你是一個多麼好的男人……女人的你,雖然不似平常的女人那般柔媚,偏是爽朗而英氣,卻也有著溫柔的一面。
世間,誰能瞧出你即是男人又是女人?
其實,也不是真的無跡可循吧……只是世人蒙蔽了雙眼,讓自己分辨不清人的真面日。
輕輕地將額頭抵在門扉上,燕不凡輕輕的笑了,裡面的人啊……你把世間所有的人,都玩弄在了股掌之間呢!
為什麼你白天是女人,黑夜裡是男人。
可以對我說嗎?可以嗎?
為什麼要同時做男人與女人?是有什麼苦衷的嗎?
可以告訴我嗎?莫愁,狂……那樣,我興許可以找到一個辦法,可以坦然地面對你們。可以告訴我嗎?告訴我是為了什麼。
瞧著緊閉的門,隨著燕不凡的舉動,吱呀一聲地開了。燕不凡皺了皺眉頭,推開房門,看著簡單的廂房,被褥都整整齊齊,沒有睡過的痕跡。不在?
輕輕地撫著那平整的褥子,燕不凡的眼眸猛地被褥子上的一抹暗黑所吸引……低下頭,輕輕地嗅著那塊暗黑的地方,一股淡淡的血腥味道衝進了鼻間,是血的味道!
血!
秀氣的眉,猛然蹙了起來,精緻的面容上顯出濃濃的憂慮,是莫愁的血嗎?不可能,誰有這麼大的本事令江湖中頂尖的高手受傷?更何況,這裡還有另一個頂尖的高手在呢……大哥即便是沈湎在歡愛,也斷不會失卻了警覺,有敵來犯,他斷不會不知道……
是怎麼一回事?
閉上眼睛,深深地呼吸,慢慢地吸氣,慢慢地呼氣。不凡,不能著急,不能慌了陣腳,不凡,你要慢慢地想,想著一切的可能,然後,從那一切的可能中,找出正確的答案。不可能是別人傷了他們的。天底下沒有人能夠傷了他們,因為,世間能與狂龍分出高下的高手,少之又少。
而少之又少的人,即便是武功再高,也不可能無聲無息地將人傷了去,定然是會大打出手,大戰幾百回合,那樣的話,大哥怎麼可能會不知道?
所以,只有一個可能。
是他們傷了自己。
只是,誰又會平白無故的傷了自己呢?
以常理推論,斷然是不可能的。可是,女人都可以是男人了,又有什麼事情可以用常理而論呢?這裡面,一定有什麼東西是他沒有想到的……
身體輕輕地側躺在床榻上,有些粗糙的褥子磨蹭著肌膚,鼻尖裡傳來褥子上印著淡淡血腥的味道。這一刻,他要把自己變成莫愁,變成那一個既是陽光下笑得爽朗的女人,也變成那一個在黑夜裡既狂野卻又壓抑的男人。
即要做男人,又要做女人,這是何等的痛楚?
身體要經受多少磨難?
會不會是因為這個呢?
黑暗的腦海裡,靈光一現。不記得什麼時候看過了,隱約記得,曾在鬼府的書庫裡,看到過一本書,它記載了西域各種的風情,寫了什麼?寫了什麼?
屏住呼吸,慢慢地回想。那是一本薄薄的書籍,已經有些黃了……翻開一頁又一頁,有了……
張開眼眸,燕不凡靜靜地回想著,那本書上記載著,遠在西域有一個拜月教,它有一門邪門的武功,可以讓人任意轉換性別,可是,從來就沒有人練成過,因為,練這門武功,需要付出的代價太大了……修練的時候需要無數次的折斷筋骨,讓身體無比的柔韌,為以後骨骼轉換打下基礎,還要修練邪門的內勁,讓身體的每一寸地方都可以收縮自如。修練的越深,身體操控越自如,遭受的內勁反噬痛苦也就越大,每一個月圓之夜,陰寒的內勁就會一波一波地割碎身體。
如果本身練的是陽剛的內功,那麼,陰柔與陽剛相交,冷熱交戰,氣血翻湧,每一次發作,都要提防走火入魔。
如果本身練的是陰柔的內功,那麼,陰寒的內勁會使練這門武功的人全身血脈化成寒冰,無盡的寒冷,會讓人發狂……
而唯一能減輕這種痛苦的,只有一個辦法。那就是到有水的地方,讓流動的水,帶走忽冷忽熱,帶走徹骨的嚴寒……
水。
這邊關小鎮……哪裡有水流?
水流!
只有那一處樹林裡,有那一泓的溪水。
只是,相距也是頗遠。那一夜,他倒在溪水中,爹爹與大哥對莫愁他們說他得了風寒,把他帶回了山海關內的這個無名小鎮。莫愁關心他的身體,自然是答應了。
如果說,莫愁發作了,那麼她能選擇的,只有那一處林子裡的溪流。那裡,算起來也應該有好幾個時辰的路程,莫愁發作之時肯定是內傷不輕,能熬得到那裡嗎?
熬得到還好,若是熬不到……
心,猛地提了起來。急急地打開了門,站在大哥與爹爹的門前,聽著那門裡甜膩的申吟,燕不凡苦笑著搖了搖頭,雪白的齒輕咬著牙,罷了。
急急地跑下樓,叫醒了店小二,解了馬廄裡拴著馬兒的韁繩,在小二擔憂的眼神裡,戰戰兢兢地上了馬,受驚的馬兒一個踢騰,讓不會騎術的燕不凡險些摔下了馬,緊緊地抱著馬的脖子,勉強維持著身子不掉下馬,踢騰了一會兒,馬終於安靜下來,燕不凡擦了擦滿頭的汗,咬了咬牙,甩了甩韁繩,騎著馬,衝進了夜幕。
一路狂奔,原本不熟悉的騎術也漸漸地純熟起來,憑著記憶,走到了那一夜所在的溪邊。遠遠的,看見了那一個修長的身影,倒在一泓的清流中。
果然在這裡……
慢慢地屏住呼吸,看著那動也不動的橫倒著的修長身影,烏黑的發,洩在溪流中,隨著溪流慢慢地飄蕩著。原本清澈的溪流,水面上飄散著一塊塊的寒冰……莫愁練的是屬於陰柔的內功……這一夜,他一定很冷……原本,這溪流就很冰……冰得刺骨……他才體驗過那種冰寒……
心,猛地被揪緊了,呼吸幾乎在一瞬間被停頓了,心痛難忍……好像,就要永遠失去你一樣……不要,我還沒有弄明白,要怎麼樣和你相處呢,你怎麼可以就這樣離開我?不,我不允許,我絕不允許。你霸佔了我的心,我的身體,怎麼可以什麼都不說,就這樣離開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