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鎖狂龍(上) 第五章
    有他們這麼奇怪的夫妻嗎?

    燕不凡第一千次問自己,心裡著實困惑。凝眸望著那修長的身影消失在對面的那兩扇門裡。緊閉的門扉,隔開了他與莫愁。這讓他多少失望。

    雖然,他不曾參加在鬼府裡舉辦的那次婚禮,雖然,回到神宮還需要再一次在神宮宮主面前舉行儀式,可是,他與她,確確實實的是一對夫妻了!

    夫妻,應當同住同行同食。同行與同食是有的,同住則是……

    除了他昏睡醒來後,莫愁不放心他而在車廂內照顧他的三天,其餘的時間,大多是他在馬車上,莫愁則是在車外獨自騎馬。一路上,都因為急著趕路,而錯過了投宿的時間,到了晚上,他睡在馬車裡,而莫愁通常是在馬車外點著篝火,枯坐一夜。

    今天,是他們第一次投棧,他以為,莫愁會與他同住一間屋。可是,她沒有!

    世間有這麼奇怪的夫妻嗎?

    有丈夫冷落妻子的,比如說他的幾位娘親,簡直就是被爹冷然丟棄了……可是,怎麼會有被妻子冷落的丈夫?

    莫愁,甚至可以說是在漠視他!

    心,微微地有些擰起。黑玉似的眼眸怔怔地看著房內亮著的一點燭火。他以為,莫愁是有些喜歡他,所以,才會與他成親的。

    難道不是嗎?

    難道莫愁是為了鬼府,才與他成親?

    他以為,狂龍,不一樣……

    生長在鬼府,雖然,不會武功,不涉足武林。可是,他也算得上半個江湖中人。江湖中的傳聞,多多少少,都會傳人他的耳中。

    第一次聽見龍莫愁這個名字,是在十三歲那一年。當時,他在花園的花叢裡,幫娘親找尋一枝遺落的髮簪。兩個坐在花園中休憩的護衛正在閒聊。說著,說著,就說笑起來。說,江湖中最近出了一個讓男人妒忌的女娃兒。惹得北武林裡大大小小的美女,為了一個小女娃爭風吃醋。

    還說,竟然連北國的皇后,都為了這個小女娃兒著魔不已。這個江湖,是著了魔嗎?

    還真想去會會那個叫做龍莫愁的女娃兒呢!

    那時,就對那個叫做龍莫愁的女娃兒留了心,能讓女孩兒都喜歡上的女娃兒,想必,非常非常的特別吧?

    第一次看見龍莫愁,是一年前,大哥從北武林回來。鬼府接待貴客的大廳裡,那大聲笑著與大哥說話,大口喝著陳年佳釀的明艷少女,立刻就吸引了他的心。

    喜歡。

    因為,那種豪氣,是身為男兒的他所沒有的。所以,才會在遭受了那一切之後,還會想要和狂龍在一起。因為,他想要那種豪氣!

    終於成了親了,他以為可以日夜相伴,而那一個遠本應該是天邊的人,也對他微笑,對他那麼親暱……可是,為什麼。那種親暱,只維持了那麼幾天?接下的日子裡,總是那樣的疏離。遠遠地,不曾靠近過他,也不曾再給他溫暖的笑顏,為什麼?

    他應該習慣了被漠視才對,可是。為什麼面對莫愁的漠視,他卻有種難過的感覺呢?是因為他喜歡著莫愁嗎?是因為莫愁曾經那麼溫柔地待他嗎?如果沒有體會過溫暖,或許,就不會如此難過了吧?

    微微地歎了一聲,燕不凡惆悵地吹滅了燭火,和衣躺在木床上。

    許久未曾睡在床榻上了,照理,馬車的顛簸是應該讓人感到不適的,而此時,不凡卻是翻來覆去,難以入睡……平實的床榻,比不上那馬車裡的柔軟厚實。

    難以入眠的人,鎖著眉頭,蜷縮在床角生著悶氣……燕不凡,你真的似爹爹說得那樣,沒有用啊!

    埋怨著自己的人,不曾注意到緊合的門,無風自開。

    一抹修長的身影,悄無聲息地進了門,然後,再悄無聲息地將門拴上。

    慢慢地靠近床榻,修長的手,靜靜地探入客棧薄薄的被褥中,撫著那蜷縮的身子。

    被那忽然探入的手嚇得僵硬了身子,燕不凡抬頭對上一雙熟悉的眼眸,驚愕地瞪視著那張隱在黑暗的面容。即使是不知道這個男人是誰,他也可以清楚地描繪出這個男人的模樣。

    「狂?」有些不確定地輕呼著那個男人的名字,燕不凡有種身在夢中的錯覺。真的是『他』嗎?

    果真如『他』自己所說的,緊隨著他而來了!

    心跳,陡然加劇,彷彿要跳出身體一般,眼前一片朦朧。這個世間,真的有人在乎他,有人在乎他。

    適才因為莫愁而難過的情緒,瞬間消失得無影無蹤。即使他與『他』的相遇,是那麼的不堪;即使『他』來到這裡,只是為了他的身體;這一刻,他知道有人在乎他……遵守著對他的承諾,緊跟著而來了……

    修長的身影,輕柔地將有些纖弱的身子緩緩地壓倒在床榻上,熟練地除去一身薄薄的衣衫,手,遊走在那具有著無比凝滑的身體上,冷銳的雙眸閃耀著詭異的光彩。

    莫愁,我不會把不凡讓給你的……我是這麼地想要他,想要到就快發瘋了……你奪走了我的一切,我都不會有異議,可是,只有他,只有他,是我想要的……莫愁!

    「嗯……」甜媚的申吟,很快地就被纖瘦的手掌摀住,瑩潤的眼眸溢著晶瑩的光澤,不安地注視著那雙緊閉的門扉,門的對面,住著的,是莫愁!

    莫愁是練武之人,一點點的動靜,她都聽得到,莫愁,會聽到聲音的……那個時候,如果,她看見他的這副樣子,會是什麼反應?

    心裡頭這樣想著,忽然覺得整個房間靜得出奇,他與『他』的呼吸,都響得好像雷鳴一般,遊走在身體上的手,每到一處,都像是被火灼燒一樣的痛……不,不是痛,那種熱熱的、麻麻的、酥酥的感覺,比痛,更讓人難受……也讓人,無比的銷魂,讓他的下腹,燃燒著燎原的疼。

    耳邊,鳴動著嗡嗡的響聲,仔細聽去,才知道是狂的呼吸吹拂在耳邊,柔軟的舌,舔著他的耳,頸、胸、腹,還有,那隱秘的地方。

    「啊……」深深地吸了一口氣,仰起脖子,腿無力地垂掛在『他』的肩膀上,耳朵裡響著心跳的聲音。啊,莫愁會聽到的,她,或許,就在門外了……或許,下一刻,她就闖進來了,那個時候,他要怎麼辦?怎麼樣去面對她?怎麼樣和她解釋?

    ***

    三更天了,他已經走了。

    白皙的雙手推開緊閉的窗,修長的身影靜靜地靠在窗欞上,俊麗的容顏微微地抬起。朦朧的月光,輕柔地灑落在那俊麗的容顏上,清楚地照出了容顏上的猶豫。

    龍莫愁輕歎了一聲,這一次,狂的執念比起以往的任何一個時候都要來得強烈。狂有著自己的想法,有著自己想要的東西,她當然應該高興,只是,事到臨頭,她卻覺得苦澀。

    因為,她也想要不凡。

    第一次看到燕不凡的時候,是在鬼府的後花園裡,那裡有一片很美的山茶。那一天,她看到清靈的少年,正站在山茶花裡,將一懷的殘花小心地埋入地下。百花綻放的時候,人人愛憐,因為花兒嬌美,可以使人更添風采,可是花落之時,從來只有遍地凋零,任人踐踏,有誰憐惜過?

    那一刻,心已動。

    所以,才會向鬼府提出聯姻。

    只是,怎麼樣也不會想到,狂會遇上他。那麼,她該怎麼辦?她已經擁有太多狂的東西,如今,狂想要一樣完全屬於他的,那麼,她是不是該成全他?

    輕輕地低下頭,默默地看著如玉的手掌,掌心裡,一抹冰寒凝成了冰,成全?狂每一次,想要的東西,通常,都得不到好的下場……如果娘知道了,那麼,想必會對不凡不利吧。

    畢竟,他的存在,是不可以讓世人知曉的,如果,他要不凡,那麼,他勢必要從黑暗裡浮現,出現在陽光下。那麼,娘的權力根基,就會搖搖欲墜,不再那麼踏實了。

    不成全?

    掌心裡的冰,被捏成了碎片。她做不到……她的一切,狂只要開口,都是屬於他的。閉了閉眼,眼眸裡的輕愁,斂於無形。

    現在還不到做決定的時候,要做的,是保護不凡。

    輕輕地揚了揚眉,龍莫愁對著夜空招了招手。

    不多時,黑暗裡就躍出了一個一身黑衣的婦人:「參見少宮主。」

    輕輕地擺了擺手,龍莫愁揚了揚眉:「最近的分堂是在哪裡?」

    婦人抬起眼眸,看了一眼龍莫愁:「出了客棧,往左十五里,運功最快半個時辰可到,少宮主不是吩咐繞開分堂而行,以避免為各分堂增添麻煩嗎?是不是……」

    「你確定我們的行蹤各分堂沒有察覺嗎?」龍莫愁低眸望著那婦人。

    婦人思忖了一會,堅定地點了點頭:「神宮中,弟子依神宮獨有的熏香相互辯識,而我們只要不留下染香的味道,那麼神宮中弟子一般不會注意到我們,否則,我們過了長江這麼久,至今已越過大半北武林,北七省三十州也走完了二十一州,如果分堂中的弟子要發現,早就發現我們了。」

    龍莫愁略微沉吟了片刻,低聲道:「這一切也只是猜想,為確保萬無一失,你還是派幾個人留下來斷後,切記,不得讓分堂弟子發現我們的行蹤。」

    婦人猶豫了一會,想了想還是開了口:「屬下有些不明白,少宮主此行如有分堂弟子相助,可以省去不少麻煩,為何少宮主卻要避開?」

    龍莫愁眼光一冷,凝眸注視著婦人,冰冷的眸光令婦人禁不住打了一個寒顫。瞧著婦人驚懼的模樣,龍莫愁忽地笑了笑:「你在宮裡的職責是什麼?」

    婦人因那突來的笑而惴惴不安,喃喃道:「屬下是梅院二品弟子,職責是保護少宮主的安危。」

    「梅院的二品弟子……也算是地位比較高的了……那麼,你應當知道,神宮現在的形勢,對不對?」詭異的笑容,讓跪在地上的婦人禁不住打了一個寒顫,然後,便不再言語,「知道的話,你就下去吧。」

    婦人輕應了一聲,身影一動,如來時一般,飄然的自窗口消逝。

    龍莫愁修長的指輕輕地撫著豐盈的唇,俊麗的臉上,慢慢地浮起了一抹憂傷,淺淺的笑,帶著淡淡的無奈與悲傷。神宮,一向在武林裡是個謎,所以,誰也不知道,此時的神宮,早不如以往那麼平靜了……

    ***

    茫無邊際的雪原,一點烏黑慢慢地移動著。

    滑過天際的飛鷹,猛然俯衝,才看清,那是一個年約五、六歲的小男娃,有著俊俏而又靈氣的五官,如果不是那一臉蒼白,絕對會是一個人見人愛的娃兒。

    「翼,怎麼辦,我迷路了……再不回去,娘就要發現了……」帶著哭音的稚嫩童音顯著慌亂,顯然,是對口中的『娘』有著十分的畏懼。

    小男娃懷中,一隻奄奄一息的小狐狸,瑟瑟地縮著身子,動也不動。小男娃低頭看著那小狐狸,烏黑的大眼顯出一抹愁鬱:「如果,你不逃就好了……翼,對不起,我不是一個好主人。我不能讓娘知道你的存在,所以只能讓你藏在宮中的廚房裡。我知道,我經常要練功,耽誤餵你的時候,所以,你才會餓得受不了,偷大娘的菜吃……可是,你一向很聰明的,怎麼會被大娘抓到呢?瞧你的腳都出血了……所以,你才會逃跑的吧……對不起,翼,對不起……」

    哽咽的語音,帶著濃濃的悲傷,圓潤的眼睛裡有著強忍的淚花。如果,此時,有人的話,聽著這些話語,一定會詫異這孩子與年齡不符的表情,這哪裡是五、六歲的孩子?

    「翼,又要開始下雪了……再不回去的話,我們就要凍死在這裡了……這裡,比宮裡冷好多啊……」男娃兒縮緊了身子,短小的身子吃力地在雪地裡邁著腳步……積雪,幾乎將娃兒的整個身體都埋進去了,無垠的雪白中,只有那一點黑色的髮絲,慢慢地移動著,娃兒俊俏的五官已染上了一層白霜。

    「吱,吱……」

    細碎的聲音,是腳踩在積雪上的聲響,在這縹緲的雪原上,微弱得無法引人注意……而且,這雪原上也瞧不到第二個人……走得累極了的娃兒,一個趄趔,倒在了雪地中,蒼白的面頰上,染著青白的顏色。

    「翼,對不起……我們好像要死在這雪原裡了……」

    從娃兒懷中被摔出去的小狐狸,慢慢地拱著身子,想要靠近那小小的身體,只是,那帶著血的腿,並不能讓它如願。

    「對不起……翼……」娃兒喃喃地說著,睏倦的眼皮慢慢地合起,對不起,翼,我或許不應該養你,那樣,你就不會凍死了……

    咦……

    一縷細細的笛音,猛地飄進娃兒疲倦的腦海中,娃兒吃力地坐起身,急急地張望著雪原遠處一抹白影急速在雪原上掠動,遠遠看去,像是一朵雪花,只是,這雪花並不落在雪地上,而是不斷地在雪原上飄移。

    而那縷笛音,正是那抹白影所發出的。娃兒打了一個寒顫,眼眸中瞧不見得救的喜悅,只有滿滿的驚懼:「翼,怎麼辦?娘來了……我、我要找個地方把你藏好,不能讓娘看見你……要不然,你會沒命的……」

    哆嗦著的小手,急急地,趴倒在地上,將那隻小狐狸放進懷裡,烏亮的眼瞳,慌亂地看著那急速逼近的白影。

    近了,近了……

    娃兒,急速地喘息著,顯示著他的害怕。

    白影,落在了小小的身體前,婀娜的身影攏在薄薄的輕紗中,卻瞧不出那婀娜的身影有任何的畏寒舉動,反倒是她身上散發出來的寒氣,竟比那無垠的雪原所散冰寒還要冷上幾倍。寒風吹拂,微露了覆面紗巾下雪白而漂亮的下巴,竟比雪,還白上幾分。

    「我說過,你不能出現。你是不是把我的話當作耳邊風?」冷厲的聲音雖然悅耳,卻是無情的。

    娃兒顫抖了一下,小小的身子,不安地蜷縮著。

    「還有,你明知道你不可以讓人知道,還用這種打扮出來,你是不是想讓娘苦心的經營化成泡影?」纖細的指,不帶一絲情感地提起那小小的身體,讓那雙帶著驚懼的眼眸與自己無情的眼睛直視,「我不需要你,神宮不需要你。神宮要的是龍莫愁,龍莫狂連莫愁的影子都不是!不是,不是,你明不明白!為什麼是你?為什麼是你?我要的不是你!給我消失,給我消失!」

    冷厲的低吼,飄蕩在無人的雪原上,化成了一圈圈的迴響,消失、消失、消失……

    圓潤的眼睛盈著受傷淚光,卻倔強得不肯滴落,只是喃喃地說著:「對不起,對不起……」

    一縷毛髮,從瘦小的身子裡露了出來,入了美麗而冰冷的眼。娃兒順著冰寒的眼光垂首,雪白的臉色倏地變得更白,抖動的雙唇發出慘厲的叫聲:「娘,娘,不要……」

    雪白的手,恍如飄搖的雪花,飛速地從小小的身體裡掏出張著圓圓眼眸的可愛小生物,眸光益發寒冷:「你總是教不聽……說過了,你是不需要這些東西的。你是不存在的,你的憐憫,也不需要存在於這個世間。你的憐憫只會害了這些小東西!」

    纖美的手,在空中飛揚,小小的狐狸化成了一團血泥,點點的腥紅,滴落在白雪之上,美得彷彿一朵朵艷紅的梅花,卻讓小小的身體僵成了一團。

    「不……」

    「不……翼……」急劇地從黑暗中坐起身,俊美的五官在黑暗中顯得蒼白無比。

    又想起那隻小狐狸了……

    翼……

    喃喃地念著那個名字,心口一陣絞痛,從那以後,他就不再養任何的東西……因為,連主人都是不需要存在於世間,那主人所養的東西就更不需要存在於世間了。

    苦澀的笑聲,輕輕地在黑暗中飄蕩,高大的男人在黑暗裡站起身,推開窗戶,清冷的月光中,揚起的面容俊美而迷茫。

    豐盈的唇微動,輕柔的歎息中是深深的痛楚。修長的手,輕柔地覆在胸口,低聲的話語,聽起來似問詢著什麼人,卻又像是在自言自語:「告訴我,為什麼,我要的一切,她都要毀掉?」

    回答他的,是一室的靜寂。

    俊美的臉龐,漸漸地化成了冰寒。

    他一直以來,都是無慾無求的,是不凡的出現,讓他終於有了想要的東西。

    不凡,不會是第二個翼,絕對不會。你說是不是,莫愁?

    ***

    被暖暖的陽光喚醒,不凡起身的時候,枕邊早已失去了那纏綿了一夜的人。空氣裡,也失去了那歡愛的氣味,只有凌亂的床榻,顯示著昨夜的春情並不是幻影。

    伸手撫著那冰涼的溫度,不凡精緻的容顏泛起了一抹柔媚的笑,走了呀……不要緊,他今天晚上還會再來的,他會遵守著承諾,不會離開他。

    真也好,假也罷,此刻,他是迷戀著自己的身體的,手指,輕柔地伸到身後,慢慢地探進昨夜被激烈地穿透的地方。入口的地方,有些乾澀,可是,裡面卻是濕滑的,那是狂留下的痕跡。抽出手指,將指,放在鼻翼聞,帶著些腥臊的味道。

    那是男人的味道。

    紅艷的嘴角,譏諷地揚起,柔軟的舌,緩緩地舔去指尖的那股腥臊,不要緊,不管那個叫做狂的男人迷戀的是什麼,就算只是他這個身體好了,只要他這一刻還在迷戀著他,他就可以利用那個男人。

    只知道那個男人叫做狂。其它的,他什麼也不清楚。不知道狂的真正名字是什麼,不知道狂有多大,不知道狂從哪裡來,不知道狂為什麼會出現在鬼府,不知道狂為什麼會在那個時候出現在他的身邊,不知道狂是出於什麼目的侵佔了他的身體……什麼也不知道。

    可是有一點他知道。這個叫做狂的男人,有著一身高深莫測的武功。他可以自由地出入高手如雲的鬼府,這一點就足以讓人吃驚。他可以如鬼魅一般地出現在這裡,說明他跟隨在他們身邊已經很久了。

    可是,連莫愁,江湖中被稱為狂龍的莫愁竟然一直都沒有發現他的蹤影,這就不得不承認,他很厲害。因為莫愁與大哥齊名武林,那麼,這樣說來,這個叫做狂的男人,絕對不會比大哥遜色。

    這個叫做狂的男人,不簡單。

    如果,好好地利用的話,那樣是不是就會簡單很多?

    對付燕獨舞與燕不歸,是不是,就可以簡單很多了?

    燕不凡淡淡地揚了揚眉。

    燕獨舞,他的父親,雖然先天不足而無法習武,可是,他有著絕佳的頭腦——說他是諸葛再生也不為過。有聰明的頭腦,並不讓人害怕,可怕的是,擁有鬼才的燕獨舞的無情。無情的人,不會為任何外物所動,這樣,才會有足夠的冷靜。冷靜的聰明人,是最讓人害怕。

    更何況,這個冷靜的聰明人身邊,還有一個同樣可怕的人,燕不歸。與燕獨舞相反的是,燕不歸天生奇材,生來就擁有幾十年的內力,又經過被稱為天下第一人的祖父燕鶴行的調教,燕不歸在這個武林中,如果自稱第二,就絕對不會有人敢稱第一。

    要對抗這樣的兩個人,單靠他一個人是絕對無法成功。他與同樣不會武功的父親相較起來,差得太多、太多。不過,如果掌握了一個與大哥旗鼓相當的武林高手,起碼,他已經有了一半的把握。

    另外的一半……

    不凡抬眸望著緊閉的那兩扇門扉,他的另一半把握,就在門的對面。

    神宮。是一個絕對不會遜色於鬼府的存在。可是,正因為不相上下,所以,才更容易煽動。

    只要是人,都會有野心,他不相信,莫愁對鬼府沒有野心。即使莫愁沒有,神宮的主人不會沒有。冰雪龍女,她一定會對他手中的那一卷鬼府機要圖,有興趣的!

    他有把握,這一次到神宮,必定可以掀起一場讓武林中人都為之震撼不已的風波。

    那樣,應該很有趣……

    ***

    打開門的時候,陽光照進了眼,龍莫愁微微瞇著眼,看著遠處。映入眼簾的是一襲白衣站在光團中的精緻少年。

    渾身散發著光芒的少年,眉眼間,流動著妖異的笑顏,一瞬間,竟有種錯覺。

    站在那光芒中的少年,竟與那一日,在滿山遍野的黃花中,坐在不歸腿上的絕美人兒那樣的相似。

    燕獨舞。

    燕不凡?

    一脈相承而來的容顏,竟有著一樣的妖魅風情。不再是那山茶花裡站著的清靈少年,卻同樣的讓人迷了雙眼。

    輕輕地歎了一口氣,慢慢地走近那笑著的少年,伸出手,撩起少年睡後隨意地披在腰間的黑髮,看著烏黑的流光在手掌心裡滑落,恍如趺落了一地的水光。

    好美的顏色。

    燕不凡輕輕地拾起頭,看著有些怔忡的俊麗少女,清艷的面容上有一瞬而過的不安,只是轉眸間已然換成了嫣然笑容:「莫愁?」

    龍莫愁默默地看著那張笑顏,那是一張很美的容顏,美得,讓人心神恍惚……

    自古紅顏多禍水。

    紅顏何錯?竟被稱為禍水……只因,色不迷人,人自迷。

    她也為這禍水著了迷……

    竟有些期待,這個禍水會給江湖帶來什麼樣的動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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