錯身情緣 承諾,關於未來
    「絕對不可能!」他看上去比我還激動。

    話筒被他搶了過去,然後,他一個按鍵一個按鍵、小心翼翼地撥著;我看到他的臉上的血色慢慢消退,面色變得灰白:「怎麼回事?這到底是怎麼回事?這不可能!」他喃喃自語。平日的鎮定自若已經不見了。

    「你問我嗎?我倒要問你是怎麼回事?」心很亂。感情告訴我:你應該相信面前這個男人;他是善意的,他是愛你的;和家誠一起造成今天的局面不能完全把責任歸咎於他。可理智告訴我:他說的可能是謊言,你不能聽信一面之詞。你看,他連家誠的電話號碼都記錯了!

    難道——難道——這個林未,這個讓我愛上他的林未——會是我不忍想像的殘忍?不!一定是我多疑了。他不是的!

    渾身發涼,恐懼侵佔了我的心。面前這個男人依舊英俊,面上多了分憂鬱,我彷彿看到了家誠,在遙遠的記憶裡,坐在他心愛的鋼琴邊,唇邊是那柔和的笑:「丫丫,來,我教你彈你喜歡的那首《愛情的故事》!」他捉住不諳樂理的我的手,在鍵盤上隨意地遊走。聽著那一下一下斷斷續續的可愛的音階,那樣溫馨美好……那個面容柔和的男孩的形象已經慢慢變淡,從前的家誠,已經被面前這個男人的面容覆蓋和氳散開來……

    正因為這個,才更加害怕:我發現,我愛上的是林未,是穿著家誠外套的林未!家誠很簡單,可這簡單也注定了愛他的女人會很辛苦,因為他的浪漫和簡單,他的愛情可能會很美,卻會缺少煙火味;不是柴米夫妻,又怎麼能長久?但這個林未,卻遠不如家誠透明。他複雜、多變,甚至有時會很「殘忍」——他炒下屬時從來不會留情;或者因為我是女人,總是不忍看曾與自己一起打拼的人黯然離開,只要我一提起,他總是一臉決然:「腐肉不除,肌體全失。你怎麼分不清輕重!」但是——你不就是愛上了他這點嗎?心裡這樣問著自己。但是他——如果他真的……

    冷,真的很冷;甚至林未黑色眼眸中的表情——也是那樣冰冷。忍不住抱住雙臂。林未又想擁抱我,可我不敢接觸他,我怕,怕那種可怕的預感成為現實!

    「不要把我想像得那麼壞。荻荻,難道這麼久——你還不能相信我?」

    我怎麼相信你?你只是個演員,一個扮演別人影子的演員!可我真的願意相信你——相信你說的每一句話;但是,原諒我,原諒我無法立刻毫不猶豫無條件地接受這所有的一切——這太詭異了。

    「我願意相信你,林未。在你能讓我和家誠對質之前,我不會告訴任何人今天你說的這一切。我給你時間,讓你設法聯繫到他,讓他和我確認你說的這一切。只是,希望別讓我等太久。」盡量讓自己冷靜,讓自己站起的姿勢保持挺直:「我真的願意相信你。」

    「不會讓你等太久的。幾個月前我剛給他發過電子郵件,寄了幾張他父母的生活照,他還給我回復了。不信你看我的電腦——我馬上就給他發郵件,和他約時間。要不我們找個時間一起去一趟美國,或者讓他回來見一下你!」

    他的手在空中舉了一會兒,終於還是落在我的肩上;臉貼著他寬厚的胸膛,聽著沉穩的心跳,我為自己開脫:就放任這一次吧——或者,或者——這會是最後一次了。

    眼淚忍不住流了出來。抬起頭,看著他滿是紅絲的眼睛——這些天,他應該也是心事重重、無法安睡吧?輕撫著他的臉,被他激動地握住:「荻荻,我成為清貧的林未後,你還願意接受我嗎?」

    「我不怕一窮二白,我怕的是不清不白。林未,如果你對我說的每一句話都是真的,你就應該相信你的眼光和選擇。」

    擁抱擠壓得我透不過氣,他的聲音變得如此明朗:「我就知道我沒有看錯!謝謝你!謝謝你!我會把宋家誠找出來的!」

    回去的路上,心頭仍舊壓著一塊巨大的石頭。林未不時微笑著扭頭看我一眼,表情已經和緩許多。

    「你和段靜儀到底怎麼回事?」方才只記得家誠,幾乎落掉了這個關鍵人物。

    「我們早就分手了。剛開始有空我會去看她和家誠;後來發現她有了更合適的對象,我就和她分手了。後來過去幾次,不過是普通見面而已。之後工作越來越忙,也就不過去了。我也不明白——為什麼她現在會突然出現在我面前要和我重修舊好。」

    「那是不可能的。過去的就是過去了。我不怕她說出真相,我怕的是你愛上的人不是我。現在我終於可以放心了。你愛的是林未,不是宋家誠。我真高興!」

    段靜儀早和他分手了?為什麼他們說的不太一樣?如果她真是自己先結了新歡,又有什麼資格對我振振有辭,說那枚戒指本來應該屬於她?

    「等你見了宋家誠,你就會明白什麼是對他更適合的生活。到那時候,如果你堅持,我願意重新成為林未,用林未的名字追求你!只是——怎樣才能盡量避免給爸爸媽媽帶來傷害?」

    我下車時,林未突然說了句。

    是啊,怎麼才能盡量避免給他們帶來傷害?四方會審時,面對正怒髮衝冠的宋伯伯,我又想起了林未說的這句話。

    如果一切大白於天下,怎麼可能避免給他們帶來傷害?作為家誠的丫丫妹妹,我都無法理解為什麼他忍心拋下我;作為他們的生身父母——知道自己被寄予厚望的生身兒子寧可與別人互換身份也不願意承歡他們膝下,那種傷痛又怎能輕易承受?家誠啊家誠,音樂再美,能勝過父母對你的生身之恩嗎?難道隔月的區區幾張相片,就能替代他們對你真心的關愛?他們是逼了你,可你也不能——愁緒萬千,怎麼也理不清。

    林未都快被他們的吐沫星子淹死了。正在訓斥他的四位,全然忘記了自己也不過是外遇離婚或婚內外遇的,都在吵嚷著讓他把那個小狐狸精找出來。媽媽也沒了往日的風度,知道爸爸在外邊有人時她都沒有這樣張牙舞爪過:「我本來以為把荻荻交給你是最放心的,沒想到你會和別的男人一樣花心!」

    「好了好了,這事怪我,都別吵了!」受害人一喊,大家全都轉移了注意力。

    「我已經瞭解清楚了,那個女孩子以前就和家誠分手了。你們不要再罵他了。「

    知道了他是與家誠不同的另一個人,再喊這個名字,覺得非常彆扭。

    林未投向我的目光裡有著驚喜和感激。四位正為我出氣的人就呆了。

    「荻荻,男人是不會因為你違心地幫他說謊而感激你的。「媽媽拉住我的手。這話,讓爸爸扭頭看了她一眼。她刻意把眼光轉向了別處。這兩個人——還操心自己的兒女,倒不如趕緊把自己的事做個了斷來得痛快。

    實在是被他們剛才的架勢吵怕了,我站起來:「真是對不起大家,本來一進門就想解釋,你們也不給我開口的機會。那個女孩子我見到了,她也承認:家誠回國不久他們就分手了。是我太孩子氣,把事情鬧大到現在這個地步。」

    大家都明顯長舒口氣,只有我那眼睛毒辣的媽媽——還懷疑地看著我。還是媽媽最知曉自己的女兒。

    「媽,放心,你女兒是那種讓人佔便宜還打落牙和血吞的人嗎?放心好了,只有我想辦法佔他便宜的份兒!」趕快安慰她兩句。

    宋伯伯想得倒簡單:「這下好了,皆大歡喜了。我也算放心了。前幾年看這個傻兒子只知道拚命掙錢,我還替他捏把汗。現在終於要娶媳婦了。好!好!荻荻,前幾天出國給你買了個手鐲,來,試試合適不?」

    宋伯伯最會做人。每次出去都給我買禮物。看著這個一臉喜氣的他——當他發現自己的兒子居然是冒牌貨時會是怎樣的表情?

    「爸,戒指我是隨身帶著的。不過,因為我這段不良過去, 荻荻要仔細考慮一下也是正常的。我尊重她的選擇。」林未插話道。

    「什麼不良過去。男人嘛!總是多多少少會有控制不住自己的時候,都過去了,還追究什麼?重要的是向前看。荻荻,宋伯伯給你當後盾,這小子婚後要敢對不起你,我絕對饒不了他!你放心好了,他那時是一時衝動。不是我王婆賣瓜,我這個兒子——那些老相識哪個不羨慕得要命?都說富不過二代,紈褲無偉男,我家家誠——小時候不怎麼樣,把我都愁壞了,都不抱什麼希望了,送出去眼不見為淨,誰曾想他是不鳴則已、一鳴驚人;出國學習確實是不一樣——現在誰不誇我好福氣,兒子能獨力一人拼天下?哪像他們的二世子,要不忙著在自己家公司裡攬權,要不就忙著泡女人、造錢!」

    宋伯伯越誇,我的心就越往下沉。林未倒是不動聲色。

    如果他們發現,引以為傲的兒子不過是他們眼前的海市蜃樓,打擊一定是非常沉重的。

    等他們散去,屋子裡一股煙味;就連林未也和他們一起吞雲吐霧,根本妄視我這個房主的臉色。宋伯伯道是非常喜歡兒子現在的性格,經常和他一起抽煙酗酒:「我的兒子怎麼能像個斯文的小丫頭?家誠倒是越來越像我,果然是我宋世平的兒子!」

    「謝謝你的信任。」他身上瀰散著一股淡淡的煙草味兒。我討厭男人抽煙,卻不排斥這種味道。從前的記憶裡,爸爸身上經常有這種乾燥的煙味兒。

    站在窗前向外望去,暮色低沉;小區裡的燈亮了;周達明好像還沒有回來。

    「我只是相信了你和段靜儀的那段過去,因為我已經向她求證過。」看著他略有些愕然的表情,我輕輕說:「她也承認,你們確實早就分開。不過,她顯然對你對她的感情非常有信心。「

    感覺到抓住我肩頭的手力量一下加重了。

    「放心,她不知道我已經知道你的真實身份。」

    顯然,段靜儀以為她手裡握著的是一張必勝的王牌。曾經用它逼林未和我解除婚約,她押的是他對我的感情;同樣,她可以用這張王牌要挾他別的,押上的,可能就是林未對金錢和打拼到今天積累下的事業的留戀。雖然我不知道為什麼她執意想讓林未回到她身邊——或者周達明說的她父母催婚是其中一個因素;但無論如何,讓她以為自己仍然持有這張王牌是上上之策。

    「不提這個是擔心她會一衝動,跑去找伯伯和阿姨。我在想,如果家誠真的那樣熱愛這樣的生活,一定讓你們恢復原本的身份,是不是就一定是最好的結果。「

    林未擁住了我:「走到今天這一步,以後怎樣,已經不是你、我和他個人意願能左右的了。就讓我們聽從命運的安排吧。我已經給他發郵件。如果聯繫不上,我會去一趟把他找回來。段靜儀或者能知道他在哪兒,不過——我不想再和她有過多的牽扯。她其實是個好女孩,我們分手時也很平靜,那時根本不像現在這樣……「

    不管什麼樣的女人,只要為情所困,都會催化她體內潛伏的另一種人格。只是,她今天這樣緊抓住林未不放,一定有她不得已的原因。

    只是,她對林未,真的是簡單的餘情未了嗎?我很懷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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