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誠一直神情嚴肅。從上車,一直到車到翡翠居。
「荻荻,我還是早上那句話:如果你不同意我的求婚,我絕對不會同意你辭職。」
「為什麼?」我的頭已經疼了整整一天。
「因為我已經習慣了你的存在。你已經變成了我的一部分。就好像有人問你:我切掉你的左手好不好?你會同意嗎?」
真是好笑。我居然還有這麼重要的地位和作用,今天才知道。
我重重摔上車門,在車庫裡喊了起來:「宋家誠,我看透你了!你是個徹底的自私鬼!你有替我想過嗎?」
「我怎麼沒有替你想?我不是向你求婚了嗎?」他追了上來。
「就因為這樣,我才發現自己真的錯看了你。你怎麼這麼卑鄙?連婚姻這樣的大事,都可以拿來作為達成目的的手段嗎?」
「我根本就不愛你,讓我怎麼嫁給你!」
緊急剎車聲為我這憤怒的喊叫做了配音,還有隨後的手機鈴聲。
周達明停下車,探頭出來:「需要我幫忙嗎?有什麼問題嗎?」
接起手機,我衝他擠出絲笑容:「謝謝,沒有問題。」
「謝我幹什麼?」可心在對面發傻:「什麼沒有問題?」
「我在和別人說話。什麼事快說。」
小妮子太興奮了,以至於沒有發現我正怒火中燒,扯著高八度的嗓子開始喊:「我發現新目標了!這次我決定主動出擊!哈哈,公司新來的人力資源總監太酷了,符合我的夢中情人的全部條件,我看中這個了。我就是要讓那塊馬上要變煤炭的木頭看看:我可心小姐想要男人——什麼樣的都能手到擒來。踢走他是因為有了更好的。」
「可心,晚點我給你電話。」直接切斷電話,我沖跟在身後的家誠喝道:「不要逼我瞧不起你。跟著我幹什麼?!」
「好,我承認剛才太衝動。可你不能這樣說走就走。你忘了我回來時對我的承諾了?」家誠追出了車庫,跟我上了樓,還自覺地進了房間。
我當然記得。當年在美國,他就是因為出去自駕旅遊期間的一場車禍,深度昏迷了好幾天。等伯伯阿姨知道消息後哭天喊地趕了去,他已經恢復出院;他們回來時,就聽說他有點腦震盪後遺症,回來一看果然,一天到晚丟三落四,以前的事兒,和他提起來,有的甚至細節記得比我還清楚;有的乾脆就乾瞪眼,一問三不知。他還理直氣壯:「我腦震盪後遺症;從小到大我的事你都知道,所以你一定要在我邊上幫助我;我記不得的,你一定會記得的。你是我的一半大腦嘛!」
那時真衝動,居然同意了;後來就被誆來給他賣命。在現在看來——這小子沒準兒是故意誆我。畢竟一些陳芝麻爛谷子,他連究竟幾粒兒都記得。再說因為多瞭解了些醫學常識,知道腦震盪後遺症也就是些頭痛、頭暈、疲乏等現象,是有可能對受傷發生的時間、地點和傷前不久的情況回憶不起來,可一般對傷前越久的事記得越清楚,所以才會被稱為「近事遺忘症」。而且一般不久就會恢復。我還真多情,當時居然真當回事兒。後來和他對質,他先是奸笑說什麼「你自己願意相信,關我什麼事」,後來又一臉嚴肅:「我是真有不少事記不清了。」也不知那句是真的。
「我哪是你的什麼大腦,左半腦還是右半腦?你簡直就是放屁!」一生氣,我也忘記了保持衛生。
家誠誠懇地看著我:「當然是右半腦;你對我比你知道的還要重要。」
我啞言。隨他怎麼說好了。
「我知道你在生我的氣;氣我遊戲人間吧。我也希望能找到一個女孩子安定下來。」他站起身,走到了窗口處站定:「可我沒那個福氣,沒能找到第二個溫荻。」
什麼意思?看著他站在窗口的挺拔身形,我心中突然湧上了疑惑。
「荻荻,哪天我找個人給你加裝防盜窗。你晚上睡覺總開著窗,又是二樓,太不安全。」家誠回頭看我。
我剛張嘴,立刻被他堵住:「好了,不用和我提辭職的事了。我會去和叔叔說的;你一個女孩子跑那麼老遠相信他絕對不會放心。你沒有去過自然無法體會,一個人孤獨地身在異鄉,什麼意外都可能會發生——我不就是個例子嗎?」
「我姑姑在那——」
「你姑姑在紐約;可你求學不在紐約,不是嗎?不要和我爭了。如果你真想讀MBA,在國內找個學校也行。」
本來這事爸爸也只是個半真不假的建議,推動到現在的辭職很大程度上是我自己的意思。他去找我爸說,這事一定得泡湯。
「我走了,你早點休息,明天早上我來接你。」
家誠「刷」一聲,拉上了落地窗簾:「還有,記得一回家拉上窗簾。我看到你對面那個周先生邊在廚房炒菜邊往你這邊看,晚上你一定是衣著暴露地在屋子裡走——又一個獨身女子,這不是招呼人家上來吃嗎?」
他都走了好一陣子,我還坐在沙發上發呆。
就這樣繼續下去?和他無望地繼續糾纏?看來,我和家誠是不可能在一起了。雖然經常大喊單身萬歲,可心裡畢竟還是偶爾會想想和一個心儀的男子共度餘生的日子。現在已經肯定,他不可能是那個男人。
收拾好東西,自己走人?猶豫了一下,手機響了。
「不要給我打那些什麼不告而別的怪主意。除非你以後不想和你爸爸媽媽聯繫,否則一讓我知道你在哪兒,你慘了!」
然後電話被掛斷了。
我瞪目——這個男人,簡直是,簡直是讓那幫無聊的女人給慣壞了!
折磨了一晚上床板,早上跑步時都忍不住打起了哈欠。周達明和我點頭一笑,並未如往日那樣直接與我擦身而過,倒是轉身跟著我跑了起來:「荻荻,昨天那個男人是你男朋友?」
不喜歡和陌生人分享自己的隱私;他畢竟還只是個陌生人,所以,我抱以淡淡一笑:「周先生,你可以叫我的全名溫荻;如果叫不習慣,稱呼我的英文名字Wendy也可以。」
「啊,你原來姓溫,一直沒有正式討教;那你也不用總叫我周先生,稱呼我達明吧。」他停下步子。
我笑笑,繼續我的晨練。沒有想過要和面前的周先生有什麼交集,所以為一個簡單的稱謂爭執並沒有任何意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