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和我嬉皮笑臉。這位先生,顯然我並不認識你,你倒是豬八戒倒打一耙——你跟著我想幹什麼?!」
白白有這樣一副動人的嗓音。做這種貴鬼祟祟的事。抬頭挺胸,藐視他!
「小姐,我怎麼是跟著你?我家就在這兒!顯然,是你在窺探我吧。如果你對我感興趣,可以直接問我,我會告訴你的,沒有必要使這些手段。」
看不出來,他還挺牛。
「我是這裡的老住戶,怎麼沒有見過你?」
「老住戶?」
「是,我在這裡住了三年了!」這裡是爸爸媽媽給我準備的婚房。原來在家裡實在太冷清,兩層樓,一到晚上,渾身總覺得冰冷。於是搬到這裡,算是獨立自由了。
「那——我確實是新住戶。你好,我是周達明,昨天剛入住這裡。」他的大手伸到了我面前:「需要我幫忙嗎?」
這小小的灌木叢,何需假借他人之手?自己跳了出來。仔細端詳著他,雖然他笑得依舊沉靜,卻仍然未能完全消除我的狐疑:「你真的沒跟著我?」
「沒有。我不遠處確實有個女孩子,不過好像不是你。至少個頭上不像。」
這句話我理解為諷刺——我那一米五九的身高一直是我心頭的痛。
其實,就算他跟蹤我,也不會承認的。但他的樣子,確實不像那種愛盯女孩子稍的無聊男人。所以我拍拍屁股走人。
「小姐叫什麼名字?」他在身後問了句。我懶得回答。雖然算是前後樓,可我相信——和他是不可能有什麼後續故事的。
回到家裡,打開電視,光著腳開始擦地板。一個人的日子是很自在,自在地感到內心空洞洞的。一百二十平米的房子,住著孤零零的一個我,有時候安靜下來,真的非常難過。
我把音響聲音調大,擦擦額頭的汗,到陽台上透氣。
夏日的微風,送來了隱隱的梔子花香。今年春天剛種下的梔子花,現在就已經開了,在路燈下,那一簇簇的花兒染上了淡淡的黃色光暈。
涼風吹散了身上的陣陣汗意。悠閒地伸個懶腰,無意間一瞥,看到了對面六號樓,和我的窗口正對著的那一間;一個男人,正在廚房裡轉來轉去。什麼時候有人進住的?那間似乎從我入住那天起就一直空著。
回屋掏出了看演唱會時買的望遠鏡,站在臥室窗口往那邊看過去——果然不出所料,就是那個周達明。
我不是偷窺狂,對別人的私生活向來也沒有太大興趣。可這個周達明,真的勾起了我的興趣。我站在落地窗簾邊上,肆無忌憚地觀察著他,看他在廚房裡擺放那買回來的鍋碗瓢盆。看來,他倒沒有說謊。應該是新搬進來的,因為——窗戶洞開,連窗簾都沒有。發現他似乎若有所思地扭頭向窗外看了一眼,我連忙拉上了窗簾。
心還撲通亂跳。要是讓他發現我正偷窺他,會怎麼想?我簡直是昏頭了。算了算了,接著擦地板。可想想剛才的自己,怎麼都有些心虛,所以把客廳的窗簾也拉上,又把空調溫度調低。
不管他——一個陌生男人而已,不過就是個子挺大,長相稜角分明,還有副讓我神往的好嗓音嗎?這樣的男人多的是!翻出了幾張老片子,到裡面尋找那深具異國特色的帥哥——看,一大把一大把的,各個比他帥。
一覺醒來,天已大亮。先在客廳裡伸展著肢體跟著光盤跳了一陣操,然後下樓進行我那風雨無阻的晨運。
和這個姓周的男人煞上了嗎?剛跑到中心廣場,就看到他正架在雙槓上練習。
「嗨,真巧!」他跳了下來,對我一笑。
是真巧。巧得讓我覺得不正常。拉長臉,我禮貌地點了下頭,打消了在這裡練習器械的念頭,繞場一周後繼續跑。
身後有人跟了過來,很快就和我並行了:「你很討厭我?可不可以知道原因?」
我停下腳步。這個男人,看上去應該是比較成熟穩重的,怎麼會這麼煩人?
「沒有原因。我就是直覺地不喜歡隨便和女人搭訕的男人。」 一句話,已經足夠打消他繼續跟在我身後的念頭。
「這位小姐,我希望你不要誤會。我不是隨意和女人搭訕的無聊男人。想認識你,是因為覺得你親切。你長的很像我一個好朋友的女友,不過她比你要胖些,是長頭髮。見到你就讓我想起那個好朋友。我們已經很長時間沒有聯繫了。」
「如果這給你帶來了困擾,很抱歉。」
接下來,我圍繞著小區又跑了一大圈,出了一身臭汗才作罷。
洗完澡趴在陽台上看風景,忽然看到了那個姓周的男人,提著一大袋子東西正往回走。注意到他的眼睛正向二樓我的房間飄了過來, 不自覺地搖搖手示意一下。剛才洗澡時已經懺悔過了:我沒有必要這樣神經過敏。一個新搬進來的住戶,只是和善地和你打聲招呼,幹什麼這麼緊張?
不料他像沒有看到我似的,直接轉身上樓了。真是個小氣的男人!現在開始痛恨自己的眼睛,幹什麼視力這麼好,看這麼清楚,給自己添堵。
反正他也看不到,恨恨地對著對面的房間豎起了中指。比量了兩下,卻看對面的臥室窗戶推開了,他笑吟吟地站在窗口,一時間這手指縮回也不是,豎著也不是,靈機一動,手勢一變,另一隻手也伸了出去,開始裝模做樣地練起了瑜伽的「拜日式」。
如果我沒有猜錯,那個正遠遠地眺望著我這邊的臭男人,臉上現在掛著的笑容絕對是不懷好意的。
門鈴聲適時響了起來。這種時候,也就可心能捨得來騷擾我。
果然是她。一看那拉長的臉,就知道是專門來倒苦水的:「氣死我了,這截爛木頭!我要和他分手!再這樣繼續下去,我一定會崩潰的!」
她跳到了放在陽台上的竹床上:「你說說,到哪裡找這麼愚蠢的東西?啊?上次求婚我拒絕了。今天,我心情好,其實是想和他提這事兒的,可總不能自己開口吧?正好電視上放廣告——鑽石恆久遠,一顆永流傳。好,我就說了:這一款戒指好像很漂亮,不知道我戴上合不合適?你知道這個呆子怎麼回答?」
「怎麼回答?」經驗告訴我,即使知道也要裝不知道。我憋住笑。
「他說,」可心叉著腰開始學了起來:「可心,這鑽石其實是沒有多大意義的;一個死物,不明白你們女人究竟愛它什麼?不能吃也不能用,就是切割成多面體的透明體而已。聽聽,這是什麼話?簡直就是木頭!」
這個傢伙,確實是木頭。
「我看他最少有一點優點:掉到水裡不會淹死——先天條件好嘛!」
「你少挖苦人!」可心的大眼睛瞪得更圓了。真是,就許她罵得,一聽別人說他不好,她還不幹。
看著她苦成一團的小臉蛋就好笑:「我看你們哪,簡直就是副標準對聯。」
「什麼意思?」
「沒聽說過?上聯是『在上為帥』,橫批是『天蓬元帥』,那你說,下聯是什麼?」
「在上——在下;為——是;天蓬元帥,自然是豬了。在下是豬?臭丫頭,連你也調戲我!」她嘴巴一癟,看樣子要哭了。這下我謊神了。看來這次她被那木頭氣得不輕。
「好了,別生氣了。你要不是豬,為什麼總為同樣的原因是生氣?都到了考慮結婚這份兒上了,就該學會互相體諒了。總為同樣的事兒犯氣不值得。你呀,不能總這樣,兩個人在一起是相互的,不是誰求著誰,你不能總是這樣一副他追著你的心態和姿勢。這樣時間長了,一定會影響你們的感情的。」這話,說的有些悵然。我那驕傲的媽媽,何曾想過她會敗在一個年輕女孩子的手下,從此只能做有名無實的溫太太?
可心突然抱住我:「我不要,不要,不要!如果和他過一輩子,我會悶死的!」
她的喊叫聲可真夠嚇人的。忙安撫性地拍拍她的後背:「真是個小傻瓜。可心,這種事沒人勉強你。要真沒辦法接受他這樣的性格,和他分開也沒有什麼。不過一定好好考慮一下。一個人的優點和缺點,有時候是由看他的人決定的。要是欣賞他,許多別人看來的缺點也能成優點;要是不喜歡他,別人認為的優點也會看不順眼。真覺得受不了,就先不要考慮結婚。就你這脾氣,讓你婚後當貓頭鷹,一定比殺了你還難受。」
可心的長髮有些凌亂,伸手替她攏到耳後。一抬頭,發現周達明仍然站在窗口,抱著雙臂看著我們。
可能是發現我在看他,他衝我們這邊招了招手。
「這個男人是誰?」剛才還把鼻涕眼淚抹了我一身的可心馬上就來了精神,伸手對著人家招呼起來。
簡直把我的臉都丟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