敲門之人,乃是靖陽手下一兵士。見了烈陽開門,那兵士恭敬地施了一禮,便緩緩側身讓開。
是時,雙門大敞,門外情景已是俱落眼底,阿暖瞧了卻是顏失俱無。只見得驍勇兵士,將一利劍架了一文生頸上。那文生正是楚子敏。他送了阿暖出去,不及片刻便被人擒了,心下正是丈二和尚摸不得頭腦,對於眼前場景,糊塗得緊。忽而見了阿暖俏麗顏色,不由得高喊了:“阿暖!”
阿暖憂心,急提了步子,欲奔出門,臨出得門時,卻被呂玲死命拖了。阿暖惱恨怒目以對,呂玲卻是不放,只是扯了阿暖,一雙眸兒盯了阿暖美目:“你便是去了,那文生也是活不得。”
阿暖驚疑得瞧了呂玲,卻見呂玲低眉自語:“我今兒個才是曉得了靖陽竟是如此陰沉心性。”
一旁烈陽不解,驚疑問了:“此話怎講?”
呂玲扯了阿暖問道:“你可知那文生是如何進得府?”
阿暖方自楚子敏口中知曉,自然是將所聽之言一一相告。呂玲早已曉得,只是把眼回望了烈陽。烈陽心下已是明白幾分,卻是閉了眸不看呂玲。
呂玲輕歎一聲,問了阿暖:“你可知薦了那文生入府之貴公子是何人?”
阿暖驚疑地用了一雙美目,一會兒望了烈陽,一會兒望了呂玲,半晌方是搖頭,老實回了:“阿暖不知!”
呂玲咬牙切齒,恨恨地言道:“那人便是靖陽,他將阿暖心上之人延請入府,早已懷了目的。想不到靖陽三年之前,便有如此心機,欲用那文生控制阿暖,逼阿暖就范於他。”
阿暖焦急:“我若是隨了王爺,王爺可會放了我楚哥哥?”
呂玲只是不答,阿暖更是急切,把一雙眸哀哀地望了呂玲。此時卻是烈陽答了:“傻子,靖陽怎會放了你的心上人兒?你若是隨了他,身子雖是他的,心卻不屬他。以他性子,又怎會忍得你將心掛於旁人?他定會面上允了你,私底裡卻會將你心上人兒無息無聲地自這世間除了。待得時日長久,你終是會忘懷了,轉而投了表面裡對你萬般寵愛之靖陽。”
阿暖聽得,全身冰寒,以他性子,若是靖陽允了他放了楚哥哥,他定會對靖陽存了感恩心思,時日長久,亦會對靖陽傾心也不定。聽烈陽這般說來,心自恨了那靖陽,可真個是歹毒之人。
遠處一聲冷笑:“皇兄可真個聰明。”
那人便是靖陽,卻見他一壺清酒,幾碟小菜,坐了園內小酌,狀似悠閒,
只是面上陰沉。這邊廂,楚子敏被烈陽話語驚得直望了阿暖發愣,阿暖之心上人兒,可是他聽錯了?阿暖與他皆是男兒身份,這等事體,又豈是可能?又聽得那王爺欲強占了阿暖,心下更是糊塗。一轉眸,瞧了狀似悠閒之靖陽,驚得抬手指了:“你,你……”
靖陽冷笑:“怎地現今才認出我來?適才玲妃不是言了本王便是當年薦你入府之人,怎地,你是不信麼?”
楚子敏適才聽來,實是不信,他性子敦厚,想這世間人便如他般處處待人好,斷不會想到這世間惡人處處皆是。聽了靖陽言語,一時之間竟是訥訥駁斥不得。
靖陽瞧了,更是冷厲:“當年本王聽了阿暖言他已有意中人,本也想若是那人比本王出眾之人倒也可以忍讓。怎料得,那人不但比不得本王,性子又迂得緊。這些也就罷了,竟不知阿暖心思,還自娶了阿暖那表親姐姐,存心是阿暖往死裡逼了。本王是氣不過,定要將此人殺了,免得阿暖傷心。”
說罷,又是狠瞪了楚子敏。楚子敏本便是膽小之人,被這一瞪,立時便面如土色,靖陽瞧了不恥道:“本王真個不知,這人有甚麼好,使得阿暖傾心。”
楚子敏聽得入耳,羞愧難當,不敢望了阿暖。他乍聽得阿暖對他情意,心下竟無半分鄙夷,倒是悲喜摻半,悲的是他竟是一直也未曾瞧出阿暖心思,真個笨呆至極;喜的是阿暖竟會戀慕於他,且又是如此癡心。一時之間,心緒復雜,倒是自覺甜蜜居多,此時驚覺自個也是喜歡阿暖的,只是一向因了禮儀教化,暗自藏了罷!便是娶了阿暖姐姐,實也是因了那田蜜與阿暖長相有幾分肖似罷了。
心思紛擾之際,忽聽得阿暖清脆語音揚了:“阿暖知曉楚哥哥並非十分出眾。阿暖世代以女紅見長,自阿暖一代,只得阿暖一男丁,為了不致家傳技藝失傳,以男兒身學了女紅技藝,七歲上便得了‘天下第一繡’之名。只是雖是為家中掙了殊榮,卻是少有玩伴,鄰家孩童甚時以欺侮阿暖為樂。恰時,楚哥哥伸手援救,助了阿暖。阿暖初時,只是因了楚哥哥相助而暗生慕戀,而後諸多年景,長久相處卻是為了楚哥哥為人良善,誠摯待人,更是虛心向學,端得是個上進之人,這才傾心相對。雖是楚哥哥傷了阿暖,阿暖卻終是不悔。”
烈陽於一旁聽得,喃喃自語:“好一個終是不悔,朕也是不悔……”
抬眼望了靖陽,縱是靖陽無視於他,他也是不悔。戀了,便是戀了,一顆心又怎能收拾回來?便是靖陽今日此舉,他也不怨靖陽。
靖陽聽了,心火陡起,恨恨地行至楚子敏面前,卻見楚子敏聽了,雙目迷離,胸膛起伏,顯是癡了,更是惱恨,自一旁兵士腰間,抽了利劍指了楚子敏眉心,厲聲道:“阿暖,本王不管你悔是抑是不悔,今兒個你若是獻身本王,本王尚且饒他一命,若是不然,本王立時便要他身首異處。”
阿暖臉色劇變,驚得不敢動彈。楚子敏因適才聽了阿暖一句不悔,心情震蕩,立時已起了英雄豪氣,激蕩道:“阿暖莫要聽他,你若是因我而身事於他,我便是於九泉之下,做鬼也不得安寧!”
靖陽大惱,手腕一震,劍尖滑動,楚子敏面上立時落了血腥,落入阿暖眸中便是一片腥紅,煞是驚心動魄,阿暖不由得失聲驚叫,含了淚,顫聲道:“你莫傷他,我允你便是!”
此語一出,靖陽大喜,阿暖卻是面色灰敗。一旁烈陽聽了,神色復雜,忽在靖陽近身之際出聲阻道:“且慢!”
靖陽一怔,便是連阿暖也頗覺古怪。卻見烈陽不緊不慢道來:“靖陽此刻急不得,可否於今夜子時前來?”
“為何?”靖陽不解。
“眼下這諸多軍士,你若是於此時占了阿暖,這天下人,便是將阿暖瞧輕了,你總不忍阿暖失卻顏面罷?況且,我等幾人便是插翅也難脫逃,你緩些時候又有何妨?”烈陽冷冷言道,不管靖陽答不答應,強扯了身邊阿暖與玲瓏入得廂房。
“烈,你意欲何為!”玲瓏忍耐不得,急急問道。
烈陽卻是不答,只是若有所思地望了阿暖,滿目憐惜。心下卻已是主意暗定。
子時一瞬便至,靖陽依約前來。推了廂房門扉,竟是虛掩。往裡瞧去,卻是燈火俱滅,一片昏暗,甚麼也瞧不得,便是連個影兒也見不得,若不是心知這廂房早被他圍了,他還以為這房內早沒了人。正自疑惑,卻聽的隱隱呼吸之聲,循聲望去,只見了黑中一抹白影。
心下難掩驚喜,已是將玲瓏與烈陽忘了腦後,眼中只得這一人。摸了前去,廂房內昏暗,少不得磕磕絆絆。摸至那白影面前,他鼻間聞得檀香濃郁,禁不得將那身影抱了滿懷。那身影一僵,卻未掙扎,似是認命了。
“阿暖,我知你心中惱恨於我。只是我也是逼於無奈。即是做不得好人,便索性做了惡人,強占了你。我雖是得不了你的心,今夜卻也是得了你的人,也是足以安慰了。”靖陽悵然言語,那白影只是不答,靖陽不由苦笑,也不再多言,只是將懷中之人打橫抱至印象之中左邊三步處,果是一床榻,將那人放定,伸手撫了,只覺掌下肌膚凝滑,心神不由大為顛倒。猛地一個揉身,欺了上前。
不多時,靖陽便與那人滑膩肌膚相親。靖陽憐惜得感受著身下人兒柔滑身子不斷顫僳,禁不住小心相待,一雙唇憐惜地嘗遍那光滑身子每一寸肌膚,一雙手也是不曾閒,逗弄著那清瘦身子。耳中聞得身下人嗚嗚抽噎,強自壓抑情欲火灼,雖是心中憐愛,只是卻已停不得,一雙手分了那人一雙玉腿,身手試探至那一處凹穴,小心地伸了一指入內,直覺身下人身子大僵。咬了牙,發了狠伸手入內,搔弄那處,不多時便聽得那嗚嗚抽噎竟是化了低低沉吟,指上已是覺得那處松了。
抽了手,俯身將自個肉刃迎了進去,只聽得嬌啼婉轉,自個被纏得疼痛。憐愛地摸至身下人兒面頰,撫去一片濕冷,並小心以吻吮去那淚痕,手又伸至那腿間,握了那處柔軟,小心撫弄,身子也開始擺動。身下人初時尚是僵直,後漸至柔軟,更有迎合姿勢,靖陽知是那人情動,更是賣力耕耘,裊裊檀香濃郁芬芳之間,靖陽竟是要了身下之人數次。酣戰至破曉時分,方鳴金收兵,昏昏睡去。
那人推了靖陽數聲,不見回應,只聞了鼾聲陣陣,怔了片刻,始冷聲道:“已是歇了,你等出來罷。”
床塌之下爬出兩人,一人悉悉索索摸了火熠出來燃了,不多時室內便見大亮,拿眼望了,只見床榻之上,赤條條兩人,一人是昏沉沉酣睡之靖陽,一人是鳳目含倦,瑩白身子滿是青淤紫痕,神情之間滿是歡愛過後之艷麗嬌媚。反觀另兩人,俱是灰塵瀨瀨狼狽至極,卻仍是掩不得麗質天生:一是秀美娟麗的美艷女子,手持了火熠,搖搖火光間,顯了那人面上滿是憤憤神色!一是清雅絕塵之麗人,卻是俏眉微顰,顯了懊惱神情。
只是……
那床上美人卻是非諸位看倌所想,是那俏麗阿暖,卻是烈陽。原來烈陽日間便打定了主意,要代阿暖承受這不堪之侮。故而方將歡愛時辰約了夜深。那廂房原便是為了阿暖休養之用,故而俱是用了厚實簾幕遮掩,因得此故,這深夜裡方能掩了一切光澤,瞞過了靖陽。
呂玲與阿暖原本不肯如此,卻不意被烈陽擊暈了扔至床下,待得醒時,只聽得上方嬌吟陣陣,又時不時被劇動震落塵土落了滿身,狼狽且不說,心下卻滿是酸楚,阻已是不及,又出聲不得,只得在床下聽了。苦候這番情境,那床上動靜方是歇了。床下二人卻是兀自不敢出聲,生恐驚了床上之人。聽了清清冷聲呼喚,方是狼狽出了床下。
呂玲摸了身上火折,燃了房內紅燭,轉身瞧那榻上情景,這一瞧卻是紅了美目。烈陽勉強起了身子,瞧起來疲累得緊,呂玲上前扶了那身子,見那身子滿是不忍睹之淤痕,恨恨地怒視了靖陽。烈陽倚了呂玲身上,任由呂玲予他著衣,稍事歇息,方對阿暖道:“此後便是你的事兒了。”
阿暖閉眸,輕輕一歎,緩步行至烈陽身前,柔聲道:“你且歇會子,明兒個再找個大夫瞧治。要小心些才好。”
“罷了,瞧甚麼大夫,這等事情,予人瞧了,只是丟人罷了!”烈陽心知阿暖已是諒了他,微微擺了手,忍著疼痛,由呂玲扶了外間歇息。“後邊事,便由你來作了。”
阿暖瞧不得兩人身影,方緩緩上榻,除了衣裳露了白嫩身子,跪坐於靖陽身邊,見了靖陽滿身抓痕,想適才瞧見烈上身上淤青,又瞧了自個白嫩無暇的身子,便伸了一雙玉手,擰了十根玉指,在白嫩身子上一陣猛掐,不多時,已是淤痕處處。方是滿意地住了手,躺了。卻是閉不得眸,瞧了靖陽俊容,心道:這人雖是聰明,實也有些迂笨。那烈陽如此情癡,他竟是星點也不知。
想他與烈陽身形相差頗多,豐潤也非一致,這言之灼灼說是喜他之人竟是辨不得。實不知靖陽為何還能如此霸道,聲聲言了喜他。如是楚哥哥也如他這般霸道,直率一些,他與楚哥哥是否已成就好事?
思來想去,正是出神,不覺間天已是大亮,搖搖燭火終是燃盡了,只留得青煙裊裊,殘淚一堆。廂房內因了厚實布幔遮掩,仍是昏暗,辨不得五指。身邊人忽得蠕動,一雙臂將他抱了滿懷,溫熱氣息呼了他面頰之上。阿暖身子一僵,身子上那一雙鐵臂箍得極緊,容不得他掙扎,一雙唇兒便落了他滿面,身上又覺一雙手輕柔游移,漸往身後移去,雖是氣惱,心下卻暗呼不妙,這靖陽昨夜激戰數回,竟似有余力再戰一回。
眼下又是阻不得,僵了個身子,阿暖心中恨道,這靖陽可真個艷福不淺,一夜便得了烈陽與他。
忽得一陣大亮,抱著阿暖之靖陽直覺起身,扯了錦被蓋了懷中那身子。阿暖擁被瞧了,那人卻是修身玉立,鳳眸麗顏的烈陽,心下不由送了一口氣,不用擔憂自個清白了。
“你還要作些甚麼!”烈陽面上顯了幾分薄怒,威儀立顯,“昨夜折騰了好幾回子。你倒是精神得緊,難為了阿暖嬌弱身子還要與你你周旋!”
那烈陽畢竟是作慣了帝王之人,平素裡靖陽總是畏他幾分,聽了烈陽喝斥,不由地悻悻起身,觀了阿暖那一個瑩白身子上滿是青淤,心下總是歡欣,這仙般的人物,總也是屬了他的。面上立時顯了幾分得色,便的做了矯情姿態,緩緩著衣,欲在烈陽面前炫耀幾分。
烈陽心下本虛,瞧了靖陽裸身,那雖是有些瘦削,卻仍是陽剛十足的身子上印著昨夜情事印痕,不由得面頰發燙,窘迫至極地轉了面頰,不敢與靖陽對視,清艷面龐上立時現了幾分媚態。
靖陽無意一瞥,瞧在眸中,心下怪異:皇兄素來長相平常,今日瞧來卻也是美貌異常,風流嫵媚與阿暖又是不同風情,恍若盛放牡丹,教人貪看,卻不知是因了何故,顯了這美貌來?
靖陽自覺蹊蹺,卻是未往深處想,只是看得呆了,他素來喜歡美貌之人,便是連府中侍婢也是有幾分姿色,如今又是見了這般美色,教他如何不看得呆了。
烈陽被一雙灼灼眸子瞧得心下緊張,不由唇干舌燥,恍惑不已:可是靖陽發現了甚麼不妥之處?應是不該。他自覺此番偷天換日,做得是天衣無縫,靖陽應當不知。這般想來卻猶是有幾分心虛,便硬聲道:“你不是要朕的天下麼?朕昨夜一夜未曾回宮,今日又未曾上得早朝。朝中此刻想必已是亂作一團。你若是想平安得這天下,便應與我等火速回宮,好使得朕予你做場好戲,予你做這王朝帝君。”
靖陽聞言,心知本當如此,卻不只何故心下卻是幾分不悅,惱烈陽不解風情,使得他不能再看這般美貌。靖陽猶是不知,他已是為了烈陽動了幾分心思,只是恨恨地出門,拂袖而去。
烈陽自靖陽出門,方使得一身疲累現了面上,一個單薄身子已是有些搖晃,阿暖眼疾,慌忙上前扶住了那單薄身子,心中感慨,以前總覺這人高高在上,不可捉摸,今日瞧來,卻也是一個嬌弱之人。又思及他昨夜代他受辱,又是感慨良多,千言萬語,只能化作了一句:“多謝!”
烈陽倚了阿暖身上,只是笑了,一雙手兒扯了床畔薄衣,吃力地予阿暖披了:“快些穿上,免得受了寒氣,便是不好了。”
阿暖苦笑,這人竟是這般良善,實不似那心狠手辣之人,卻不知這是否便是這人真正心性。正自思量,卻見呂玲捧了一個包袱,緩緩行了入內,一臉凝重神色。
烈陽瞧了,倚了阿暖身子,柔聲問道:“玲瓏這是為何?”
呂玲立於阿暖身側,一雙美目定定地瞧了阿暖:“阿暖,姐姐來王府也未曾帶了許多事物,現下收拾,倒也是不少,這些細軟俱是宮中珍品,每一件皆是價值不菲,足予你度用終身,你收妥了,待會子姐姐尋個法子送你出去。”
阿暖驚異,他是聰明之人,眼下這王府之中,人影憧憧,他一個文弱之人,便是插翅也難逃脫。烈陽卻知呂玲心性,呂玲雖是素來古怪,性子卻是沉穩得緊,若是無十足把握,斷是不會做此言語,不由沉聲問道:“玲瓏欲意何為。”
呂玲沉眸道:“靖陽這混帳,一心便要得了阿暖,烈陽交了帝王,他若是壓迫下來,我二人也是保他不得。若仍是讓這廝得了去,你昨夜恁般作為,又有何用!”
呂玲言語之間鄙夷靖陽至極,烈陽張唇欲勸說,卻終是未曾出口,側眸瞧了阿暖驚異模樣,知他心中所想,便替阿暖言道:“眼下機關重重,重兵把守,你又如何能知阿暖定能逃脫?”
呂玲卻是淺笑,行至榻邊,不只觸了何物,那厚重檀木雕花大床竟自往左移了丈許位置,露了一個窄窄洞口出來:“這處窟道通了王府外一處胡同,那胡同素來少人經過,阿暖定能逃脫。”
烈陽與阿暖皆是瞧得驚了,烈陽驚異許久,終是忍不得,出聲問道:“玲瓏如何曉得此處有這般密道?靖陽可否知曉?”
“這王府當年原本是予你住的,是我親自督造,這密道原本是我貪玩挖得,只是欲逃開耳目出府玩耍。卻不料王府剛造成,你便登了帝位,便閒置了送予了靖陽。靖陽對於此處是一點也不知的。”呂玲面上終是顯了陰郁神色,低歎道:“我自入府便覺得有些不妥,便選了此進廂房居住,怎料竟是用上了排場。”
阿暖聽了,忍不得道:“玲姐姐為何昨日不告知陛下,也可與你逃脫回宮,再轉回救阿暖出王府,又何至於陛下代阿暖受侮?”
呂玲苦笑,她既知了烈陽心意,便知曉烈陽斷不會為難靖陽。若是烈陽逃脫,勢必將靖陽逼入謀反逆境,朝中權臣也容不得靖陽。至那時,定回干戈大動,王府內數了兵眾,若是剿滅也需頗多時日,少不得生靈塗炭。烈陽終是仁君,見不得此種無辜血腥。阿暖單純無邪,又怎能明白烈陽心思?
烈陽禁不住伸手握了呂玲柔荑,心情激蕩,世間終是玲瓏最知他心意,若是自個喜歡玲瓏,將是何等美滿。呂玲回以淺笑,二人此刻心意相通,悲喜交加。呂玲轉眼對阿暖喝道:“你速速裝扮作普通人家弟子,再用些灰塗了你容顏與雙手,混了諸人耳目,足能逃脫出京都。然後再尋一處清淨去處,好生度余生罷!”
阿暖卻是泛了悲楚神色:“阿暖又怎能棄了楚哥哥獨活?”
呂玲氣惱,料不得阿暖竟會為了罷笨呆文生,斷了自家生路。一張俏面便是硬生生地變了煞白。烈陽卻是知曉阿暖為那姓楚之人早已生死相予,自是不願獨個偷活與世,便淺笑了上前相勸:“玲瓏之意非是讓你獨個逃生。只是眼前那人又不在此處,我等相助不得。你先行離去,我二人便可全力營救予他。況且,靖陽索要之人仍是阿暖,若是不曾得著,是斷斷不會害了那人。”
阿暖猶疑,只是烈陽言來,卻是頗為有理,駁斥不得,只得盈了一雙水瞳,望了烈陽,怯怯問道:“你說得可是當真?”
烈陽冷笑,言語之間顯了不悅:“朕終是他兄長,便是讓位於他,他也盈賣我幾分薄面。你可是瞧朕不起?”
阿暖猶自不疑,呂玲卻已是不耐,兀自將阿暖與包袱推了至密室之中,容不得阿暖抗拒便推了機關,將床合了,復了原樣。阿暖一個不及,欲是出來,已是晚了。敲喊良久,無人應允,竟是聽不得任何回應。無奈之下,只得小小心心捧了包袱,往前行去。不知幾許時候,阿暖終是見得眼前光亮,上了前去,卻是一處枯井,那井也不高,一個攀爬便出了去。抬眸望了,卻已是別番天地。
且不說阿暖出了府諸多事體,烈陽與呂玲望了那如初模樣得床塌俱是歎了一聲。
“烈,你明知靖陽脾性,是斷斷不會放了那人,你又何苦騙了阿暖?”呂玲澀聲問道,心下自是悲楚。
烈陽惆悵:“也容我盡力再說,許是靖陽聽了我的,放了那人。”
只是烈陽心中也知頗渺茫,不由再番感歎。阿暖是個認死理的癡傻人兒,若是實言相告,斷是不會走的。往後事體,會是如何,他只能任由天作主了。
正自思量,卻見了呂玲用了白絹裹了妙曼身段,又換了阿暖衣裳,罩了一個面罩,遠遠望去,已是知曉呂玲心意。上前牽了呂玲一雙玉手,兩人相攜出門。
門外靖陽面色沉凝,瞧了二人,兀自梭巡,良久方道:“阿暖怎得蒙了面罩?”
烈陽冷冷回道:“也不知是哪一個人物,昨夜幾番孟浪,將阿暖折騰得容顏憔悴,見不得人面?”
靖陽面頰一紅,他終是不及烈陽沉穩,訕訕得笑了。似又憶起甚麼,四下張望,疑道:“怎不見得玲瓏?”
烈陽怒道:“玲瓏氣惱你此番作為,說是自個此生也是不要見你這混帳。”
靖陽神色微變,他與烈陽、玲瓏有血脈之親,此番為了阿暖,實已是將這至親二人傷了個透,不覺苦澀。良久,方悶聲道:“那麼我等便即刻起程罷!”
烈陽與呂玲心下松了一口氣息,跟了靖陽而去,終是瞞了這一時了。阿暖此刻應已是出了京城罷。
卻是不知,阿暖出了王府,並未離開京城,竟是尋了一處客棧居住。阿暖曉得自個美貌,便故意往自個臉上抹了幾團灰泥,遮了容貌。幸而他衣裳華麗,雖是有些狼狽,那客棧主人道是他許是風塵僕僕,不慎糊了臉面,放了阿暖投棧。
阿暖住下,每日裡憂心重重,又不敢出外打探消息。只聽睡了又醒,醒了又睡。一日裡,忽被一陣炮仗聲響驚醒,便急喊了店家。店家小二聽聞,急急跑上來,隔門高聲問道:“客倌何事?”
阿暖問道:“門外何事喧嘩?”
小二笑言:“今日新皇登位,便捉了一采花惡賊,午日便要處斬。聽聞那采花惡賊乃是惡貫滿盈,奸淫無數良婦及深閨小姐,今日處斬,實是大快人心。故而京城每處鳴放炮仗,以示新皇英名。”
阿暖知曉那新皇便是靖陽登位,卻又不知靖陽為何登位之日作此等舉動,照理是新登基,應是大赦天下才是。其中莫非是有何蹊蹺不成?正自苦惱,卻又聽那小二言道:“那好端端得一個讀書人,竟是作了這等事體,真是枉讀了聖賢書,便也是丟盡了我等天下姓楚的顏面,真個該死!”
此言一入耳中,阿暖直覺五雷轟頂,那人應是楚哥哥。心下慘然:烈陽終是騙他。這靖陽為何如此狠毒,便是這等關頭,也要污了楚哥哥名聲。強忍了悲楚,阿暖問道:“如今是何時辰?”
“午時剛過。”小二聲響,入了阿暖耳中,更是添了幾分悲涼。
怔怔地坐至床邊,阿暖淚落不止,午時已過,楚哥哥,黃泉路是你可行得安穩?莫慌,莫慌,阿暖即刻就跟來了。只是還應替楚哥哥殮藏了屍身才是。
強定了心神,忍了心頭苦楚,阿暖吩囑店家小二送了熱水沐浴,另備些果品紙錢予他。小二雖是疑惑,阿暖自包袱間取了一雙碧玉鐲子塞了予他,那鐲子乃是珍貴之物,店家小二得了,歡天喜地的張羅去了。不多時已是備了齊全。
阿暖小心沐浴,替換了一襲素白裳子,怔怔地望了鏡中容顏,依舊是人比花嬌的出眾顏色,卻是面白如紙,慘淡至極。提了果品籃子,出了房,下了樓,那絕世容光,自是惹人貪看。將包袱放了予櫃上,柔聲道:“掌櫃,這些銀兩足以抵我房錢,你可收好了。”
掌櫃眼中只瞧得阿暖容光,哪裡聽得,只是點頭允應。阿暖淺笑,也不提醒,自是轉身離了去。掌櫃自阿暖離去,方開了包袱,不由驚乍至極,那包袱理幾件精致事物,俱是奇珍異寶,不由驚異:那絕世美人究竟是何來頭?竟然如此闊綽,瞧適才模樣,鬼氣盈然,竟不似人般,不由打了一個寒顫。又見了旁人往這邊瞧來的驚異模樣,雖覺這財物來得詭異,卻終是貪了,急急收了包袱,不敢再想那嬌艷之人。
阿暖渾渾噩噩,行了頗久,方至了午門。一抬眼,便瞧見了城牆之上掛了一首級,那眉目之間俱是苦楚,分明便是他一心掛念之人。心神雖已是俱裂,神色之間卻仍是平淡得緊。
此時,午門之外人潮已散,只留了一干軍士,森森而立。見了阿暖,便有一兵士騎了駿馬,飛也似地往那禁城裡奔去。心知這些兵士仍是那奪位之人安排了候予他之人,阿暖也不理會,只是擺了香燭素果,跪在地上,燃了紙錢,一雙美目怔怔地望了那城牆之上滴血首級,眸光已是有些渙散。
卻聽得兵騎雷鳴,地面震顫,大隊兵陣擁了明黃鑾駕火速行來。百姓懾於那刀光劍影,懼怕不已,皆躲至屋內,不敢探視。那隊人馬,一瞬間便已是至了午門。
那鑾駕尚未停定,便有一道纖細身影趕在了鑾駕到達之前,至了午門。只見那身影上前扯了阿暖,厲聲道:“阿暖,為何折返?好不容易逃脫,你返回來,可知靖陽是會囚了於你?”
阿暖怔怔抬眸,望了面前之人,卻是容顏艷麗的烈陽。瞧他素衣麗顏,面是滿是瑩瑩汗滴,顯是奔得急切,一雙鳳目只是緊張瞧了一處。阿暖知曉,那處方向,擁得是新登位得君王。只是,阿暖卻是不懼,掙脫了烈陽手腕,阿暖哽咽道:“陛下,你為何誆了阿暖?阿暖恁般信你,滿心盼望你將楚哥哥救得出來,阿暖這一世便是感恩不盡。卻為何,你要誆我?”
烈陽扯阿暖不得,眼見靖陽已至了午門,情知已是奈何不得,也只得低了身子,往了火盆中燒了紙錢。聽聞阿暖質問,不由苦笑:“你怎得這般癡傻,非是認定了那人,那人既笨且呆,素來又不懂你的心思。你大可放下他,逃了出去,另覓嬌妻,過那常人生活,若是不喜好,也可另覓良人,托付終身,怎得又回轉來,受那鑽心苦痛?”
阿暖淺笑:“這一世,已是只給了他的,如何再轉了他人身上?陛下應是明了阿暖心思,又何苦多費這唇舌?”
烈陽搖首:“我已退位,封了功德王,你莫再如此稱呼予我了。”
阿暖抬眸,瞧了烈陽神情,淺笑道:“阿暖只知你是君王,除你之外,無人擔得這陛下二字。”
烈陽微怔,瞧了阿暖慘白面容,心下竟不由得一涼,不知為何總覺不祥,強笑道:“且莫再如此言語,靖陽雖是寵你,也由不得你如此放肆,你少不得會吃些苦處。”
阿暖卻是抬眸,睨了靖陽處,一雙美目冰涼至極,顯是恨得緊了。靖陽於遠處,猶是被著冰冷眸光刺得如芒在刺,一時之間竟是將乍見了那美麗身影時得萬般驚喜散了個干淨。心下竟是有些後悔,將阿暖逼得太過了。
只是,悔也是悔不得了,那楚子敏首級現下正是掛在城牆之上。那人,終已是故去了。原本便容不得那人。自知了阿暖已逃了出去,那心頭邪火更甚。這邊廂,玲瓏騙他,烈陽又是勸阻於他。怎容得這些人壞了他好事,那一夜顛狂,已是忘不得那嬌聲震顫的一個柔滑身子,這一世,便是對不得太難,對不得地,也是要獨占了那人的。發了狠,候了七日,若是見不得阿暖,便斬了那姓楚之人。
卻怎料,七日之中,阿暖惶惶惑惑,根本便不曾出來打探消息。過了七日,靖陽已是騎虎難下,況他又是兵馬戎血慣的,死一個人,於他也不過是多了一抹血債罷了。氣不過,便斬了姓楚文生。
午時三刻,引魂炮響,那一個文弱之人,終是帶了悲憤往了黃泉路去。
下了鑾駕,靖陽往了那絕美人兒行了去,卻不知,自個為何,步履維艱,一步一步行去,那一雙腿便猶如萬鈞沉重,行走不得。良久方自阿暖面前立定。
阿暖恨恨地望了面前之人,一個身子禁不住顫動,強忍了心頭怨念,一雙玉手捏成了拳,任由指尖將掌心摳得生痛,低垂了雙目,慘然道:“你何苦逼阿暖至如此田地?”
靖陽聽了,怒道:“你只把心放了予他身上。朕待你再好,你也不正眼瞧朕,教朕如何不惱?朕這般喜歡予你……”
言語未畢,阿暖已是冷笑起來,尖聲道:“你喜歡我!你究竟是喜歡阿暖何處?若是這張皮相,我便即刻拿了刀子剜了這張面皮予你,你可是要得!”
靖陽心中阿暖素來溫和柔婉,不意竟是有這般淒厲之態,一時之間竟是作聲不得。他本便是因了阿暖美貌方是喜愛不已,阿暖一語中的,他又反駁不得,立時便煩躁起來,高聲道:“喜了,便是喜了,又有何因由!你若是剜了這張面皮,便是殘了自身,朕怎忍你傷痛?朕是一千萬個不允!”
阿暖睨了靖陽一會子,只是冷冷笑得,良久方沉聲道:“那麼,不知新皇究竟是喜歡阿暖何處?即非是美貌,那麼可是阿暖的身子?抑或是阿暖的一手女紅?還是阿暖素來溫順,容你好欺壓不成?”
阿暖咄咄逼人,靖陽氣虛,半日方回道:“你又是喜了那姓楚的何處?容你這般傾心於他?”
阿暖把眼望了城牆之上那張清俊面容,面是顯了柔軟情意,喃喃低語:“楚哥哥素來敦厚待人,性子又是極好的,為人又是極為好學,十六七歲便已是中了秀才之名。更是待阿暖極好。阿暖傾心於這般人物,又有何過?”
靖陽聽了,雖覺不服,卻也是挑不得半分錯,情之相許,本便教人不解。只是心中仍是不快,他做了這些許事,卻仍是得不著阿暖。也罷,那顆心已是沒了,便要了那身子罷。這般想來,便伸手去扶阿暖,卻料不得只見得寒光一閃,阿暖卻是拔了綰發簪子,往他胸口刺來。
靖陽與阿暖貼近,料不得阿暖竟會作此等舉動,一時防范不得,閉了眸正欲承受痛楚,候了半日,只覺一陣溫熱撲了面頰之上,並未察覺半分痛楚。睜了眸子,卻見纖細身影擋了自個身前,一身白衣已是染了半身血紅。
阿暖慘然望著那麗人,怨道:“你至了此時,還是護了予他!”
靖陽抱了烈陽身子,那一個纖瘦身子已是半軟,面色慘淡。靖陽捂了烈陽胸前,那殷紅顏色兀自往外噴湧,停不得,心下不由慌亂起來。侍衛們一個不及,令了功德王受了重傷,不由得紛紛往阿暖行去,一時間刀光大灼。
靖陽終是捨不得阿暖,怒斥道:“爾等退下!”
侍衛俱是猶疑,卻仍是聽令退了。烈陽倚了靖陽懷中,一雙鳳目癡望了那張俊俏面龐,一陣暈眩,心道:今日便是去了,在他懷中去得,也是歡欣得緊。聽得阿暖怨懟,慘白面頰上泛了幾抹暈色,癡道:“終是捨他不得。”
阿暖顫顫地伸了一只玉手,指尖輕撫了那光滑面頰,眸中顯了幾分悲憫:“你也如阿暖一般,傻得緊!”
烈陽欲再言語,又一陣昏眩襲來,已是言語不得,在靖陽懷中昏厥了過去。靖陽慌亂,他與烈陽同母而育,打小又一處長了。逼了烈陽退位也實是因了阿暖,而今瞧了烈陽氣息奄奄,一時之間竟是忘了阿暖,只是急抱了烈陽,往宮裡狂奔了,心中狂亂吼道:烈陽,烈陽,莫離我而去!
阿暖望了靖陽狂奔而去的身影,不由地狂笑了起來。烈陽,烈陽,你這一傷,倒是引了靖陽真心。靖陽心中,把你看得比我重些。誰人道靖陽王爺聰明?這般瞧來,也是個愚笨之人,便是連楚哥哥也是比他好上幾分。楚哥哥雖是不懂阿暖心思,卻仍是對他體貼得緊。而靖陽,非便是傷了他,更是傷了那癡心之人。
狂笑聲聲淒厲,實是悲苦至極。靖陽王爺呀,你這是何苦。纏纏繞繞,毀了諸多人物,方是知曉心思。烈陽,你此後應是比阿暖悅愉罷?
一雙麗眸望了烈陽倒地之處,卻見得一油布包裹之物,似曾相識。顫顫拾了,拆了開了。一時之間卻是瞧得癡了。那包裹之中,分明是他嘔心繡得之一襲嫁衣裳。憶及那時心境,益發絞痛。他寧可那時去了,也好過今日之等場景,累得楚哥哥如此。伸了一只手兒,往那城牆之上,阿暖只覺眼前一陣昏暗,喉頭便是一甜,立時便沒了知覺。有好奇軍士上前,探那鼻息,卻已是斷了氣息。適時,狂風大作,沙石飛走,午門軍士皆是迷了眼,待得平靜,揉眼望去,那絕艷人兒已是蹤跡全無,只留了一襲染血衣裳,靜靜躺於廝處。憶起風沙古怪,不由得皆是心神俱裂。更在此時,那城牆首級,竟是穩穩地落至了那殷紅衣裳之上。城牆與那嫁衣裳隔了何止百丈之遙,那首級落得如此古怪,分明是青天白日裡出了古怪事體。一時之間,人獸皆奔走。
偌大午門,一瞬間便沒了人影。那嫁衣與那首級兩相依偎,竟是纏綿至極。漸至夜深,那嫁衣裳忽得無風自動,卷了那首級往黑夜裡去了,隱約之間,可見一纖美人影,消逝夜幕之中。
大功皇帝史載:
大功帝登位初,有一采花賊斬於午門。後一少年往午門祭,並殉於午門。時,風沙狂走。賊首級自落,伴於少年身側。堪稱奇事,坊間爭相奔告。
“烈,今兒個這燕窩可好?朕親自予你熬得。你若是喜歡,便再吃些。”一面貌俊朗男子,一身明黃衣裳,捧了金碗,小心地喂予倚了廊柱之上地白發麗人,那白發麗人也是不言不語,一雙空洞鳳目只是望了遠處。
那俊朗男子面上顯了疲色,眉眼之間已是年歲不小。將手上金碗放了,小心抱了白發麗人入懷,柔聲道:“風漸猛,你身子弱,我抱你歇會子罷。”
那白發麗人仍是不言不語,瞧去竟是有些癡傻。俊朗男子長歎一聲,抱了懷中麗人入了華麗宮殿,將懷中人小心放至龍榻上,小心哄了白衣麗人睡去,端看那麗顏良久,方是輕歎了離去。
漸至無人跡,那白發麗人兀自緩緩起身,一雙鳳目靈動四望,伸了一只瑩白玉手揭開床榻簾幃,柔聲道:“阿暖,何在?”
一陣青煙,一纖纖身影憑空而立,隱約見得修眉麗眸,絕世姿容:“陛下喚阿暖何事?”
白發麗人淺笑:“這些年,你竟是仍改不得我這稱謂。喚你也無甚事,只是欲問你,這陰間可是何等模樣?”
那纖纖身影良久不語,半晌方幽幽道:“阿暖身故,寄魂於嫁衣,並未往那陰曹而去。阿暖實是不知。”
“這般呀……”白發麗人悠悠輕歎,澀聲道:“我時日已不久了,真個是想曉得陰間事體,也好與你問一聲那楚子敏投了何處去,好讓你尋了去。”
纖影身子一顫,幽幽道:“你怎地作此言語,你怎曉得自個兒命不久矣?若是讓那人聽了,少不得要難過傷心罷!”
“這般說來,你是不願我幫你探那楚子敏的去處了?”白發麗人垂了鳳目,面上顯了幾分悵然。
纖影飄起,至白發麗人身側,一只透明的手兒撫了麗人麗顏:“阿暖又怎會不願,只是,此刻,阿暖卻是願陛下安康愉悅一些。楚哥哥去處,阿暖自是會去尋的。便是尋上個千年萬世,也定會尋得楚哥哥……”
“是麼?”麗人仰了首,輕蹭了那無形的玉手兒,眸間更是見了悲涼,“阿明,你允我一件事可好?”
“甚麼事?”
“你尋楚子敏之時,可順帶尋我與靖陽,可好?”麗人幽幽低語,“來世,我許是會忘了今生之事,卻定是不會忘了阿暖的。只盼阿暖找著了楚哥哥之時,也莫望了替我與靖陽重牽了紅線……”
“你竟是欲在來世還重許了那人,你也真個癡傻!”那飄渺身影,帶了幾分無奈。
“你只欲告知我,好還是不好!”那白發麗人,恁般堅持,便是連那飄渺身影也是奈何不得。
“我允你便是!”
那纖纖身影輕歎一聲,忽而散去。白發麗人也自臥床而眠,不多時,又醒,醒時,仍是不言不語,眸重空洞,不見適才靈動模樣,仿佛適才模樣,只是一場空幻。一陣足音,俊朗男子匆匆入內。見了白發麗人張眸呆望姿態,面時顯了憐愛神色。和衣上榻,抱了麗人而眠。
候那男子睡得漸沉,那麗人忽得張目,癡戀地望著男子,柔聲道:“靖,我已伴不得多少時日,望你能明了我這些許年,裝瘋賣傻的一番苦心。實是望你能因我多做些善舉,化你罪過。佑上蒼,許你我來世情纏。靖,我已是不能無你了。”
那男子聽不得,只是兀自好眠,麗人淺笑,將一個柔軟身子偎了上去。不多時,也真個睡去。
適時,夜涼如水。一陣陰風吹來,隱約間見一黑一白之長舌怪物蹦了而來。往那床榻上扔了一鐵鏈,不多時,便拘了一艷麗精魂而去。那精魂戀戀地往榻上相伴二人望了一望,便隨了那黑白二人去了。
夜,仍是冰涼。
驃悍王朝史記:
驃悍王朝,國運一百七十一年。因其天下得自馬上,故定驃悍。
始帝,驃猛帝,在位十七年,平定天下。
文泉帝,驃猛帝子,在位六十五年,建文泉盛世。
文泉帝崩,其子繼位,號稱功治,在位五十年,忽染惡疾,驟崩,宮廷亂。
功治帝太子烈陽於宮廷大變中,鎮定自若,滅眾亂,繼位,稱功德帝。在位十二年,後因惡疾退位,其同母弟靖陽王登基,號稱大功。大功初年,功德王遇刺身亡,葬於京郊帝陵。大功二年,大功帝娶妻烈氏,封德後。
德後貌美無雙,甚得帝寵愛。大功三年,德後失足跌落湖中,傳乃前帝貴妃劉氏所為,其因不得知。德後雖經救治活命,一頭烏絲竟一夜白發,此後便形魂出竅,不言不語狀若癡傻。眾權臣上諫廢後,大功帝怒,鳩殺一十七臣,並遣散宮中諸妃,專寵德後。臣俱不敢言。
大功二十七年春,德後無疾而終,時年五十又三,逝時,仍容顏姝麗,堪稱天下絕色。大功帝悲痛欲絕,終日不眠不休,漸病重。時年秋,大功帝崩,時年四十又九。大功帝專寵德後,德後無所出。臣欲立先功德帝子繼位,意,其子狩獵,不慎落崖,亡。功德帝獨一子,子又無子,驃悍王朝無繼位者,於建國一百七十一年後亡。
朝權臣,劉相奪位,自稱帝。
——第一部·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