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暖迷迷糊糊,只覺身子沉重,頭痛欲裂,雖是拚命欲掙開眼,奈何眼皮酸澀,丁點也不聽他使喚,朦朧間只覺有人體貼地予他低語,講些甚麼卻也聽不清晰,只覺溫柔得緊。
心下惶惑,是休人呀?應不是烈陽那位高權重之君王罷?烈陽向來便不擅表達自個心意,應不是他!是玲姐姐麼?為何聽得語那低低語音,低沉渾厚,不若玲姐姐那般語音嬌脆,應不是玲姐姐,那是何人?是楚哥哥麼?你來瞧阿暖了麼?你真個來瞧阿暖了麼?阿暖是作夢罷?
應是夢中,楚哥哥這幾年來都不知他下落,況且現今他身居深宮,楚哥哥又怎生入,是在夢中罷!
也罷,即是只在夢中相知,那麼阿暖便不願醒,楚哥哥,你陪阿暖可好?
「怎麼阿暖現今還未曾醒?」呂玲焦慮地在枯中踱步,喃喃自語。
「都是些庸醫!」靖陽心火陡起,猛地拍桌而起,嚇得廳下跪得諸位御醫猶如篩糠,抖個不停,「連個甚麼毛病也瞧不出來,你們是找死麼?也罷,本王便遂了爾等心願,來人哪,予本王拖出去,斬嘍!」
諸位醫官聽了,莫不是面色蒼白,驚懼不已。呂玲見了,揮手阻了侍衛上前,柔聲勸道:「你且莫惱怒,阿暖身子急不得,你斬了這些御醫,又由何人來給阿暖開方子?你瞧得出來,阿暖每每服藥之後,總會安穩些。」
靖陽拿手揉了眉心,模樣甚是煩惱:「只是,阿暖為何至今猶是未醒,一轉眼已是半月,瞧著他日漸清減,我真個是心痛得緊。」
輕咳數聲,斥退了那些個御醫,將廳中只剩了她與靖陽二人,柔聲道:「你也曉得阿暖體虛,這沉沉未醒,雖是體虛所致,實是心病所歸。阿暖不慣宮中生活,又為劉貴妃所驚嚇,自是傷神不少,你且莫急。」
靖陽兀自起身,負後踱至廳門前,抬首望了陰沉天氣,面上也是陰暗至極,良久方悶聲道:「玲瓏,烈根本便護不得阿暖!」
「嗯?」呂玲不解,「你說甚麼?」
轉身望了呂玲關切神情,靖陽終是將心中話語硬生生地逼落肚間,還是先莫告知玲瓏他所作打算,免得驚了玲瓏。見靖陽不願多做言語,呂玲也不便開口,只得悶悶地坐了。
忽而一翠衣丫環急匆匆地奔入廳中,因是忽慌,竟與靖陽撞了正著。抬眼見是靖陽,慌得跪下求饒:「王爺饒命,王爺饒命。」
呂玲認得這翠衣丫環是照料阿暖之人,心下不由一緊,可是阿暖出了甚麼事?不待她開口,卻見靖陽已是神色大變,急匆匆地往阿暖休養處去了。呂玲扯了那翠衣丫環,也跟了去,一路不忘問詢發生何事。
那翠衣丫環答道:「江公子已是醒了。」
阿暖此次入了靖陽王府,並未以女裝身份出現,而是男兒裝扮,對府中了皆稱了是江公子。故而,府中人並不曉得阿暖月妃身份,只除了宮中帶來的幾位御醫,其餘之人都只知這江公子是呂玲一位遠親,病了。其一,是為了方便行事,免得落人口實;其二,也是不願靖陽過度接近阿暖,抬了阿暖男兒身份,以點醒靖陽罷。
只是,瞧這般情形,看來是一點用處也是無。呂玲心下後悔,實不應聽烈陽主意,將阿暖帶至靖陽處。只是現下後悔也是無用。幸而,阿暖竟是醒了。
進了阿暖廂房,卻見閏陽捧了阿暖俏臉,一臉驚喜模樣,不由得皺了眉,輕咳了數聲。
「姐姐來了?」側首避了靖陽雙手,阿暖柔聲與呂玲招呼。
呂玲上前,握了阿暖瑩白雙手,不著痕跡地隔了靖陽,一後撫了那清減頗多的面龐,柔聲道:「你呀,真個討打,病了這些許時候,讓我等為你好生憂心。你說該怎麼罰你?」
阿暖低首避了呂玲身後灼
熱眸光,心下雖是疑惑自個醒來竟是在那靖陽王府之內,只是心下疑惑,面上仍是顯了俏麗笑顏:「讓姐姐擔憂了。阿暖便罰自個兒早些個好起來,陪姐姐賞花、飲酒、作樂、可好?」
「貧嘴,身子還未好透,便想著玩耍!」呂玲見阿暖有些睏倦,便扶了阿暖躺下,「你再睡些時候罷。」
「嗯!」睏倦至極,阿暖虛應了一聲,便自睡去。
呂玲見了,便拖了靖陽出去,合門讓阿暖好眠。心終是放得了。在門外站定,呂領凶靖陽猶自不捨地望著門扉,柳眉微揚:「靖,不走麼?」
「啊,這就走了。」靖陽淺笑,「靖還有諸多事務還未做,姐姐照料阿暖也是累了,去歇息一會罷。靖先走了。」
「嗯!」頷首目送那俊朗身影離去,呂玲蹙了柳眉,她總覺近來靖陽有些古怪,卻又不知為了何事,但願莫與阿暖相幹才好。
「阿暖,你且在這亭內坐好,姐姐予你拿件衣裳來,免得又病著了。」呂玲扶了阿暖在王府後花園亭內坐定,轉身便出了亭子,往阿暖廂房而去。不見了呂玲身形,阿暖起身出了涼亭,漫無目的四下閒行。這幾年來,王府裡景致倒未曾變,只是後園俱是種滿了蘭花。而今雖非是開花季節,但仍是翠綠蔥翠,可愛得緊。瞧了倒也是心神舒暢起來。
循著往日模糊影像,阿暖沿著小徑,往三年之前自個居處而去。已是三年多了,不知那往日居處而今變得何等模樣。行得良久,轉了九曲迴廊。眼前一片錦蘭茂盛,假山也依舊,只是那房上卻掛了一牌匾,標了「書齋」二字。
心下一動,他往日居處,竟改作了書齋麼?未曾走錯罷?心下猶疑,卻仍是緩步行了前去,一雙秀目仔細端詳,應是此處不差,只是不知書
齋內可否有人,若是推了入內,是否不妥。罷了,只不過是想看看往日住處,也無甚大事,還是回了罷。玲姐姐回了,若是見不得他,怕是著急了。轉身欲離去,行不得兩步,那書齋大門便自內而開,阿暖正自慶幸未曾魯莽入內,忽聽得一聲道:「謝榮哥兒了,子敏尋得便是這本書,煩擾了。」
這聲聽得入阿暖耳中,便猶如五雷轟頂,心神俱動,這聲音這般熟悉,刻了入骨子裡的熟稔,聽得阿暖又是驚又是喜,心下卻是有些恍惚,這分明是楚哥哥聲音。只是楚哥哥怎會在這靖陽王府中?怕是他身子還是疲倦,引起的遐思罷?
應不是楚哥哥,曬笑正待舉步離去,卻又聽得一清脆童音回道:「楚先生應早些將這本書還回。王爺不喜他人進書齋內。若是王爺曉得,小榮可是沒甚好果子吃。」
「子敏曉得,子敏這幾日便會用好,將書還予榮哥兒。」原告急載聲又自回道。
阿暖聽了,這一雙足卻是再也踏不出半分,好生楚——又是自稱子敏,聲兒也像,這普天之下,實在無那般機緣巧合之事罷?只要一回首,阿暖便知那「楚子敏」便是何人,是否真個是他念了這些年,想了這些年,怨了這些年的「楚子敏」罷。只是,不知何故,阿暖這會子便是全身無力,動彈不得。
這邊廂,楚子敏
捧著書,歡天喜地得與那榮哥兒告了辭,一轉身便見了一纖盈背影立在書齋門前。那背影纖纖動人,一岙長髮及腰更是襯了那羸弱氣息,一身白衣兒益發顯得那人嬌經。瞧了一眼,楚子敏心頭便生了些許古怪悶氣,這人是怎麼照顧自個的,怎麼這般嬌弱。
心痛一瞬間盈滿胸懷,便是連楚子敏自個也不甚明瞭,為何會如此關切那一個纖細身影。想也未曾細想,楚子敏便迎了上前,小心問道:「公子,你可是有甚麼事麼?」
阿暖心頭鹿撞,張唇欲回,卻是甚麼音兒也發不出。不自禁將手握成了拳,只覺掌心濕汗淋淋。這會子,阿暖甚是緊張。
「公子?」楚子敏見那人也不轉身,也不答話,一個嬌弱身子竟抖得猶如秋風落葉般,讓人瞧得更是緊張。可是身子不適麼?禁不住又往前行了一步,鼻間忽撲入一陣奇物香味,楚子敏張鼻深吸一口,便辯出了這奇特暗香是那些上等檀香混了些許藥香所致。這等香味,以前也曾在一個人身上聞得,已有些時光未曾聞得了。
楚子敏心下溢了幾分焦灼,眼前之人,可真個是他心中所想之人?尋尋覓覓三年有餘,在他幾疑那人不在世間了,怎麼這會子卻出了這股子香味。叫人心迷神亂。真個是阿暖麼?不,不會的,阿暖怎會在這王府裡?瞧那位公子,雖是瞧不見模樣,但是僅是這樣望著,也曉得了那位公子出身非凡,單是那身子衣裳,料子便是頂級的了。
這兩人,是心下俱是繁亂不已,兀自猜測,總覺這近在咫尺之間之人,不應是心中所想之人。所謂近鄉情更怯,遇著了分別已久,滿心牽掛之人,竟是一瞬間膽怯了起來,俱是不敢再往前一步,想走卻俱是促進不得,生怕那人便是心中所想之人,進不得,退不得,這兩人一時之間竟僵持了起來。
此時,不見了阿暖之呂玲,捧了一件貂毛大麾,四處尋來。遠遠便聽得她高聲叫喚:「阿暖,你去了何處,快些個出來。阿暖,阿暖……」
楚子敏聽得,渾身一震,猛地一個箭步衝了上前,扳了那嬌弱身子,一雙俊眸急切地在阿暖俏面上張羅。雖是面頰長了些,眸子大了些,容顏更是標緻了些。依稀眉目之間,卻仍是阿暖,是那錦繡山莊裡沉靜乖巧之阿暖。自幼便得了天下第一繡之名的江家阿暖,阿暖,阿暖,他可是尋到了。這可真謂是踏踴鐵鞋無覓處,得來毫不費功夫。
抬眸怔忡望了那俊朗面眸,瑩白指尖顫顫得伸出撫了上去。濃眉,俊目,挺鼻,厚唇,處處溢了喜悅之懷,真個是楚哥哥,真個是楚哥可。上天終是眷顧了他一回。他終是見著楚哥哥了,這可真是因禍得福,若非那劉貴妃一簪子,惹了一場病,他又怎能在這王府裡見了楚哥哥?天可憐見,上蒼待他終是不薄。
回得神來,阿暖已是情難自禁,猛地一聲驚哭,撲入楚子敏懷中,嚎啕大哭起來:「楚、楚哥哥,你怎地今兒個才來看阿暖,阿暖,好生想你!」
被阿暖一雙玉臂攬了頸子,連氣息都有些不穩了,只是,心下更是充滿了憐惜之情。將阿暖攬了入懷,楚子敏也是滿懷酸楚,只是心下更多疑惑,阿暖怎麼會在這王府?
哭得累了,阿暖將一個柔軟身子偎在了那寬顧身子裡,仔細聽得那有序的聲響,便只覺安心無比。相偎良久,阿暖方回得神來,羞窘地放了環住楚子敏頸項的一雙藕臂,纖纖十指改絞了自個衣襟。心下大是不安,自個這番舉動實是有些不妥,且不論旁人看來是何等模樣,只怕是楚哥哥察覺了心中綺思,便是連兄弟也是做不得了。
正自怕惑,那邊廂楚子敏卻是因了阿暖掙脫舉動憑添了無數空虛,不及細想自個心思,瞧了那糾纏成一團之瑩白青蔥十指,心下不由憐愛非常,一雙手便抻了上前,握住了那一雙柔荑,入手只覺那雙玉手滑若無骨,柔潤得緊,禁不住擺在掌中把玩。
羞羞怯怯地抬眸望那楚哥哥,卻見楚哥哥只有滿面憐愛,並無其他顏色,心下歡喜,忽地掌心傳來一陣騷癢,側眸見了楚哥哥把玩姿態,禁不住紅了一張芙蓉玉靨,想自掐脫,掙了良久,卻是只掙了一隻手兒,又見楚哥哥滿臉不捨,心下也是喜歡,便任由楚子敏牽了。
相對無語,兩人之前未相見時,總覺似有千言成語,欲訴予對方傾聽,而此刻卻是隻字片語也難以出口,半晌,楚子敏方清咳一聲,柔聲問了羞答答,俏生生的阿暖:「阿暖,你這些年可是去了何處?可把我想死了。」
這柔聲話語,聽在阿暖耳中,卻似纏綿情語,剎時便是把阿暖一顆玲瓏心給甜得猶似灌了蜜糖一般,兀自心跳不已,怔怔得抬了眸,柔聲回道:「你可真個想阿暖麼?」
「想,想,想,真個是想死了!」楚子敏迭聲回了,生恐阿暖不信。
伸了一隻柔荑,捂了心上人兒雙唇,阿暖啟唇淺笑:「阿暖知了,哥哥便莫再言了。」
楚子敏見了那清雅出塵的絕世容貌,因這淺笑平添了幾許嫵媚,襯了那嫣紅面頰,竟是瞧得癡了。鼻間又聞得那覆在唇上一隻玉手上陣陣阿暖獨物體香,禁不得神魂一蕩,竟是輕啟了唇,在那柔潤掌心烙了一個輕吻。
阿暖身子一震,慌慌地收了手,掌心間竟似著了火般,烙得他全身發燙,心下又是恍惚又是歡喜,照這般舉動,楚哥哥可是有幾分歡喜他?這莫不是在夢中罷?輕啟了貝齒咬了一口小香舌,直痛得他雙眸猛泛薄霧。
楚子敏作了孟浪之舉,心下竟是不曾悔得,見了那阿暖俏眸泛淚,水霧盈然,只道是羞惱,不由得驚恐,更是攥緊了那隻玉手,生恐阿暖羞惱之餘,棄了他而去。
有些吃痛,阿暖嗔怪地睨了一眼那魯莽的楚哥哥,卻是不曾掐脫,憶起先前楚子敏所問,心下卻是起了幾分猶豫,他應是如何回和?好端端一個男兒,雖是柔弱了些,作了那帝王妃子,且是引了帝王與這王爺一陣子相對,分明是旁人眼中禍水一個,若是據實相告,怕是楚哥哥會鄙夷了他。猶疑幾分,便
是扯了一個小謊:「楚哥哥可曾記得三年前,阿暖病重?」
「記得,那時,你病重,瞧遍了附近名醫,卻是怎
麼也瞧不好。正欲替你鼻延請他處名醫,怎料得你卻是忽得不見。」楚子敏憶起來,面上顯了心痛神色,「你可知,那時我有多憂急,生怕你有個甚麼意外。天可憐見,你終是在我面前了。」
阿暖抬手輕撫那俊秀面龐,柔聲道「那時阿暖病重,自知時日無多,不想諸多人煩擾,便抱病出了莊。路上,竟是遇了一個奇人。竟是把阿暖治好了泰半。只仍是未曾好透,尚需靜養很長時候。」
「即是如此,你也應捎信回來,免得我們憂心麼!」語中稍露責怪之意,阿暖卻是曉得這是楚哥哥在關切於他,心下自是甜蜜。只是想來,這些時日光景,卻是心下有些酸楚,微紅了眸,掩去心中思緒,柔聲道:「那奇人性子古怪,不許阿暖與家中聯絡,阿暖也只得作罷。」
「那倒真是個古怪性子了。」楚子敏悵道,忽又憶起甚麼,「那阿暖緣何在了這王府之中?」
阿暖微愣,美目一轉,輕笑道:「那奇人交遊甚廣,朝中權貴也是識得不少,阿暖經了那奇人作舉,作了宮中繡師。這些許時日來,倒是與宮中妃子們相識頗多,便有一位玲妃相熟,此次是隨了玲妃在這王府中作客罷了。」
王府中近來有客,且是宮中嬌貴,楚子敏倒是曉得,聽阿暖如此言語,倒也是相信了七八分,心下只是心痛:「深宮之中,握不是好相予的,瞧你這身子總是不見豐潤,著實令人憂心。你若是作不慣,作出了宮罷!」
收了那語中關切,阿暖心中溫暖,轉念疑道:「楚哥可,你卻又是為何在了這王府中?」
「說來便是話長了,稍不得要好些個功夫。這般站著言來,怕是阿暖累著,便去我居處去細談。」牽了阿暖玉手,楚子敏體貼
問訊,「可否?」
早忘了諸多關係,阿暖眼中只得了眼前這一人,豈有不應允之理,便順了楚子敏,緩緩離了書齋。卻不知,兩人見面之諸多場景,早落了暗處一雙陰鬱眸中。
靖陽親自替阿暖煎了湯藥,正是有些累了,原本是欲往書齋稍事歇息,卻不料突見了阿暖與楚子敏相會場景。瞧那兩人眉目含情,柔情蜜意模樣,那憤恨妒火將靖陽燒得幾欲顛狂,欲將那楚子敏千刀萬剮。只是不忍見了阿暖傷懷,終是強忍了妒火。只是心下卻是懊惱,這陣子總是顧了阿暖,竟是忘了這人還在府中,沒有防備。稍不得要那姓楚得好瞧。一轉身,卻是見了顰眉望著自個兒的玲瓏,不由微怔,掩了眸中妒恨,期盼玲瓏未見適才場面,強笑道:「玲瓏怎會在此?可是要往書齋裡尋些閒書打發時日?」
呂玲淺笑:「非見,適才與阿暖出來賞景,只是回轉取了件衣裳,卻是不見了阿暖,故而尋了前來。」
靖陽面上故作了驚惶,急道:「我便立時命人尋去。」
呂玲只是把眼望了靖陽,一以美目炯炯,瞧得靖陽心下有些慌亂,避了呂玲眸子,靖陽急急地自呂玲身邊行開。行不得幾步,卻聽得身後呂玲聲音幽幽而起:「靖,你將那書生攬了入府,究竟是出自何意?可否告知姐姐?」
終是瞧得了,靖陽心下一冷,面上顯了不郁神情,卻是未曾回身,以了平靜語音回道:「姐姐所指何人?靖陽不知。現下靖陽俗去尋阿暖,且容告退。」
見靖陽不回,呂玲心下已是明瞭幾分,清聲道:「可是為了阿暖?」
果見靖陽身子一僵,復又急急離去,呂玲便知是料對了,疑惑地把眸望了適才阿暖與那曾有一面之緣之文生消失之去處,一雙柳眉不帖攢起,先前,她以為靖與阿暖是兩情相悅,而烈又喜了阿暖,故而私心裡是偏了烈一些,欲拉攏了烈陽與阿暖,作那捧打鴛鴦之舉,而今瞧來卻全然不似她所猜想。
阿暖竟是不喜歡靖陽的,適才瞧得那般小兒嬌態,滿目戀慕卻是對了那雖是俊秀卻是有些迂笨之文生。靖陽一心傾戀,卻是空夢一場,自是妒嫉非常。只是,若是如此,烈陽卻為牽扯了進來。
細細回想,過往情境歷歷在目,這些許時候,烈陽與阿暖雖是親近許多,烈陽也是曾多次於浮華宮中寢居,只是據粉黛回報,這二人多是秉燭夜談,泰半是君之相交,淡之若水,見不得一分情意。
為何,為何,阿暖會入了宮?烈陽又幾為了阿暖靖陽兄弟鬩牆?
無解!
若是問了阿暖,應是曉得罷!心下打定了主意,當下便至了阿暖廂房。阿暖房中,依舊是檀香裊裊,平日裡聞了,皆是舒暢,今日聞來,心緒煩悶之餘又多了幾分燥熱,實是不耐至極!猛地起身,端了桌上一壺冷茶,揭了香爐精巧蓋兒,便往內裡傾倒,剎時青煙裊起,只聽滋哧聲響,那燃得正濃之檀香塊已是化作了灰燼,尚留一截未燃,埋在水中,忽爾飄浮忽爾沉沒至底。
「玲瓏怎得如此暴躁?實是朕生平未見,是何事惹得玲瓏煩心?」清雅之聲自呂玲背後響起,「真個是可惜了那幾塊上等檀木。」
呂玲倏忽回首,卻見明黃衣裳之妙人,修身玉立於身後。呂玲顯了幾分怔忡,疑道:「你怎地來了王府?我怎地一點也不曉得你來了?」
「朕來王府中已快半個時辰了,靖陽適才不知去了何處,朕久尋不果便由管家邢爺帶了來此,怎料得阿暖也是不在。」言語之間顯了幾分惆悵與不甘,呂玲卻是不解為何,「朕本也有些累了,便在內室歇了,怎料卻是瞧了玲瓏難得一見的煩悶模樣,可是為了何事?」
呂玲心下一動,烈陽也是那難解之迷中一位,何不合盤托了出來,試探烈陽?心存此念,呂玲便把適才所見,心中所想一一告知那烈陽。
烈陽聽得,面色竟是忽青忽紅,待呂玲說完,竟自愣在那裡,動彈不得。呂玲見烈陽面色有異,心下頗為不安,小心問道:「烈陽,可好?」
回神苦笑,烈陽擺手:「不妨事,玲瓏莫憂。朕只是有些心寒罷心。玲瓏可知是為何麼?」
心寒?烈陽為何用了此等字眼?呂玲心下猛地浮了一些詭異起來,直覺想要阻攔烈陽說下去,便搖首道:「玲瓏不知,瞧你這般虛弱模樣,你且歇會子吧!」
上前扶了烈陽,欲把烈陽扶了入內室歇息,卻被烈陽阻了。只見烈陽泛了一抹朦朧笑顏,瞧在呂玲眼中甚麼飄渺:「姐姐瞧得不差,那人應是阿暖心上眷戀之人。三年前,靖陽得了阿暖畫像,竟是癡戀上了。便自作主張,潛入了錦繡山莊,將阿暖擒了來。適時,阿暖大病,靖陽便自宮中延請了諸多御醫診治,並以奇丹妙藥輔治,果真個將那阿暖救了。而朕也曉得了阿暖之所在。因靖陽對阿暖成般呵護,朕生了妒意,便尋思了個借口,將靖陽譴出京者,並趁時搶了阿暖入宮。以後諸事,姐姐應都是曉得了。」
「妒意?烈對阿暖起了妒意!是烈陽說錯了罷?」呂玲強扯了笑面,硬聲道。
烈陽輕笑:「朕未說錯,姐姐也未曾聽錯。烈對靖陽早已百是兄弟情誼,而是男女之間那種思慕,姐姐可聽得了?」
呂玲自是聽得,卻是半晌作聲不得,一顆心如落冰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