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忠告過你了,你鬥她不過的。」
天寧地靜,新雪處處,雲霧初開,一輪暖陽高懸天幕。
陽光遍灑之地,青松翠柏環繞之處,一湖清泉凝為玉鏡,薄雪成冰之下,水紋湧動,魚來魚往,隱約可見。
嘖,身有萬千家財也有好處的,至少能修築修心養性之所,能居在青山綠水之間,人在畫中游,好一派秋……冬高氣爽的景致呀。
尉遲聞儒懶洋洋地斜倚暖榻一側,細長的鳳眼閒閒攬過窗外的深冬景致,捧著熱茶,爽得不得了。
但垮著雙肩跨進房來的聶大公子卻沒有那個訪客的爽快心情了。
「你還敢放馬後炮?我怎知不過幾日不見,阿棋那小姑娘的口才心思長進了那麼多!」沒好氣地癱在暖榻另一側,聶修煒慪得要死,「我無聊呀,我閒瘋啦,幹嗎熱心地跑龍套!」
不是心疼那有去無回的兩萬銀子,而是不甘心聰明絕頂的自己竟會栽在一個小女孩手裡。
「節哀順便吧。」一句話招來怒瞪的訪客輕輕聳一聳肩,一臉的笑意,「兄弟,看在我的面子上,不要太傷心嘛。你想一想,你至少知曉了某位小姑娘對你的真實想法,破費一點點也是理所應當的。」
「你的面子?」聶修煒怪叫一聲,幾要忍不住啐了討厭的訪客幾口,「尉遲,什麼時候你的面子這麼值錢了?不過我倒要恭喜你,你的心血總算沒白費。」嘖,可不是人人都能培育出一個好幫手的!
「沒白費?」細長的鳳眼狠狠睇主人一眼,俊朗的面龐又開始逐漸扭曲,「我天天教日日訓,她呢,對圍棋還是一竅不通!我十年的心血都付諸流水才對!」每每想起傷心往事,總忍不住想哭一哭。
「行了,人家小姑娘表現夠好了。要耐著性子服侍你,又要費心勞力地替你打理書坊,不然你能悠哉地活在圍棋世界裡?知足吧,惜福吧!」
若他聶某人擁有一位這樣的棋童,他定會天天三炷香以叩謝天恩!
對那些身在福中不知福的白癡,他能只投以浪費的目光。
「可我想要的是能與我共譜高山流水的棋中伴侶啊。」細長的鳳眼有著委屈與哀怨。
「你下地獄去找閻王老爺好了!」對這種不知足的敗類,聶修煒不屑浪費口水。
「喂,說話不要太惡毒,若我早登了極樂世界,誰陪你下棋呀?」也不想想,有一位棋中天才陪著下棋,該是何等的榮耀!
「下棋也是輸,不如不下。」聶修煒翻一翻黑眸,不想再打諢下去,「喂,說真的,尉遲,你是不是對阿棋小姑娘做了點什麼,今日她很不想提你哦。」
「沒做什麼,只是昨日吻了她一下罷了。」細長的鳳眼飄向湖上的淡淡霧霜,尉遲聞儒並不隱瞞。
「啊啊,你犯了口戒!」雖早有預料,但乍一聽聞,聶修煒還是吃驚不小。
「你吃驚什麼?我從十六歲時便有這個念頭了,你又不是不知道!」也不知從何時起,阿棋再也不是他眼中單純的棋童,而是以另一種無法界定的身份悄悄佔據了他的心,他沒有多少排斥,而是順理成章地接受了。
若一個人一生之中總會擁有一個貼心伴侶,那他也會有,而阿棋便是他的選擇。
情,並不需要諸多理由。
「我是知道啊。」聶修煒撇一撇薄唇,一臉的興味,「我只是不知道你為何拖了這麼久才動口!」依尉遲下棋時雷厲風行、不加思考的直性子,該是一明白了自己的心意便會去放手一搏的呀!
「我總得等她長大,等她心智成熟吧?」他又不是這個聶大公子,連十三四歲的娃娃也敢染指!
「喂,你這是什麼表情?我哪裡又惹你了?幹嗎這麼鄙視我!」
「自己去想。」細長的鳳眼閃了閃,更加不屑欲蓋彌彰的某人。
「想你個頭!」聶修煒少年老成的穩重偏在從小一起長大的死黨身上無法發揮作用,「不准再用白眼看我,聽到沒有?沒有人說過不准去喜歡小姑娘的!」聶修煒哇哇叫,外人眼中的沉穩不知丟在了何方。
「懶得理你。」尉遲聞儒輕嗤一聲,細長的鳳眼慢慢合起,腦中只有那一張素淨的圓臉。
屬於他的,那張圓圓的臉。
***
「阿棋?阿棋?」
又在打瞌睡嗎?
歪頭瞅著趴在書桌上一動不動的人兒,江婆婆無聲地笑一笑,將手中的一盤棋子糕輕輕放到書桌的一角,蒼老的手輕撫阿棋的黑髮,一臉的慈愛。
唉,光陰如水,不經意間,一晃十年便過去了,這孩子也算是她親手帶大的,由賣身入府時瘦小女娃娃,一點一點地長成了知書達禮的好姑娘,真快哪,似乎一眨眼間,大姑娘又該披紅巾嫁為人婦了吧?
憐惜地將她身上有些下垂的披風悄悄替她重新蓋好,不捨的目光掃過一遍一遍。也算是自個兒的小孫女吧,總不想讓她離開自己的身旁。
「阿棋,你若能嫁給咱們三公子該多好啊!」小小聲地自言自語,江婆婆一臉的期盼,「那樣我就依舊能天天看到你,能做棋子糕給你吃,你也能天天陪我說說話,是不是?等你和三公子有了小娃娃,婆婆我還想幫你們帶呢!到那時,咱們在一起,該多開心啊。」
滿是皺紋的臉上,揚著開心的笑容。
若真能那樣,該是怎樣的生活呢?
「哎呀,我是不是想得太多了?唉,咱們都是奴婢的命,好多好多的美夢也只能想想啊。」憶起現實,江婆婆不由又歎了一口氣。
「阿棋,你伴在三公子身邊十年啦!三公子又是一位有情有義的好主子,他若能收你做偏房,咱們應該知足呢!」主僕之分無法逾越呀。
「這幾天你和三公子是不是為了圍棋又鬧彆扭了?阿棋,咱們都是下人,不能仗著主子寵愛便真的忘了身份呢。」江婆婆佝著背,站在依舊癱趴在書桌上埋頭大睡的阿棋身側,繼續小聲喃喃。
「你就順著三公子,努力學學棋藝,讓三公子高興了,說不準真能收了你呢,不要總與他對著做,萬一惹惱了他,豈不壞了?」
輕輕地將書桌上亂成一團的書冊一一收起,江婆婆又道:「這世界是男人們的,咱們身為女子的,只能仰他們鼻息而活。阿棋,你也不小了,是大姑娘了,總往書坊跑也不好啊,你該學學做一位柔順的好姑娘。總是風風火火,又有一股強脾氣,這哪成啊,男人不會喜歡的。」
想起阿棋的牛脾氣,江婆婆除了歎還是歎。
「這幾天,三公子不再逼你背棋譜了,甚至訓都不訓你了!婆婆心急,又好擔心,是不是這次這鬧得太過火,所以三公子生氣,不喜歡阿棋了?阿棋,你就收收心,順一順三公子,男人都喜歡女人百依百順,畢竟他們是咱們的天呀!你——」
耳尖地聽到書房處有踏雪而來的腳步聲,江婆婆忙止住了自言自語,前去開門。
「三公子?」
「噓。」尉遲聞儒豎指輕晃,示意江婆婆小聲。
「阿棋大概太累了,所以才忍不住打個盹兒。」江婆婆忙忙為屋中的人找理由。
「沒事,江婆婆,天快暗了,你休息去吧!」笑一笑,尉遲聞儒如何不知江婆婆的袒護為何。
猶豫地再望了一眼依舊大睡特睡的睡蟲,江婆婆滿懷心事地回屋去了。
尉遲聞儒跨進門來,仔細將門合好,輕輕步到呼呼大睡的小女子身前,凝視了半響,才歎一口氣。
「睡睡睡,就知道睡。」壓低了嗓音,有著萬千的不滿,「阿棋,你十七了,是大姑娘了,怎麼還和小娃娃一樣呢?一遇到不想做的事,便埋頭躲起,總以為躲了便無事了,可你能躲一輩子嗎?」
伸手撫上那圓潤的肩,心頭便有一股熱流緩緩淌了出來,流經之處,既麻又疼,酸甜各半。
這小小的人兒身上蘊含了無盡活力,早在許久許久之前,便已深植在他的內心,挑起了他所有的情感哪。
想到此,尉遲聞儒不由得如江婆婆那般,無聲地歎了又歎。
再靜站一刻,終於伸出手將趴伏在桌上大睡的小女子輕輕托抱起來,繞過桌後的兩排書架,推開一扇虛掩的門,進了自己的房間。
他的臥房和書房有相通的一扇門,只是平日不太使用,江婆婆年紀大,時常忘記;也就是說,剛才老人家的自言自語都被他聽了去。
他也不是故意偷聽啊,是老人家耳背了一些,自以為自己的聲音很輕,殊不知方圓兩丈之內全聽得清清楚楚,除了這尾一睡著便雷打不醒的睡蟲外,他甚至敢肯定在門房值夜的江叔也能聽到幾句!
感激老人家的好心,卻又怕萬一這尾睡蟲沒睡著聽進了心裡,他的情路怕要坎坷許多了,所以才又故意弄出重重的腳步聲來,打斷了老人家發自內心的關切。
以後,就用完成老人家的美好願望來彌補今日的失禮好了!
細長的鳳眼不禁溢滿了開心的笑意,深深地凝視著倚在自己前胸繼續大睡的小女子,漂亮的唇緩緩彎成了上弦月。
今夜,便允許他懷抱心愛的人兒,一起進入甜甜的夢鄉吧!
***
……知不知道用圍棋?
……嗯,嗯,圍棋,乃我國……我國傳統棋種,春夏,嗯,春秋時即有關於棋的、嗯、文字記載。嗯……棋,棋盤內縱橫各、各十、十九道,有三百五、不、不是,是三百六十一個點,黑白對弈雙方圍地拚殺,很、很容易學的。
她背得這麼好,肉包包可以給她了嗎?
還有呢?
還有啊……
瘦瘦的臉上,突兀的一雙圓眼閃呀閃的,忍著肚餓,再努力回想。
嗯……嗯,圍棋不僅是技、技藝的……衡,更有兵、兵法中戰術、嗯、戰略的較量,嗯,還有就是、是什麼來著?
皺起小臉想啊想,直到肚子發出響聲來,才眼一亮,喜叫:啊,吃不飽肚子,便沒有力氣下圍棋!(圍棋乃體力耐力的較量。)
哈,你講得好有趣!來,這裡有一盤玲瓏棋局,你持白子,我持黑子,咱們下兩步,好不好?
下兩步我就能吃肉包了嗎?
吃肉包?好,下完兩步便讓你吃肉包。
眼一下子瞪得極圓,飛快地點著棋盤的黑白子數了數,白子二十七板,黑子三十五枚。
你先下,好不好?
飛快地抓了一枚白子,想也不想地放在了黑子聚集之處。
小娃娃,你這樣可就輸嘍!
你管我!
那好,我的黑子下在這裡。
這次數也不數,又抓起一枚白子隨便地往黑子聚集處一扔,嘿,她下完兩步了!
我現在可以吃肉包了嗎?
你輸啦,還吃什麼……啊,啊!啊!怎麼會是這樣?!這兩步棋明明是錯招,怎麼合起來便反圍了我一方?!啊,啊,天哪,你如何想出來的?!
哪邊棋子多便放哪一邊呀!
一個陌生的老頭兒說的,只要她能背下那一大段什麼東西,就送個肉包給她吃的!肉包呢?肉包呢?
小娃娃,快告訴我你是如何想出來的?!
我不知道啦!我要吃肉包,我要吃肉包啦!
喂喂,你別哭啊,我去給你拿肉包!你不哭了好不好?
可我好餓!我要吃飯啦——
來,來,棋子糕給你吃……別吃這麼急呀!
好不好吃?
好吃!
以後天天讓你吃,好不好?
好哇好哇!
那你跟我回我家去,願不願意?天天有好吃的喲!
願意願意!
那咱們走吧!等到了家,我讓你吃好多好多的棋子糕。
沒人同我搶嗎?
沒有人敢搶你的!
那快走呀!
不急不急,小娃娃,你叫什麼名子呀?
大家都叫我小乞兒!
肖起兒?
對呀!
不、不,你這名子太難聽,以後做了我的棋童,入了我們尉遲府,便不能叫你的本名了。嗯,我最愛圍棋了,我爹爹說我是一個棋癡,你就叫阿棋好了!
阿棋?
對啊,我的棋童,叫做阿棋多好聽!
叫阿棋,就能吃肉包了嗎?
對,你樂意吃多少就吃多少!哎呀,不要提肉包了,棋子糕比肉包好吃了不知幾百倍呢,吃棋子糕好了。
不餓肚子就好!
不會讓阿棋再餓肚子了。
啊,那我好開心哦。
啊,對了,阿棋,你幾歲了?
嗯,嗯,七歲了吧?
七歲了!有這麼大嗎?我以為你才四五歲哩!原來只比我小兩歲啊。
一高一矮兩道影子,慢慢地走在暖暖的陽光裡。
咕嚕——咕嚕——咕嚕——
依舊陷在兒時夢境的她,勉強掙扎著睜開杏眸,唔,眼前黑漆漆的一片,是深夜了吧?不情不願地從暖暖的被中探出一隻手來,胡亂摸索著尋找點燈的火石,不意間,似碰到了什麼東西,她不在意,繼續努力。
「三更半夜的,怎麼會醒了?」
耳畔低低的嗓音似是尉遲的,她不驚,只含糊回答:「我餓,要吃棋子糕啦!」
「活該!誰叫你晚飯沒吃便睡過去了?手給我縮回被中去!我拿棋子糕給你。」
她「哦」了一聲,乖乖地縮回亂摸的手,意志顯然不清醒。
「張嘴!」
她順從地張大嘴巴,一感覺到香甜的糕點落了進來,便立刻開始大嚼。唔,鬆鬆軟軟的,有果般的清香、酸甜,是她最愛的棋子糕。
「別吃得太急!餓死鬼投胎呀!慢一點,沒人搶你的!」
你管我!
依舊吃得狼吞虎嚥,三兩下便解決掉圓圓的一塊,嚥下肚,嘴巴又張得圓圓的。
「唉,吃相這麼難看,不怕被人笑呀?」歎息般的聲音在耳邊響起,香甜的棋子糕接二連三地投到她大張的嘴中。
誰敢笑,她讓尉遲揍扁他!
「嘖,小暴女!好啦,吃夠了吧?」
嗯,肚子好像不太餓了。
滿意地揚起唇,又要沉沉睡去。
「嘴巴張開,喝點水再睡!」
我不渴啦。
「不渴也要喝一點!快,抬起頭,張嘴!」
喝就喝嘛,那麼凶做什麼!
眼也不睜,順著一股力量半坐起身,似乎被灌了溫溫的一杯水。她才不管,只依舊陷在半睡半醒之間。
「好啦,將嘴巴擦一擦。」
才懶得動彈呢,要擦你擦!
「這麼懶呀?」
你管我!
「小霸王!」
溫溫的氣息輕輕拂上她的唇瓣,有著她最喜歡的棋子糕的香甜,也有著微微的發癢。
不要鬧她啦,雖然她愛吃棋子糕,可也不想用棋子糕擦嘴巴呀!那多浪費,讓她吃了好啦!
「想吃啊,那張開嘴呀!」
好煩喲,沒瞧見嘴巴已張開了呀,一盤棋子糕也倒得進來的!
「那,讓你吃個夠吧。」
熱熱的清香注入她半啟的紅唇,甜甜的感覺又似乎是她曾經偷偷嘗過的梅子酒,醇醇的酒香漸漸迷離了她的神志,唔,她喝醉了吧?
她不想再喝啦!
「怎麼,不喜歡?」
才不是呢!只是她喝了酒,醉了怎麼辦?會被尉遲罵的!
「以後,你想喝便喝,醉也不怕,我再也不會罵你。」
真的呀?那她可有口福嘍!她可真的很喜歡梅子酒酸酸甜甜的滋味呢。
「我什麼時候騙過你?是你總不乖的。」
她不乖?她是天下最乖的小女人了,不然也會乖乖背那討厭的棋譜呀。
「為什麼總討厭圍棋呢?」
呵呵,她才努力地忘記圍棋技藝的!不然依她聰明的小腦瓜,怎會學不來圍棋?她是故意的啦!
「故意的?為什麼呀?」
為什麼——咦,咦,不可以告訴別人的!
「連我也不成嗎?我又不是別人。」
對哦,你是尉遲,不是別人——
不是別人!
是尉遲。
尉遲?!
陷在昏睡中的心神一下子清醒過來。
小心地睜開圓圓的杏眸,依然一團烏烏的黑。可身旁緩緩流淌的暖暖氣息,耳旁的輕笑,讓她一下子皺起了圓圓的臉。
「尉、尉遲?」她遲疑地輕喚。
「嗯?醒啦?」微啞的熟悉嗓音輕輕從她的耳畔響起,惹她沒來由地一悸。
「你、你怎麼在我床上?」努力地平息即將炸亂的思緒。雖然兩人十年來幾乎是朝夕相處,早無生疏,但也從來沒睡在同一張床上過呀!
「這是我的床。你忘啦?半夜你喊著肚餓,硬是衝進我房來吃棋子糕,我沒法子,只好讓你在我床上暫居一宿啊。」回答的聲音好無辜。
「我、我衝進了你了你的房?」夢遊嗎?
「是啊,你什麼也不說,進門後便吃了很多的棋子糕,吃完倒頭便睡,你不記得了?」
「啊,呃,呵呵,是、是嗎?」她呵呵傻笑,唇間甜甜的清香似乎證實了尉遲所言不假。
「還有疑問嗎?」
「沒、沒了。」呆呆仰身復又躺了一刻,混亂的思緒才稍稍各歸了各位,「那、那我不打攪你了,我回房去了。」她以手掀被,想起身。
「算了,外面下大雪呢,在這裡湊合一宿好了,天這麼冷,兩個人擠一塊兒比較好,是不是?」
「是、是!」
半坐起的身子被一雙熱熱的臂膀擁住,輕輕地扯她躺下,躺在了——躺在了一副同樣熱熱的軀體上。
啊,啊……遲鈍的感覺終於敲開了腦袋的大門,平緩的心跳一下子激烈起來。
「好了,還早呢!睡吧。」炙熱的氣息拂近了她的臉,如同以往一般。
圓圓的杏眸一眨不眨地,直到天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