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聲憤怒的沙啞嗓音在他耳邊響起,他放開箝制她的手,翻身離開她,伸展著身體躺在床上。
林梅抓起被子覆住赤裸的身子,然後啜泣地背過身。她的人生就這樣毀在這個男人手上,雖然她知道自己沒有選擇的餘地,但還是無法接受一個與她無關的罪名而慘遭玷污。
背後傳來的低沉呼吸聲,和挨著她躺在床上的龐大身軀,在在證明他的存在,這不是一場惡夢,她忿忿不平地緊抓住被角,為什麼是她?
如果她可以像他一樣沒有人性,讓他從這個世上消失,是否就能抹去這個殘暴的記憶呢?
但林梅氣憤地發現,自己居然找不到答案。不過她卻清楚一件事,她不會再讓別人來決定自己的命運,之前那個柔弱聽話的女孩,已然從世上消失,取而代之的是堅強、且敢於反抗男性不當壓迫的女人。
楊屹兩手枕在腦後,靜靜地望著床頂。他想著她眼中出現的苦澀和驚恐的神情時,不禁皺起眉頭,那令他覺得自己就如她所想的一樣,的確是個殘暴的人。
可惡!如果她肯聽他的話乖乖就範,就不會將自己弄得傷痕纍纍了,不是嗎?他已經盡力撫平她的恐懼,給予他自己都無法解釋的溫柔,為什麼她就是要這麼驕傲和固執呢?
還有,他為什麼要檢討自己的行為?她的咒罵為什麼會讓他深感困擾?為什麼這次的報復不同於以往,他心中競有一絲的苦澀呢?
楊屹猛然從床上躍起,匆匆穿上衣服。
該死!他應該想點正事,而不是為了這個女人在懺悔。
他起身時,林梅驚恐地轉過頭,看他穿衣著服,這才鬆了一口氣,但隨即她又緊張起來。
「你你又要做什麼?」發現他並不是朝門口而是走向她時,她不禁打起哆嗦。「你膽敢再碰我一下,我發誓絕對會殺了你。」她尖著聲音提出警告。
「我需要證明。」楊屹冷冷的回答,然後伸手撕破床單上沾染血跡的部分。
林梅倒抽一口氣,臉上出現驚惶之色,「你不能這麼做。」她緊緊抓住他的手,指關節都因用力而發白了。「求求你」
他看著她哀求的神情,堅決地搖頭,用力拉開她的手,「必須有這個證物,一切才有意義。」
「你會得到報應的!」當他走向門口時,林梅咬牙切齒地詛咒。
楊屹停下腳步,並沒有回頭看她,片刻後才開口,「我不在乎。」說完,他邁開大步離開房間。
走出房門,楊屹隨即看到綁在樹下,一臉頹然的莫傑,聽見房門被打開的聲響,才抬起頭雙眼大睜地怒瞪他。
莫傑眼中的怒火,讓楊屹揚起一抹邪惡的笑容,「葛翰!」
「是!」葛翰不知從哪裡冒出來,等著他的指示。
「把這封信交給二爺。」楊屹從懷裡拿出一封信,「還有這個。」他略微遲疑了一下,但最後還是將林嬸梅失貞的證物,放進另一個袋子裡,一併交給葛翰。
莫傑突然大吼出聲,但楊屹和葛翰都不予理會,當他是隱形人般。
「叫那個丫頭進去服侍她家小姐吧。」說完楊屹轉身就走。
葛翰從他的聲音裡聽出一些訊息,雖然他和郇衍一樣,對這次行動有一絲的保留,但他明智的不表示任何意見。
因為沒有人能分擔楊屹的痛苦,所以他們也沒有資格評論。但他話裡並沒有勝利的愉悅,反而帶有一絲的哀傷。
應該是吧?葛翰猜測,然後看了眼緊掩的房門。這個女人如果可以引發楊屹除了恨以外的情緒,是否也能將他從仇恨中釋放出來呢?
唉,這全要看老天爺的意思了。
葛翰走向莫傑,將他帶往另一個地方安置。
莫嚴從慌張跑回來的下人口中知道,自己的如意算盤破碎,不但如此,還可能賠上兒子的一條命。
在眾目睽睽與議論聲裡,他只好宣佈取消婚禮,心煩意亂地回房,打算好好想想接下來要怎麼做。
不料他推開房門,詫異地看著坐在椅子上的陌生男人,他一手指著男人,厲聲問著妻子:「他是誰?」
莫夫人害怕地直搖頭,「不知道,我們定進房間時,就看到他了,他說要在這裡等你。」她聲音發抖地回答。
「你想做什麼?」
莫嚴小心翼翼地環視房間每個角落,確定只有他一人後,眼中閃過鬆懈的神色,但十分短暫,那人唇角饒富深意的微笑讓他的身軀逐漸僵硬。
「我是來傳話的。」郇衍平穩的聲音,絲毫不洩漏情緒。「為十七年前,莫老爺和另外已經受到報應的三人,在隴西干下令人髮指獸行的被害人遺孤傳話。」他邊說邊盯著因他的話而一臉驚愕的莫嚴。
莫嚴乍聽此事,悚然一驚。那件事發生的地點,因跟附近的村落還有一段距離,且當時除了那女人的丈夫外,現場並沒有其它人,所以他們四人才敢動了色心,誰知還是讓人給看見了。
想到這裡,他恍然大悟,原來今天發生的事,是針對他而來的。
「他他想怎麼樣?」莫嚴緊張地盯著郇衍,等他說出答案。
郇衍嚴厲地瞪他一眼,「我要說的話,全代表他即將執行的事,而且絕不妥協。」他頓了頓,冷聲道:「像一刀殺了曹雷等三人這麼便宜的事,不會發生在你身上,他要你親眼看著自己的罪孽,帶給兒女不幸,並時時刻刻活在恐懼之中。」
他不理一臉驚惶的莫嚴,目光同情的瞥了眼莫家小姐。
「悲慘的是你的女兒,不知道會流落到哪處妓院,供男人恣意狎弄而無力抵抗,只能怨恨自己有個卑鄙無恥的父親。」
他清楚聽見莫小姐和莫夫人的驚喘聲,但他硬著心腸不理會,因為他先前已做了選擇,所以無能為力。
「不過,這些都比不上你兒子親耳聽到未婚妻被人強暴的整個過程,就像你當年的所作所為,只是現在換你兒子代父受過罷了。」
唉,他深深為那個女人感到悲傷。
「人們總是好奇的,他們全都在猜測,到底莫嚴做了什麼事,才會受到這麼大的侮辱?」郇衍輕蔑地瞥他一眼,續道:「你開始每天想著自己做過的骯髒事,恐懼事情什麼時候會被傳開來?林偉元會不會因為你的惡行,連累了女兒被姦污而採取報復?想著兒子會因此而痛恨你嗎?親人何時又會因唾棄你而遠離呢?這些事宛如夢魘,每天啃噬你、逼瘋你,讓你活在生不如死的恐懼裡,然後它會讓你嘗到眾叛親離,如萬箭穿心般
的痛苦滋味。」
這些話喚起莫嚴心底掩藏已久的恐懼,讓他止不住渾身的戰慄。
「他不能這麼做,我的孩子是無辜的。」
郇衍的聲音像鞭子般落下,「是啊,他是無辜的」他冰冷的視線鎖住莫嚴,
「你的抗議等見到他時,再告訴他吧。」
聞言,莫嚴踉蹌地跌坐在椅子上,「他他今晚要來這裡嗎?」他聲音顫抖地問道。
「不知道,看他高興。」郇衍聳聳肩,「或許先送只你兒子的手或腳回來也說不定。」
見莫嚴一副驚惶的模樣,他忍不住想要再嚇唬一下,但瞥見莫家母女相擁而泣時,不禁心軟了。
「當然,這只是我的臆測,莫夫人不用太當真。現在我們就耐心點,靜靜等他的指示到吧。」
莫嚴驚恐地抬起頭,然後看到自己最害怕的事,他的妻子和女兒眸中充滿厭惡和輕蔑。
母女倆瞥了他一眼後低垂著頭,就此沒再看他一眼。
「可惡!」楊屹狠狠地踢了後院堆著的稻草一腳,「為什麼每個人都對這次的行動有意見?」
當他從林梅的房間走出來後,手下碰到他時都迅速低頭走過,不敢直視他,他因此強烈懷疑,他們是在表示反對,只是沒有人敢當著他的面說出來。
他不滿地開始咒罵,天上飛的,地下跑的、跳的,乃至活的、死的他都罵,直到片刻後他才停止。
過了一會兒,他強逼自己冷靜下來,想著他反常的舉止是因何而起?過了半晌,答案就出來了。
他只需要問自己,是遇見誰之後就改變的。
「可惡!」楊屹忍不住再詛咒一聲。如果郇衍看到他這副德行,想必會以充滿譏諷的語氣說他活該如此。
老實說,他不知道強佔她身子後會變成這樣,毫無勝利的感覺,卻隱約有著一絲憐惜,如果他對自己誠實承認的話。
更可怕的是,他居然渴望她柔軟的身軀,想再次把自己深深埋進她體內。
「老天!」他唾棄自己可恥的慾望,卻也無法克制想要她的衝動。
吸引他的不是她的美麗,那個女人的勇氣和堅強,才是令他激賞、敬佩的原因。就在這時,楊屹突然發現,他居然有種想要永遠擁有她的念頭產生。
他簡直是瘋了,才會有這個不切實際的想法。
楊屹滿臉不豫的往回走,經過院子時,他對竊竊私語的手下投以嚴厲的一眼,他也對自己感到憤怒,但除了氣自己外他還能怎麼辦?
「小姐,熱水準備好了。」喜兒扶著林梅坐起身,聰慧地沒開口問曾發生的事。喜兒瞭解主子驕傲的自尊,是絕不容許任何憐憫的。
林梅顫抖的站起,只要稍微移動身體,她的下身就來一陣剌痛,整個人不由自主地搖晃著。
「小姐,妳不要緊吧?」喜兒驚呼一聲,趕緊抱住她。
她搖搖頭,咬緊牙強忍疼痛,「不要緊,扶我過去。」她要洗去他在她身上留下的氣味和痕跡。
林梅坐入熱水裡,閉上眼睛吐出一口長氣,「喜兒,把那張床單拿去毀了,別教我再看見它。」她冷冷地下令。
「是的,小姐。」喜兒開始收拾床鋪。
「也別讓這裡的人看到它。」林梅澀聲地再補上一句。
雖然今晚過後,全襄陽城的人,都將知道她的貞潔已被毀,但待在此地的時候,她還是想維持基本的尊嚴。
「小姐,妳放心,我會謹慎處理的。」喜兒從櫃子裡找出新床單,一面鋪著床,一邊回答她。
林梅緩緩睜開眼睛,以布巾仔細拭去腿問的血跡,一語不發地洗完澡。
她自浴盆中顫巍巍地站起,喜兒迅速拿來一件衣服給她穿上。
「小姐,妳要休息,還是想吃點東西?」
這時候有個知道她的困窘,真正關心她的人在身邊真好。林梅感激地點點頭,「喜兒,謝謝妳,我想先吃點東西。」
喜兒回以一笑,對她還吃得下東西而高興。她知道有些女人面對這種情形,需要好幾天才能恢復過來。
「我這就去幫妳」門外傳來的腳步聲打斷她的話,兩人不約而同地轉頭看著房門。
楊屹推開門,看著一臉害怕的喜兒說:「妳可以出去了。」
喜兒猶豫地看著林梅,「可是我還要服侍小姐呢。」
楊屹沒說什麼,只斜睨她一眼,喜兒立刻恐懼地照辦,快速離開房間。
他關上門,轉身面對林梅,她要自己不能退縮,勇敢地迎上他懾人的眸子。
他看了她良久,腦中被下午的回憶佔據著。她痛苦的呻吟,手腕上的淤傷,還有床單上的血跡老天!這輩子他可能沒辦法忘掉那景象了。
他到底想做什麼?林梅陰鬱地盯著他,這個男人看她的表情變幻莫測,甚至她還在他眸中見到憐惜。
她一定是看錯了。
林梅臉上浮現懷疑、警戒的神色,開口打破令人窒息的沉默,「你來做什麼?」
楊屹面無表情地走向她,「妳怎麼樣?還會痛嗎?」
這話讓她臉一紅,她隨即別開臉,「你會關心嗎?」只要想到她的不幸,羞恥和憤怒又湧上她心裡。
楊屹伸手抬起她的下顎,讓她不得不面對他,「是的,我關心。」他很少透露自己的心情,然而在這件事上,他不想跟她說謊。
說實在的,承認這件事,對楊屹而言可是不容易的。
林梅訝異地睜大眼睛,一時之間說不出話來。她可能聽錯了,要不然就是氣昏頭,以致誤會了他話裡的意思。
見她一臉迷惑樣,他覺得有必要再次說明自己的行為。
「如果我有其它的辦法,我真的不願這樣傷害妳,但妳的身份使我不得不這樣做,那是我報復莫嚴的第一步,沒有人能改變這個決定。」
這下她總該清楚,他並不如她所想的,是那麼卑鄙無恥的男人了吧,至少他還關切她的感受,不像一般強暴犯,作惡完畢後隨即拋下受害者不管。
至於他的話,是不是對她受傷的心靈有所撫慰,他就不敢妄加揣測了。
「你說什麼?」林梅以壓抑的聲音問道。他看似不經心的解釋,把剛才她感受到的一絲溫暖全都抹煞了。
這算哪門子的道歉?他強暴的理由她會不清楚嗎?還用他可惡地一再強調它嗎?他就不能走開,非要再來踐踏她的尊嚴,徹底羞辱她一次嗎?
「你就是為了說這些話而來?」
如果楊屹細心一點,就可以聽出她語氣裡的怒氣,可惜他是個大老粗,完全不瞭解女人的心思。
不過她的問題,倒是讓他愣了一下,「我是為此而來嗎?」他自言自語。
楊屹不知道答案,或許還有想得到她諒解的意圖吧,但那是不可能的事,不是嗎?他這時才感覺自己愚蠢至極,居然會抱有這種念頭。
他看著她點點頭,「是的。」
「很好。」林梅揮掉他握著她下顎的手,從齒縫間擠出話來,「你的話我聽到了,現在可以請你離開這裡嗎?」
楊屹清楚看見她眼裡的怒火,但為什麼呢?
「妳為什麼生那麼大的氣?我說錯話了嗎?」楊屹不是個會拐彎抹角,以虛言欺騙女人的男人,他只是說出心裡的話,這值得她如此的憤怒嗎?
他說錯話了嗎?這個可惡的男人,居然這樣回答她。
林梅抬頭怒視,他臉上的困惑表情登時讓她明白。這個可恨的大壞蛋,真的不知道自己又做了什麼可惡的事。
「小姐,我會離開這裡,但不是因為妳的命令。」他神情高傲地說,並極力掩飾心裡的挫敗感。「順便告訴妳一聲,在這兒可以來去自如的是我,不是妳,聽懂了嗎?」
林梅從他眸中看見冰冷的嘲諷,這使她的怒火更加高張。他憑什麼生她的氣?有權憤怒的人是她,受到無謂波及的可不是這個可惡的男人。
「是的,我聽得一清二楚,再沒有人比我更清楚你的話了。」她握緊拳頭,強忍憤怒的開口,「誰都看得出來,被拘禁的是我,但只要那個不問是非曲直就強暴女人的男人高興,便會施捨一些自以為是的溫柔,如果我不領情,他立刻露出猙獰面目,反正對我這種手無縛雞之力的小女子,他高興怎麼做就怎麼做。所以你看,我怎麼會不清楚自己的處境呢?」
她的冷嘲熱諷讓楊屹的臉色變得冷硬,「妳不可理喻。」他用力抓住她的手臂,咬牙切齒地吼道。
這就是他不願和女人打交道的最大原因,麻煩又尖刻。而且他似乎多慮了,她看來很有精神,哪裡像被人強暴過。
「而我恨你!」林梅忿忿不平地反擊回去。「既然你已經達成目的了,就請滾出我的房間。」
就在此時,她忽然警覺地瞪著他。
不會吧?這個男人不會是想
「你不會是還想逞獸慾吧?」雖然她為此可能性而駭然,但她強迫自己不要顯露出懼意,並選擇出言挑釁。
「這次,你又要找什麼裡由來強暴我?」林梅神情輕蔑的譏諷問道。
她知道自己在走險招,這個自以為正義的男人,可能會因為她的話,變成禽獸、惡魔,但她不得不這麼做,她直覺他會為了自尊掉頭就走。
這還真是一個大諷刺,她居然相信一個無惡不作的強盜會有尊嚴?
楊屹有點尷尬地呆愣了下,沒料到自己隱藏的秘密,居然會被她輕易地看穿了,他表現的那麼明顯嗎?
他開始氣自己,也不打算承認她的話。
「我可以向妳保證,絕對不會動妳一根寒毛。」他盡量以平穩的語氣回答,然後放開她的手臂後退幾步,不想再冒險讓她看出自己的弱點。
「是嗎?」林梅緩緩吐出一口長氣,她知道自己贏了這一次,但她不敢因此而掉以輕心。「那麼請你現在就離開,像你這種男人,我可不會笨到心存僥倖,免得你又反悔。」
老天!這女人真懂得如何惹惱男人。
「妳——」楊屹忿忿地想要反駁她,但甫開口就閉上嘴。
她說得對,既然他已經達到目的,就不應該再出現這裡,那不啻是對她造成強大的精神負擔,也是一種騷擾。
思及此,楊屹覺得自己理虧,隨即向她施禮告退。「小姐,如妳所願。」他轉身打開門,就在這時,他聽見她的歎息從身後傳來,他猜測那是她鬆了口氣所致。
「該死!」他看起來真如此殘暴嗎?憶起她眸中不自覺流露的恐懼,他不禁對自己的行為惱火起來,然後他再次咒罵:「可惡!」這次是針對他自己說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