專偷初吻的天使 第六章
    當空氣中煙花的味道淡去,門上的春聯開始陳舊泛白,屋簷的燈籠蒙上灰塵,新年的歡慶也到了尾聲。

    又一個新的學期開始了。

    總算不用天天窩在家裡看電視了。我還是喜歡和朋友呆在一起,一起玩一起鬧,要多開心就有多開心。

    「路路看起來很高興呢。」媽媽一邊開車一邊對著我說。

    「是啊,想到能見到好久不見的同學,就很開心。」我把腦袋貼著玻璃窗向外看,遠遠就看見兩個熟悉的身影立在校門口,「我看到孝維和美娜了。」

    兩人都是圍衣帽子加手套,全副武裝。

    洶湧的人潮中,一輛白色的小貨車慢慢接近,並最終停了下來。

    「嗨,孝維,美娜,新年好。」我激動地朝著兩人招了招手。

    等在校門口的孝維、美娜跑了過來。

    「伯母新年好,路路新年好。」孝維和美娜打招呼。

    媽媽從駕駛座上走下來,開口道歉:「不好意思啊,孝維,美娜,讓你們兩個等這麼久。今天是開學第一天,路上有點堵車。」

    孝維搖搖頭說:「其實我們也沒有等多久啦,也是剛才來一會的。」

    「是啊。」美娜用力地點頭。

    我帶著歉意地說:「這麼冷的天,又要麻煩你們,真是不好意思啊。」孝維和美娜的鼻子都被凍得紅紅的。

    「哪裡的話,我們可是好朋友呢。」孝維和美娜都接受不了我的客氣。

    「路路,你好像有點睡眠不足的樣子呢。」美娜關心地說。

    「是嗎?」我拍了拍臉蛋兒,想把臉拍得紅一點,讓自己看起來更精神一些。

    媽媽從後座取出折替式輪椅拉開,我看到孝維和美娜呆了呆。

    「路路,怎麼……?」她們兩個好像都不能接受我要坐上輪椅這個事實。

    我哈哈笑兩聲,不想讓她們擔心。「只是暫時的只是暫時的,這樣換教室的時候,可以快很多的啦。」

    「比較累的時候,使用這個會方便一點。」媽媽說。

    「我會盡量走路的。」我向她們保證,「你們兩個不要這種表情啊。」

    「嗯,孝維,美娜,新的學期,路路又要拜託你們照顧嘍。」媽媽感激地對她們說。

    「伯母,您太客氣了。」孝維和美娜幫著媽媽把我扶出來,安置到輪椅上。

    「放心吧,交給我們。」

    我燦爛一笑,拉著兩位好友的手說:「如果不是因為我,你們就可以多睡一會了。感激的話我就不多說了,我全記在心裡。」我指指心口。

    轉頭,我對媽媽說:「媽媽你快回去吧,上班要遲到的。」

    「伯母你放心,我們會把路路照顧得好好的。」

    「那好,我還要趕著上班,先走了。」媽媽開著車走了。

    揮別媽媽,美娜拎著我的書包,孝維推著輪椅,我們三人向教室出發。

    「嗨。」

    隨著單車摩擦地面的聲音響起,一個熟悉的男聲傳入我的耳中。

    四十一

    我順著聲音傳來的方向看過去,看到一個表情清冷、眉目分明的少年,一腳支地,坐在單車上,偏著頭看著我。

    我開心地叫起來:「司徒,好久不見了。」

    司徒立行騎著單車慢慢過來。

    「需要幫忙嗎?」

    美娜把書包掛到司徒立行的車把手上。「那這個就麻煩你了。」

    「喂,你假期過得怎麼樣?」司徒立行開口問我。

    「還行啦,就是有點無聊。對了,怎麼都不見你上線的?想找人聊天也找不著呢。」真是的,大家在假期裡閉關的閉關,出門的出門,有時候,想找個人侃一侃都找不到。

    「嗯,我們一家人都探親去了。」

    果然。

    「我先去把車停了,馬上過來。」司徒立行騎著單車朝車棚過去。

    喧鬧的人群,熟悉的草木,還能看到,真好。

    回頭看著在暖陽中閃著金光的「致知中學」四個大字,我笑得眉眼彎彎。

    司徒立行把單車停好,很快就追上我們的步伐。

    來到教學校前,我站起來,孝維剛要把輪椅扛起來,司徒立行接過去了,他搖搖頭說:「這個比較重,由我來吧。」

    「謝謝你啊,司徒。」

    司徒立行很正經地說:「謝就不用,幫我多洗幾次設備就行了。」

    「哎,我就知道是這樣。」

    看到我是坐著輪椅來的,同學的眼光都是驚訝中帶著憐憫,我努力甩掉悶氣,露出愉快的笑容和大家打招呼。

    從書包中拿出寒假作業的時候,孝維叫起來。

    「哇,好厲害啊,這個是你繡的嗎?」她指著我手中展開的大幅十字繡叫道。

    「是啊,花了我可多時間了。」我有點得意地笑起來。

    遙遙怕我假期天天呆在家裡太無聊,就買了布和線給我,我有空就坐下來繡啊繡,就把這一幅很費工夫的畫繡成了。

    「美娜,你的美術作業呢?」

    美娜沮喪地說:「別提了,我昨晚才想起有這麼個寒假作業,什麼都來不及做了,我就跑到外面去買了一個……這個。」美娜拿出一個小陶豬。

    「哈哈哈,美娜,你慘了,老師肯定不會相信這是你做的。你一定會得零分的。」

    「真的嗎?真的不會相信嗎?那可怎麼辦呀?」美娜哭喪著臉。

    我拍拍她的手說:「要不,我們可以換一下怎麼樣?」

    「啊?這樣怎麼可以?我怎麼能把路路你的勞動成果拿走。唉,沒辦法了,不相信就不相信吧,零分就零分吧,誰讓我沒記性呢。如果再有幾天假就好了,我一定可以交出滿意的作業。」美娜撇撇嘴,認命地說。

    「是啊,寒假過得實在太快了。我真是恨不得一直放下去,每天早上都可以懶在被窩裡不起來。」

    「是嗎?我確覺得好長呢,我在家裡的時候,十分想念學校。」爸爸去店裡忙,媽媽要去上班,遙遙和朋友有各種活動,小石呢,又回到了父母身邊,往日裡鬧哄哄的家裡只剩我一個,不免有點冷清。

    「因為都跟同學聊不上天吧。有時無所事事地坐在電視機前,真覺實在是在浪費生命,想給朋友打電話,又想著人家肯定很忙,沒空理我這個閒人,只好一直坐著不斷換台,特別盼望開學呢。」

    沒錯啊,別人都很忙,只有自己無所事事的感覺,確實是很糟糕的。我要讓我的生命過得更有意義才行啊。

    雖然輪椅進入了生命,但是朋友依然是朋友。

    如果能一直一直這樣下去,沒有聚散與別離,該有多好。我想一直一直和朋友呆在一起。

    門被推開,班主任老師韓宇走了進來,喧鬧的教室一下子安靜下來。

    四十二

    「同學們新年好。」

    「老師新年好。」

    韓老師走到講台上,敲敲桌子說:「同學們,新的學期開始了,大家的心可不能還在放假啊。二年級的時候我們就要開始分科了,根據各人各科情況的差異,大家要開始調整自己的課程設置了。哪些科比較弱,要開始針對性地補習。」

    他拿起放在桌上的表格,繼續說:「班長幫我把分科計劃書發下去,同學們回去和家人商量一下,填好了下週一交給我。就這樣。」

    韓宇說完,走出教室,教室再度喧鬧起來。

    伊日跳到姜墨真前面,「嘿,打算念哪個班啊?」

    姜墨真笑著說:「方案倒是有好幾個,不過還沒決定。」

    「要不,和我念同樣的班吧?我們可以一起上學一起回家,順路哦。」伊日提議。

    姜墨真斜眼看他,「開什麼玩笑?我再不受歡迎,也不至於跟你這們的痞子交往。」

    白了伊日一眼,姜墨真朝好友走過去。

    「哦。」伊日有點失望地歎口氣。

    伊日身後的眼鏡男拍拍伊日的肩膀,興災樂禍地說:「伊日,你這輩子是沒有指望了。」

    暴躁的伊日把眼鏡男的手掃開,「你以為你有機會嗎?有什麼資格說我啊。」

    「分科計劃書?」我對著手中的表格皺起眉頭。

    開學的第一天,是在喧囂中過去的。上完最後一堂課,我靠在椅背上輕輕捶腿。

    呼,真是亂糟糟的一天啊。

    孝維和美娜早早收拾好書包,孝維說:「我和美娜要去參加社團活動,要不要先和我們一起下樓去?還是要在這裡等伯母?」

    「現在下去太早了,媽媽還沒有下班呢,外面也怪冷的,我還是在教室一邊看書,一邊等媽媽吧。」

    「嗯,那我們先走嘍。」

    「好的好的,你們放心,我沒事的啦。快走快走,不要遲到了。」

    孝維和美娜轉身走出教室。

    「孝維!」我叫住孝維。

    孝維回頭看我,「怎麼了?」

    「晚上訓練,你要加油啊。」

    孝維露出一個大大的笑容,「嗯,我會的。」

    教室裡轉眼走得乾乾淨淨的。我看著奔跑的人群,歎了口氣。真想和他們一樣跑來跑去,參加各種活動啊,可是——有人敲敲我的課桌。

    「幹什麼唉聲歎氣的?」是司徒立行的聲音。

    「哎,司徒?你怎麼還在?生物室沒有事可幹了嗎?」我又驚又喜。這個時候,能有個人說說話也是好的。一個人在教室,真的有點寂寞呢。

    「要不要去生物室看烏鬼啊?」司徒立行笑著問。

    我皺皺眉毛,「可是我要在這裡等媽媽耶。」

    「沒關係,在生物室的窗口可以看到我們教室門口的情況,如果伯母到了,應該可以看見。」

    「嗯,好吧。」我猶豫一會,答應了司徒立行的提議。

    我站起來朝教室外的輪椅走過去,司徒立行想伸手扶我,我拒絕了。「不用扶我,我還能走。」

    我一步步地挪向輪椅,每走一步,關節都一陣陣刺痛。短短一斷距離,竟然讓我走出了一身的汗。

    費力地在輪椅上坐下,我輕輕地吐氣。

    「還行吧?」

    我抬頭對他笑笑,「還可以還可以。」

    司徒推著我向生物室走去。

    到了生物室,他把我推到角落,開始做他例行工作。

    「對了,寒假期間,誰來照顧這些烏龜的?」我很好奇地問。

    司徒立行回答:「嗯,每隔兩天都有人來學校一院,換水餵食,我們有排班的。」

    「這樣啊。」我問專心在給烏龜換水的司徒立行,「司徒,你有什麼打算啊?」

    「什麼什麼打算?」

    「文科還是理科?」

    四十三

    「什麼都還沒有決定。」司徒立行把烏龜抓到一旁的盆裡。

    我笑了笑,「我就知道。」

    看著小心翼翼把乾淨的水倒進魚缸的司徒立行,我忽然拋出一句:「去當獸醫怎麼樣?」

    「啊?」

    我指指烏龜說:「我看你照顧它照顧得很用心啊,很適合做這行。」

    「切,那麼遠的事,我才不會去想呢。」司徒立行搖搖頭,問:「你呢?決定了嗎?」

    我收斂起笑容,「我現在一味接受別人的幫助,所以希望將來能做幫助別人的工作。」

    氣氛有點低沉,司徒立行沉默一會,連忙笑著說:「別讓人笑掉大牙了。」

    「我可是認真的。」

    司徒立行沉默好久。

    他怎麼了?我覺得有點奇怪。

    「曾經,有個人說了和你一樣的話。」他突然開口。

    「哎?」是誰啊?

    司徒立行抬頭看著窗外的天空,表情中帶著一點懷念,「為了能夠擁有幫助別人的能力,他去念了醫科大學。父母對他期望很高,與對我完全不同。」

    「朋友嗎?」我問。

    「哥哥。」

    「哎?」我瞪大眼睛。司徒有哥哥?從來沒有聽他提起呢。「你有哥哥?」

    「當然,我有哥哥很奇怪嗎?」

    我笑起來,「又在撒謊吧,從來沒有聽你提過。」

    司徒立行沒有回答。我呆呆地看著他的側面。他挺直的鼻樑,他長長的睫毛。他的神情是凝重的,悲傷的。

    我忽然覺得很難過。為什麼會這樣呢?為什麼看著這樣憂傷的司徒,我的心情會這麼沉重。我伸手撫住胸口,聽到心撲撲撲地跳著。

    我想擺脫這種沉重,就把視線移開。

    我看了看牆上的鐘,說:「呀,時間差不多了,我該走了。」

    「在這裡等吧,反正你媽媽還沒到不是嗎?」司徒從沉思中驚醒過來。

    「但是呆在這裡好像會打擾到你。」唉,只是想問一下司徒學業上的規化,話題為什麼會扯到沉重的一部分呢。

    司徒立行在我面前蹲下來,露出一個好看的笑容,「那就去那邊把水槽洗一洗吧。」

    「哎?」我的腦子有點轉不過來。

    司徒立行拿了把刷子給我,「你不是想幫助別人嗎?來,就從幫助我做起吧。」

    我笑著接過刷子,轉動輪椅向水槽滑過去,眼睛瞟到媽媽朝這邊走過來。

    「下次吧。」我笑得有點狡黠,「我媽媽來了。」

    「那也只好下次了,便宜你了。」司徒立行推著我往外走。

    我們穿過長長的走廊。1月裡天總是黑得早,外面早就黑抹抹一片了。遠處有昏黃的燈光,給長廊添了少許的亮。

    「啊,司徒,不好意思,稍等等。」我忽然叫停。

    「幹嗎?」司徒立行很不解,但是還是聽我的話,停了下來。

    我從輪椅上站起來,走到旁邊的窗台上,窗子上裝著一個廢棄的銅鈴,垂下來一截舊繩子,在沒有電鈴的時候,上課下課的鈴聲都由這根繩子控制。

    「你在搞什麼鬼啊?」司徒立行很好奇。

    我用力地搖搖繩子,銅鈴發出光光的聲音。「是不是很好聽?」

    「哎?」

    「我每次經過這裡,都會過來搖一搖,銅鈴光光地響,好像在和我打招呼一樣,不知為什麼,心情就很好。」我閉上眼睛,沉浸在那種愉悅中。

    司徒立行很久才說了一句話:「真是個奇怪的傢伙。」

    「為什麼這麼說啊?」我不滿地撇撇嘴,「比起我這種普通的高中女生來,獨來獨往的司徒立行才是別人眼中的怪人吧。」

    黑暗中,儘管我看不見他的表情,我還是感覺出來司徒笑了。

    我的心情變得輕鬆許多。

    「路路,對不起,來得晚了點。」媽媽看到我,連忙跑過來,「司徒,謝謝你一直陪著我們家路路。」

    我佯裝生氣的樣子,「媽媽,你不用謝他,司徒他是拿我當免費勞工呢。對了,媽媽,你怎麼是從那裡過來的?」

    四十四

    媽媽停一下,露出溫暖的笑容,「哦,我剛才和你們班主任碰見,隨便聊了幾句。」

    「哎?聊什麼?」

    「沒什麼。天氣冷了,我們快點回家吧。」

    回到家吃過美味又有營養的晚餐,我把分科計劃表拿給爸媽看。

    「分科計劃表?不是下學期才分科?現在就要決定了嗎?果然不愧是重點高中啊。」爸爸頗為讚歎地說。

    昏,什麼時候分科,只是學校的規定,和是不是重點高中有什麼關係啊?

    媽媽一邊收拾餐桌,一邊問:「這學期過完,就是二年級了,日子過得真快啊。路路,你將來想做什麼啊?」

    爸爸又嚷嚷起來:「我的女兒,這麼聰明,說說看,有什麼遠大的報負?」

    我想了想,說:「媽媽,雖然我可能不能像別人一樣去上班,但是將來,總會有適合我的工作吧。」

    「當然。」媽媽想也沒想就回答。

    爸爸幫腔:「那還用說?現在有很多工作都可以在家裡做啊。」

    「沒錯,比如說翻譯之類的。」媽媽坐到我身邊,摸著我的腦袋說。

    我靠在媽媽的肩上,「我現在受很多人的幫助,覺得很溫暖很幸福,所以,我將來也希望可以像媽媽你一樣,從事一份可以幫助別人的工作。」

    「你這麼想,爸爸和媽媽就放心了。」

    媽媽和爸爸相視一笑。

    爸爸拍拍手,說:「嗯,不過那可是很久以後的事了。路路,你可要好好考慮哦,這畢竟是你的人生嘛。」

    「嗯。」

    我是要好好想一想,將來可以做些什麼吧。

    第二天放學,我拿著分科計劃表來到班主任韓宇的辦公室。韓老師正坐在辦公桌後面備課。

    「老師。這裡我的分科計劃表。」我把分科計劃表遞給他。

    韓老師看了看我,問:「已經決定好了。」

    「嗯,我打算讀文科。」

    韓老師沉默一下,說了一句奇怪的話:「你媽媽沒跟你說什麼嗎?」

    「哎?說什麼?」我奇怪地看著韓老師。

    韓宇笑笑,接過我的表格,「啊,沒有什麼。」

    我想到還有一件事沒解決,「對了,老師,還有一件事……」

    我咬咬下唇,遲疑地說:「是關於籃球社……」

    「嗯?」

    「我打算正式退出籃球社。這樣子,是不是有點半吊子的感覺?」

    韓宇看著我,沉默良久,說:「你的身體情況,大家應該都能理解的。」

    「那,老師,我想辦理退社手續。」

    「好的。」

    很快地辦理完退社的手續,我到校門口去等媽媽。

    「路路!」有人大聲喊我的名字。

    「孝維?」我奇怪地看著還穿著籃球隊服的孝維。她很激動地跑過來,氣喘吁吁的。

    「孝維,怎麼了?出了什麼事情了?」

    孝維氣憤地看著我,「就這樣連招呼都不打地走掉嗎?」

    「什麼?」我一頭霧水的。

    「籃球社啊!」

    「那是……」我想解釋。

    孝維打斷她的話:「我知道你是因為身體的原因不得不退,但是不聲不響就退社了,告別的話都不說嗎?我們不是很好的朋友嗎?為什麼不和我商量?我就這麼不可靠嗎?」

    「對不起,不是這樣……」

    「夠了,不用解釋了。」孝維留下一句,轉身就跑了。

    四十五

    「孝維!」我歎了口氣。

    作業做到一半,我停下來,注視著書桌上的照片。照片中,自己穿著隊服與籃球社的成員排在一起,笑得多陽光。

    「篤篤篤。」門被人輕輕叩響。

    我回頭,看到媽媽推門而入。

    「媽媽,你回來了?」

    媽媽走進房間,笑著問:「在學習嗎?可不要太拚命哦。」

    我放下相框,歎了口氣。

    媽媽遲疑一會,開口:「今天媽媽……」

    「今天我們孝維吵架了。」

    「哎?為什麼?」

    「因為不聲不響地退出籃球社的事。」

    「是嗎?」

    「是啊。」我苦笑著,「對了,媽媽,分課計劃表我已經交給老師了。雖然說以後因為課程設置的不同,很多人會分開,但是總是在一個學校裡,碰面的機會很多。」

    「沒錯。」

    「媽媽,我能和大家一樣的,也只是學習而已了。」我偏頭看著媽媽,「所以,我會像媽媽你曾說過的一樣,努力地學習。」

    「嗯。」媽媽摸摸我的腦袋,應了一聲。

    最後一堂課結束了。

    班上的同學收拾好書包匆匆地離開教室。孝維走到我面前,把筆記本遞給我。

    「這裡今天的筆記。」她面無表情地說。

    「孝維?」我叫信她。

    但是孝維並沒有理我,對著美娜說:「美娜,我們走吧。」她轉身走出教室,沒有看我一眼。

    「就算是你沒有打招呼就退出籃球社,孝維也沒有必要和你生氣吧。」在把路路往校門口推的路上,司徒立行對悶悶不樂的我說。

    我歎了口氣:「退出籃球社,我也很不情願的,但是,從孝維的角度來說,一定是認為我背叛了她吧。」

    停了一會,又說:「我們從初中開始認識,一起學習一起打籃球,是無話不談的好朋友。現在……」我搖了搖頭。

    「路路。」媽媽看到我們,跑了過來。

    她感激地對司徒立行道謝:「不好意思,司徒,麻煩你了。」

    「太客氣了,伯母。」司徒立行笑笑。

    「去我們家吃晚飯嗎?」媽媽邀請。

    司徒立行很驚訝,「啊?」

    「不方便嗎?」

    「呃,也不是……」司徒立行十分遲疑。

    「我們今天吃火鍋哦,司徒,一起去吧。」我帶著幾分撒嬌的語氣說。

    我知道,司徒立行無法拒絕這樣的要求。

    「快吃快吃,不要客氣。喏,這裡年糕、白菜、牛肉……多吃點吧,你這小子,只抽條不長肉,一定是沒有吃好。」

    爸爸熱情地往司徒立行的碗裡夾菜。

    司徒立行受寵若驚地護住小山一樣的碗,連連說:「伯父,夠了夠了。」

    遙遙很受不了白目的爸爸,忍不住說:「爸爸,你不要再夾了,你要把司徒哥哥給噎死嗎?」

    爸爸瞪遙遙一眼,「你懂什麼?堂堂男子漢,吃這麼點怎麼夠?你爸爸我可是……」

    遙遙反駁:「你以為人人都像你那麼能吃嗎?」

    「你這是在諷刺你的爸爸嘍,你這個蠢女兒!」

    「哎喲,你這個臭老爸!」

    一如既往,父女倆迅速地拌起嘴來。

    路石大叫起來:「大伯,遙遙姐,你們再吵我就把牛肉吃光了!」

    「你們家真熱鬧啊。」司徒立行笑著說。

    四十六

    我撫撫額頭,說:「他們兩個常這樣,讓你見笑了。」

    「不,我覺得這樣很好,比我們家好多了,平時我爸媽都忙於各自的事業,家裡常常就我一個人。」

    「那你哥哥呢?不是說還有一個哥哥嗎?難道又是騙我的?」

    「不,是真的,不過他已經不在了。」

    「哎?」

    爸爸和遙遙的聲音停了下來。氣氛頓時有幾分凝滯。

    司徒立行表情平靜地說:「兩年前,一場意外。」

    「對不起,我不知道……」

    「那你就要連你哥哥的份一起孝順你爸爸媽媽了。」爸爸又把大塊的肉往司徒立行碗裡夾,「來來來,多吃點肉身體健康。」

    「我說臭老爸,光吃肉怎麼行,也要多吃點菜啊,是不是?」路遙又忍不住和爸爸較真。

    餐桌上的氣氛立馬被兩人炒熱。

    「你們家是和睦的一家。」司徒立行感歎。

    我看了看拌嘴拌得不亦樂乎的爸爸和妹妹,笑著點點頭說:「嗯,我也這樣覺得。」

    第一節課的鈴聲響了起來。

    姜墨真看著講台上的老師,說:「老師,時間到了,我們開始上課吧。」

    老師遲疑了一下,「還有三個同學沒有到呢,我們再等等吧。」

    角落裡有人小小聲地抱怨:「上學期我們的進度就落後其他班級了,老師。」

    「就是啊,雖然行動不便,但是早點出門還是可以做到的吧?」

    有人帶頭抱怨,一些有話憋著的人就開始響應了。

    「這樣下去,我們班的競爭力會明顯下降的。老師,你能負責嗎?」

    老師苦惱地搔搔頭,說:「好吧,那我們開始……」

    「對不起,來晚了。」清脆的女生在門口響起。

    眾人把目光調向門口,看到坐在輪椅上笑著的少女。一剎那,那些曾經暗暗抱怨的人心裡略過一絲慚愧。

    老師高興地笑起來,「李孝維、張美娜、路路,快點進來吧,要開始上課了。」

    「是。」

    我在孝維和美娜的幫助下坐到位置上,大口大口地喘著氣,即使是站起坐下這樣簡單的動作,也讓我費了很大的力氣。

    但是能這樣子,與同學一樣坐在教室裡,真好。

    一偏頭就看到默默注視著她的司徒立行,我燦爛一笑。

    司徒立行垂下眼。陽光透過玻璃窗照進來,司徒立行的臉一半藏在陰影裡,一半露在陽光下。

    看不清他的表情,誰也看不清他的表情。

    「司徒,我這裡有兩張電影票,我們一起去吧。」姜墨真跑到司徒立行面前。

    司徒立行一邊收拾課本,一邊冷淡地拒絕:「抱歉,生物社還有活動。」

    他走到我的課桌邊,問:「好了嗎?」

    我甩甩右手臂,笑著說:「再等一分鐘,我就快抄完了。」

    司徒立行在我斜對面坐下,說:「沒關係,慢慢來,我們不趕時間。」

    姜墨真咬咬嘴唇,拎起書包僵硬地走出教室。

    四十七

    書包的帶子勾到桌角,姜墨真用力一扯,桌子發出「吱」的一聲尖響。專心致志抄筆記的我一驚,手中的筆在紙上劃出長長一道痕。

    「她……怎麼了?」我看著姜墨真的背影。

    司徒立行說:「不用管了,快點抄完,別忘了,生物室的試管還等著你去洗呢。」

    我嘟嘴抱怨:「原來又要我去做免費勞工啊。」

    「難道你想去搬那些重得要死的儀器嗎?還是去抓小兔子?」

    「呵呵,我還是洗試管吧。」我把筆記本合上,開始收拾書包。

    司徒立行想伸手扶我,我搖搖頭拒絕了。

    「讓我自己走吧,這一點路,我想我還是可以的。」

    我扶著牆,一點一點地朝教室外走廊上的輪椅挪去。等挪到輪椅上坐下,已經沁出了薄薄的汗。

    「我說沒問題吧。」我喘著粗氣,對著司徒立行笑笑。

    司徒立行走過來,推著我往生物室走。

    美娜一手扶著我,一手拖著輪椅吃力地往上走。路過的某個男生見狀,連忙把輪椅接過去。

    「我來我來。」

    上樓之後,我對著熱心的男生笑了笑,感激地道謝:「謝謝。」

    「不客氣。」男生把輪椅放下。

    孝維剛好經過,看了我一眼,飛快地走過。

    「孝維。」

    我搖動輪椅,追了上去。

    天台上風很大,吹得頭髮亂飛。

    孝維靠著護欄旁邊仰望天空,臉上的表情不知是悲是喜。

    「孝維。」我高聲喊她的名字。

    孝維偏頭看著我。

    「孝維,那個……我……」

    孝維開口:「初中的時候,因為不擅長三分球,我們兩個一起晨練。」

    「嗯,第一次投進的時候,我們都很開心。」

    「你還記得我們和七十中的那場比賽嗎?」

    我笑了,「怎麼可能忘記?在最後時候,我們合作,投了一個三分球,扭轉了輸贏。孝維你也不會忘記吧?」

    想到美好的回快,孝維露出一抹淡笑,「是啊,因為太激動,所以第二天早上起來,眼睛都是腫的。」

    孝維歎口氣,繼續回憶,「初中的時候,我是因為你,才堅持參加籃球社的活動的。」

    「哎?」

    「我不是和幾個學姐不太合得來嗎?有過幾次不愉快,本來想退出的,但是因為有你,才繼續努力下去的。」

    「是嗎?」

    「所以,當聽說你退出籃球社時,我多麼的失落。我是因為你才留下的,你卻退出了。」

    「我還是可以去為你加油啊。」

    孝維望著我,「路路,你不打籃球了,我們還是好朋友嗎?」

    「當然啊!」

    孝維終於露出笑容,兩人之間的陰霾一掃而空。

    「姐,你知不知道針線在哪裡?我的紐扣掉了一顆。」一回到家,遙遙就衝進房間。

    四十八

    「哦,你等等,我找一下。」我放下手中的筆,拉開茶几下面的小櫥,那裡是媽媽慣常放雜物的地方。

    一個牛皮紙信封順著滑了出來。

    我拿起信封,看到「市立殘疾人學校」幾個字樣。我把信封裡頭的東西抽出來,發現是學校的介紹手冊。

    我的心往下一沉。

    「姐,找到沒有?」遙遙探出頭來詢問。

    「啊,馬上。」

    我快速地找出針線,拿給遙遙。

    ……

    接下來的晚飯時間,我不斷地走神發呆,引起了媽媽的注意。

    「路路,你怎麼了?」

    「啊,我沒事啊。」我勉強地笑了笑。

    「怎麼老是走神?」

    「可能是有點累了吧。」

    「那吃完飯就去休息吧。」

    「嗯。」

    吃完晚餐,大家各忙各的,我坐在餐桌邊發呆。

    「路路?」媽媽擔心地望著我。

    我深吸了口氣,決定把心中的疑惑問清楚。

    「媽媽,你去過殘疾人學校了嗎?」

    「哎?」媽媽十分驚訝。

    「我看到了櫥子裡的介紹手冊。」我小聲解釋。

    媽媽點了點頭,「我不久前去過。是孟醫生介紹的,他之前有個病人就在那裡,那是一個和有著同樣病症的女孩,年紀也和你差不多,是個非常開朗的女孩子。」

    在水槽邊洗碗的爸爸說:「路路,爸爸媽媽很愛你,為了你將來很夠有所選擇,準備了很多的道路,去殘疾人學校,也是其中之一。」

    「我的將來由我自己決定!」我很沖地說。

    「路路……」

    「因為這個病而放棄了很多很多,是沒有辦法的事。我也知道我沒法和大家一樣生活,但是即使是這樣,我也希望能和孝維、美娜和司徒他們在一起。我不想生活中沒有朋友的地方!」

    我的眼淚落下來,「如果沒有這些朋友,我就不是我了。所以,拜託了,我不想轉到別的學校去……」

    媽媽走過來抱住我的肩膀,「我知道了。最適合你呆的地方,還是致知學校啊。那是你很努力學習考上的學校,是你實現夢想的地方。路路,媽媽也希望你的將來由你自己決定,所以,以後這事,媽媽不會再提起了。」

    致知中學女子籃球隊與四中的比賽是在一個陽光很好的週六舉行的,同一天,剛好是我所在的班級召開家長會的日子。

    「遙遙,姐姐就拜託你了,媽媽開完家長會就會過來。」

    在體育館門口分開後,媽媽對著遙遙說。

    遙遙點點頭,「放心吧,媽媽,我會好好照顧姐姐的。」

    「是不是很重?很難推吧?」我笑著問妹妹。

    「孝維姐姐她們行,我當然也行。」遙遙用力地推動輪椅。

    進入籃球館,比賽還沒有開始,籃球隊的成員都在熱身。

    孝維第一個看見我,高興地拋下籃球跑過來。

    「路路!」

    其他的成員也發現了我,全都圍了上來。

    孝維從口袋裡掏出一條彩繩編成的手環,綁在我的手上。「這是我們隊的幸運手環。」

    「可是……」

    孝維認真地直視我,說:「就算你不能打籃球了,卻還是我們的一份子,我們要一起加油哦。」

    「沒錯,大家要一起加油,把四中給拿下。」隊長握住了我的手。

    「嗯。」我露出開心的笑。

    隨著哨聲響起,與四中的決戰拉開了序幕。

    「嘿,看起來蠻激烈的嘛。」司徒立行的聲音在身後響起。

    四十九

    我見到他,開心地笑起來,「司徒,你怎麼來了?」

    「我來見證致知擊敗四中這個特殊的日子。」

    「嘿,你怎麼知道一定會贏?」遙遙忍不住開口。

    「當然會贏的,一定會贏的。」

    為了不讓你留下遺憾,她們一定會贏。

    「加油!加油!致知加油!」

    我握著手上的幸運手環,大聲喊了起來。

    喜歡在體育館裡迴響著的球聲,下課後安靜的教室,窗外能看見的風景,會發出光光聲的搖鈴,課間無聊的對話,大家的笑臉,全部的全部,我都喜歡。

    也許會比大家帶來麻煩,也許對我自己也沒有好處,但是即便如此,我還是想呆在這個地方,因為——這裡是我的地盤,我應該存在的地方。

    比賽結束了,我們學校的籃球隊不負所望地贏了。孝維她們要拉我去慶祝,我拒絕了。

    「啊,家長會怎麼還沒有結束啊?」遙遙看了看表,嘀咕道。

    我提議道:「遙遙,你有事先走吧,我這裡沒有問題的。」

    「啊,這要不行。」遙遙搖頭。

    「你不是和同學約好了嗎?快點去了,遲到可不好。你不用擔心我的話題啦,嗯,有司待在呢。」

    司徒立行也附和:「是啊,有我在呢,你不用擔心你姐姐。」

    遙遙咬了咬嘴唇,「好吧。那司徒哥哥,姐姐就拜託你了。」

    「沒問題,你去吧。」

    遙遙點點頭,轉身走了。

    「好了,路路,現在要去哪裡?」司徒立行問我。

    「去教學校那邊吧,我們去會議室外等好不好?」

    「好吧。」

    司徒立行推著我去了開家長會的會議室外。

    「以上是關於升學指導的內容,大家還有什麼問題嗎?」韓宇把演示的材料收起,問坐在下面的家長。

    一個短髮女子站了起來。

    「我有一個問題,是關於路路同學的。」

    所有人把目光轉向媽媽,媽媽不自覺得直了直腰。

    我緊緊抓住輪椅的把手,身後的司徒立行把手搭在我的肩上。

    「關於路路的問題,請問學校有什麼打算呢?」短髮女子繼續說,「我聽我女兒說,她上課常常遲到,影響了上課的進度,這樣下去,與其他班級比起來,這個班要落後不少吧。」

    韓宇為難地開口:「關於今後的事,我們正在和夏女士商量當中……」

    「不好意思,真的給大家添麻煩了。」媽媽站起來。

    「我女兒的問題,我們很清楚,也盡可能做了力所能及的事情來解決,請大家幫幫忙,再讓我女兒在這個學校多呆一段時間好嗎?」

    「已經幫了很多了,為此,我們家的小松上學期的成績都退步了。」另一個人開口。

    有人開頭,其餘的家長開始議論紛紛。

    「沒錯,你女兒現在是坐輪椅的吧?作為家長,我們很擔心孩子在幫助你女兒時出什麼意外。」

    「這個……」

    「當然不會讓你們負責了,只是你一定能夠理解作為家長的這種擔憂吧?」

    「是的,我能理解。」媽媽抱歉說。

    「比起呆在這個設備不完善的地方,去更適合你女兒的學校不是更好嗎?」

    「聽說你女兒這個病很難治癒是嗎?」

    這句話觸到了媽媽的痛處,她掠掠頭髮,開口承認:「是的,根據主治醫生說,這個病很難治。我的女兒現在已無法獨立行走,總有一天,她會變得無法寫字,無法獨自進食,甚至無法開口說話……」

    忍住眼中的淚水,她環視眾人,「開始的時候,我和先生都無法相信,去了好幾家醫院,也讀了很多的醫書,希望是哪裡搞錯了,但是,後來我們不得不承認這個事實。告訴女兒這個病情的時候,她這麼說:」為什麼?為什麼是我?我只有十五歲啊。『

    五十

    「我的女兒為此已經放棄很多了,週末和好友去看電影,還有最愛的籃球社的活動。但是,她非常期待每天來到學校,期待每天見到朋友。她也知道,不可能一直呆在這個學校,總有一天,是要離開的。所以,請再給一點時間好嗎?只要一點點時間,讓她自己考慮,再做出決定離開的時間,讓她挺起胸膛,微笑著離開。我知道,這是作為家長的任性要求,但是拜託大家了!」

    媽媽深深地朝眾人鞠了個躬。

    教室裡一陣靜默,在靜默中,媽媽的眼淚再也止不住。

    我仰頭看著司徒立行,「司徒,我們走吧。」

    司徒立行沉默地推著我往外走。

    靜默之後,有人開口了:「這麼想女兒繼續留在這個學校的話,為什麼不能陪在她身邊呢?」

    「是啊,您不能職辭嗎?」

    媽媽咬著下唇,陷入了沉思。

    我用橡皮筋綁把手和筆綁在一起,困難而努力地抄著筆記。

    司徒立行靠著桌子看了好一會,忍不住開口:「你真用功啊。」

    我笑笑,「下周就要考試了,不努力點怎麼行。或許今後,再也沒有機會參加這樣的考試了。」

    「不要胡說。」

    司徒立行從桌子上跳下,拿出了抽屜裡的一隻盒子。

    「那是什麼啊?」我好奇地問。

    司徒立行把盒子打開,裡面是一堆照片。

    「是班級活動時拍下來的照片,我打算畢業的時候做一本紀念冊,把每年發生的大事件都記下來。」

    我拿起照片看,照片上年輕的臉龐洋溢著青春的驕傲與光彩。

    笑得多好啊,那時的自己。再也不會有這樣的笑容了,自從自己得知病情開始,單純的日子就此轟塌,再也回不去。

    「我還能畢業嗎?」

    「亂說什麼呢!」司徒立行的臉色變得難看。

    我看著照片苦笑,「我知道的,再這樣發展下去,我遲早要自己做出決斷。」

    司徒立行一把搶過我手上的照片。「你怎麼能老想著將來會發生什麼事?是誰以前對我說過只要盡力做好現在能做的事就行了?」他把相片全都丟進盒子裡,「以後,也會和從前一樣,因為有你的參與,紀念冊上的照片會越來越多的。」

    不要自欺欺人了,司徒。

    我這樣想著,卻笑著看著司徒立行,「你怎麼了,司徒?好像忽然間變成一個——好人似的。」

    「嬉皮笑臉。」

    我伸手抱住自己,聲音低沉地說:「其實,我真的很害怕。我害怕有一天要離開這個學校,,我總覺得,如果到了那一天,我的人生——就要結束了。」

    司徒立行這一次沒有開口反駁。

    所有安慰的話都是空洞的。

    到最後,都會離開,都會結束。

    但是,但是啊,我多麼希望那個結局永遠不要來。我不要求什麼,只要能站在他的身後一直注視著他就可以了。

    「對不起,路路,媽媽來晚了。」媽媽推開生物室的門,走了進來。

    「這個好吃,多吃一點。」

    「嗯嗯,好吃。」

    媽媽放下筷子,笑著宣佈:「有件事我要跟大家宣佈一下。」

    「哎?什麼事啊,媽媽?」

    「我打算做完這個月就不做了。」

    「媽媽,你要辭掉工作?」

    「為什麼?」路遙問。

    媽媽回答:「為了幫家裡啊。店裡的事情也蠻多的,還有,要接送姐姐上學。」

    「這樣不好吧,媽媽,為了我……」我皺起眉頭。

    媽媽笑起來,「不是這樣的,是媽媽自己決定這麼做的。」

    路遙嘀咕:「但是媽媽的工資要是沒有了,我們家的家計就……」

    五十一

    爸爸叫起來:「蠢女兒,家裡的事情你們不用擔心的,我們家的小店,生意一直不錯,小孩子,只要好好唸書就行了。」

    路遙白父親一眼,「喔,生意好啊,但是即使是這樣,你也不會給我多一點的零用錢。」

    爸爸哈哈乾笑起來,「吃飯吃飯。」

    媽媽把菜夾到我的碗裡,「是啊,不用擔心,快吃吧。」

    吃完晚飯,爸爸媽媽坐在沙發上記賬。我端著空杯子想到廚房倒水,聽到爸爸和媽媽在講話。

    「我說,這樣好嗎?」

    「錢的問題,可以撐過去的,沒問題。」

    爸爸搖搖頭,「我不是指這個。說是要照顧店和家裡,但是這麼多年,你不是從沒有忽略過嗎?十多年來,照顧一家人的起居,不正是你一直辛苦在做的嗎?」

    他歎了口氣,「你知道的,在接手這家店之前,我換了不少的工作,總是沒有一個能長久的,也不知道自己適合什麼。說實話,年輕的時候我能羨慕你的,早早就決定了將來要做什麼,然後朝目標一直努力……」

    「別說了,國棟。」

    「但是,你不是非常熱愛你的工作嗎?」

    媽媽笑一笑,「行了,這件事就這麼定下來吧。為了路路眼前的快樂,我們也只能這樣了。」

    我轉身進了房間。

    「今天媽媽宣佈要辭職了,以後就能有更多的時間陪在我身邊,想到這點,我放鬆了許多,但是……」

    我拿著筆吃力地在日記本上寫著,一邊一直在沉默的路遙忽然開口了:「姐。」

    「嗯?」

    路遙咬咬嘴唇,「如果,我是說如果……」

    「什麼?」

    「算了,沒什麼。」路遙欲言又止。

    我笑著搖搖頭。

    我手撐著樓梯的扶手,搖搖欲墜地站起來。

    「路路,小心!」孝維和美娜伸手去扶她。

    路過的男生連忙跑過來,「輪椅就交給我吧。」

    「但是——」

    男生笑起來,「不用太在意啊。」

    「謝謝。」

    我露出感激的笑。

    一直注視著我的短髮女生瞥了身邊的姜墨真一眼。

    「你怎麼想啊?路路的事,好像在家長會上引起了很大的爭論。」

    姜墨真冷笑,「以後一定會這樣的,一個人就要大家都陪著她……啊,司徒。」

    看到司徒立行走過來,姜墨真迎了上去。

    「司徒你都知道吧,所以一直對她那麼好。」

    司徒立行不解地看著莫名其妙說出這句話的姜墨真。

    「啊?」

    「路路的病,治不好了吧?」

    司徒立行臉色一變,拖著姜墨真到樓梯角,神色陰鬱地說:「你說什麼蠢話?」

    姜墨真神色中有些不以為然,「大家都在傳呢,說她總有一天會臥床不起。你一定是因為同情她,才會和她走得這麼近吧?」

    司徒立行冷冷地看著姜墨真,「同情也好,別的什麼都好,與你又有什麼相干?」

    姜墨真露出受傷的表情,抓著司徒立行的袖子說:「司徒,你明明知道我很喜歡你,你到底是怎麼想的?」

    司徒立行甩開她的手,面無表情地說:「以後永遠不要讓我聽到什麼治不好這種蠢話,知道嗎?」

    撂下這句,司徒立行轉身離開。

    「司徒!」姜墨真臉色鐵青。

    我不會就這麼放棄的。對她,你是同情也好,還是有別的感情,我不允許你的眼裡,有著別人的身影。

    在前往生物室的路上,我意外地看見了姜墨真。

    五十二

    姜墨真盯著她,驕傲又矜持。

    「在等我嗎?」我轉動輪椅向上,問。

    驕傲的大小姐會出現這裡,顯然不是偶然。

    姜墨真揚揚頭,轉身率先朝路旁的樹下走去。

    如果剛才遲鈍一點,從她身邊滑過去,她會瞪眼還是火大地追上來?真有點想知道她會選哪樣呢。

    不過想歸想,我還是微微歎息一聲,善解人意地跟上去。

    兩個人在樹下停住,對視,可惜我是坐著的,氣勢上不免矮了幾分。

    「你跟司徒到底是什麼關係?」居高臨下的口吻。

    我笑了,「這好像不關你的事吧。」

    其實我自己也不知道和司徒立行算是什麼關係。我們只是像普通的朋友那樣相處,但因為司徒立行是個獨來獨往的人,和班上的人走得不近,這樣的交往就顯得有些特殊。我也不能清楚定位他與她之前的關係。

    姜墨真點點頭,「好,你有權不回答,不過我要明明白白地告訴你,我比你好很多,我比你更適合司徒。」

    我皺起眉頭。「如果要告白,是不是找錯當事人了?」

    「我很喜歡司徒,我喜歡他很久很久了,我不允許別人搶走他。」

    「是你的,別人也搶不走。」

    「我是來跟你說的,不要再糾纏他了,就算天天在生物社裡轉,也是沒有用的。你憑什麼喜歡她啊?」

    「喜歡任何事物,都不需要憑什麼,喜歡是人類的一種普通情感。對不起,你的這個話題我沒什麼興趣,我先走了。」

    姜墨真繼續說下去:「他只不過是同情你罷了!」

    我表情冷下去,一會又輕輕笑起來,「哦,同情也是人類的一種普通情感。」

    準備的時間總是很短暫,期中考試很快就到來了。

    早晨的校園,到處是面如土色、神情疲備的學生。

    美娜一個接著一個地打呵欠。

    孝維看了她一眼,關切地問:「沒事吧,美娜?昨天很晚才睡嗎?」

    美娜揉揉眼睛,「嗯,昨天夜裡兩點多才睡呢。」

    我抱歉地說:「對不起,如果不是因為我,就可以多睡一會了。」

    「說什麼呢,反正我也睡不著。你知道的,凡是遇上重要的考試,我前一天晚上都會睡不好,不關你的事啊。」

    輪椅在樓梯前停下來。

    「來。」孝維扶著我走上去。

    不斷有人從身邊匆匆跑過去。

    「哦,要快點才行了。」

    「沒事的,路路。」

    「對不起。」我小聲地道歉,加快了步伐。

    「啊!」我突然發出一聲尖叫,腳下一滑,身體往後倒去。

    「路路,孝維!」美娜大叫著滾下樓梯的我們的名字。

    我痛出眼淚,詢問倒在地上的孝維:「孝維,沒事吧?」

    孝維搖了搖頭。

    「喂,你沒事吧?」司徒立行從樓梯上衝下來,緊張地問。

    「腿……」

    「趕緊去醫務室。」司徒立行二話不說,抱起我就往醫務室走去。

    「幸好,只是擦傷而已,沒有什麼大礙。不過這幾天要注意一點,不要讓傷口碰到水。」 醫務室的老師小心翼翼地處理完傷口,吩咐道。

    「謝謝老師。」

    孝維走過來,說:「路路,你媽媽呆會就會過來了。」

    五十三

    我注意到她包著繃帶的手,眼眶一熱,「孝維,你的手……」

    孝維笑一笑,「別擔心,只是扭到了,包得有點誇張而已,一兩個星期就沒事了。」

    「但是,下周不是有比賽嗎?」

    孝維的笑容僵了僵,「看來只好指望別的隊友了。」

    「對不起,真的對不起……」

    「沒事啊,不用道歉,對吧,美娜?」孝維看了看美娜,暗示她幫腔。

    美娜扯出一個笑容,故作輕鬆地說:「沒事的,路路,這次我們班的考試延遲到了,我還可以多複習一點呢。」

    回到家中,我悶悶不樂地坐在房間裡。

    路遙推門進來,看到我安然無恙的樣子,她鬆了口氣。

    「姐,太好了,只是一些小傷,不會耽誤功課的。」

    我怏怏地說:「真的能去嗎?我不知道。」

    路遙看著她憂傷的臉,說:「姐,我可以說出那個如果嗎?」

    「嗯。」

    路遙坐到她面前,「如果啊,我從現在開始努力學習,明年也報考致知,如果被錄取了,我就可以和姐姐一同去學校了。我可以幫你很多啊,接送你上學放學,在學校裡遇上什麼事,再也不用麻煩別的人,那麼媽媽不辭職也行了吧?」

    「遙遙……」

    「姐姐,再等我一斷時間,只要再堅持一段時間,我會努力的。」

    「謝謝你,遙遙。」

    「我先聲明啊,只是如果哦,我可不保證一定會成功哦。」路遙眨眨眼睛。

    「知道了。」我終於露出笑容。

    「今天要提前走嗎?」把我扶到輪椅上,美娜問。

    「嗯,今天要早點去醫院,做一次檢查。」

    「那我送你去門口吧。」

    我擺擺手,「不用不用,還有時間,而且這裡一路都是平地,我自己慢慢滑過去就行了。」

    「那你小心點,我們先上去嘍。」

    「嗯,拜拜。」我朝她揮揮手。

    美娜轉身上樓。

    我轉著輪椅向前滑去,忽然想起筆記本還留在課桌抽屜裡。

    還是上去拿一下吧,雖然有點麻煩。

    我一級樓梯一級樓梯地往上爬。

    「快回座位坐下吧,我們要開始練習合唱了。」韓宇說。

    姜墨真舉手,說:「老師,在練習之前,我有件事想和全班同學討論一下。」

    「是嗎?那你說吧。」

    「我想說一下關於路路同學的事。」姜墨真站了起來。

    全班同學把目光轉向她。

    「路路的事在家長會上引起很大的爭議,我想大家都知道了吧,我想班上的同學意見統一一下比較好。為了她一個人,班上的活動都受到影響,我覺得有必要討論一下怎麼應對。老師——」姜墨真的目光轉向韓宇,「不能這樣一直下去吧。」

    有人開口:「也許這樣下去很辛苦,雖然很同情她,但是我也不希望上課的時間再推遲了。」

    「我也是這麼想的,但是,讓路路走快點根本是不可能的。」

    「路路太可憐了,我們等她五分鐘或者十分鐘左右,好嗎?」

    「可是,如果是考試遲到了呢?」姜墨真問。

    「如果考試也遲到……這真人為難啊……」

    孝維騰地站起來,說:「路路她一直在努力的,你們只需要稍微給她一點支持,總不會太麻煩吧。」

    「但是你也因為路路而無法參加下周的籃球比賽吧,孝維,你不會覺得懊悔嗎?」

    「事情雖然是這樣,但是她也不想啊……」

    姜墨真看向美娜,「美娜你怎麼看?」

    五十四

    美娜遲疑很久,才說:「我每天到校門口等她,吃飯什麼的也都跟著,因為是朋友,我得這麼做,但是偶爾也會有覺得辛苦的時候。」

    孝維看著她,「美娜……」

    美娜哭泣起來:「我的成績又不是很好,要比別人努力更多才能趕得上,但是因為要照顧路路,還要參加社團活動,連玩的時間也沒有……」

    「已經快撐不下去了吧,雖然很想幫她,但是想到這種日子還要繼續下去……」

    「好了!」韓宇打斷了大家的埋怨,「我明白大家的意思了,我會把大家的意見和路路的父母說的。」

    「呵呵,你們實在很虛偽!」一直沒有開口的司徒立行冷笑兩聲。

    所有人把視線轉向坐在角落裡的他。司徒立行不理會那些憤怒或者帶著愧意的眼光,逕直說下去:「你們在她面前裝好人,對她好,不管她說多少遍『不好意思』、『對不起』,你們也只是『沒事沒事』地回答她。她不在的時候,又說這些話。」

    「司徒,你……」

    「如果真的覺得麻煩,不想做的話,就直接跟她說明白啊,她肯定不會不理解的。」

    韓宇走過來,「司徒,我知道你想說什麼,但是……」

    「老師也一樣!」

    「喂,司徒,怎麼這麼跟老師說話!」

    「老師也一樣,如果大家都把她當成普通人一樣對待——」司徒立行的眼睛掃過眾人,看到了站在門口的我。

    他驚訝地叫出聲:「路路?」

    全班的視線順著他轉向門口。

    我怔了怔,露出笑容,說:「對不起,我有東西落下了。」

    艱難地挪進自己的座位,我拿出了落在課桌裡的筆記本,又艱難地挪出教室。

    正扶著樓梯的扶手往下走,司徒立行走到我身前蹲下。

    「上來,我背你下去。」

    「司徒……」

    「快點。」

    我輕輕地趴了下去。

    司徒立行背著我小心翼翼往下走。

    當皮膚接觸到那陰冷的風時,我的眼淚再也忍不住。我把臉埋在圍巾裡,失聲痛哭。

    司徒立行一句話也沒有。

    「司徒,為什麼人會生病,會虛弱,會一睡再也醒不來了?」

    司徒立行沒有回答,背對著我,看著遠方的天空。

    我的眼淚怎麼也止不住。「司徒,你說話啊,說實話也好,撒謊也行,你說說話吧。」

    司徒立行苦笑,自厭地說:「我什麼事也做不了,我知道你的病,一直在旁邊看著你,卻什麼也做不了,就像我爸爸說的,我只是個小鬼而已……」

    「不,你是很重要的。你總是鼓勵著我,聽我講述這些沒法跟別人提及的話題,傾聽我的軟弱,在我軟弱的時候守護著我,在我心情不好的時候陪著我……」

    天陰沉沉的,風呼呼刮過,帶來了春天的第一場雪。雪花被風吹得亂舞。

    我仰起頭看著司徒立行的後腦勺,說:「司徒,我一直感激你。」

    我轉動輪椅,從司徒身邊經過。

    司徒立行伸手抓住輪椅。

    「再見,司徒。」

    司徒立行慢慢地蹲下來,跪在我的身後,淚流滿面。

    我拂去落在眉毛上的雪花。

    「我很不甘心,真的不甘心啊。」

    ……

    雖然很不甘心,但我喜歡我的家人,我喜歡一直幫我的孝維和美娜,喜歡傾聽我軟弱的司徒……有那麼多喜歡的人,所以,我去到哪裡都沒有關係。

    「從下個月開始,路路同學就要離開致知,轉到別的學校去了。」韓宇在教室裡和大家宣佈了這個消息,「大家給努力的路路鼓掌吧。」

    我手撐著講台,目光掃視教室一周,平靜地說:「我想大家都知道了,我的病,是無法治癒的,醫生對我說,有一天我會無法行走,站立,甚至說話。在這一年中,許多以前視為平常的事漸漸變為不可能。很多次夢見自己在球場上奔跑,和朋友一起玩耍,醒來卻發現自己已經失去了那種自由。

    五十五

    「病情每天都在加重,怎樣走路才不會跌倒,怎麼樣快點解決三餐,怎樣才能避開人們異樣的目光,我不得不一一地考慮……很累很累,快要不能呼吸了。反覆思索,覺得生活已經一片黑暗。找不到存在的意義,看不到希望的微弱光芒,因為這場病,我的人生就此走向毀滅。

    「這樣想過很多很多回,幾乎失去繼續向前的勇力,但是無論有多悲傷,也必需接受這個現實,無論怎麼樣哭泣,也無法阻止病魔的來襲,無論多想回到過去,也沒有辦法讓時光倒流。既然這樣,為了我愛和愛我的人,也只好接受和愛惜這樣的自己。這一場病,讓我失去很多,卻更懂得去珍惜,家人的愛護,朋友的溫暖,是世上最寶貴的東西。我決定好好地快樂地活下去,所以——我打算去殘疾人學校了。雖然和大家所處的環境不同,但我會在自己選擇的道路上,一步一步,去尋找希望的光芒。」

    我抬起頭,露出一個微笑,「為了組織這些話,這樣微笑著和大家說再見,我不知道流了多少的眼淚,所以,即使我今天離開這些地方,我也不覺得有些東西會就此結束。大家對我一直都這麼好,真的很謝謝你們。」

    我深深地對著大家鞠躬,微笑著擦去眼角的淚。

    蹣跚走出教室,我握住了媽媽的手。

    「好啦,我們走嘍。」爸爸推著輪椅走出長長的走廊。

    「路路!」

    他跑出教室,以最快的速度朝樓下衝去,身後跟著一大幫同學。

    他大聲地叫著我的名字,在我回頭時停住腳步。

    在教學校前站成一排的同學讓我驚訝不解。

    司徒立行開口唱起那熟悉的歌——過程多快樂我不再那麼急迫想要看到好的壞的所謂結果但我學會了在想哭的時刻嘴角倔強向上揚著周圍的同學跟著唱起來——身邊說話的人為什麼那麼多我很懷疑他們又有幾個瞭解真的我每段流程太多我為什麼一定要辯駁我寧願唱歌或是保持沉默渺小的我只要歌唱就能看到光芒風雨中,玫瑰只要扎根在土壤總能夠綻放我受過的傷一路上帶我成長謝謝你一直陪在我的身旁hey~e~heah~過程多快樂我不再那麼急迫想要看到好的壞的所謂結果但我學會了在想哭的時刻嘴角倔強向上揚著身邊說話的人為什麼那麼多很懷疑他們又有幾個真的瞭解我每段流程太多我為什麼一定要辯駁我寧願唱歌或是保持沉默渺小的我只要歌唱就能看到光芒風雨中,玫瑰只要扎根在土壤總能夠綻放我受過的傷一路上帶我成長謝謝你一直陪在我的身旁天地之間我的歌唱也會是道光芒讓幸福經過痛苦慢慢的醞釀溫暖我心房決定了飛翔就不再收回翅膀我相信最後總會找到夢想hey~謝謝你一直陪在我的身旁我伸手摀住滿臉的淚。

    五十六

    跌倒又有什麼關係?還可以再站起來。

    跌倒後可以順便仰望一下天空,那藍藍的天空啊,今天也在無限延伸,朝我微笑著。

    我還活著,這樣就很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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