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不起,我急著下班,有什麼事我們明天再說。」草草地把研究室收拾了一下,商策連抬眼都沒有。
「商,你跟我說話的時候可不可抬起頭,正眼看著我?」這幾個日子以來莎賓娜幾乎快瘋了,尤其是她覺得她這個未婚妻當得是愈來愈沒地位了。
「對不起。」商策放下手邊的雜物,抬起頭直視著莎賓娜,「我道歉,不過我正趕著下班。」
「下班?」莎賓娜就快要失去她一向引以自豪的好風度,「以前那個總是待在研究室裡,不超過十二點絕不回家的人,現在競說要下班?」
「有什麼事,你直說吧,這不像你一向說話的口吻。」
商策說著仍瞄了眼手腕上的表,這自然也沒逃過莎賓娜的一雙銳眼。
「商,你覺不覺得你對我很不公平?你急著下班要去陪伴的人不是我這個未婚妻,而是另一個女人,你可有想過我的感受?」
「莎賓娜,你是知道的,皖皖她現在一個人在家,我不是回去陪她,是她現在需要人照顧,我是那個有責任要照顧她的人。」商策實在不明白莎賓娜為什麼要說這些話。
「有責任照顧她的人是她的未婚夫而不是你吧!」莎賓娜嘲諷地說。
「你究竟想說什麼?」商策已經有些不耐了。
「你難道不覺得自己在這件事情上太過投入了嗎?」積壓了好些天,莎賓娜終於能一吐為快。
「我不明白你說的話。」
「就算是兄妹,一般做哥哥的也不會像你這樣介入妹妹的感情或私人生活,我不相信你一點感覺都沒有。」
「我承認我是介入了皖皖的私人生活,但是我所做的都是對她有好處的,也都是一般身為哥哥的人會做的,我不明白你到底想講什麼。」商策有他百分之百的理直氣壯,他把莎賓娜的不滿看作一種無稽。
「不,我指的是你的態度,你對她的態度早已經超過一個做哥哥的了。」
是的,莎賓娜吃味了,該怎麼說呢?一開始她就覺得那個小女孩是她的威脅。
「超過?我實在搞不懂你們女人,我的態度如果不像一個做哥哥的,那麼像什麼?」
「像……」情人兩字莎賓娜實在說不出口,她害怕那會成為事實。
「你想太多了,我對皖皖是不可能有私心的,何況她和馬克的婚期已經訂在下個月,你到底有什麼好煩惱的?」
「我……」這是唯一教莎賓娜無法辯駁的地方,但,她就是不安。「我們已經有好久都沒在一起了。」
「對不起。」這幾日來對未婚妻的忽略,商策也感到十分內疚。「等皖皖的婚事辦完,我們有的是時間,相信我。」
看著未婚夫仍是匆匆忙忙地丟下一句話,就急著從她身邊離開的模樣,莎賓娜不禁長長地吁了一口氣。
她一點也不敢相信商策的保證,因為商策的背影看起來竟是如此的匆促和冰冷,讓她感覺不到一絲溫度。
她抓得住他嗎?莎賓娜忍不住在心裡問著自己。
「你到底在裡面搞什麼鬼?」
一進屋就聽見從廚房傳來陣陣杯盤撞擊聲,商策快步衝進廚房,看見正在裡頭忙上忙下的向皖皖,心中不由得又發起火來。
「你回來了。」向皖皖並沒有歇下手邊的動作,只是側過頭來,「我正準備煎牛排,再等一下就有豐盛的晚餐可以吃了。」
「我不是告訴過你要好好休息嗎?誰准你做晚飯的?」商策極度不滿地瞪視著向皖皖,他是不是應該將她拴在自己身邊,免得她一天到晚不聽話和擅作主張。
「這幾天我休息得夠多了,做做飯又不會怎樣,你到客廳去等,一會兒就好了。」
向皖皖回過頭繼續忙她的「洗手做羹湯」,這是每個女人夢寐以求的幸福時刻,沒想到一場假婚禮可以換來這一段美好時光,她決定要好好地珍惜這一個月的每分每秒。
商策莫可奈何地退到客廳,也許是小時候自己寵她寵過了頭,在他面前她就是有任性的本錢。
攤開報紙,商策有一段沒一段地瀏覽著並不是太感興趣的新聞,他大部分的精神還是投注在廚房那頭。
沒多久,牛肉下鍋的味道從廚房裡飄散到客廳來,在四溢的香氣間商策突然聽見一陣玻璃落地擊碎的聲音,他反射性地跳了起來,衝進廚房。
只見向皖皖整個人趴在水槽邊,沒命地吐了起來。
「皖皖,你怎麼了?」商策來到向皖皖身後,不知所措。
向皖皖沒空搭理商策,她的胃簡直像要翻過來似的,扶著水槽邊緣,到最後甚至只能吐些胃裡的酸液,她根本無法阻止這一波波要命的反胃。
「該死,你到底吐完了沒有?」商策急拍著向皖皖的背,除了乾著急還是乾著急。
向皖皖喘著氣,反胃的感覺才稍穡平息,沒想到她一抬頭聞到煎牛排的氣味,又是一陣天旋地轉的狂吐,吐到連膽汁都出籠了。
「沒事煎什麼牛排!」
商策有些氣惱了,他是醫生,當然知道向皖皖這種情形是一般的孕吐,只是身為醫生的他從沒想過,原來孕吐會吐到這種程度,太駭人了。
一意識到罪魁禍首竟是那鍋煎肉,他惱火地將整鍋肉全數丟進垃圾桶。
「好一點沒有?」
向皖皖已經吐得全身無力,哪有力氣回答商策,吐完之後,她慢慢從水槽邊抬起頭,只覺得扶住水槽的手抖得好厲害,一陣暈眩讓她頓時頭重腳輕,身體也跟著失去平衡。
商策再也看不下去了,他一把將向皖皖打橫抱起,嘴裡還唸唸有辭——
「那個男人真該死,沒事竟讓你受這種罪。」
深陷在商策臂彎中的向皖皖,心裡滿是一種叫做甜蜜的幸福滋味,睜開眼,她直瞅著商策。
「對哦,那個男人真是該死。」
「你還說,都是你沒事跑去煎什麼牛排。」商策像是還在生著什麼氣似的,瞪了向皖皖一眼,「你幹嘛這樣看著我!」
雖然全身虛乏得很,但是向皖皖差一點就笑出聲來,如果商策知道他口中該死的男人就是他自己,他肯定會氣炸了。
「沒什麼。」這時向皖皖已經讓商策安置在客廳的沙發上。「我只是在想,阿策好久沒對我這麼溫柔了,現在就好像回到小時候,阿策以前也常常這樣抱著找。」
真是快教她給氣死了,都要嫁人了,還說這種莫名其妙的話。
「你這叫母憑子貴,以後別再自己進廚房做什麼飯了,像剛才那種吐法,再吐個幾次,我看你準會沒命。」
商策叨念完後便走開了,回來時替向皖皖拿了毛巾和水。
「你躺著休息一會兒,飯還是由我來做,你給我乖乖地等著。」
盯著商策的背影消失在客廳通往廚房的甬道口,向皖皖縱容著自己的貪心,眷戀地享受著這雖然短暫卻彌足珍貴的幸福。
商策的擔心、商策的溫柔、商策的體貼……一切一切,她都要盡可能的在這段日子裡統統收集起來。
雖然當初跟著商策回家,她也曾動過再度逃走的念頭,但也許是私心作祟,她終於還是放任感情戰勝了理智——
如果她注定不能一輩子擁有商策,就讓她擁有這一小段的回憶吧!
距離婚禮剩下一個禮拜的時間。
這個月來向皖皖儼然成為全世界最幸福的女人,日日夜夜、時時刻刻她都讓自己完全沉浸在商策的呵護和守護中,像個餓了一整個世紀的吸血鬼似的貪婪地吸取這幸福的泉源。
至於七天後的婚禮,她的反應反而是極為冷淡的,不管商策怎麼想替她辦一場豪華、盛大的婚禮,只要一詢問到她的意見,無論場地、儀式……她都一概要求從簡。
畢竟這是一場假的婚禮,只要有個樣子就可以了.
不過,不管關於婚禮的一切再怎麼簡化,商策還是堅持為向皖皖在紐約高級的婚紗店訂做一件美麗的白紗。
今天便是試禮服的日子——
午後,抱著雀躍、期待心情的向皖皖等在大門外,一看到開著車子來接她的不是商策而是莎賓娜,她的心裡頓時覺得好失落。
「阿——策怎麼沒來?」原本是不該問的,但,被向皖皖毫無保留、縱容了一個月的貪心,讓她在人家未婚妻面前,問了一個極不恰當而且愚蠢的問題。
「他忙著開會,我帶你去試禮服也是一樣的,來,上車吧。」
莎賓娜把小女孩表露無遺的期待和失望都看進了眼底,她略微升高了自己的語調,像是要特別宣示屬於她自己的主權似的。
向皖皖默默地上了車,她的心霎時從雲端跌入了谷底,本來就沒有人規定商策一定得來陪她試婚紗,而且,莎賓娜說的一點也沒錯。
她來也一樣,只有莎賓娜和商策才是一體的,她是未來商策婚禮中真正的新娘,有一天能為他披上婚紗的也只有她。
向皖皖覺得自己像個傻瓜似的,她不該讓無限擴張的貪戀蒙蔽了自己的心,一開始她就曉得自己沒有權利期待什麼的。
就這樣,變得出奇沉靜的向皖皖被載到禮服店,而馬克也早依約等在店裡了。
完全沒心情注意自己的婚紗究竟長成什麼樣子,向皖皖像個傀儡娃娃任由婚紗店的服務小姐替她上了淺淺的妝。
在試過禮服後,店裡的人熟練地在幾個小地方稍做修改,最後像正式定裝般,穿戴完成的她被推到落地長鏡前。
「哇!好美,我從沒見過這麼美的新娘!」身穿一襲白紗的向皖皖讓馬克覺得驚艷,他忍不住讚歎著。
「真的美極了。」莎賓娜不得不附和,商策選的這款白紗實在太適合這個小女孩了。
呆望著鏡子裡的人兒,向皖皖有種如在夢中,一點也不真實的感覺,她沒有即將成為別人新娘的怦然心動,更沒有待嫁女兒的期待與悸動。
她太瞭解其中的原因,她的低落和麻木全都是因為這件婚紗並不是為商策而披的。
也不知自己這樣呆傻地立在鏡子前面有多久,馬克試完禮服出來了,就連婚禮中要當她伴娘的莎賓娜也簡單地試了她的小禮服。
「馬克你快過來,你們兩個實在太相配了。」
身著白色小禮服的莎賓娜熱情地將馬克也往長鏡前一推,若不論此心屬誰,誰都會說這是天造地設的一對。
「皖皖,你真的好美!」馬克說著所有準新郎在這一刻都會說的話。
向皖皖有點遲緩的回過神,目光投向鏡子裡的馬克。「你也很棒,你看起來又高又挺。」
這時好不容易結束了會議的商策,馬不停蹄地從醫院趕來。
一進門便看見這狀似感人的一幕,他的心彷彿被人猛烈地撞了一下,兩隻腳像釘在地上似的無法向前跨步。
「商,你來得正好,快去試你的禮服。」
莎賓娜宛如女主人般招呼著,原來商策是下星期那場婚禮的伴郎。
一聽見莎賓娜在身後的高喚聲,向皖皖慵懶的心猛然一震,在這狹小的空間中,她彷彿可以感覺到陽光來了,只是這片陽光根本就不屬於她——
良久、且久,被婚紗緊緊包裹著的她忽然覺得好冷、好冷。
在婚紗店忙了一整個下午,莎賓娜刻意安排讓馬克載著向皖皖離去,而她則跟許久都不曾陪伴她的商策一起吃了晚飯。
「你好像有點心不在焉喔。」
飯後莎賓娜執意要商策搭她的車,車子在啟動之後便往「長島」的方向駛去。
「開會的關係吧,有點累。」
商策實在搞不懂自己到底是哪裡出了問題,胸口彷彿被一股躁悶之氣給堵著,做任何事都覺得煩躁不安,而且日子愈是接近向皖皖的婚期,這種情緒的騷動就愈甚。
「早跟你說過了,你的工作量太大了。」
頤著商策的口吻,莎賓娜很配合地也把原因歸咎到工作上,但,她心裡並不全然是這麼認為。
認識商策這麼久,什麼時候見過他為工作心煩,工作向來都是他滿足自我的一項工具,所以她無法阻止自己心中產生一種聯想,唯一可能讓他如此心煩意亂的,就只有那個小女孩了。
她是他的未婚妻,她怎麼可能感覺不到他的轉變,只是不管她有再強烈的不安,她都沒有任何可以明白說出口的理由,只因為小女孩即將在七天之後嫁給另一個男人,她若是無理取鬧,只會更失去自己的立場,只會更顯得自己多疑而且沒有雅量。
是不是天底下所有未婚妻都是如此難為?
為什麼她總覺得她男人的眼裡看的不是她,而是另一個女孩?
無言與沉默間,兩人各自帶著複雜凌亂的心情讓車子載往幽靜、美麗的「長島」。
「爺爺出國了,今晚你就陪我吧。」莎賓娜提出的是邀請,更是懇求。
商策靜默了半晌,臉上有著明顯的猶豫,「可是,皖皖她——」
「今晚她有她的男人照顧,你這個身為哥哥的是不是也該關心一下被你冷落了好久的未婚妻?」
今天莎賓娜不允許有任何理由,再把自己的男人出借給其他女人。
「這些日子,我實在很抱歉,對不起。」莎賓娜的殷切和委婉的責難,讓商策感到愧疚不已。
「男人不應該只會對女人說對不起。」
莎賓娜走下車,迅速地緊摟住商策,她必須用一整夜的時間來證明商策還是屬於她的。
低頭看著盤子裡的食物,向皖皖全然沒有食慾。
「沒胃口嗎?你吃得不多。」馬克關心地詢問。
「我吃不下了,送我回家好嗎?」向皖皖一點都不想留在外頭,她不想平白地浪費任何一丁點她和商策愈來愈少的相處時間。
「跟我在一起就這麼沒趣嗎?」馬克調侃道。
「不是的,我絕沒有這個意思。」向皖皖好抱歉,她開始厭惡起自己的自私。
「跟你開玩笑的,我知道你想回去等他。」
這個月來,他們這對準新人見面的機會不多,不過每次見面他們的話題永遠只有一個——另一個男人。他這才更深刻地瞭解到,這個女孩實在是愛那個男人愛得好淒慘,真的只有「淒慘」二字可以形容。
不過,他真懷疑,任何一個男人面對如此率真而濃烈的愛情,有可能會無動於衷嗎?
說那個男人絲毫都不心動——似乎又不像,因為他對她的在乎根本已經超過一般人,但,他卻把這個他非常在乎,且愛他幾近於癡狂的女孩推給另一個男人。
他真是想不透,也弄不懂。
「我真的很抱歉,很對不起你。」
感情是一種強求不來的怪東西,人永遠只能用抱歉去掩飾對愛情的私心,而向皖皖和商策竟都不約而同地對另一個人說出「對不起」三個宇。
「你別再說對不起了,我一直很努力要在你面前維持一個好人的形象,你別讓我無端破功了。」
「唉——你還真是個濫好人,如果要我沒事娶一個不愛我、肚子裡又懷有別人小孩的女人,我肯定會抵死不從,你到底是怎麼辦到的?」
「嘿嘿!別問我,我自己也常常問我自己,我自認是個好人沒錯,但,卻也從沒好到這個程度。」
「看你說得好滑稽。」向皖皖睨了馬克一眼。
「只要你別把我們的婚禮當成滑稽的鬧劇,我就心滿意足了。」
「我才不會呢。」向皖皖忙著澄清。「其實我一直都還沒有跟你說謝謝,真的很謝謝你。」
「喔!我快消化不良了,又是抱歉、又是謝謝的。你快吃吧,吃完我馬上送你回去。」
這時,向皖皖露出席間第一抹開懷、燦爛的笑,有別於先前的沒食慾,她大口大口的把食物送進嘴裡。
邊吃,她邊看著馬克,心想,有這麼一個朋友真好!
午夜三點三十七分。
夜已經很深、很深,深得人們不必去觸摸,寂寞就在每個人伸手可及的地方。
伏在沙發上,向皖皖數著秒針守候著那個不歸的男人。
一種可笑的悲哀毫無預警地竄進她的心底,她原本就沒有任何資格坐在這兒等待商策的,商策今晚正待在他理所當然該在的地方。
晚飯前她看到莎賓娜那種甜膩而滿足的笑臉,心上就生出一種說不出的妒意,現在這種情緒更如同洪水潰堤般氾濫成災。
想必他們一定一起度過一個非常美麗、親密的夜晚。豐盛的晚餐、熱烈的相擁、深刻的狂吻,甚至……兩具靈魂激狂的交纏,直至此時此刻……
一幕幕令人嫉妒得發狂的想像,啃噬著向皖皖瀕臨崩潰的情緒,她的淚止不住地漫過眼眶,爬滿雙頰。
不應該哭的,她卻哭了。
不應該去嫉妒的,她卻嫉妒得幾乎發狂。
不應該貪得無厭的,她卻忍不住想要求更多的回應。
不應該,不應該,夜不應該這麼漫長,長得讓人幾乎看不見明天的陽光。
枕著淚,心情濕了又干,干了又濕,心痛在忽夢忽醒間摧折著向皖皖。
以為天就再也不會亮了,終於商策還是一夜未歸。
已經是第三天了,向皖皖每晚外出,不過十二點不進家門,這是商策連續等了第三天的門。
在同一個屋簷下,快樂甜蜜地度過一整個月後,他和向皖皖之間的關係競突然變得緊繃,甚至可以說是有點失控。
每天他下班後,向皖皖一改以往的習慣,不和他共進晚餐,而且準時七點讓馬克將她接走,直到深夜才回家。
今晚尤其誇張,已經一點多了,他仍未見到向皖皖的人影。
沉著一張臉,商策端坐在客廳,快要爆發的怒火熊熊地在心裡燃燒。
匆聞門外一陣煞車聲,不久,門把便傳來扭動的聲音。
挨了一個晚上,就快要捺不住性子的商策快速地衝到門邊,卻讓他看見那該死的一幕。
「今天玩得實在有點晚了,早點休息,晚安。」馬克道了晚安之後,輕柔地在向皖皖左頰上印上一個吻。
向皖皖朝馬克揮揮手,直到他的身影消失在黑暗中才轉身進屋。
一進屋,她便迎上斜倚在門廊的商策那對銳利、灼烈的眼睛。
「阿策,你怎麼還沒睡?」
以商策所站的位置和角度,他一定看見剛才馬克吻她的那一幕……想到這裡向皖皖的心不禁漏跳了好幾拍。
「你知道現在幾點了嗎?」商策的怒氣毫不客氣地從雙瞳中射出。
「我跟馬克一起玩過了頭——」
一遇上商策的怒氣,向皖皖根本忘了自己是為了氣他那一夜徹夜未歸而故意天天同馬克出遊,她的回答竟自然而然地飽含著歉意。
然而,她不提馬克還好,一提起這個名字就像踩中了深埋在商策心中致命的地雷,「砰!」的一聲,隨時可以把週遭的一切炸得粉碎。
特別是剛才他撞見的那一幕更是格外刺眼,那該死的傢伙——
「玩過了頭?你以為身為一個孕婦可以這樣放縱自己的生活,天天在外頭玩樂遊蕩,你還有什麼資格說想要做一個媽媽,如果你這麼不知檢點,還不如早早把孩子拿掉算了。」
「我——」沒來由地被商策這般怒斥,向皖皖心像被刀子狠狠地劃了一刀。「我們只是去拜訪朋友,晚一點回來而已,你幹嘛發那麼大的脾氣。」
「發脾氣?」商策的怒焰只有更加不可收拾,他的理智早被轟得一滴不剩。「哪一種朋友會留一個孕婦留到這麼晚?他們難道不知道孕婦最需要的是休息嗎?你就這麼耐不住,不能乖乖地待在家裡,也不過再三天你們就要結婚了,你就這麼迫不及待的要飛到那個男人身邊嗎?」
「我——」她不懂商策究竟在發什麼脾氣,他為什麼要對她說出如此不堪的話?「我再怎麼晚歸也比不上你,你都可以一整夜不回來,我為什麼不可以現在才回家?!」
「你怎麼能跟我比,我們基本上是不一樣的。」
他是徹夜未歸,但,那一夜他過得也不輕鬆,他可是為她牽腸掛肚了一整夜。
「哪裡不一樣?」向皖皖忍不住狂吼。
是不一樣,他有一個如花似玉的未婚妻,自然可以在外溫存纏綿一整夜。
「你是個孕婦,這一點就不一樣。」
「不是吧!是你有個未婚嬌妻,她需要你,你也需要她,我只不過是個礙眼的拖油瓶,一個你急著送進禮堂、完全擺脫的女人。」
向皖皖面色刷白,連日的委屈、傷心排山倒海而來。
「你在胡說些什麼?」商策簡直快氣昏了,明明是她在外頭流連放蕩,怎麼會扯到他頭上,他又何曾把她當成急欲擺脫的拖油瓶?
「我沒有胡說,那天我等了你一整夜,你一直到天亮都沒回來。」
這全是一個妒婦的口吻,不知是懷孕讓向皖皖變得歇斯底里,還是婚期將近的恐懼讓她口不擇言。
「我有沒有回來輪不到你來管。」
小女孩曖昧失控的言辭,不小心觸動了商策心中的警訊。
「那你又何必來管我是不是在外頭遊蕩,天天晚歸。」
對,她是沒資格管他,也根本輪不到她來管,但,他又有什麼資格來管她,他又不愛她!
「我是為你好。」
這是最拙劣的借口,商策幾乎連自己也說服不了,他覺得自己的情緒竟不知不覺受到向皖皖的牽動,他的心似乎開始動搖了……
「這是你們大人最不負責任的謊言,為我好——」向皖皖說到激動處已經有些哽咽,「如果是為我好,一開始你就應該愛我,不該逼我結婚,而是該讓我把孩子生下來。」
「不要再說了。」商策撇開眼,逃避向皖皖因為激動而益加澄澈的眼眸。「你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說些什麼,太激動對孩子不好,太晚睡也會影響胎兒,快去睡吧!」
向皖皖噙著淚,望著不再看著自己的商策,她的心又死了一次。
呵!夠傻了吧——
一個人的心到底能死幾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