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代絹醒來時,呆了片刻。她是被全然陌生的環境嚇呆的,她半撐起身體,打量著寬大的辦公室。
「你醒了?」艾裴迎上笑臉。
徐代絹也為之動容,她不得不承認,那張笑臉無私又有著無限關懷,對一個陌路人尚可如此,對至親至友又是何等一種情愛呢?她不禁要揣測起來。
「你不舒服嗎?我再叫醫生……」艾裴見她不答,急問。
徐代絹猛搖起頭回答:「我沒事了!」
「哦!真的沒事?」艾裴再看看她又喃道:「那就好。」
「這裡是……」
艾裴笑說:「這是我的辦公室,因為你突然暈倒,我就叫了隔壁診所的醫生替你急救,他說你只是一時血氣不暢,醒來就沒事了!」
「謝謝!」徐代絹淡淡道著謝,目光四處搜尋唐心宜的身影,卻遍尋不著,她急問:「我朋友呢?」
「你說的是唐心宜嗎?」
「是的。」
「因為你睡了滿久的,我叫她先回去了!」
徐代絹急急起身說:「那我也該走了!謝謝你!也打擾你了!」
「我叫人送你回去吧?」
「不用了!我自己可以叫車。」
「那你小心點。」
「謝謝!」徐代絹頷首後轉身走向辦公室大門,突然轉身問:「你真的叫何艾裴嗎?」
艾裴一楞,不明所以的問:「有何不對嗎?」
「你認不認識一個叫何穎青的人呢?」徐代絹套起口風問。
艾裴望了她許久才點頭答道:「那是我遠房表姊。有事嗎?你認識她?」
「她人在哪裡?」徐代絹不疑有他了!
「天國吧!」艾裴仰頭苦笑。
「天國?什麼意思?」徐代絹呆問。
「她兩年多前死了!」
穎青心想能不能不這麼說?聽來真像在咒自己,但事出無奈。問題又在於這女孩為何認識她呢?記憶中,她是不曾見過眼前這女孩的。這不禁叫人納悶了。
「你是我表姊的朋友嗎?」艾裴仍掛著笑容問。
徐代絹搖頭反問:「你聽過紀揚這個人嗎?」她想從何艾裴臉上看出一些端倪。
艾裴怔楞了片刻,她以為今生和紀揚再不會有任何牽扯了!誰知連聽聞其名都如此撼動人心,難道上蒼真要如此折磨她不可嗎?
回過神,她極力穩住陣腳:「沒聽過。」
徐代絹卻一臉狐疑,若她沒看錯,她的確看到何艾裴那稍縱即逝的悲痛,但她只淡淡說:「那就沒事了,再見!」她打開門又將之闔上。
望著關著的門,穎青不禁暗忖:「她到底是誰?」
小如過生日,艾裴特地抽空陪小如至生鮮超市買東西,準備晚上好大展身手一番。
小如看著推車內的一堆食物問:「媽咪買這麼多東西做什麼呢?咱們家只有兩個人怎麼吃得完呢?電視上教人家生鮮食物不要購買大多,放久了會變質喔!」她一副食物專家似的模樣惹得艾裴低笑。
「你像個小老師呢!」
「我是啊!上課時老師都會叫我上講台說課哦!」小如興奮的說著。
「哇,真不簡單呢,媽咪以前都沒那麼棒耶!」艾裴誇讚道。
「但媽咪現在也是一級棒啊!」小如笑道。
她對艾裴近乎崇拜的。
「我們兩個羞不羞呢?自己人誇自己人,讓人家聽到會被偷笑哦!快走吧!」艾裴半開玩笑的說。
「有誰要來嗎?」小如邊走邊問。
「爺爺、奶奶和舅舅都要過來。」艾裴笑答。
回台以後,艾裴即購買了間位於五樓的公寓,和小如兩母女獨自居住.原先還遭林素阻擋,後來一家人拗不過艾裴的堅持,只得讓她搬了出去。
「真的?今天是特別的日子嗎?」小如好奇的問。
「很特別啊!」
「我不知道是什麼日子耶!」
「晚上就知道啦!」
兩個人一路推車走出超市,有說又有笑的。
她們的親密狀全落進徐代絹眼中。原本她一見到艾裴就想叫住她的,但當她看到艾裴身旁的小女孩,她慌忙停住了腳步。
她認得那小女孩的,有一回紀揚帶她去看他父母,回途中,紀揚突然停車並快步越過馬路叫住對街的小女孩,事後紀揚只簡單的解釋說:「她是我的乾女兒范小如。」
紀揚的乾女兒叫何艾裴螞咪,這到底是怎樣一層關係呢?這不禁叫她百思不解,也愈來愈覺心慌意亂。
有誰能回答自己?代絹仰天,卻尋不著答案。
「紀揚……」徐代絹低喚。
平時在家中,紀揚總是鮮少主動開口找她聊天,每一回他們的對話都像在做問答題,代絹一問他才一答。
紀揚全心的投入工作,將自己變成一 部工作機器,只為了不想多想、不想多說,這叫她既心疼又心痛。
她始終走不進紀揚的世界,他一直深鎖著內心,不讓人靠近、更不得去碰觸,她這名義上的紀太太當得愈來愈痛苦了。
代絹見他不答,又喚:「紀揚……」
她總是要喚到他回笞或抬頭為止。
紀揚抬眼問:「什麼事?」他的手指仍停在電腦鍵盤上。
「你可不可以停下來和我聊聊?」代絹詢問著。
「你明知道我在忙。」紀揚不耐煩的又低頭苦幹。
代絹的心嚴重受創,她用著可憐兮兮的聲調說:「我真的這麼令人厭惡嗎?你真的這麼討厭我?」
她快哭了!
又來了!為何她老是要用上這一招?難道除了哭喪著臉,她不能有另一號表情?他真的很懷疑,她是否是哭喪星轉世而來?
「你想說什麼就說吧!我會聽。」他未抬眼,卻緩和了語氣,他還是受不了女人哭的。
「今天我碰到小如……」
「哦!」他輕哼,不太熱中的問:「怎樣?」
「她和一個很漂亮的小姐在一起。」
「又怎樣?」小如要和漂亮女人走在一起,他們管得著嗎?這話題簡直無聊透頂。
「她是唐心宜公司的負責人。」代絹觀看他的表情,有些心灰意冷的,她有點想放棄了!這種日子遠比入地獄還要來得痛苦,但她又捨不得放棄。
「你沒有其他話可說了嗎?可不可以講些比較有建設性的?」紀揚這回挑起眼看向她。
他不想把時間浪費在無意義的對白上,雖不是有心,卻還是狠狠的潑了她一盆冷水。
「小如叫那小姐媽咪,你想你認識她嗎?」代絹這回雙眼直視他了!
「小如叫她媽咪?你沒聽錯?」紀揚從椅子上跳起,直衝向她並鉗制她的雙臂,粗魯的問。
頭一次見到情緒如此激動的紀揚,代絹心中滿不是滋味的,但她早明白的,自始至終,都只是她一廂情願的依附著他,這一份依附令他們倆都無限疲憊了。
紀揚一發覺自己的失控,馬上鬆開代絹的手,並轉了開去。
他淡然說:「也許你聽錯了!」
「當時我離她們很近。」代絹強調著。
「好吧!就算你沒聽錯,那又如何?何家也許有許多親戚,他們看小如乖巧就認她當乾女兒,這並不奇怪。」他不知這話是在說服誰。
他這麼想,一定是想說服他自己,如果不這麼想,他會立刻衝到何家去查個水落石出;而今日的他,有何權利去質問穎青生死的事實呢?
他轉身關上電腦並抓起外套,筆直的朝外走。
「你又要出去?」代絹垮著臉問。
「我幫人代晚班。」
「可是你明早還得上班,不是嗎?」她好希望他留在家。
「急診室也不能沒人。」
代絹一股怒氣全爆發出來,她高八度的音量正響著:「你別一天到晚都工作、工作、工作,行不行?」她想哀求,卻無法讓聲音、語氣聽來緩和。
「病人能控制生病時間嗎?不能!我身為醫生,工作是我的職責,本來醫生就沒多少自由的時間,你早該認清這一點。」紀揚冷厲的聲音彷如來自冰山雪海,令人寒慄。
「我……我……」代絹結巴起來。
「我曾說過,凡事不能想得大美好,愛情和婚姻不夠健全,誰都一樣在受苦,我已經盡量在當一個好丈夫,我要你生活無慮,唯一抱歉的即是我不可能當你的愛人,更不可能愛你,這一點你早就該明白了。我很無奈,也很抱歉!」紀揚不給她任何反駁的機會就奪門而出。
代絹跌坐在地,她的心底響起了千萬聲——錯了嗎?錯了嗎?錯了嗎?……但她仍不願承認自己的失敗。
紀揚還是忍不住想要查證。
他站在小如就讀的小學門口;煙拈熄了一根,又燃起了一根。
自從代絹向他提及小如和那叫「何艾裴」的女孩的事,沒有一刻他不是如坐針氈般難熬。
而穎青的笑臉又開始像夢魘般纏繞住他的心、他的思維,讓他片刻不得以安穩的喘息。
他對她,依然有著深深的痛、深深的思念。
一群學生走出校門口,紀揚的眼就沒閒過的四處搜尋小如的身影。
「范小如,你的書包。」
「謝謝!」小如接過同學遞上的書包。
「今天誰來接你?」
「我媽咪今天有事,我自己搭公車回家。」
「你媽咪好能幹哦!我想要一張簽名照,幫我要一張好不好?」
唉!現在的孩子實在大早熟了!
小如好笑的說著:「我媽咪又不是明星。」
「你媽咪比明星還更漂亮,連我媽咪都喜歡你媽咪公司的衣服,我媽咪還答應下回送我你媽咪公司的衣服呢!」
「對了!印有『新奇小子』的新款式出來了!」
「哇!那我一定要叫我媽去買。」女孩突然看向一頭說:「我媽咪來接我了,拜拜!」她蹦蹦跳跳的走開了!
紀揚等那女孩走開,才靠過來喚:「小如。」
小如猛一轉頭嚇了一跳。
「乾爹!」她驚叫一聲。
「看到乾爹不高興?」紀揚笑問。
他知道小如這女孩大聰明了,若穎青事先交代過她要守密,那他要套話可就得小心翼翼才行了!
「當然高興。」小如垂下頭,有些心虛的。
「上星期你生日,乾爹進手術房沒空替你慶生,今天乾爹補請你吃一客牛排,再帶你去選禮物。」
「可是我生日過了……」
「說是補請嘛!」紀揚啟開了車門等小如坐進去。
「可是我和媽……」一覺有錯!小如忙改口說:「我和舅舅約好了!」
「小如,你在撒謊哦!我記得你媽媽不許你撒謊的,你是不是不讓乾爹知道什麼事?」紀揚嚴肅的問。
小如神色慌張了起來,她連說話都微顫抖的辯道:「沒有,真的沒有。我只是和舅約好了去給媽咪上香。」
「那待會兒我打個電話給你舅,要上香改選個假日去,電話我幫你打。」
「那……不用了!我回去再解釋……」小如還是結結巴巴。
這下子,紀揚是愈來愈懷疑了!小如的神色大不對勁,不說謊的孩子突然撒謊,其中就已大有文章了!
「那上車吧!」
小如被迫無奈的上了車,待車子一抵達「古道民歌西餐廳」門外,小如又突然猶豫起來。
「我們可不可以不吃?」
「為什麼?都到了!」
「到了啊?」小如見紀揚泊好車準備下車,才明白真的已經到牛排館了!
「你有什麼心事不能告訴我嗎?以前你和乾爹很親的,現在這麼生疏,乾爹好傷心哪!」紀揚故作悲傷。
小如急急解釋:「不是的,我還是很愛乾爹的……」
「那就陪乾爹吃一頓飯,好不好?」
「好。」小如點著頭說:「您還是先進去吧,我打個電話給舅,否則他會生氣的。」
「櫃檯打就行了!」
「我在這兒打,裡面有雜音,不方便。您先進去,我打完就會進去的。」小如堅持著。
「好吧!但別大久哦!」紀揚應允的往內走。
但,一待小如轉身去打電話,他又折返,所以,他把小如的話一句不漏的聽完了。
小如急說:「媽咪,我是小如啦!乾爹突然來接我吃飯……對,我不能去你那裡……哦!不會……可是乾爹好像在懷疑……那我掛了。好,我知道,我沒說……嗯!好,拜!」她匆匆掛上電話,一轉身,嚇呆了!
紀揚立在她面前,臉色一陣青一陣白,起浮劇烈的胸膛說明他強壓住怒火,但雙眼卻早已狂熾如焰。
小如嚇得退了好幾步。
紀揚鐵青著臉命令道:「你現在馬上帶我去找她!」字字說得鏗鏘有力。
「不要啊!乾爹……」小如恐懼的直搖頭。
「我說馬上!」他並不想嚇壞小孩,他已經極力忍住怒火了!但語氣仍好不到哪去。
「乾爹……」
小如語未畢,紀揚已似在拎小雞般的將她拎向車子,打開車門把她丟進車座,所有央求抗議全然成了多餘了!
艾裴服飾公司頂樓,負責人辦公室大門突地被一股怪力推開,艾裴就算有再好的修養,她也容不得有人膽敢如此打擾她工作!
但,抬眼一看,她僵住了!
她看到小如一臉哀求和恐慌。
她看到紀揚既悲又喜的眼,卻異常憤怒的臉正一瞬也不瞬的死瞪著自己,但即使如此,他仍能牽動自己內心最弱的那一絲情愫。
紀揚所受的震撼亦然。她活生生的立在自己眼前,她的呼吸他甚至也可以感受得到;她依然美麗,依然能挑動他最堅硬的心腸,使之為之軟化。
艾裴手中的針線盒因落了地而發出「咚」一聲,針線倏地散落一地。
「媽咪,不是我說的……」小如驚慌的解釋。
艾裴回過神,心疼的說:「沒事,你先去我車上等我。」
「好。」小如片刻不敢多待的匆匆離去。
「你嚇壞了她!」艾裴努力裝出自己最滿意的笑容。
紀揚彷若未聞的呢喃:「為什麼?」
他的聲音如來自深谷般黯啞而遙遠,卻仍感性的讓艾裴的心為之顫悸。
她極力的穩住情緒笑問:「什麼為什麼?」
除了裝傻,她還能如何呢?
「該死的!」紀揚啞聲低咒。
所有的氣惱全被艾裴的笑融化得消失無蹤。
艾裴睨著他,不慍不火的問:「這位先生,你在說誰該死呢?不會是我吧?我不記得我得罪過你喲!頭一回見面你就咒我,不大妥當吧?」她頑皮又無邪的笑著。
紀揚瞪大眼叫:「你……」
「我自我介紹好了!免得你老是『你』、『你』的叫我!我叫何艾裴,今年才由美國返台,是何家遠親。」她頑性未減的眨動大眼睛,不慌不忙又接口說:「至於你,不用多費心猜想,想必是紀大醫生,何穎青生前念念不忘的男人,對吧?」
紀揚氣急敗壞的吼:「你說什麼瘋話?你明明好好的站在我眼前,別再把我當傻瓜一樣的耍!」他恨不得打她一頓屁股。
「我?你沒說錯吧?」艾裴故作迷糊狀。
「你到底要騙我到何時才肯罷休?我究竟犯了什麼罪,要你這樣子對待我!你到底還有沒有良心呢?你回答我啊!」
紀揚用力的將門甩上,並將門上鎖,但他克制著奔上前抓住她,好把她搖醒的衝動。
「你到底在說些什麼?」
紀揚再也控制不住,他的理智全瓦解了,他衝上前將她擁進懷中,不給她抗議的機會,他的唇狠狠的吻住了她的。
艾裴有一刻怔楞,有一刻迷失了!她很想回應他,很想永遠留在他懷中,承受他的深情、他的狂野。
但,他已婚的事實瞬時打醒了她。
她用力的咬住紀揚的唇,血腥味瞬時滲入兩人的唇齒間。
紀揚推開她,艾裴踉蹌的退了幾步,跌坐在地。
「你真像只瘋狗,我都說了我不是何穎青,我叫何艾裴,我可沒興趣當人替身哪!你到底懂是不懂?還要我再次重申嗎?還是你想證明自己吻技高超?那我可以告訴你——真是爛透了!」艾裴句句是違心之論,她用嘲諷來加強自己的聲勢,否則她就快哭了!
紀揚突然蹲到她面前邪邪笑道:「你別再把我當白癡,我不會上當的!」
艾裴伸出手指戳著他的胸膛吼道:「誰管你!愛信不信隨便你,我可沒義務在這和你這只瘋狗閒扯淡!」
「有,你當然有這個義務!只要你這張臉永遠不變,你就有義務要跟我將一切解釋清楚!」紀揚冷笑著。
他步步逼向她,簡直把她逼急了!
「喂!你再亂來,我報警了哦!」可惜氣勢大弱!
紀揚微聳肩,無所謂的說:「請便。」
「你這人真有毛病哪!到底要怎樣你才肯相信嘛!我都說我不是何穎青了,你這根本強人所難嘛!難不成叫我剝下這張人臉皮嗎?」艾裴哭喪著臉叫。
紀揚不為所動,他雙手環胸,好整以遐的說:「那倒不必,你只要脫了上衣,證實你身上沒有手術疤痕,我自會相信。」
「你有病!」艾裴漲紅著臉嚷:「我幹嘛聽你的?笑話!脫衣服?哈!虧你想得出來!下流!何穎青是瞎了眼不成?居然會看上你?」她使出潑婦罵街那一套來。
但,仍唬不了他!他一副賴到底的模樣。
「你愛怎麼罵、高興怎麼罵都無所謂!反正我也是不痛不癢,渴了我還可以倒杯茶給你止止渴。請繼續啊!」
他的回答真讓艾裴又氣又想笑。
「我叫一個人來證明好了!」
「誰?」
「何穎華。」
「真抱歉!何家人的話我一概不採信。」他拒絕妥協。
「我說的都是真的嘛!」
「無憑無據,誰能評斷真假?」紀揚冷笑。
「唉,你這人真跟個瘋子一般說不通,我懶得跟你解釋了,反正你愛信不信!」艾裴從地上躍起。
紀揚一把拉住她吼:「不許走,你還沒給我合理的解釋,不許你走!」他的脾氣拗起來又臭又硬。
「紀先生,你再如此糾纏我就真要報警了!原本我一聽你為穎青的死而失魂落魄,好心的跑來想安慰你,誰知你已結了婚,那也好,我原以為只要你結了婚就會沒事了!我也犯不著為你擔心,但今天看到你,你的行徑真叫人害怕,我很後悔來台灣……」
艾裴一使出殺手鑭,紀揚就頓時呆愣地鬆了手。
在他記憶裡,穎青是絕不會怕自己的,但端看眼前女人,她眼中盛滿恐懼,受的驚嚇似讓她隨時想逃,這讓他沒了把握。
「你不是穎青?」他頓失神的低喃。
艾裴猛搖頭說:「不是!」
有一刻她真是想招認算了!她是多麼想投入他懷中,但,一想到紀揚已婚,她只好打消念頭,她不能任性而為,她不能當那介入他人婚姻的第三者。
紀揚茫然的望向她。「真的不是穎青?」
是問亦是答,穎青討厭商業氣息,穎青討厭當女強人,但何艾裴是個人中之鳳,她有商業頭腦,她們完全是兩種類型的人呢!
「我真的不是!」
死離別是種悲,生離別何嘗不是一種痛!即使曾經滄海難為水,卻再回首仍成了陌路,她滿心無奈誰懂?滿心病痍誰痛?
紀揚終於無奈地接受這個事實。「很抱歉,或許真是我弄錯了,對不起!方才多有得罪之處,我……」他有些困窘的站起身。
艾裴無力的笑答:「沒事,別放在心上。」
「再見!」紀揚垂頭走向門口。
「紀先生,請等一下……」艾裴急喚住他。
紀揚挑起眉問:「有事?」
「小青托我交樣東西給你。」艾裴取下頸項上的項練,快步上前遞給他,是條半心型的紅石。
「小青說這項練是一對的,她要我交給你,好讓這顆心還原。」
紀揚一臉蒼白,失了血色。
他看著艾裴的臉,許久、許久,都不發一言。
「項練……」她遞給他。
「你留下吧!或者丟了它。」紀揚轉身,頭也不回的走出她的辦公室。
望著關上的門,艾裴掩面痛哭,為她已逝的情。
艾裴服飾公司正進行著業務部門的高峰會議。
「是誰接手冠威傳播那件Case的?」艾裴看了一眼助理特別用紅筆圈示過的地方問。
她向來給每個部門充分的自主權,但冠威傳播是國內知名的傳播公司,每一年他們外制的片子都叫好又賣座,而其制裝費更是高得驚人,所以,對此,艾裴也較重視了些。
而就她所知,一個月前即與冠威接觸的業務部到現今都沒下文傳來,不禁叫她頗感納悶。
「簡莉瑩負責的,但她今天生病休假。」
「那有誰能代她回答一下?這Case拖得大久了!」
「報告總經理,這案子被冠威負責人擋下來了!」
「有什麼問題嗎?」艾裴蹙眉問。
以艾裴服飾目前的業務而言,他們是不需采這種低姿態的,但,傳播媒體是最容易引人注目的,艾裴可不想放棄這個Case。
「冠威的江先生要總經理親自去談這個Case。」
「什麼?」艾裴大感意外。
業務部職員全誤以為她動怒,所以膽怯的人全垂下頭,只有一人吞吞吐吐的答:
「冠威……江制……作……」
「我沒有生氣,麻煩你一口氣說完。」艾裴淡笑道。
「江製作要求何總親自前去談合作的Case。」那人總算一口氣說了出來。
「沒人對他說我不管業務的嗎?」
「有,但他非常堅持!」
「非常堅持?你說他叫什麼來著?」艾裴的眉鎖的更深。
「江製作。」
「好吧?這Case我再研究看看。找個人把資料找齊,送到我辦公室來,今天會議就到這,散會。」艾裴起身交代完畢就逕往外走。
一路上她在想,那個什麼江製作是存心衝著自己來的嗎?那她可得小心應付才行!接業務,她大姑娘可還是生平頭一遭呢!親自出馬可別出錯,否則就「糗」大了!
何家宅邸。
「穎青,紀揚找上你了,是不是?」何穎華見穎青一個人坐在樹蔭下沉思,以為她在煩惱此事。
穎青挑起眉仰頭笞:「又被我騙過去了!」
「何不乾脆講清楚算了!」他還真有些同情紀揚。
「那只會把事情愈弄愈混亂罷了!」
「我可不這麼認為。」
「你就別管我的事嘛!你自己呢?感情世界一片空白,未來總該有個計畫吧?」
她實在有點想不通,她大哥是個出類拔萃的人物,照理說,他不該是孤家寡人才對!但對他的感情世界,她可是連一絲風吹草動也從沒聽過。
「哈哈!」何穎華乾笑了兩聲卻未見答腔。
「笑什麼?問你話哪!不回答是已有對象還是另有答案?你倒說說看啊!」穎青追問著。
「我要先看你嫁人。」
「我嫁不嫁人跟你結不結婚是兩回事。」
「可是我的心願就是看你嫁個好丈夫,那我才能安心做自己的事,現在還沒人替你『收拾善後』,我哪能放心?」何穎華出言調侃道。
穎青佯裝生氣道:「大過分了吧!人家現在可不像以前一樣了啊!再說,現在我有事業又有小如,長大些了嘛!那你可以管你自己就行了,不是嗎?」她嘟起嘴,仍似個天真小丫頭般惹人憐愛。
何穎華又習慣性的把她一頭頭髮揉亂。
「對我來說,你永遠是個小妹;所以,要我考慮自己的事就請你先好好考慮自己的事,OK!」
「你比爸媽還嘮叨!」穎青咕噥著。
但,這又不能真怪何穎華,從小到大,她幾乎是跟在何穎華身旁的,尤其父母忙時,她的大哥就成了名副其實的保母,所以,這真不能怪他大杞人憂天。
「我該走了!我晚上有個酒宴要參加,麻煩你去接小如,晚些我再來接她。」
「你是要去參加冠威的酒宴?」
「對!」
「聽說他們負責人很難纏!?」
「對呀!我約他談公事,他叫我到酒宴找他,不去又不行!」
「別太勉強,艾裴服飾又不是非接那筆Case不可。」他還是擔心穎青吃虧。
「放心啦,我會量力而為的。」
「祝你好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