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隻小手抓住了本仙君的袍角,掙扎著爬起身,另一隻手揉了揉惺忪的睡眼,環顧四周後仰臉看我:「此是何處?你又是誰?」
本仙君露出森森白牙,揉揉他頭頂:「此處是凡間,我叫宋珧。」
「哦,」他偏頭看了看我,「我在天庭並沒有見過你,你是仙君還是散仙?我為什麼醒過來會在凡間。」
我齜著牙齒,口氣和藹:「本仙君虛銜廣虛元君。奉玉帝之命,帶你到凡間歷練數日。你長大了要司世間文命。必須體察體察人間凡情。」
他一雙黑亮的眼睛一瞬不瞬地盯著我,「你……是玉帝派來監督我歷練的麼。」
我說:「不是監督,是照顧,你有什麼想吃的,想玩的,想要的,都和我說。不必喊虛號。你就喊我宋……」話到此處,本仙君忽然想到,此時不討點便宜更待何時?藹聲道:「你喊我宋珧叔或宋仙叔皆可。」
他的小臉上漸漸漾起笑來,孩童模樣的天樞恰在此時揉著眼,茫然地爬起,本仙君分神去看,他仰臉望著我道:「我沒到過凡間,也不知道什麼好吃,什麼好玩。你可以帶我四處去看看麼,宋珧?」
我在心中乾笑一聲,衡文啊衡文,原來你小時候就是個吃不了虧的。
天樞站在地上,一雙清清亮亮的眼盯住了我:「這是何處?你們又是誰?」
你們?本仙君恍然記起,天樞比衡文早生了不知道多少年,天樞是十一二歲少年模樣的時候,衡文還不知道在哪裡。
衡文也眨了眨眼,指著天樞,抬頭問我:「他是誰?」
本仙君正在躊躇字句,天樞稚聲道:「我是北斗星宮的天樞。我在天庭不曾見過你們,你們是仙者還是仙君?」
我心中暗呼一聲不好,果然,小衡文皺了皺臉,道:「天樞?天樞星君明明是位……」我急忙一把摀住小衡文的嘴,將他提到身邊,轉過身彎腰貼著他耳朵道:「天上的天樞星君出了些事情,他和你有些相似,玉帝封他叫天樞,讓我帶你們到凡間歷練,幾日後你就知道為什麼了。現在別多話,好麼。」衡文眨眨眼,皺著鼻子悄聲道:「好,但是你這幾日看我要比看著他鬆些。」我鄭重道:「一定。」
放開衡文,他果然乖乖站在我身邊不說話了,我向天樞道:「我叫宋珧,玉帝封虛號廣虛元君,奉玉帝之命帶你與這位衡文小仙一起來凡間歷練,緣故數日後你們回天庭便知道。這幾日且先與我在凡間。」
天樞雖然清冷,孩童模樣的時候卻只是個眉目異常清秀的少年,一臉天真稚氣,而且比年幼的衡文更加好哄,只是乖乖地點頭,說什麼他信什麼。衡文從小被玉帝和王母養大,三百歲時才被賜冠封做清君,主掌文司殿;天樞卻生下來就是天樞星君,在北斗宮中位次最尊。沒想到天樞小時候這麼好哄,更想不出如此和順的孩子怎麼長大了就變成清冷的天樞。
小天樞清清亮的雙眼望著我道:「這幾日在凡間,請您多指引教誨。」本仙君和藹地笑到臉將抽搐,衡文笑嘻嘻地跑到天樞眼前,拉住他的胳膊:「我叫衡文,我能叫你天樞麼?你也是第一次來凡間?」天樞點頭。衡文道:「你住在北斗宮麼?回天庭後我去找你玩。」天樞甚開心地道:「好。」
本仙君這個老殼子蹲在一旁,看著青春年少的衡文和青春年少的天樞手拉手站著,頗有種東華帝君在我眼前跳水袖舞滋味。
半晌後,我向衡文和天樞交代好不能在凡人面前露出仙跡,預備帶他們去找個城鎮住住,等天庭的仙使過來,天樞入他的輪迴,衡文繼續做他的清君,我上我的誅仙台。
正要起雲時,衡文忽然轉頭,看向旁邊的野草叢:「那是什麼?」
我順著他視線看去,野草叢中,臥著白色的一團,卻是狐狸。
我只顧著衡文和天樞,沒留神狐狸,它在碧華替它治傷時就醒了,只是當時動彈不得,大概是趁我顧著天樞衡文時掙扎著想走,身上有傷挪不了幾步,就在草叢中趴著了。
衡文跑到草叢邊,蹲下身,撥開長草:「是只白狐狸,它怎的受傷了?」伸手摸摸狐狸的脊背,狐狸將頭埋在皮毛裡,雙眼緊緊閉著。天樞走到旁邊看了看,也蹲下身:「它傷的很重。」衡文從草叢中抱起狐狸,毛團吃得圓潤,現在的衡文抱它有些吃力,衡文一邊抱一邊道:「你乖你乖,我帶你治傷。」狐狸的腦袋抵著衡文的小肩膀,閉著的眼中慢慢滲出了些水珠來。
我瞧著毛團,歎了口長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