名門女匠 第三章
    在見過郭員外與夫人之後,詠華與穎川就被帶到西廂房安置,詠華和衣躺在床榻上,感到前所未有的恐慌與不安,一向與父親結伴共同面對陌生環境與陌生人群的她,這下子突然得獨自去面對承擔這一切,委實令她感到徬徨與不安了。

    正感到傷懷的時候,突然聽到敲門聲,她爬起來應門:「誰啊?」

    但見門外穎川笑咧著一張廝文俊秀的臉,他赤裸著因長年累月勞動而鍛煉出非常結實的胸膛,手中捧著一隻臉盆,脖頸上吊掛著一條毛巾,依然一副悠閒從容的模樣:

    「走,一起去井邊沖澡。」

    「沖……沖澡?」詠華突然口吃了起來,她看著他的臉,順勢盯著他那鼓脹結實的胸膛,然後她又感到頭昏眼花,胸口悶到快死掉。

    「你先去,我稍後就到。」不等他回應,她很快地把門關上,然後貼著門,拚命喘氣。

    怪了,為什麼每回看到他,她的心口就悶的要命?

    砰砰砰!

    「幹什麼啦?」詠華再度將門打開,見穎川一臉不耐煩的表情:「你不是說你全身都是汗臭味嗎?你不是怕這怪味會醺壞你週遭的人嗎?為什麼有機會沖洗你反而不去了?莫不是你愛極了這味道,不捨得沖洗它吧?」

    「你!!你在胡說什麼?」不明白穎川幹嘛非拿白天的事來煩她不可,她不想洗澡又與他何干了?況且,她的身份……根本就不適合跟他一起去井邊沖涼嘛,可她又不能挑明直說。

    「我現在就是不想洗,你別管我!」詠華紅著臉說,好吧!他要當自己是髒鬼也好,反正她能離他越遠越好,不然她肯定活不過第二天。

    「不行,展老師父交後我一定要照顧你,要是你因為不注重清潔而生瘡長蝨子了,那我怎麼對他交待?」穎川說什麼也要把她拖去洗澡。

    「我說不要就是不要,你別多事!」詠華又要任性地將門關上,可這回穎川早一步將手按住門板,讓她無法順利把門關上。

    「你想幹什麼?」她又氣又怕,既氣他多管閒事,又怕他真把她拖去井邊,然後在看到她其實是個姑娘時露出鄙夷刻薄的嘴臉。

    「把衣服拿了,跟我去井邊洗澡。」他抓住她的手腕,蠻橫的要她聽從。

    詠華急死了,她努力想甩開他的箝制:「放開我!」

    「不放,除非你乖乖的跟我去洗澡。」

    與他大眼瞪小眼,只方對峙了好久,見他毫不讓步,迫不得已,她只好點頭道:

    「好吧!」她妥協地說:「我可以去洗,但是……我不在外頭洗,我要去澡堂洗。」

    「用不著這麼麻煩吧?」穎川不悅地皺起眉,總覺得這是她的推託之辭。

    「我是說真的,要是你不同意,我死也不洗。」開什麼玩笑,一個姑娘家在井邊洗澡?她又不是不要命了。

    「好吧!」穎川點點頭,怕她又要找藉口,索性入屋欲替她將換洗衣物一併帶著。

    「你幹什麼?」看著他未經同意就闖進她的內房,她幾乎沒尖叫。

    「替你拿換洗衣物啊!」穎川還很理所當然地回嘴。

    「換洗衣物?」她驚恐地吸氣,一把將他自內房推出門外:「不要隨便跑進我的房內,我不喜歡!」

    「那你快一點總行了吧?」她的陰陽怪氣讓他很不耐煩,可是他還是順著她。

    「好啦!」詠華拖拖拉拉地走進房裡,很謹慎地把褻衣藏在男服下再用布巾包起來,然後才拿起毛巾與臉盆往外走。

    「澡堂在那裡我知道,我自己去就行了,你還是去井邊洗吧!」

    「可是我想跟你一起洗啊!」

    「什麼?」她驚聲抽氣,都快昏倒了

    見詠華大驚失色地瞪著他,彷彿他說了什麼要不得的話,他很納悶地問:「你幹什麼這副見鬼的表情看我?我說錯什麼了?」

    「我不想跟你洗!」要不是在別人家作客,她真想拿木盆往他的頭上敲一頓。

    「為什麼?」男人跟男人洗澡很稀鬆平常啊!

    「因為我不想跟你洗!」她一個字一個字很清楚地講。

    「又是什麼怪癖原因了?」他一副很忍耐的表情。

    「因為我討厭你!」好吧!他要一個理由,她就給他一個會氣死人的理由。

    聞言他竟然哈哈大笑了起來:「別鬧了,像小孩子一樣!」

    「我像小孩子?」詠華鼓起腮幫子,想起初見面時他老當是黃毛小子的屈辱,她就很生氣:「反正我就是討厭你,討厭死你了,怎樣?」

    「好,好,好!」穎川舉起手不想跟她爭吵,他讓步地說:「你去澡堂,我去井邊洗,這樣總可以了吧?」

    「哼!」詠華懶得跟他吵了,她回步就往長廊走去,費了點時間找到澡堂後,她仔仔細細地觀察地形,將門閂好後才安心地慢慢清洗自己,洗了近半個時辰,將一身汗臭與疲累盡數洗去,詠華容光煥發地走出澡堂,卻被守在門外的男人嚇了一大跳。

    這人不是別人,正是那好管閒事的穎川!

    詠華指責地罵道:「你嚇死人了啊?你在這裡幹什麼?」

    「我在你房外等了很久,還以為你迷路了,所以出來找你,沒想到……你竟然還在洗澡,而且一洗就半個時辰。」穎川感到極不可思議,他從未認識像阿華這樣的男人,洗個澡竟然可以洗這麼久,簡直是……匪夷所思了。

    詠華整張臉瞬間漲成紅色,她期期艾艾地解釋:「我呃……就在木桶裡浸泡著,因為很舒服嘛,所以……」

    「算了,用不著解釋了。」穎川搖著手,率先往回走:「我請廚娘幫我溫了一壺酒,走,到我房裡去喝一杯吧?」

    「好啊!」能夠躲過他的逼供,做什麼都好啦!

    「大哥,你先回房,我把東西拿回去,等會兒再過房去找你。」

    「嗯!」

    穎川先回屋裡去,他替自已倒了一杯酒,邊剝著花生邊等她。

    一回到房間,詠華就後悔答應他喝酒的事,只要想到與他共處一室的情形,她的頭皮就整個發麻,她氣自已怎會傻到忘了他是她發病的禍源呢?

    詠華煩惱地在屋裡走來走去,她是個老實人,答應人家的事就一定會做,既然答應了穎川要去他房裡喝酒她就一定會去,不過……嘿,她可沒答應他不可以帶人去哦!

    能拉一個是一個,管它認識不認識,詠華走到下人房裡呼朋引伴,叫了一堆人來,居中當然還包括拚命想與她拉攏關係的邢總管。

    「要喝酒?好啊!」一聽到要喝酒,一群人馬上擠進穎川的房間。

    看到莫名多出這麼多人來,穎川一時傻眼了,不過他恢復的很快,他笑著一一替眾人斟酒,當然也包括詠華在內,然而不管他怎麼努力想替她斟酒,他跟她之間就像隔了一座無形的城牆似的,任他怎麼走也走不到她身旁,兩人像貓捉老鼠一般,一個追一個逃,總也無法靠近她。

    一整天下來,穎川再遲頓也知道她在躲他,只是他以為她仍為初識時他不給她好臉色一事記恨,所以他索性端起酒杯隔著老遠地喊著:

    「阿華,你我曾因某件小事而心有間隙,在此我自罰三杯酒,向你請罪……」說完他豪爽地連飲三杯酒,抹去酒漬誠心道:「希望你能原諒我。」

    「大哥,你說的太嚴重了。」詠華不勝惶恐,她趕忙舉起杯子回敬於他:「我們之間有什麼間隙呢?根本一點事也沒有。」

    「那你是不生我氣了?」

    「何來氣生呢?」

    「那好,你到我身邊坐,我有些事想跟你聊!」穎川當眾要求,逼得詠華不得不硬著頭皮走過去。

    「朋友間有話講清楚就沒事了。」邢總管在旁打哈哈,其他人也跟著起哄:「就是嘛,來來來,兩人對飲三杯,所由恩怨就在我們的公證下煙消雲散了。」

    「來,我敬你。」穎川順著眾人的意思不扭泥地再度連飲三杯。

    迫於形勢,詠華也不能表現的太差,她舉起酒回敬:「大哥,我也敬你三杯。」

    「好!」眾人拍手稱好。

    「阿華師父,我也敬你!」邢總管一直找不到機會同她喝酒,現下他總算可以跟她對飲了。

    「不敢不敢!」幸好平時她總跟愛喝酒的父親練酒量,否則依她現在這喝法,要換作別人早就掛了。

    「阿華!」穎川見她杯子空了,又替她斟酒,斟完酒後他將手搭在她肩上,高興地說:「來,我們再喝一杯。」

    再喝?摸摸己經有些脹的胃,詠華心中猶豫,但表面上說什麼也要硬撐:「好啊,來,我敬你。」

    一時間你敬我,我敬你,大家喝的很爽快,想當然耳醉的也就更快了。

    許是因為酒醉,神智逐漸瘓散,詠華幾乎忘記穎川與她對沖一事,她坐在他身邊很愉快的跟大夥兒東拉西扯、天南地北地暢談著。

    「阿華,你知道近期京裡將舉辦一場「天下第一神匠」的爭奪擂台嗎?」穎川突然想到這件事,趕忙告訴她。

    「咦?真有此事?我怎沒聽到風聲?」詠華瞇著醉眼問。

    「這事我也是聽成王爺說起才知道的,他說此事己定,只尚未公諸於世罷了,所以應該不假。」

    「這樣啊!」詠華只是頻頻傻笑著。

    「你去不去?」穎川再問。

    「阿華師父,你一定要去,憑你的手藝一定可以順利拿到天下第一神匠的頭銜。」邢總管努力鼓吹,他當然希望他未來的女婿是個名滿天下的角色。

    「對對對,阿華師父,你一定要替咱村爭光。」其他人也附和。

    詠華胡亂地搖著手,笑道:「天下能人眾多,我只是小角色,上不了檯面啦!」

    「胡說!我看過你雕的飛禽,若放在林子裡恐能以假亂真哩!」有人抗議,凡看過她的手藝的人都知道她的能耐。

    「謝謝老大哥你的賞識。」詠華一高興便又與人四處乾杯,原本有點醉的她這下子更醉了。

    喝完酒,她突然揪起穎川的衣襟,口齒不清地大聲喊:「像他,就是一個對手,他是京裡有名的工匠,單憑他就足以打敗我了。」

    「咦?原來小兄弟你也是個工匠啊?」其他人全驚訝低喊。

    「小弟不才!」穎川紅著醉臉憨笑,算起來他也己半醉了。

    「敢問小兄弟你尊姓大名啊!」邢總管一聽說他也是個名人,內心便計較起來。

    「小弟饒穎川。」

    「咦?原來你就是京城有名的工匠饒穎川吶?」邢總管驚呼。

    面對邢總管的大驚小怪,穎川只是淡然的一笑置之。

    「聽說你曾受封於朝廷?」

    「嗯!」

    「哎啊,老夫真是有眼不識泰山吶……」一心想攀富權貴的邢總管一知道穎川的身份後就巴著他東問西問,相較於更有名氣的穎川,詠華不過是無名小卒。

    坐在椅子上備受冷落的詠華倒也不以為意,她走到門廊邊,與坐在欄杆上的其他人對飲交談。

    「好久沒這麼痛快喝酒了……」

    「就是啊,若讓我家黃臉婆知道了,恐怕又……」吵雜聲在耳際響起,詠華也沒仔細聽,她坐在台階上望著廊外的月亮,突然有點想念家裡的老爹親……

    「你們看,邢總管又在替他女兒找對象了。」坐在庭園裡的某兩人正在竊竊私語,被詠華不小心聽到。

    「這邢總管也真是厲害,凡被他認定的女婿人選最終就一定會成為他的女婿。」

    「就是說啊,也不知道他用了什麼邪術,怎有辦法把他那二個相貌不凡的女兒嫁給他二個有頭有臉的女婿?」

    「這就是咱們需要學習的地方啊!」諷刺的意味相當重。

    「學他?嘖,我才不要咧……」說話的人不自覺拉高嗓門。

    「噓!小聲點啦,你想讓邢總管聽到嗎?」

    「好啦,我小聲一點說啦,不過你看,他現在是不是又開始動歪腦筋了?」

    「你是說他相中了那位京裡來的工匠?」

    「可不是嗎?你看他那副討好的嘴臉……」

    隨著鄙夷的腔調,詠華不知不覺也回望屋內,剛好瞧見穎川與邢總管相談甚歡的模樣,不知為何故,她的心好悶吶!

    「小兄弟,你怎麼了,一聲不吭地坐在那裡?來,來,來,老哥哥我敬你一杯!」坐在廊內的人提著酒壺為她將空杯倒滿,拉著她乾杯。

    「好啊!」有人陪著歡笑總比一個人坐在一邊沉悶好,詠華二話不說就端起酒杯與之對飲……

    不知經過多久,突然砰一聲,一壺酒掉落地上碎成千萬,刺耳的聲響讓所有人都跑到門廊外觀看,但見詠華跌坐地上,臉紅的像蘋果,其他人也醉的離譜,或坐或臥,全都呼呼大睡中,只有詠華還勉強清醒未睡。

    「阿華,你醉了?」見她坐在地上神情酣醉一動也不動,穎川趕忙過來扶住她:「大哥送你回房休息吧?」

    「不要,我還要再喝!」詠華搖著手拒絕。

    「阿華師父,你還是去休息吧!明日還要早起哩!」邢總管也加入勸說的行列,他踢了踢躺在門廊上的人,將他們喚醒。

    「夜已深,我們也該回去睡覺。」尚未醉倒的其他人在邢總管的暗示下各自架著酒醉的人紛紛告退。

    「不要走,不要走啊!」喝到興頭上,詠華說什麼也不放人。

    「阿華!」穎川扶住她,硬將她架回房裡去。

    「我不要睡覺,我不想睡覺!」她開始像小孩子一樣耍賴。

    「阿華!」見她又踢又喊的,穎川還是把她硬壓上床。

    「我還想喝。」

    「好,想喝酒,明晚我再陪你喝。」穎川哄著:「你現在乖乖睡覺好不好?」。

    「還要再等到明天哦?」詠華翻個身,口中唸唸有辭,不一會兒功夫就睡著了。

    「唉∼真是個孩子!」穎川搖搖頭,見她和衣而眠似乎不太舒坦,於是上前替她將鞋襪取下,轉而動手為她寬衣……

    「啊?怎麼會?」驚呼自穎川口中傳出。

    無心的一個舉動竟叫他發現一個天大的秘密,他倒抽一口氣,不敢相信眼前所見,他粗手粗腳趕緊替她將衣服重新穿好,臉紅心跳地走到桌邊去喝口茶消消驚。

    他邊喝茶邊盯著她瞧,越瞧越覺得心虛,越瞧越內疚,原只是好意沒想到竟在無意中壞了一位姑娘的清白,這下他該如何善後呢?

    「看來,我只好對她負起責任了。」他告訴自已這是唯一的解決辦法。

    放下杯子,他走上前,替她將被子蓋好,本想回房的他突然覺得放她一個醉酒的姑娘獨自一人似乎不妥,於是乎他回房去捧了一床棉被回來鋪在地上,然後脫去鞋襪很快地躺上去。

    由現在開始,阿華的安危就是他個人的責任,他必須好好的照顧保護她,然後……他必須找個機會跟展師父提親,再定個良辰吉時把阿華娶進門來……

    穎川閉著眼很用心地計劃,想著想著,不知不覺中也就睡著了。

    雞一啼,詠華就習慣性地爬起來,她搖著仍暈沉沉的頭,很難過地下床,她的嘴好渴,頭也像塞了石頭一樣重的要命,眼睛有點水腫的她幾乎是半瞇著眼走路,是以她會絆到睡在地上的穎川也不足為奇了。

    「哎啊!」詠華整個人跌到穎川身上,突如其來的重量幾乎讓睡夢中的穎川為之氣絕。

    「你……你幹什麼睡在這裡啊?」詠華爬起來破口大罵。

    「唔……誰讓你昨夜醉到不省人事?沒辦法,我只好留下來照顧你了。」穎川揉著被壓疼的胸口,坐起來。

    「誰要你照顧了?」詠華沒好氣地說:「喝醉就喝醉,又不會死,你這麼雞婆作啥?」

    「我雞婆?」穎川失笑:是啊,我是雞婆,所以才會發現了你的真面目,幸虧我雞婆,否則今日睡在這裡的不知會是誰呢!

    「哼!」許是今晨身體不適,詠華擺出來的臉色比平常更加難看。

    「好吧,算我多事!」穎川也不跟她計較,他站起來把棉被一捧什麼話也不講就要離開。

    「等等!」她叫住他。

    「什麼事?」

    「我問你,昨晚……呃,我有沒有做出什麼奇怪的事?」酒醉的時候,多數人都搞不清楚自己在做什麼,她當然也會擔心自己是不是做了什麼蠢事。

    「沒有啊!」穎川搖搖頭,他當然不會笨到自我招供關於發現她真實面目的事吧?

    「那就好!」詠華鬆了一口氣,她揮揮手,趕穎川出去。

    很快換了套衣服,才打算去井邊汲盆清水回屋洗臉的她一拉開門就看到穎川站在門前,穎川早己替她將水打來了,他一直站在門外沒敢敲門只是傻傻等待,直到她打開門他才端著水逕自入屋:「乾淨的水來了。」

    「你幹嘛這麼好心啊?」詠華狐疑地睨著他,這實在太不像他的作法。

    被盯的有些心虛,穎川趕緊吸口氣道:「展師父交待我要照顧你,我是個重承諾的人,答應人家的事就一定會去做!」

    「是嗎?」總覺得有點怪,可又說不上那裡怪,詠華搖搖頭,反正有人侍候著她,她也沒吃虧,就不追究了。

    胡亂抹把臉,詠華整整衣衫,回頭對穎川說:「我從今日開始忙,沒空陪你,所以你自己找事情做去,別來煩我。」

    「展師父曾交待,要我陪同你一起忙,既然我也是工匠,總有幫得上你的地方,走,就讓我跟著你去吧?」

    「隨便你!」詠華聳聳肩,腳長在他身上,他想幹嘛她也管不了,與其如此倒不如睜一隻眼閉一隻眼,省得心煩。

    「那就走吧,咱們先去用早膳,用完早膳我再陪同你去忙。」穎川提議。

    「不了,我還不餓,你要吃飯請自便,我要去忙了。」詠華說完就直接去找邢總管,奇怪的是穎川竟然沒有跟在身邊,他消失了好一會兒後,就在邢總管帶領詠華在垂花門前討論修繕事宜時,他才現身,他手中拿著飯糰與饅頭,趁著詠華不注意的當口突然就塞在詠華手中,然後頭也不回地往回走。

    「幹什麼啦?我說過我不吃。」詠華想還給他,但他早己跑開。

    「呵呵……,阿華師父,你跟饒師父感情很好呵!」邢總管讚許道。

    好?她都快殺人了還好?這個人根本就不知道尊重別人的意願!

    沒奈何,詠華還是有一口沒一口地把手中的飯糰吃完,她將剩下的饅頭拽在懷裡,繼續與邢總管討論道:「這道門己經被蟲蛀壞了,要換道新門,上頭的彩畫則要重新上彩,邢總管,我需要你安排兩個懂彩繪的工匠來協助我。」

    「老爺交待凡是阿華師父需要的,我們一定盡所能滿足,你放心,明午之前我一定會把人找來的。」邢總管馬上附和。

    兩人邊走邊看:「還有啊,湖邊的美人靠也鬆動了,需要換修了。」

    「嗯,嗯!」

    「這排格扇只是顏色褪了,找人補一補便是。」

    「好!」

    「哎啊,這個樑塌了,得先換下啊!」

    在郭府前後繞上一圈,發現要修的地方還很多,詠華一一記下後,又同邢總管討論了一些細節,她才回房拿她的工具,準備上工。

    「嘻嘻……哈哈……」途中路經後花園,意外地聽到嬌軟輕脆的笑聲響起,愉悅的笑聲伴著軟軟的童語引人開懷,詠華微揚著唇線站在長廊下,側耳傾聽這叫人心曠神怡的笑聲片刻後,才提起步伐,繼續往大門走去,忽然「咻」一聲,一顆石子莫名擊中她的臂膀,她吃痛地抱著手臂:「痛……」

    「哎啊,這位小哥,不小心打到你了真是對不起!」一名美顏少婦牽著三歲孩童自園中走出來,她拉著小名虎兒的兒子來到詠華的身前,按著兒子的頭說:「快向這位叔叔認錯!」

    「不……不用了,我沒關係!」少婦的尊貴神態與難得一見的清艷容貌讓她不知不覺看呆了。

    「這位小哥……」顏芯臻見他目不轉睛地瞧著自己,薄薄的臉皮也在瞬間紅透了,她拉著虎兒,就欲迴避詠華唐突的盯視。

    「呃……真是對不起。」突然驚覺失態,詠華滿臉謙然,奔到己然轉身的芯臻母子面前,連聲道謙。

    「沒關係!」芯臻一點也不以為楚,朝她微微一笑後,再低頭對虎兒道:「咱們再去捕蝴蝶好嗎?」

    「好啊,好啊!」虎兒高興的拍手,拉著芯臻迫不及待地往園子裡去。

    芯臻回頭對她微一頷首,態度恬靜從容地牽著虎兒邊走邊哼著小曲兒,甜美的聲音圓潤而溫柔,有如初春的太陽一般,予人無限暖意,聽得她為之癡迷。

    「她可是郭府的二少你你,碰不得的!」一句諷刺味十足的話在詠華背後冷冷響起,她嚇了一跳,猛轉過身去,見是一名威儀並重的陌生男子,她並未讓這個男人高傲不可一世的氣勢嚇到,因為很不高興聽到男子暗示她垂涎那名美婦的話,她於是繃著一張臉向前不客氣地說:

    「閣下別胡言亂語,在下不過是路過此地碰巧被二夫人之子所射的石頭砸到,有幸與之交談兩句,如此而己。」

    「是嗎?可我看你瞧她的表情一點也不像你所說的那樣!」郭靖遙隱忍著脾氣未發,此人並非家中奴僕,看他的裝扮該是爹親日前所提,重金禮聘來修屋的工匠吧。

    原以為所有的工匠都長的一副粗手粗腳的魯莽模樣,沒想到眼前的人不但長相極為俊俏清秀,言談舉止看來還算風雅。

    「閣下別惡意中傷人,我與二夫人根本什麼事也沒有,你若看不慣我個人,故意浪言損我名譽,我是不會與你一般見識,但你不能任意毀損二夫人的清白,所以我希望你把這句曖昧不清的話收回!」詠華怒目相向據理力爭。

    「看不出來你還挺維護郭家二夫人啊!」郭靖遙瞇起眼,語氣有點酸。

    「我並不維護誰,我維護的是一個理字!」她說的十分坦蕩。

    郭靖遙依舊高傲地看了她一會兒後才點頭道:「好,我可以回收這句話,不過,我也要警告你一句,千萬別再讓我看到你逾越禮法地死盯著她看,因為我一定會把你的眼珠子刨出來曬太陽,這句話你一定要記住,因為我一向說的到做的到!」

    「敢問閣下跟二夫人是什麼關係?」聽到威嚇力十足的話,詠華頭皮一陣發麻。

    「我是她丈夫!」他冷睨她一眼後,神情不屑地大跨步走了。

    「丈夫?」難怪他會一副興師問罪的表情討伐她了。

    搖搖頭,詠華哭笑不得地走回她的房間,她坐在桌前替自己倒了一杯茶,才沾了一口,就聽到穎川低沉的聲音自背後響起。

    「適才我看見你與一位長相出眾的男子站在長廊下交談,那個人……是誰啊?」穎川狀似無意提及的音調裡藏著不為人知的緊張。

    「他哦!是郭府的二公子!」一提到他,詠華就一肚子火,她不過是多看了二夫人一眼就莫名其妙被人教訓一頓,真夠倒楣了。

    穎川拉把椅子坐在她身邊,他邊替自己倒水邊問:「你們以前就認識嗎?」

    「誰會認識這種人?」詠華嫌惡地扁嘴,不過他那副眼高於頂的模樣還跟「某人」十分相像哩!

    「怎麼了?你們聊的不愉快嗎?」看她的表情,穎川倒有股鬆口氣的感覺。

    「他指控我垂涎他的夫人,你說,我怎麼可能會做這種事呢?」面對此項指控詠華覺得既好氣又好笑而且荒謬,她怎麼可能會垂涎二夫人呢?

    「哈哈……」穎川一聽竟是笑的前仆後仰,不可抑遏。

    「你有毛病吶?」詠華被笑的滿臉通紅,心情不悅。

    「咳,沒,沒!只是想到那畫面我就。…哈……覺得太好笑了。」穎川邊笑邊咳,笑的眼淚都快流出來了

    「怎麼?你是笑我沒這個本事嗎?」她挑眉不爽地問。

    「當然不是……」一個女人垂涎一個女人?這像話嗎?

    「哈哈……」見他也不解釋,捧著肚子拚命大笑,詠華就更火大。

    「你笑夠了沒有?」詠華拍著桌子,沒好氣地站起來,她滿肚子怨氣地走到內房去把工具全拿出來攤在桌上,拿了該拿的工具放在布套上,她睨他一眼後便揹上布套往外走。

    「阿華,你要上工了嗎?」忍住笑意,穎川亦步亦驅地跟在她身邊。

    「廢話,早完工便可以早點擺脫你。」對他,詠華始終沒有好臉色,再加上只要他出現她就混身不舒服的奇怪感覺,讓她巴不得能越早甩開他越好。

    「怎麼?你不喜歡我陪你嗎?」他戲謔笑言。

    「你覺得呢?你是個討人喜歡的人嗎?」詠華反譏。

    「我很受歡迎的啊!瞧,邢總管不就很喜歡我!」穎川一臉無辜。

    「是啊,是很受歡迎,人家早己將你列管為最佳女婿的人選了。」不知為何,這話說起來好酸吶,連她自己聽了都忍不住要皺眉頭。

    穎川當然也這麼認為,他很高興地問:「怎麼,你在吃味啊?」

    「我吃味?我幹嘛要吃味?」她翻了翻白眼,覺得他真是自信過頭了,真叫人不舒服。

    「因為邢總管看中我卻沒選你啊!」將她肩上的布套扯下換到他肩上,穎川依舊笑嘻嘻地走在她身旁。

    總覺得他有些刻意在照顧她,不過詠華並未放太多心思在這上面,她知道他之所以照顧她全是因為老爹的交待,與她個人一點關係也沒有,為此她不但不計較,還樂得輕鬆哩!

    「那是因為他瞎了眼沒看清你的性格才會選你啦,不過呢,這種事我一點也不希罕,我才不想當誰的女婿咧!」她嗤之以鼻。

    穎川暗自竊笑,但表面上仍逞口舌之勇地與她繼續鬥嘴:「誰叫我長的比你俊,比你高,比你有名氣!」

    「是,是,還比我自大,比我高傲,比我刻薄!」她反譏。

    「我自大?我高傲?我刻薄?天老爺啊,我什麼時候自大高傲過了?我又何時刻薄來著了?」穎川不平地嚷嚷。

    「你說呢?」詠華也不理睬他大呼小叫的樣子,步伐穩穩地走著。

    「照我說呢,你是心裡不平衡,吃味了!」他故意湊近她耳際低語。

    全身汗毛都豎起來了,詠華將他推開,不快道:「你看你看,你這不是自大是什麼?」

    「我這不叫自大,是自信!」他很得意地說。

    「自信?哈哈……」她仰頭大笑。

    「喂,你笑什麼?你不相信嗎?」穎川拉住她的袖子。

    詠華用力拂開他的糾纏,大跨步往前走:「隨便啦,自大或自信對我而言都一樣!」

    「怎麼個一樣?」穎川追上去。

    「都一樣討人厭啦!」她頭也不回地說。

    「喂,你怎麼可以這麼說呢?喂……」

    儘管她對他總是批評多於讚美,厭惡多於欣賞,但他對她還是產生無可取代的好感,他知道,他終於找到可以相守終生的伴侶,也知道要讓她點頭有如登天一般艱難,可是他不怕,因為他知道誠心可以感動一個人,只要他努力不懈,頑石終有點頭的一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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