展大成出門才沒多久,詠華就跟其他學徒蹲在後院裡鋸木取材,準備刻一對尖瓣型的瓜柱,只是才動手沒多久,就見到郭家總管滿身大汗地走進門來:
「阿華師父,在忙啊?」邢業笑容滿面地問候。
「邢總管,您怎麼來了?」詠華邊撢身上的木屑邊站起來。
「老爺急著想問您何時過府替咱們修屋,派我來探問日期的。」邢總管揮著汗,隨著詠華來到廳堂,很感謝地接過她適時遞來的茶水,呼嚕地灌著。
「關於這件事……」詠華才露出為難的神色,邢總管馬上苦著臉說:「阿華師父您千萬不能推託不來啊,咱府裡就快辦喜事了,這屋急著修啊。」
「可是……」詠華知輕重,她凝神考慮了下,終於點點頭:「明日一早,我就動身過府去吧。」
邢總管一聽立即眉開眼笑,拱著手歡喜道:「那好,我立刻回稟我家老爺這項好消息,明日傍晚就恭候您的大駕了?」
「替我問候郭老爺好。」詠華微笑地送他出門。
送走了邢總管,詠華就回房去整理衣物和修屋工具,整理完後見天色近午,她決定去找爹跟他提這件事,向學徒交待完自己的行蹤,她才往大街去。
「聽阿爹提及,饒穎川應該下榻在這間客棧吧?」站在酒樓前確認一下,詠華走進去,還沒開口詢問掌櫃的,就聽到展大成粗啞的嗓音正開懷地笑著。
她轉頭一看,果見展大成一臉酣醉的模樣,手比啊比的,不知在比些什麼。
「阿爹?大白天的你又喝酒了?」詠華不高興地走上前,先瞪了討厭的穎川一眼,這才坐在展大成身邊:「我不是交待你不要喝酒嗎?你怎麼又喝酒了?」
「我太高興了嘛!」展大成憨笑著,指著穎川說:「難得我跟他能聊的這麼投緣,所以就多喝了兩杯啊!」
詠華一聽就更火大了,轉而瞪向穎川:「你怎麼不勸著他呢?他年紀大了,不能喝太多酒!」
「我……」穎川苦笑了下,並未替自己辯解。
「阿華,你怎能這樣對你饒大哥說話呢?來者是客,你真是一點人情世故也不懂!」她的行為令展大成覺得丟臉,他生氣地責罵她。
「阿爹!」詠華覺得委屈,但她未再與之爭辯,她只是怪罪地再瞪穎川一眼,然後拉著展大成說:
「阿爹,今早郭府又派人來了。」
「喔,你跟他說了嗎?」展大成點點頭。
「我沒辦法拒絕。」於是她將對方的情況說與展大成知道。
「這樣子啊!」展大成瞭解詠華的為難,他也不阻止,只道:「那好吧,明日我就陪你走一趟吧!」
「阿爹,你身體不適,不適合走這一趟,我還是獨自一個人去吧?」詠華體恤父親的身體狀況,當然捨不得讓他再這麼勞累。
「不行,你一個人去我不放心,說什麼我也要陪你去。」展大成十分堅持。
「可是……」
「展師父!」坐在一旁的穎川突然開口。
「穎川,什麼事?」
「展師父,您若信的過我的話,不如由我陪著阿華去,您覺得如何?」穎川提議。
「呃?」詠華嚇了一跳,由他陪她去?那怎麼成?
「我當然信的過你啊,不過,阿華這一去不要十天也要半個月的,你的時間上……」穎川能陪她去當然再好不過了,一方面他能就近照顧她,二方面詠華不懂的地方有他指導就更好了,只不過這事怎好意思麻煩他呢?
抬眼見詠華警告似地直瞪著他,彷彿無聲在說「你最好別說你有空」,本來他只是隨便說說,可看到她凶神惡煞的模樣,不知何故,他突然想逗她一逗,他故意輕鬆一笑,堅持道:「時間上倒還充裕,無妨。」
「喂!」詠華才想出聲阻止,但己經來不及了。
「那真是太好了,有你看著我家阿華,我就安心了。」展大成呵呵大笑。
「展師父您放心,我一定會好好照顧阿華的。」說完,穎川甚至朝詠華挑釁一笑,似乎在說「怎樣,你奈我何?」
「爹啊,你怎麼可以讓這種人跟我一起……」詠華才想抗議,就被展大成不悅地制止:
「什麼叫這種人?阿華你真是沒大沒小,快向穎川道歉。」
道歉?那倒不如叫她去死算了。
緊閉牙關,死也不肯說出那句話,詠華氣呼呼地站起來,狠狠瞪向含笑的穎川一眼,什麼話也沒說就跑走了。
展大成歎氣地望著詠華氣呼呼的背影,轉頭交待道:「穎川吶!阿華的脾氣很倔,凡事你就多擔待一些了。」
「展師父,您儘管放心,我會替您好好管束他的。」穎川點頭。
「那就……一切拜託了。」
「嗯!」
就這樣,翌日清晨,黑著臉的詠華被迫跟著一臉安逸閒適的穎川結伴成行,氣呼呼的詠華埋頭走在前方,而幸災樂禍的穎川則安步當車地邊走邊欣賞風景,沿路興緻一來還會哼哼唱唱的,十分開懷。
他越是開心,她越是氣惱,可就算她氣死了也於事無補,橫豎她就是甩不開這個大跟屁蟲,索性,她就開始思索整人的花招,心想總有一日可以讓她報仇消恨,這樣一想,心裡也就快活了:
「要是有只毒蛇突然跑去咬他一口不知道讓有多好!」她扁著嘴,幻想著。
「哈,要是突然迎空劈下一道雷來,我也不會太驚訝的,不過,這種事可遇而不可求,還是想點實際的花招好些。」
「也許……我埋伏在前頭,突然給他當頭一棒?……不行,他一定會知道這是我幹的!」
「要不我跑快一點,到前頭去挖地洞讓他摔到裡頭,餓他個三天兩夜?」想到這個可能性,她不覺笑彎眼了。
「不好不好,製作陷阱太耗費時間,要不……我故意跑不見,他人生地不熟的,肯定會在這山裡迷路!嗯,這辦法好像不錯哦!」
想來想去,都覺得這主意真的很不錯,於是詠華越走越快越走越快,快到終於不見人影了,穎川依舊一副天塌下來也無所謂的模樣,悠悠哉哉地慢步小道間,並未發現詠華己經跑不見了,直到突然一聲驚叫破空乍響,他才心神一慌,忙著尋覓詠華的身影。
「阿華?阿華?」他邊跑邊喊:「阿華?你在那裡啊?阿華?」
「救命啊,救命啊!」尖叫聲一聲接一聲傳來,聲音裡的恐懼讓穎川十分不安,他飛快地跑著,順手折了一隻細樹幹防身,他火速奔向發聲源,但是極目四望,就是看不到詠華的身影。
「阿華?你在那裡啊?我看不到你!」
「我在下面,快點救我啊!」嗚咽的聲音傳來,引得穎川低頭一看,哇,好大一個洞啊。
「快救我出來!」詠華尖聲叫著,人真是不能有一絲一毫的壞心思,瞧她才想耍壞,就落得現世報了,想挖洞害人的她如今反身陷洞內,真是報應啊!
穎川探身一看,差點笑出來,只見詠華跌得灰頭土臉緊貼在洞壁間,洞內竟難得的還有一隻落難的小鹿與她對峙相望,二者皆露出恐懼的神情,不知道誰怕誰比較多些。
「救我,快點!」詠華哀求地仰起頭。
看著她可憐兮兮的表情,穎川竟然仰頭大笑,他邊笑邊搖頭:「受到教訓了哦?誰叫你不乖乖的走在我身邊?如今……哈哈……」
「你還笑?」詠華惱羞成怒了,她怒喊著:「你這個落井下石的小人!」
「你罵我什麼?你不想我救你出來了嗎?」穎川威嚇。
「我……」詠華啞口無言,她拚命告訴自己,先讓他得意一下吧,等她脫險後,她一定……要好好的把他罵個狗血淋頭。
「你到底救不救我?」
「你的態度再這麼不好,我就不救你了。」
「你!!」詠華只好態度放軟:「饒大哥,拜託你救我!」
「這還差不多!」穎川滿意地點點頭,他趴在地上伸出手準備拉她:「來吧!」
詠華才想伸出手,但不知為何故,她轉頭望向那隻小鹿,她吸了口氣,壓住恐懼,輕聲地對小鹿說:「你想不想出去啊?我可以救你一命哦!」
她邊說邊對牠伸出手,小鹿退後數步,停住了,牠嗅著她的手,嗅出了詳和的氣味,這才沒有抗拒地由她觸撫牠的頭,聽著牠溫柔的低語,再讓她將牠抱起來。
「你在幹嘛?」穎川知道她的意圖,頗不以為意。
「救小鹿啊!」詠華將手舉高,喊著:「快點把牠救出去。」
「你瘋了。」穎川雖不樂意,但還是伸手欲接。
許是對穎川有些顧忌,小鹿見他靠近,竟然開始掙扎了起來,站在身下的詠華首當其衝地受了牠幾腳,疼的幾乎沒哭出來,穎川見狀,再不顧其他的趕緊將小鹿抓抱起來,才放在地上,牠就跑的無影無蹤了。
「你還好嗎?」穎川回過身來問。
「嗚∼」詠華的臉好痛啊,可她又不敢哭喊,因為是她自己要救小鹿的,就算被踢也是活該。
看到她的臉上有數個蹄印,印痕既深又紅,看起來傷的還不輕哩,他二話不說,再度對她伸出手:「快點抓住我,我把你拉上來。」
「嗯!」詠華伸出兩手,穎川很快的就把她拉上來了。
她坐在地上,拚命地揉著臉,眼睛紅紅的,因為真的很痛。
「來,我看看!」穎川自包袱中拿出一瓶藥來,他拉開她的手,仔細看著她臉上的傷痕:「痛嗎?」
他那異於平常的溫柔令她心下一震,臉也一下子紅透了。
「沒事啦!」詠華拒絕他的好意,揉著臉站起來就要走。
「等一下,你的臉不抹藥不行,都瘀青了,怪嚇人的。」穎川硬扳過她的身體,說什麼也要替她上藥。
「喂,你……」詠華根本沒有拒絕的餘地,因為他己經很自動地在她臉上塗塗抹抹了。
粗糙的指腹在她的臉上磨擦,看著他聚精會神的模樣,詠華的心竟然怦怦直跳,她嚥了口口水,使力推開他,她的心跳的好怪異啊,而她的臉也熱的不像話。
「夠了,我的臉己經不痛了。」心好悶吶,她只想趕緊逃開。
穎川點點頭,拾起掉落地上的包袱跟上她:「別再亂跑了,跟緊我才不會有事。」
「知道了。」詠華不情願地悶聲回應。
發生了這個意外後,詠華再也不敢亂跑了,她乖乖地跟在穎川的身邊,而他依舊態度恬淡地邊走邊欣賞風景,彷彿什麼事也不曾發生過。
「那邊有條溪,我們去洗把臉吧?」遠遠便聽見溪流聲,穎川回頭對詠華說。
「喔!」沒有反對,詠華跟隨著穎川的腳步來到溪邊。
「天氣真熱!」耳裡聽著穎川的抱怨,詠華蹲在石頭上,彎身取水生飲。
天氣真的很熱,再加上長途跋涉,早己香汗淋漓,詠華才想潑水洗臉,就聽到噗通一聲,她抬起頭,卻見穎川自水中站起來,渾身竟是……一絲不掛!
「我的天吶!」她驚恐地圓瞪只眼,卻是不知該做何反應,因為那該死的男人竟然還敢對她笑?
「阿華,你也下水吧?水很涼的!」他朝她招手,而她早己白了臉。
「他是不是有毛病吶?叫我跟他一起……?」詠華抓緊衣襟,退到林邊喊著:「你沖涼就好了,我……我不熱。」
「喔,那你坐在那兒等我一下吧?」說完他竟然也不迴避,理所當然地當著詠華的面以水潑灑清洗自己的身體。
詠華雖常見男人坦胸露背,可也還是頭一遭眼見男人洗澡,想當然耳,她早已面紅耳赤,羞得根本不知道該怎麼辦了。
垂低著頭,詠華迅速背轉向他,只是她怎麼也沒料想到,她才轉身,就見一條青蛇垂掛在她背後的樹上,還威嚇似地朝她吐信……
「蛇?天……天啊,有蛇啊!!」詠華被蛇驚嚇到腿軟跌在地上,她只手只腳並用,不住地往後退,突然「噗通」一聲,整個人掉進溪河裡。
「小……心。」從聽見她的驚呼聲到見她跌進溪裡,過程不過轉瞬間,快的讓穎川來不及警告她,她就己經在水裡面胡亂揮舞著手死命掙扎了,不懂水性的她幾乎滅頂。
幸好穎川在她跌進水裡的時候就己經往她的方向泅水而去,很快地,他撈起喝了不少水驚嚇過度的詠華,快速地將她帶上岸。
「不過一條小蛇,你就嚇成這樣,真是……」見她己正常呼吸,只是難受地咳嗽著,穎川這才忍逡不住地朗朗大笑,笑得詠華臉色一陣青一陣白,趁著他只顧著笑的當口,一把將他推進溪裡面,氣沖沖地拿起包袱快步走了。
「喂,喂!」知道惹惱她了,穎川趕緊收歛笑意,火速套上衣物,邊跑邊喊:「等等我啊,阿華!」
「生氣了?」好不容易追上一身濕漉的她,穎川一臉無辜。
「哼!」詠華黑著臉,氣呼呼地埋頭直走。
「大哥給你道歉,你快別生氣,把衣服換了吧?」見她一身濕,天氣雖炎熱,可仍怕染了風寒,他好意地勸著。
「哼!」歷經一場又一場的劫難,詠華身心俱疲,神經繃了又鬆,鬆了又繃,幾乎磨垮她一向堅強的性子,她開始無聲地落淚,可又怕穎川看見,她只有邊走邊暗暗擦去眼淚。
「你怎麼了?怎麼不說話?」穎川努力求和,但她理也不理睬他。
「阿華,你是不是受傷了?」適才將她自溪裡救出來時,他曾想為她檢查,但被她嚴厲拒絕了,現下看她悶不吭聲的模樣,倒教穎川有些不放心。
「你滾開,我討厭看到你。」突然間她怒目相視,大吼著。
看清了她眼裡的淚和藏也藏不住的驚恐,穎川才後悔,他不應該笑她。
「對不起!大哥不是故意要笑你的。」穎川真心誠意地道歉。
「我不接受。」打從和他一道出門開始,她就災難不斷,他真是個掃把星,可偏偏她怎麼也趕不走這個掃把星。
「快別哭了。」他自懷裡取出巾帕遞給她,訕笑著:「是大哥的錯,你想罵就罵吧!大哥絕不還口。」
「我……」心裡的委屈因為他這句話而渲洩,她開始沒命地直落淚,可倔強的她仍是不讓嗚咽自口中逸出,她垂著頭,全身懼烈顫抖。
「唉∼」穎川見她這副耍強的模樣,心中覺得禸疚,他伸出手安慰地拍著她的背,沒想到他的手才碰到她,她就整個人撲過來,窩在他的懷中放聲大哭:「我就是怕蛇嘛,那蛇長的好醜好可怕啊!」
穎川先是愣了下,聽到她童真似的控訴,忍不住又想笑了,可有前車之鑑,他死也不敢再讓笑聲脫口而出,只能努力忍耐著不笑出來。
「那蛇是醜是可怕啊。」穎川附和著。
「可是你竟然嘲笑我!」詠華邊說邊生氣地捶他一拳。
「我沒嘲笑你,我是……我是……好吧!是大哥的錯,你快別難過了。」穎川只能苦笑地認錯。
穎川的懷抱又大又暖和,窩在他懷裡讓詠華心安了不少,她抹抹淚,突然發現自己踰矩了,忙掙扎出他的懷抱,紅著臉吶吶低語:「對……對不起……」
穎川不以為意地笑了笑:「沒關係,你就像我的親弟弟一樣。」
詠華對他露出羞澀的微笑,吸著鼻子道:「那……我們快走吧,天要黑了。」
「嗯!不過你要先把濕衣服換下來才行」穎川同意道。
換衣服?詠華環視週遭,沒有一處隱蔽的地方叫她如何更衣?
詠華搖搖頭:「不需要了,天氣炎熱,沒半刻衣服就會被太陽烘乾,不礙事的。」
「不行,不行,不換衣服會生病的。」穎川十分堅持。
「可是……」詠華急了,但見穎川一點也不讓步的樣子,她知道爭執是沒有用的,於是她往林子裡走去,邊走邊回頭警告:「我在林子裡解手順便換衣,你……可千萬別跟過來。」
穎川聞言哈哈大笑:「我幹嘛跟過去啊?」
詠華只是扁扁嘴,心中嘀咕:是啊,若讓你知道我的真實身份,你要不跟過來我就跟你姓!
一方面怕春光外洩,一方面擔心林子裡又跑出什麼可怕的鳥獸來,詠華換衣換的十分狼狽,過程充滿緊張的氣味,好不容易折騰了老半天,但總算叫她換好了。
「大哥,我好了,可以走了吧?」詠華走出來,叫著坐在樹下的穎川,他站起來,卻是畢直朝她走來。
「怎麼了?」詠華狐疑地望著他。
「你的頭髮上有只蟲……」穎川溫柔地笑著替她將蟲取下。
他的動作輕柔,神情專注,抓下蟲子的時候不小心手指觸滑了她的臉頰一下,單因為這意外的接觸,站在他身下的詠華整個臉突然轟一下地灼熱起來,她摸著臉往後退了一步,驚訝地望著他:
「你幹什麼啊?」
「幫你抓蟲啊。」他理所當然回道。
撫著臉,詠華也不好再追究什麼,她悶不吭聲低著頭直直往前走。
經過這接二連三的事後,詠華的心起了小小的變化,只要想起了幾次意外的親蜜,她的臉就像火在燒一樣,心口也像要喘不過氣似地悶,從來不曾有過這種感覺的她好慌好慌,她不知道自己怎麼會突然變得這麼奇怪,好像生病了一樣。
「你還好嗎?」一路上見她魂不守舍,穎川忍不住發問。
詠華紅著臉搖搖頭,她自己也說不上來究竟是怎麼回事,只能一再地摸著額頭探看是不是發燒了。
她異樣的舉止讓穎川終於忍不住問:「你是不是不舒服?」
他的聲音再度引起她心口一窒,她皺著眉,喘息地說:「我……好像有點不舒服,我們可以坐下來休息一下嗎?」
「當然可以,你那裡不舒服?」穎川聞言立即將她扶到樹下坐著。
「心口很悶……」詠華用力吸著氣,她發現穎川越是靠近她,她就越感呼吸困難。
看她似乎很難受,穎川大掌一伸貼在她的額頭上,那觸覺冰冰涼涼柔柔嫩嫩的,像絲一般讓他十分意外。
他的手才貼上她,她的臉就更燙了,詠華閤上眼,努力抗拒不適,可無論她怎麼做,那種窒息的感覺就是緊緊抓住她不放。
「很難過嗎?你等一下啊,大哥去替你汲些水來。」穎川見她真的很難受,忙去打水。
穎川才走,她就感到好多了,她用力吸氣,感到氣息順暢,再摸摸臉頰,一樣正常,她搖搖頭,暈眩的感覺不在,方才垂死的症狀似乎在一瞬間全都消失的無影無蹤了。
詠華試著站起來走動,她甩甩手,動動腳,無一不正常,她鬆了口氣地笑了笑,坐下等著穎川回返。
沒多久,遠遠便見穎川的身形急匆匆地跑來,詠華笑著才想告訴他這個好消息,沒來由地,一股暈眩的感覺再度襲來,然後……她再度感到呼吸困難了……
「怪了?怎麼他一回來我就發病,他一走我就好了呢?莫非……他與我八字相剋,才會害我得怪病吧?」詠華敏感的不得不這麼想。
「來,快喝點水?」不明究理的穎川細心地將水捧到她面前,催促她喝。
「我自己來就好了。」此時此刻詠華只想盡快避開他好讓自己的病情減輕,她飛快地將水飲盡,僵著臉道:「我好多了,咱們快走吧?」
「你不多休息一會兒嗎?我看你的臉色還很蒼白!」穎川關心地說。
「我真的好多了,真的!」詠華勉強笑著。
「你確定嗎?」穎川還是有些不放心。
「真的啦!」詠華站起來走離他數步之後,她發現窒息的感覺真的減輕許多,有了這次的印證,她更加相信她跟他真的相剋,所以她才被影響而身體不適。
「別逞強哦,有事要告訴大哥哦!」穎川不放心地再三交待。
「我會的!」詠華再走離他兩步後,感覺整個人好輕鬆哦,她笑著回應他:「你看你看,我己經好了。」
「嗯!」眼前生龍活虎的模樣,與方才幾欲昏厥的她真是天差地別,穎川點點頭同意道:「既然你己經沒事了,那我們就走吧!」
「嗯!」詠華點點頭,刻意與他保持距離好保命安身,她故意慢吞吞地落到後頭,遠遠地跟著他,雖然穎川幾度停下腳步等她,但他停她就停,他走她也走,幾次後穎川也敏感的查察到不對勁了,只是他不動聲色,依舊暗暗注意她的安危,也不去追究她此舉的動機,一直到兩人一前一後地來到鄰村的木牌樓坊下,他們才有交談。
「阿華,你不是說有人會在這裡等我們嗎?怎麼不見人影?」穎川站在牌下問著躲在另一側的她。
「我也不知道,可能是我們來晚了,他們不等了吧?」詠華望了望天色,是比約定的時間晚了些。
「我們是要再繼續等還是自己尋去郭府?」
「再等一下好了。」原本坐在夾桿石上的詠華眼光早己被那樸實的木牌樓所吸引了,她站起來左看看,右看看,看的是興緻昴然,眼睛發亮。
穎川見她忘我的模樣,忍不住也走上前湊熱鬧:「這雕功平凡無奇,你怎麼也看的下去啊?」
「所謂三人行必有我師,此樓雖雕功平常,可它仍有可看之處,瞧,它屋簷上的小獸造形就十分奇特可愛。」
穎川聞言抬頭觀看:「是奇特,但不足可取。」
「你這人哦!未免眼高……」詠華才想回嘴,突見他就站在自己身邊,像見鬼似地驚退了三大步,在連吸了數口氣後,見穎川一臉不悅地瞪著她時,她才尷尬地笑著找理由解釋:「我……奔波一天,身上汗味難聞,怕……」
唉∼真要命,怎會胡扯到這上頭去呢?詠華一臉難堪,直想找個地方鑽地洞。
「原來如此呵!難怪他一路上淨躲著我!」意外地,穎川竟接受她的說法,他笑著道:「阿華你也太見外了,大哥我是這種人嗎?」
見他往前一跨步,詠華忙阻止:「大哥,你別過來,我……」
「就說我不在意了啊!」面對她再三的抗拒,穎川有些氣怒了。
「阿華師父!」一句清亮的喊叫聲解救了她,詠華鬆了口氣,與穎川同時往唯一的路徑望去,但見邢總管邊抹汗邊跑來。
「真是對不住,讓您久等了。」邢總管解釋他所以遲到的原因後,不停地道歉。
「不礙事,我們也才到一會兒。」阿華笑著搖搖手,不以為意。
「這位是……?」邢總管望向穎川,禮貌性地詢問。
「朋友!」穎川代替她回答。
詠華跟著點頭道:「是,是朋友!」
邢總管朝穎川笑了笑後又對詠華說:「天色漸暗,阿華師父,我帶你們回府裡吧!」
「嗯,邢總管請帶路。」說完詠華刻意讓邢總管夾在穎川與她中間行走,避開與穎川近距離接觸。
「真是不好意思!」邢總管領著他們邊走邊說:「一路行來,阿華師父你們也該餓了吧?咱府裡己經為你們準備晚膳了。」
「我們隨便吃吃就行了。」對吃一向不講究的詠華,時常沉溺在雕刻世界的她常常在該吃飯的時候忘了吃,要不就隨便吃塊糕餅饅頭充數,對她而言,生命是為雕刻而存在的,吃不吃東西倒是其次。
「怎麼可以隨便呢?阿華師父你這次肯賞光來府裡修屋是給了咱郭府多大的面子呵,我們怎可以怠慢呢?」邢總管不甚贊同。
聽到這句阿諛的話,穎川戲謔地對詠華一笑,彷彿在說:看不出來你還挺有名望的喲!
詠華瞇著眼,故意得意地微微一笑,那表情充份回應著:怎樣?你是羨慕嗎?還是嫉妒了?
邪總管壓根兒感覺不到身邊的暗潮洶湧,他熱忱地介紹沿途的風光與景緻,突然不知為何故,他竟問及了兩人婚嫁的問題:
「阿華師父,不知你今年貴瘐了?討老婆了沒有?」
「尚未娶親!」詠華苦笑了下,任誰見了她都愛問她這個問題,只是大家的方向全搞錯了,人人皆當她是個男人,問的問題也就讓她不知該如何回答了。
聽到詠華的回答,邢總管己然十分興奮,他心中在盤算,他家待字閨中的女兒若能嫁給俊朗又有成就的阿華師父不知該有多好啊!
「這位小兄弟呢?」邢總管禮貌性地轉而問穎川。
「光棍一個。」穎川回應的很淡漠。
「兩位可已訂親了?」
「尚未!」詠華搖頭,穎川則是懶得回答。
「若有機會,或許我能替兩位……」邢總管話還沒講完,就被詠華打斷:「咱們是否能改日再談?眼下我只顧著造屋修屋的事,無暇思及私事。」
「當然,當然!」詠華的拒絕一點兒也不曾影響邢總管的想法,反而讓他更加下定決心要把女兒嫁給她,一個男人若成天只顧兒女私情,這樣的男人是不會帶給女人幸福的,反之,他的女兒若能嫁給事業心強的詠華,肯定終生衣食無虞啊!
「郭府就在前頭了。」邢總管邊走邊盤算,他到底該用什麼方法才能如願地把女兒嫁給詠華呢?
「嗯,我們快走吧!」不知為何,看著不遠處落在五彩霞光裡的郭府,詠華突然感覺有些不安,好像有什麼事將會發生一樣,讓她內心好不踏實,她用力吸著氣,勉強撐起微笑,對穎川說道:
「走吧!」
「嗯!」一樣悠哉的穎川完全感受不到詠華的不安,依舊踩著大大的步伐,與詠華相伴一步一步地直往郭府去。